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边嗜血人——杀妻悲剧频发何为
2023-04-10刘晗
刘晗
电影《命运的逆转》剧照。
联合国曾发布过一份女性谋杀调查,死于谋杀的近9万名女性中,有1/3死于伴侣之手。嗜血杀妻狂徒的新闻屡见不鲜,究其原因无疑是钱财、情感上的纠葛,而且在传统婚姻制度里,很多女性长期处于劣势,她们已经习惯了被管束和规训。然而当男性在这段关系中遭遇情感创伤或者经济损失的时候,性格有缺陷的人就会露出凶残的一面。
2023年初,香港警方爆料大埔龙尾村发生一宗碎尸案,死者是28岁的谭仔米线创始人谭泽均的儿媳、名媛蔡天凤(Abby),警方在村屋的雪柜内发现人体残肢,随后又在一大汤煲内找到死者头颅,可见杀人手段极其残忍。蔡天凤前夫邝港智及其哥哥、父亲有重大嫌疑,邝某父亲的情妇、某网红女星、游艇公司职员等6名与此案相关的嫌犯也先后落网,等候提审。
蔡天凤出生在香港,父母在内地经商,坐拥上亿资产。这位金枝玉叶的大小姐经常参与时尚圈活动,喜爱在社交媒体晒与名人合照。她18岁时曾与前夫邝某结婚并育有2名子女,当时以家公名义购买香港的何文田加多利山豪宅,并协议日后卖楼所得全归蔡天凤所有。谁料她与邝某离婚后,又嫁给谭泽均儿子,也育有2名子女。蔡天凤放话,打算出售邝家名下的那所千万豪宅,令前夫一家大为紧张,前家公也扬言若安置不妥就取其性命,这场巨额纠纷大概率就是她遇害的导火索……
温水煮青蛙式灭口
同在一个屋檐下,家人之间免不了产生摩擦,甚至大动干戈。比起那种夫妻二人据理力争的争吵,不温不火的冷战才难以收场。久而久之,彼此关系日渐冷漠,一言不合可能就动了杀心。作为“侦探俱乐部”的创始人,安东尼·伯克莱 (Anthony Berkeley) 被视为推理小说史上的先知。他的犯罪小说《杀意》将夫妻间的心理博弈代入其中,将更多的笔墨放在了杀妻凶手的内心世界,将病态心理拿捏得恰到好处,令读者一窥衣冠禽兽真实的阴暗面。
书中的主人公是一位外科医生艾德蒙·毕克利,个子不高的他娶了准男爵的女儿茱利亚做妻子。她大他8岁,家世显赫、身材傲人,但是最让毕克利难以忍受的是妻子出言不逊、傲慢无礼,生活中受她虐待是常事,于是毕克利风流韵事不断,婚姻成了他四处找新欢的障碍。外科医生的身份虽体面,但身材矮小却是他挥之不去的阴影,自卑感时时作祟,而且总幻想着没有妻子的生活是何等美好,以至于灵光乍现有了杀妻的想法,最后得偿所愿。
在准备杀妻之前,毕克利还若无其事和妻子一起参观了伦敦的杜莎夫人蜡像館。他渊博的医学知识也是杀人的利器,先给妻子下药,让她头疼不止,再给她食用吗啡上瘾,如温水煮青蛙,将妻子一步步推向死亡的深渊。除掉妻子只是他屠杀的开始,妻子死后,他经常在得手后的自信和负罪的不安之间摇摆,以至于人格变异。
安东尼·伯克莱以第一人称视角写作,最初让读者认为毕克利的妻子是个不可救药的神经质,而在随后的一系列爱恨纠葛中,真相才慢慢浮出水面,原来偏执狂竟然是毕克利本人。当他摆脱了婚姻枷锁后,两个旧情人也相继离开了他,成为别人的妻子。游走于3个女人之间,竟然竹篮打水一场空。为了报复她们移情别恋,毕克利特意培养细菌,制造中毒事件。此后关于他杀妻的谣言传遍了整个村子,铲除威胁的唯一方法只有旧技重演杀人灭口。
