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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边城》中的湘西民俗元素

2023-04-15韦懿桢

大众文艺 2023年5期
关键词:翠翠边城湘西

韦懿桢

(南宁师范大学文学院,广西南宁 530000)

民俗,即民间的风俗习惯,由一个国家或民族中广大民众创造、享用和传承的生活文化。[1]电影与民俗的结合,为电影营造了浓烈的生活气息,让电影在叙事上充满张力,在艺术审美上充满美感,为人物设置特定的情境和环境,塑造出更多让人印象深刻的人物形象,是电影创作取之不尽的素材源泉。民俗元素是特指的民俗事物或事项,是民俗符号化的结果,是带有隐喻和象征意义的符号。电影《边城》是导演凌子风亲自去湘西采风并与原创作者沈从文先生交流后所拍摄的,其中蕴含了大量关于湘西苗族文化的民俗元素。电影《边城》中的民俗元素不仅推进了故事的情节发展,还向受众呈现出了湘西苗族的乡土之美、歌语之美和风俗之美,呈现出湘西人民的朴素、纯净的心灵,展现了湘西淡雅的、诗性的自然意蕴以及导演内心的世外桃源。

一、电影《边城》中的民俗元素

(一)物质民俗:衣食住行

“艺术来源于生活”,该电影的创作来源于民俗生活,民俗生活中的民俗元素(例如:衣食住行)的展现是用来烘托电影的主题氛围,予以电影生活化,以及民族风格化。由凌子风导演的电影《边城》,其有关衣食住行方面的物质民俗元素居多。在服饰方面,导演尊重原著,并进行实地采风,演员们服饰上的安排都统一要求身着朴素的苗家民族服饰,在第一次端午情节里有所呈现,导演以全景展示茶峒小镇人们聚集在一起看赛龙舟的场景,又将镜头转为特写给一位穿着正式的苗族服饰的姑娘,从服饰的颜色上看,茶峒小镇男女老少的服饰大都以青色、蓝色、藏青色,或黑色为主,有的人头上裹着头帕,有的妇女儿童则会戴上银首饰,例如镯子、项圈、耳环等。在饮食方面,“酒”元素是翠翠爷爷和茶峒小镇人们交往交流的工具。饮酒不仅是双方情感交流的方式之一,也是民众日常生活交往中普遍的社交礼仪。在文化历史发展中,饮酒文化与人们的生活习俗有着密切联系。史博公认为,“饮酒作为一种文化历史上有过不少约定俗成的礼仪。早在夏商周三代,就与人们的生活习俗、礼仪风尚就已紧密相连。”[2]影片中翠翠爷爷与杨马兵的每次交流都会喝酒,翠翠爷爷以请喝酒的方式感谢送翠翠回家的村民,赶集市时遇到熟人也会聊到关于酒的话题,这些场景不仅体现了翠翠爷爷与茶峒小镇上的村民们之间的一种友好和谐的相处,也体现了在湘西文化中“酒”是湘西人们生活中情感交流的重要工具。同时,酒在生死仪礼中起着重要作用,如影片中,翠翠爷爷听闻天保遭遇不幸去世后,在河边倒三次酒以祭奠天保,这是对逝者的一种悼念方式。在居住方面,电影里茶峒小镇的建筑风格弥漫着湘西地方性色彩,其中吊脚楼是湘西特别存在的居民建筑,糜华菱曾对吊脚楼有过解释:“湘西多山,倚山面水而居的人,其住房常建于半坡,倚山一面的房基落实在山坡上,朝水的一面则下边空,靠很长的木柱为支撑,如踩高跷般。这种楼房叫吊脚楼。”[3]影片中不难看出,茶峒依山靠水,吊脚楼根据地势建造,与湘西的地理环境有着密切联系。在生产、交通方面,渡船在电影中是主要的民俗元素,也是出现最多的交通工具。它是茶峒小镇人们出城办事的重要交通工具,也是翠翠和爷爷二人生活的主要来源。渡船在另一方面也牵动着故事中翠翠与傩送、天保两兄弟的爱情纠葛。

