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式现代化对资本主义文明的超越及其世界历史意义

摘 要：党的二十大报告向世界宣告中国式现代化开创了人类文明新形态，充分彰显了中国式现代化在世界历史进程中所具有的超越性。马克思在《资本论》中立足大量史料和事实深刻剖析了资本主义社会，实现了对原有世界历史理论的深化发展。在《资本论》世界历史理论视域下，资本主义文明的实质是资本主宰劳动、资产阶级剥削工人阶级的文明形态，追求资本的无限增殖，内含“虚假的繁荣”，引发“世界市场霸权”争端，导致周期性危机。中国式现代化将世界文明共性与中国特色有机统一，在实践方式、价值导向、国际立场、发展目标上实现了对资本主义文明的超越，具有突破世界现代化进程的固定模式、凸显世界历史进程中的文明多样性、引领世界历史发展的向好趋势等世界历史意义。

关键词：《资本论》；世界历史；中国式现代化；资本主义文明；超越性

作者简介：董慧，华中科技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华中科技大学国家治理研究院研究员，主要从事马克思主义理论、现代化、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哲学基础研究；胡斓予，华中科技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马克思主义理论、现代化研究。

基金项目：教育部哲学社会科学研究重大课题攻关项目“中国共产党领导下中国现代化道路探索历程与经验研究”（项目编号：21JZD006）的阶段性成果。

中图分类号：B03；D5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4403（2023）05-0024-08

DOI：10.19563/j.cnki.sdzs.2023.05.002

党的二十大报告庄严地向世界宣告中国式现代化“不断丰富和发展人类文明新形态”①【①②习近平：《高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旗帜 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而团结奋斗——在中国共产党第二十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人民出版社2022年版，第7、16页。】，“为人类实现现代化提供了新的选择”②。习近平在文化传承发展座谈会上深刻总结中华文明的五个突出特性，认为和平性“从根本上决定了中国始终是世界和平的建设者、全球发展的贡献者、国际秩序的维护者”③【③习近平：《在文化传承发展座谈会上的讲话》，《求是》2023年第17期，第4-11页。】，深刻表明中国式现代化是世界历史进程中现代化实践的成功典范，在推动文明进步方面具有世界性的示范效应。因而，中国式现代化作为“世界历史进程中的独特环节”①【①董慧：《中国式现代化的唯物史观意蕴》，《哲学研究》2022年第6期，第5-12页；王增智：《中国式现代化的世界历史意蕴及其意义》，《福建师范大学学报 （哲学社会科学版）》2022年第3期，第13-21页。】，能够以包容开放的天下胸怀超越资本主义文明。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深入阐释的世界历史理论，为我们认识中国式现代化何以超越资本主义文明提供了重要的方法论启示。

《共产党宣言》的诞生是马克思世界历史理论形成的标志，此后马克思对这一理论不断进行了补充和完善。在《资本论》中，不同于此前通过直接分析生产力、交往、分工、机器大工业等要素及其相互关系来阐明世界历史，马克思将唯物史观放置于政治经济学批判的语境下，以资本为立足点，从现代社会资本主义发展乱象中揭示出历史向世界历史的转向，既批判了资本主义的剥削本质，又通过透析世界历史发展趋势而找到了能够“推翻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和最后消灭阶级”②【②③④⑤⑥（11）（12）（13）《资本论》（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18、171、820、862、864、9、198、388页。】的无产阶级力量和共产主义实现形式，在批判与建构中深化和发展了其原有的世界历史理论。他强调，“世界贸易和世界市场在16世纪揭开了资本的现代生活史”③，“资本的现代生活史”就是资产阶级利用资本开辟世界贸易和世界市场，进而创造世界历史的历史过程。在马克思看来，“积累不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结果，而是它的起点”④，也是世界历史的起点。他通过举例荷兰“盗人制度”⑤、意大利“国债制度”⑥等制度，强调积累形式不同导致各个国家向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转变、走向世界历史的过程与方式也不同。马克思深入分析了资本的本质和内在矛盾，强调资本“是力图超越自己界限的一种无限制的和无止境的欲望”⑦【⑦《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0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297页。】，“世界市场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基础和生活环境”⑧【⑧《资本论》（第3卷），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126页。】，揭示出了资本打破国内市场而进入世界市场的必然性。因而，在马克思看来，资本催生了世界历史，资本的内在矛盾运动决定了世界历史的发展运动，普遍交往的世界市场又进一步为世界历史的发展运动提供了生长环境。