以上所述,服饰,饮食,以及交通、生产等民俗元素在影片中的融入,向受众群体呈现出《边城》中的人们拥有纯朴的、热情的美好品质,呈现出茶峒小镇的景与居住环境是具有浓郁的湘西苗族特色。

(二)社会民俗:节日仪礼

在廖海波的《影视民俗学》中,她认为从电影表现的手法来看,大量的民俗元素不仅有效地引导人们对传统文化和现代文化进行反思,同时,对民俗的展演也作为奇异的,新鲜的生活素材纳入影片,为影视艺术开启了一个蕴量丰富的文化宝库。[4]目前,许多电影为了能让故事情节更贴近大众生活,让受众群体从电影中找到共鸣,会加入符合时代环境背景相一致的民俗元素,电影《边城》里加入社会民俗元素,包括岁时节日民俗和人生仪礼,突出湘西的民族特色。岁时节日民俗方面,导演运用赛龙舟、抓鸭子这两项活动展现湘西茶峒小镇过端午节热闹非凡的画面,呈现湘西端午节浓郁的地域风俗美,赛龙舟和抓鸭子活动的热闹氛围让观影的受众感受到湘西人们旺盛的生命力和自然的野性,同时呈现湘西茶峒小镇人们对端午节的重视。在婚姻仪礼方面,影片里出现一段描述湘西苗族婚姻仪礼的场景,即新郎渡河去迎娶新娘时,粗犷洪亮的唢呐声,四个轿夫抬着的花轿,迎娶的礼物,以及新郎给翠翠爷爷红包,爷爷接受红包,这些民俗元素都是湘西的风俗,其中爷爷接红包在湘西的风俗里有讨个吉利的说法。镜头对湘西传统婚嫁仪礼的刻画突显了湘西婚俗文化的特色。在丧葬仪礼方面,爷爷去世后的丧葬仪式,影片主要拍摄小道士拿纸幅在前面引路,翠翠和孝子马兵跟着,长工敲着锣,老道士边唱边哼,马兵则向棺木撒着纸花,最后马兵还要唱丧葬歌,办理翠翠爷爷丧事的整个过程,影片虽没细致刻画,但整体来说不管是结婚仪礼,还是丧葬仪礼,都体现湘西人们对人生仪礼的重视。这些在人生仪礼中产生的民俗元素不仅让受众看到湘西苗族绵延不息的生命力,同时也震撼了观众的心灵。

(三)语言民俗:民歌方言

语言民俗在电影《边城》中蕴含着浓厚地方性色彩的湘西土语,不仅不影响受众观赏,而且还带有独特、清新的湘西乡土风味,能够让受众在观赏时有代入感。影片中运用了大量与爱情有关的方言词语和俗语,其中,提到的“走车路”和“走马路”,即湘西的方言词语,让家人委托媒人说亲是“走车路”,唱歌向女方求爱则是“走马路”,“车路”和“马路”是湘西所流传的普遍的口头语。角色的对话中多出现湘西的方言俗语,如二老傩送夸赞翠翠爷爷像“楠木”一样结实时,翠翠爷爷便说道,“我呢,日头,雨水,走长路,挑担子,自己份上的都拿过了,不久就会躺在这冰冷的土地上喂蛆吃的。”对话中的“日头”“雨水”“走长路”“挑担子”等词语具有浓郁的湘西风味,也体现了翠翠爷爷对生活、死亡的看法和态度。

此外,唱歌是湘西苗族人民除语言外的另一种交流思想、表达感情的重要工具。影片融入湘西苗族传统民歌,唱歌是当时人们休闲娱乐的方式,也是男女间表达情爱的恋爱模式,男女间的爱情因歌而生,双方不会注重两家人的相配度,更多注重的是歌唱得好不好。不管是翠翠的父母因对唱情歌认识,还是傩送、天保以歌传情追求翠翠,情歌对唱是湘西青年男女所炽爱的,可见湘西苗族人们在追求爱情方面是自由式的。他们在劳动和生活中,创造和传承湘西的山歌,电影中翠翠在船上轻轻哼唱着自己编撰的歌:“白鸡关出老虎咬人,不咬别人,团总的小姐排第一……大姐戴副金簪子,二姐戴副银钏子只有我三妹没得什么戴,耳朵上长年戴条豆芽菜。”翠翠爷爷所唱的:“天上绮云哟,云气花哟,苞谷林里哟,种豆哟。”这些民歌里不失生活韵味,还带有清新的泥土味道的芳香,同其他民歌一样是早期劳动人民群体历经长期的生活、生产和斗争中所创造出来的口头化文学。

总的来说,湘西语言民俗是湘西人们语言艺术的稀世珍宝,电影巧妙运用湘西语言民俗,让影片张扬着活力,在朴素简单的语言表达中又寄寓了象征或隐喻性的情感表达。与此同时影片中这些湘西民歌又给电影增添了独具一格,属于湘西苗族特色的民歌美。

二、电影《边城》中民俗元素呈现的桃源湘西

先有魏晋时期,陶渊明的一首《桃花源记》,让人们神往“芳草鲜美,落英缤纷”的理想国度。后有《边城》充满诗情画意的恬静生活,凌子风执导精确把握和镜头话语的流畅运用,影片大量运用了固定机位摄影和长镜头,将民俗元素更多地呈现出湘西的诗情画意,呈现出湘西民俗特色、地域特色,呈现出桃源般的湘西。电影《边城》所描述的桃源湘西,在民俗元素的呈现下,展现出了独有的乡土之美,风俗之美,歌语之美。同时,这些民俗元素的呈现也是湘西延绵不息的生命力的张扬,强烈震撼了受众的心灵,增强了《边城》电影的艺术性、真实性。

(一)乡土之美,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影片中凌子风导演将自然与风俗、民情交织起来进行拍摄,营造出一种浑然一体的湘西地域文化景观。湘西茶峒小镇的神秘,湘西人们的淳朴,是人间理想的“世外桃源”。影片中的白塔、吊脚楼、渡船等富有湘西民族特色的古建筑和交通工具,与湘西茶峒小镇延绵翠绿的青山,清澈见底的小溪,泥泞的石子路等自然景象浑然一体,古建筑和交通工具的民俗元素与自然景象的结合使影片呈现出湘西的乡土之美。吊脚楼是湘西原生态的古建筑,在影片中它的功能不仅是呈现茶峒小镇人们的居住环境,也给影片在艺术审美上赋予了文化内涵、民族特色,以及审美情趣。另外,渡船对影片故事发展,人物活动也发挥着尤为重要的作用,它是表现湘西男女淳朴爱情必不可少的民俗元素。乡土之美在影片的呈现,还源自凌子风导演对原著的尊重,对电影《边城》拍摄上审美艺术的追求,除了湘西自然恬静的景象拍摄外,人物的服饰安排也是简单朴素的苗族服饰,也有节日时所穿戴的苗族服饰,服饰元素与自然景象的结合,是人与自然和谐的体现,完美诠释了“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句俗谚。多元化的民俗元素在电影中的运用,能够表现出茶峒小镇上人们的关系往来和睦融洽,表现出人们善良、朴实的品质,如翠翠爷爷去镇上办节货时,包粽子的大娘热心地将包好的三角粽送给他。翠翠爷爷买肉时本打算要“加上兜兜肉(很坏的肉)”,但老板大方客气地送给他一块猪腿肉等等,这些都表现了茶峒小镇上的人们纯朴勤俭的优秀品质。再加上湘西苗族服饰,饮食习惯,以及风格独特的吊脚楼建筑,更是把湘西的乡土之美呈现在受众眼前,让其感受到湘西和谐的乡土之美与茶峒小镇人们善良朴实的形象。