当前，和平发展、合作共赢的世界趋势加速发展，安全赤字、治理赤字等全球性挑战日益突出。这迫切需要我们深入剖析世界现代化进程，深刻认识资本及其二重性，对资本主义文明和中国式现代化加以把握和比较，“尊重世界文明多样性”⑨【⑨⑩习近平：《高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旗帜 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而团结奋斗——在中国共产党第二十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人民出版社2022年版，第63、16页。】，在不断推进强国建设、民族复兴伟业的同时，以“更多更好的中国智慧、中国方案、中国力量”⑩助力世界历史发展。

一、《资本论》世界历史理论视域下的资本主义文明

资本主义文明是摒弃了“古老的、陈旧的生产方式以及伴随着它们的过时的社会关系和政治关系”（11）的先进文明，摧毁了封建神学统治和封建制度，极大地推动了社会生产力的普遍发展，促进了普遍的世界交往，通过工业革命引领世界迈向了现代化进程。在某种意义上，资本主义文明创造了巨量的社会物质财富，推动了人类文明的发展进步，为世界由传统走向现代提供了强大的驱动力。随着世界历史的开辟，现代化似乎成了每个民族的历史展开。资本主义文明以其生产力高度发展的绝对优势，在世界范围内开辟了对落后民族和文明的“支配—从属”关系，构建起了以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生活方式和思维方式为主导的世界历史体系。

“资本主义时代的特点是，对工人本身来说，劳动力是归他所有的一种商品的形式”（12），“资本主义的协作形式一开始就以出卖自己的劳动力给资本的自由雇佣工人为前提”（13）。马克思的论述深刻表明，资本主义文明的实质是资本主宰劳动、资产阶级剥削工人阶级的文明形态，其发达的文明外观下隐藏着一种精致的野蛮。具体来看，资产阶级为了满足其社会生产和社会生活需要，在生产资料私有制的基础上，通过剥削性的生产资料的集中化、劳动的社会化、资本和劳动力的人格化、财富生产的大工业化以及资本增殖的全球化等，对内压迫和剥削无产阶级，对外掠夺和征服落后民族，展现出了资本主义文明恃强凌弱的霸权主义本质。通过深刻剖析资本主义社会，马克思认识到资本主义社会是“经常处于变化过程中的有机体”①【①②④⑦《资本论》（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13、23、307、282页。】，揭示了资本主义世界历史的深层矛盾和资本的自反性，进而指出资本主义社会矛盾的“顶点就是普遍危机”②，表明资本主义文明在本质上就存在不可调和的制度性弊端。

（一）资本主义文明追求资本的无限增殖

在前资本主义世界，由于地域局限导致社会交往局限，劳动产品往往用于满足劳动者自身需要，劳动产品仅体现出使用价值。在资本主义时代，社会生产力的极大提升导致劳动产品大量堆积，使得剩余劳动诞生，体现为剩余价值。马克思强调这种剩余劳动是强制性的，“是资本未付等价物而得到的”③【③⑤⑥⑧⑨⑩《资本论》（第3卷），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927、922、927-928、340、339、340页。】。通过考察绝对剩余价值的生产，马克思深刻地揭示出了“资本无限度地追逐自行增殖”④的本质。通过考察资本、土地、劳动以及三者之间的关联，他又指出，“资本不是物，而是……属于一定历史社会形态的生产关系”，“是已经转化为资本的生产资料”。⑤

马克思一方面肯定了“资本的文明面”，认为它“同以前的奴隶制、农奴制等形式相比，都更有利于生产力的发展”。⑥正是资本主义社会中强制性的剩余劳动，推动了社会财富的积累和再生产的扩大。也正是在这个过程中，资本演化成了资本主义世界的绝对主体，资产阶级按照资本意志以劳动产品即商品构建起了资本主义的文明形态。同时，马克思也深刻指出了资本的破坏力，认为资产阶级为了最大程度地发展生产力、促进资本的无限增殖，对剩余劳动表现出的“狼一般的贪婪……无限度的压榨”⑦。在此基础上，资产阶级建构起了资本主义性质的社会基本运作规律，将生产、消费、流通等各领域都放置于资本增殖的总体逻辑之下，将一切道德关系都转变为金钱关系或者利益关系，导致社会物质主义膨胀、物欲横流。

（二）资本主义文明内含“虚假的繁荣”

在马克思看来，世界历史的形成和发展离不开社会生产力发展和提升。随着社会生产力的不断提升，商品交换日益繁荣，劳动主体的消费水平和生活质量得到极大提升，表现出对商品的极大需求，这反过来又推动了生产力的飞速发展，促进了机器大工业生产。从表面上看，资本主义社会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状态，社会财富丰盈、人们收入水平和消费水平极大提升；从深层次来看，资本通过剥削劳动者来获取剩余价值的这一资本主义本质逻辑没有改变，资本与社会生产、消费、流通等各领域之间的矛盾对立没有改变。通过分析产业资本的反复周转过程，马克思揭示出资本主义文明内部存在“虚假的繁荣”⑧现象，他认为“再生产过程有巨大的弹性”催生了“虚假的需求”⑨，在一定时间内这种需求能够刺激生产平稳运行，但当“商人的资本回流如此缓慢……以致银行催收贷款……危机就会发生……崩溃爆发”⑩。因而，劳动者作为社会主体所享有的社会财富、社会福利，只是资产阶级为缓和劳资矛盾而制造的幻象。

马克思深刻地批判了资产阶级的贪婪和扩张。他认为人本身就具有推动社会发展进步的主体性力量。从这个意义上来看，人既是创造生产力、创造世界历史的主体，又是享有生产力发展成果的主体。而事实却是，在资本逻辑的支配下，人不是社会的中心，社会发展的价值导向是资本增殖而非人的发展，人在社会生产中的一切要素，包括人的本质需要，似乎都“作为一种异己的存在物，作为不依赖于生产者的力量，同劳动相对立”（11）【（11）《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第267页。】。这些异己的物质力量消磨了人的真实意志，使人沉溺于“虚假的繁荣”，让人忘却了在劳动过程中受到的强制折磨。人作为社会劳动主体没有真正占据社会中的主体地位，反而成了“巩固了资本本身的统治，扩大了它的基础”的“新的力量”①【①②⑥⑦⑧⑩（11）（12）（13）（15）《资本论》（第3卷），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679、928、927、927、554、140-141、277、277、554、556页。】。

（三）资本主义文明引发“世界市场霸权”争端

马克思指出资本创造了“更高级的新形态的各种要素”②，开创了一个人类摆脱对自然界崇拜的世界历史阶段，运用强制性的手段在世界大范围地肢解落后民族旧的生产方式，并使其“卷入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所统治的世界市场”，使资本主义“产品的外销成为首要利益”，在奴隶制等野蛮暴行的基础上导致“过度劳动的文明暴行”。③【③《资本论》（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273页。】马克思在作为《资本论》第一手稿的《1857—1858年经济学手稿》中强调，“资本的趋势是（1）不断扩大流通范围；（2）在一切地点把生产变成由资本推动的生产”④【④⑤⑨（14）《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8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89、88、274、91页。】。因而，世界市场的形成并不是偶然的，而是资本逻辑下资产阶级扩大生产和流通的必然结果，“创造世界市场的趋势已经直接包含在资本的概念本身中”⑤。在世界市场中，资本主义商业活动不再只是商品之间的社会活动，而成了包含商品、意识形态、文化等一切要素的世界性社会活动。

世界市场的形成和拓展，在一定程度上使得资本主义固有矛盾有所缓解。资产阶级作为“人格化的资本”⑥，为获取无限的剩余价值，“看起来非常像是自由协商议定”⑦在世界范围内不断扩大对外交往、开发各地资源，使得人与人之间产生了世界性联系，落后民族在物质和精神两个层面闭关自守的状态被打破。从本质上来看，资本主义对无限剩余价值的极致追求，导致资本逻辑下原本一国之内的竞争，突破民族限制，打破地域阻碍，发展成为“决定世界市场霸权的工业战争”⑧。因此，发达资本主义国家通过在世界市场积聚资本来追求世界霸权地位，促进了其资本集中、生产集中以及生产力膨胀，这反过来又巩固了其在世界市场中的霸权地位，进一步加剧了世界争端。