(二)风俗之美,尽显地域风俗之情

廖海波在《影视民俗学》中阐释:“风俗习惯是构成一个国家民族特色的主要因素之一,因为它涉及民间大众的衣食住行、生老病死等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具有独特风姿的民俗,经过艺术的加工提炼,运用到作品中,这些形形色色的风俗画面很能反映民族生活的特点。”[5]即影视作品离不开民俗元素的真实描写和艺术加工,民俗元素也将电影中的风俗地域之美呈现出来。电影《边城》中,凌子风导演对大量奇异的民俗元素的运用,将风俗与人的生活融合在一起,展现湘西的浪漫与神秘。

电影中的风俗之美最引人注目的是湘西茶峒小镇的端午节,这也是凌子风导演拍摄最多、最为典型的场景。凌子风导演对于赛龙舟画面的细致拍摄可谓做到了极致,影片中,龙舟狭长迅捷,鼓手奋力而有节奏地敲打着鼓,划桨的水手们听着鼓声,整齐划一的划桨动作让龙舟在水面飞驰呈现出绝佳的速度美,也呈现出湘西人积极奋进、敢于冒险的精神。而捉鸭子比赛这一场景拍摄,人们纷纷下河扑腾着捉鸭子则呈现出人与动物之间关于生命和谐的自然之美。湘西风俗美离不开人物故事情节的塑造,影片中,翠翠与二佬傩送的第一次见面是在端午,是翠翠爱情种子发芽的开始,端午成为推动翠翠纯真浪漫爱情故事的主线。影片有意识地将传统民俗和现代爱情故事相结合,再结合浪漫的理想和残酷的现实,使翠翠的形象在富有民族特色的民俗元素中塑造得生动立体,为观众营造出朦胧却又值得细细品赏的审美境界。

(三)歌语之美,动人心弦不失淳朴

语言是人类生活文化中重要的交际工具,人们需要借助语言表达自己的思想情感,语言也可反映一个民族的独特魅力,索绪尔认为:“一个民族的风俗习惯常会在它的语言中有所反映,另一方面,在很大程度上,构成民族的也正是语言。”[6]换言之,民俗语言是人们最先接触的话语,人们对自己民族的方言俗语都怀有一种依恋情感,在电影《边城》中的语言对白运用了湘西的民俗方言词语,如“兜兜肉”“走车路”“走马路”等,湘西方言俗语与普通话的巧妙结合,既反映湘西苗族语言文字的风貌,又能让观众体会到湘西语言艺术的魅力。湘西民俗方言词语在影片里刻画出影片中人物的形象,让人物形象更加丰满,展现湘西茶峒小镇人们的淳朴与自然。此外,影片所出现唱歌的片段,如二佬傩送为翠翠唱情歌,翠翠自娱编的小曲,翠翠爷爷为翠翠唱“千浪滩”歌等,都是湘西人们的口头艺术。将湘西语言和民歌等语言方面的民俗元素加入电影中,使电影增添了不少民族异域风情,呈现湘西苗族的歌声语言的活态美,在视听方面,给予受众扣人心弦,久久不能忘怀的情境。

小结

民俗文化作为中华民族的瑰宝,作为民间传统文化的积淀,深深地扎根在人们的心里,渗透在人们的衣食住行、言谈举止和生活习惯等方面之中。电影合理运用民俗,民俗融入于电影,既有助于弘扬中国传统民俗文化,为影视作品增添了更具生活性、真实性、民族性的艺术气息,让受众群体在电影中拥有视觉、听觉上的审美体验。民俗电影《边城》将湘西苗族的民俗元素生动及富有活力地呈现出来,展现了湘西茶峒小镇多姿多彩的湘西风俗,从而富有鲜活的生命力,长久地呈现出湘西茶峒小镇桃源般的理想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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