（四）资本主义文明导致周期性危机

立足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矛盾运动，马克思认为世界历史的发展会经历两个历史阶段：第一个阶段是各民族的历史走向世界历史的阶段，是资本主义世界历史的发展过程；第二个阶段是资本主义世界历史走向共产主义世界历史的阶段，是共产主义灭亡资本主义制度的过程。马克思指出，在第一阶段资本主义矛盾将“在普遍的世界市场危机中集中地爆发”⑨，通过举例英国的“棉业危机”“货币危机”⑩，揭示出资本逻辑的运行规律。“各种互相对抗的因素之间的冲突周期性地在危机中表现出来”，因而马克思深入地指出“危机永远只是现有矛盾的暂时的暴力的解决”（11）。这表明危机在本质上是生产社会化与生产资料私有制之间固有矛盾的现实反应，只能够使社会固有矛盾得到暂时性缓解、“使已经破坏的平衡得到瞬间恢复”（12），实质上“包含着更猛烈得多的未来危机的萌芽”（13）。因而，只要资本家和劳动者的对立、劳动和资本的对立仍然存在，周期性危机就不会消失。

在马克思的语境下，世界历史进程内在蕴含了资本从积累到扩张，最后到扬弃的辩证运动趋势。马克思认为“资本本身就是这种趋势的最大限制”，而这种趋势将促使人们开展“利用资本本身来消灭资本”（14）的自觉实践。随着世界交往的扩大和资本的扩张，“一切国家都会先后卷入危机”（15），国家内部矛盾会逐渐发展成为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与落后国家之间的矛盾，具体体现为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对落后国家的经济掠夺、政治殖民、意识形态侵蚀等。因而，资本逻辑支配下的世界历史必然会在危机的不断扩散中迎来其终结。

二、中国式现代化及其超越性

从世界历史的角度来看，中国式现代化得以成功推进和拓展的关键，在于其创新性地将社会主义与现代化有机结合，以“中华民族不惧新挑战、勇于接受新事物的无畏品格”①【①②习近平：《在文化传承发展座谈会上的讲话》，《求是》2023年第17期，第4-11页。】重塑了资本对世界历史进程的推动作用。中国式现代化基于中华文明“源远流长的历史连续性”②，构建了顺应世界历史潮流的人类文明新形态，以社会主义的方式解决世界性难题、跨越各种陷阱，向世界证明了通往现代化的道路不止西方现代化一种，在实践方式、价值导向、国际立场、发展目标上展现出了高度的超越性。

（一）在实践方式上，以“五位一体”总体布局驾驭资本逻辑

在全球化背景下，一个国家、民族要想走向现代化，必须满足两个条件：一是自身实现生产力的解放和发展，二是能够积极融入并主动适应世界市场。资本主义文明正是通过这样的方式实现了发展，并着力通过对外扩张和侵略来实现自身资本的无限增殖。

马克思清晰地阐发了资本主义社会中资产阶级与工人阶级的对立，认为“机器消灭了工作日的一切道德界限和自然界限”③【③⑤⑦《资本论》（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469、208、683页。】，资本主义生产靠牺牲工人来获取利润的“剥削的自然趋势”“浪费血和肉……神经和大脑”④【④《资本论》（第3卷），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103页。】；揭示了机器大生产过程中“人自身作为一种自然力与自然物质相对立”⑤，尖锐地指出“文明和产业的整个发展，对森林的破坏从来就起很大的作用”⑥【⑥《资本论》（第2卷），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272页。】，表明了资本主义文明对人的现代化、生态平衡等的忽视，实际上这种忽视为社会协调发展埋下了深层次的隐患。不同于此，中国式现代化坚持走自己的路来驾驭资本逻辑，统筹推进“五位一体”总体布局，克服了资本逻辑下现代化的不协调性，从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生态文明五个方面来推动全面协调的现代化建设，致力于建成实现全面现代化的世界强国，以五个方面的互促互进推动了资本的有序运行和健康发展，走出了一条生产发展、政治民主、文化繁荣、人民富裕、生态良好的文明发展新路。具体如下：

其一，推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高水平建设，在制度层面将资本限定在社会主义制度的可控范围内，最大程度地激发资本增殖的正面效能。其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确保人民享有权利的行使畅通与充分实现，积极推进全过程人民民主的理论与实践创新，实现了对仅代表部分阶级利益的资本主义民主制的超越。其三，发展面向现代化、面向世界、面向未来的社会主义文化，有效巩固全体人民共同奋斗的思想基础，并汇聚实现民族复兴的精神力量，实现了对资本主义社会内部分裂性的超越。其四，推动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满足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丰富人民的精神世界，构筑中华民族共有精神家园，实现了对物质主义膨胀等资本主义先天弊病的超越。其五，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生态文明，推动人与自然和谐共生，实现了对资本主义制度内生的生态危机的批判超越。

（二）在价值导向上，“以人民为中心”超越“以资本为中心”

马克思指出，“资本家只有作为人格化的资本……才有历史的价值……才能为一个更高级的、以每一个个人的全面而自由的发展为基本原则的社会形式建立现实基础”⑦，表明资本家迫使劳动者为了生产而生产，进而导致社会生产力获得发展的行为，不仅给资本家本身赋予了历史价值，即让资本家在表面上成了推动社会进步的力量，还为创立一个实现了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的社会奠定了生产力基础。中国认识到了要实现人的全面自由发展必须经历一个长期、复杂的过程，需要数代中国共产党人和中华民族的不懈奋斗。因而，中国式现代化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以实现全体人民共同富裕为现阶段的发展目标，不断破除人的异化，最大限度地制约人的发展对物的依赖，力图真正、彻底实现人的解放，在这个过程中不断为抵达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这一终极目标创造条件，具体如下：

其一，坚持完善分配制度，从制度上着力解决收入分配差距问题，明确共同富裕不是某一个人或者某一集体的富裕而是全体人民的富裕，共同富裕不是某一部分人民的先富而是全体人民的共富，凝聚实现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人民合力。其二，实施就业优先战略，坚持解决好就业这一最基本的民生问题，为人民提供兜底性的帮扶，激发实现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内生动力。其三，健全社会保障体系，着重解决人民在住房、医疗、保险、社会救助等方面的急难愁盼问题，守牢实现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安全底线。

（三）在国际立场上，以中国和平崛起打破全球霸权体系

马克思深刻揭示了资本主义“重商主义的民族性质”①【①②③⑤⑧⑨⑩（11）《资本论》（第3卷），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887、1027、372、136、371、940、928、928页。】，批判了资产阶级强制性地把国民财富缓慢转化为产业资本，“使整个民族为资本服务”②来加速发展资本主义的不良动机和剥削行为。“资本主义以前的、民族的”小农经济具有“内部的坚固性和结构”③，表明小农经济生产方式的解体过程是极其缓慢的，这对资本主义霸权在全球的蔓延造成了一定程度的障碍。

在马克思看来，资本主义国家在“工业上的霸权带来商业上的霸权”，反过来“商业上的霸权造成了工业上的优势”④【④⑦《资本论》（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864、870页。】。恩格斯也指出：“由于一切文明国家……工业的迅速发展，世界市场上的竞争大大加剧了。”⑤因此，资本主义向世界扩张的过程，也是资本主义文明以工业、商业构建起全球霸权体系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资本主义迫使其他民族“采用资产阶级的生产方式”“变成资产者”⑥【⑥《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404页。】，将其卷入西方话语体系及其构成的西方话语世界。面对资本主义文明主导的全球霸权体系，中国式现代化以马克思主义这一无产阶级话语体系作为思想武器，向现实世界发出了变革的呼号，将自身和平崛起与世界和平发展相统一，合理运用资本积极应对当今世界霸权主义和强权政治带来的挑战，推动国际秩序向更加公正、有序的方向发展。具体如下：

其一，奉行防御性的国防政策，不断提高维护国家安全能力和国防水平，加强国际安全合作，为我国自身走和平发展道路筑牢安全屏障。其二，坚持推进不同国家间的交流合作与互利共赢，推动构建超越“威斯特伐利亚体系”的新型国际关系，为世界和平与发展塑造稳定的国际环境。其三，坚持对外开放的基本国策，推动开放型世界市场的建设与发展，加大对全球发展合作的资源投入，尤其是持续帮助发展中国家实现稳定发展，不断壮大第三世界国家的资本积累与国际话语权。

（四）在发展目标上，以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推动各国共同繁荣发展

马克思充分肯定了地理大发现，并指出其引发的商业迅速发展极大地推动了社会生产方式变革。但随着世界市场的不断扩大，马克思又指出欧洲各国“恬不知耻地夸耀一切当作资本积累手段的卑鄙行径”⑦，“竭力想占有亚洲产品和美洲宝藏的竞争热，殖民制度”⑧，深刻地揭露出资本主义国家由剥削国内工人阶级，转为剥削世界一切落后国家、民族的贪婪行径。因而，马克思深刻批判了资本主义制度，将资本主义主导的世界描述成“一个着了魔的、颠倒的、倒立着的世界”⑨。

通过深刻洞悉资本主义社会的现实状况，马克思提出了一个由“联合起来的生产者”构建的“自由王国”设想，他们能够“合理地调节他们和自然之间的物质变换……不让它作为一种盲目的力量来统治自己”⑩，在马克思看来这是一种“文明人”（11）的做法。顺应这种工人阶级追求的文明趋势，中国式现代化超越中华民族的主体性，立足全人类的主体性高度，在2015年历史性地提出了“打造人类命运共同体”（12）【（12）中共中央宣传部：《习近平总书记系列重要讲话读本》，学习出版社、人民出版社2016年版，第274页。】的重大命题，为解决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长期共存、共同发展问题提供了中国方案。具体如下：

其一，继承和发展人类文明精华，尤其是在世界范围内积极倡导“天下为公”“天人合一”“以和为贵”等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思想，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营造和合的文化氛围。其二，“追求文明交流互鉴而不搞文化霸权”①【①习近平：《在文化传承发展座谈会上的讲话》，《求是》2023年第17期，第4-11页。】，呼吁各个国家、民族“以文明交流超越文明隔阂、文明互鉴超越文明冲突、文明共存超越文明优越”②【②③习近平：《高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旗帜 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而团结奋斗——在中国共产党第二十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人民出版社2022年版，第63、22页。】，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凝聚多元化的文明力量。其三，全面、充分地追求中国的高度现代化，以扬弃现代性为基本定向，不断开辟人类文明形态的发展新境界，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注入源源不断的实践活力。

三、中国式现代化的世界历史意义

在《资本论》的视域下，历史转向世界历史，指的是历史转向由资本主义统治的世界历史，然而这一转变在马克思的时代没有彻底完成。进入现代社会，我们仍处于资本主义占主导的世界历史阶段。在这样一个时空背景下，中国式现代化在五千多年中华文明深厚基础上，创造了举世瞩目的发展奇迹，在一定程度上动摇了资本主义对世界历史的主导。可以说，中国式现代化在世界历史进程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极大地拓展了现代文明发展的深度和广度，具有深刻的世界历史意义。

（一）中国式现代化突破了世界现代化进程的固定模式

面对世界历史的发展大势，中国一方面清醒地认识到了资本主义占主导的世界历史阶段并未完结，没有盲目自大、故步自封，而是积极顺应世界现代化的潮流，主动吸取有助于自身发展的文明成果；另一方面，深刻地认识到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制度优势，没有全盘西化、照搬照用，而是依据国际形势和基本国情对自身的制度做出积极调整，做到既符合自身发展实际又顺应世界历史发展。

中国突破了世界现代化进程的固定模式，为世界落后国家、民族实现现代化提供了具有典型意义的可靠路径参考。作为“既有各国现代化的共同特征，更有基于自己国情的中国特色”③的现代化，中国式现代化既克服了西方现代化、苏联现代化、拉美现代化等不同模式的种种弊端，又跨越了落后发展中国家走向现代化面临的种种困难；既打破了近代以来世界范围内所流行的“现代化=西方化”桎梏，又冲击了“中国威胁论”等不实论调，以充分的历史主动和历史自信直面“历史终结论”“文明冲突论”等思潮背后潜在的意识形态渗透，为其他国家、民族立足自身发展实际探索现代化贡献了有益借鉴。

（二）中国式现代化凸显了世界历史进程中的文明多样性

马克思揭示了人类文明发展的差异性和特殊性，正是由于自然条件、种族关系等影响，人类社会历史才得以“在现象上显示出无穷无尽的变异和彩色差异”④【④《资本论》（第3卷），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894页。】。也就是说，不同的外部条件和环境能够造就不同的人类文明，不同的民族具有不同的文明发展路径。

中国式现代化凸显了世界历史进程中的文明多样性，开创了超越工业文明的新的文明形态。从世界历史的进程来看，中国式现代化遵循了马克思提出的现代化路径，“不通过资本主义制度的卡夫丁峡谷”⑤【⑤《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5卷），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第465页。】，但积极吸取资本主义有利成果，创造性地建构了既遵循现代化一般规律又符合中国具体实际的现代化方案，为世界呈现了人类文明新形态。顺应“东升西降”的世界历史趋势，中国式现代化以“第三种文明”即社会主义文明的方式，超越了资本主义文明的内在撕裂性，克服了其内部多重危机的固有矛盾，推动“五个文明”的协调发展和辩证统一，向世界做出了实现社会全方位、全领域发展的典型示范。中国式现代化所开创的人类文明新形态，正是世界文明多样性的最好证明。

（三）中国式现代化引领了世界历史发展的向好趋势

马克思曾深刻揭示出资本主义机器大生产导致的惨剧，他强调“世界历史上再没有比英国手工织布工人缓慢的毁灭过程更为可怕的景象了”①【①《资本论》（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496页。】。基于对战争和动荡的苦难记忆，中国深刻认识到和平崛起的历史必然，把中华民族复兴伟业与人类文明发展进步事业统一至中国式现代化的历史进程。近代以来，中国的崛起之路跳出了资本主义文明的崛起范式，带着民族复兴、世界大同的美好愿景成功破解了“零和博弈”的世界性难题。

中国式现代化引领了世界历史发展的向好趋势，以大国姿态向世界彰显了推动世界历史和现代文明发展与进步的磅礴伟力。改革开放以来，中国不断深化社会主义现代化探索，明确“主张和平”②【②③④《邓小平文选》（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328、4、104页。】，始终“推进人类进步事业”③，提出“中国发展得越强大，世界和平越靠得住”④，表明了中国始终站在历史正确一边来谋求中国和世界的共同发展的认识自觉和价值立场。中国式现代化积极顺应当今世界和平与发展的时代主流，“不走一些国家通过战争、殖民、掠夺等方式实现现代化的老路”⑤【⑤习近平：《高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旗帜 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而团结奋斗——在中国共产党第二十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人民出版社2022年版，第23页。】，始终坚持海纳百川、兼收并蓄，为世界提供了与西方现代化截然不同的和平崛起方案，是推动世界历史向好发展的重要力量。

The Transcendence and the World Historical Significance of Chinese Path to Modernization to Capitalist Civilization and Chinese Path to Modernization’s ：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the Theory of World History in Das Kapital

DONG Hui1，2 HU Lan-yu1

（1.School of Marxism，Huazhong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Wuhan Hubei 430074，China;

2.The Institute of State Governance，Huazhong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Wuhan Hubei 430074，China）

Abstract：The report of the 20th CPC National Congress announced to the world that China’s path of modernisation has created a new form of human civilisation，and fully demonstrated the transcendence of China’s path of modernisation in the process of world history.In Das Kapital，Marx made an in-depth analysis of capitalist society based on a large number of historical materials and facts，and realised the further development of the original theory of world history.From the perspective of the theory of world history in Das Kapital，the essence of capitalist civilisation is that capital dominates labour and the bourgeoisie exploits the working class，pursues the unlimited expansion of capital，contains “1 prosperity”，leads to disputes over “world market hegemony” and periodic “crisis”.China’s road to modernisation organically unites the common features of world civilisation with Chinese characteristics，and surpasses capitalist civilisation in its practice，value orientation，international stand and development goals;it has world historical significance，such as breaking the fixed mode of the process of world modernisation，highlighting the diversity of civilisations in the process of world history，and leading the trend of the development of world history.

Key words：Das Kapital;world history;Chinese path to modernization;capitalist civilization;transcenden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