小说开篇就道出了凶杀是谁,这场事先张扬的杀妻案却在最后一页迎来了出人意料的反转,毕克利处心积虑地杀妻,却幸运地被陪审团裁决无罪。当他以为逃脱了法律的审判,又被扣上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罪名被判处死刑,黑色幽默堪称点睛之笔,也应了善恶终有报的古训。
缺席的杀手
然而在现实中总有侥幸逃脱的人,哈佛大学教授、著名的刑事辩护律师阿兰·德肖维茨曾接手过一件轰动一时的杀妻案。在20世纪70年代末,名媛玛莎·冯·布洛被发现昏倒在家中浴室,从此之后成为植物人。直到20多年后她去世时,也没人知道她患病以及死亡的真相。丈夫冯·布洛一度被指控通过注射胰岛素杀妻,但最终无罪释放。年轻时的玛莎·冯·布洛可媲美好莱坞影星,但美貌加之巨额身家并未给她带来幸福。与奥地利王子的初婚,纵使儿女双全也无法挽回破碎的感情。二婚她嫁给石油大亨的得力助手克劳斯·冯·布洛,结婚十几年后丈夫爆出了婚外情,夫妻关系随之愈发紧张。
这起牵扯了金钱、婚外情、谋杀的上流家庭丑闻可谓曲折离奇,冯·布洛的辩护律师阿兰·德肖维茨后来将这个豪门疑案写成了小说,披露这起官司的始末,由此改编的电影《命运的逆转》也让观众大开眼界。影片的叙事角度颇为独特,以昏迷妻子的口吻讲述了案发全过程。克劳斯·冯·布洛曾以两次谋杀未遂的罪名被起诉,起因是管家在家中发现了两只黑袋,一只内有未知药品,另一只装着针头残存胰岛素的注射器。众所周知,非糖尿病患者在注射胰岛素后会昏迷甚至死亡。所有不利证据和证词都指向了冯·布洛,一审判决尘埃落定,克劳斯谋杀罪名成立。
随后律师阿兰·德肖维茨介入此案,他深入调查死者的社交圈,大作家杜鲁门·卡波特声称,玛莎给自己注射过毒品,这也和街头皮条客的证词不谋而合,推翻了之前法庭上“家里只有冯·布洛才知道如何皮下注射”的说法。德肖维茨推论,妻子在得知丈夫婚外情后变得歇斯底里,惶惶不可终日,长期酗酒并且服用大量镇定药物,注射超量胰岛素导致昏迷。医学专家也证明,针头拔出时,皮肤足以将针头擦拭干净,而沾在针头上的残留物很可能是凶手故意浸在胰岛素里再拿出来做伪证。这些证据让案情在3年后发生戏剧性反转,为了证明自己清白,冯·布洛离婚并主动放弃财产。
事实上,冯·布洛的杀妻嫌疑从未洗白,他只是摆脱了给妻子强行注射胰岛素的嫌疑。电影结尾,正如德肖维茨对冯·布洛所说,“在法律层面上,官司赢了,至于道义上如何,你自己心知肚明。”冯·布洛是否亲手杀妻不得而知,但他在妻子走向死亡的过程中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眼看妻子日渐颓废萎靡,却没有挽回的意图。
显而易见的是,感情失意、婚姻破裂将她折磨至死。由此可见,法律并非真正挖掘出了死因,电影《命运的逆转》中的律师同时接手两个案子,为富人辩护无罪成功翻盘,而为黑人提供的证词却一塌糊涂,判了死刑,影片以此嘲讽了法律的公正性。与此同时,电影里剥洋葱式的情节道出了上流社会家庭不为人知的冷漠,虽然物质富足,但充斥着精神世界的空虚。冯·布洛时而令人毛骨悚然,时而又莫名让人同情,如此双标且分裂的人设足以混淆视听。
嫌疑人出书欲盖弥彰
20世纪90年代中期,前美式橄榄球运动员O·J·辛普森杀妻案有着和冯·布洛案相似的情况,在刀杀前妻及餐馆侍应生两项一级谋杀罪的指控中,由于警方失误导致证据无效,辛普森最终被无罪释放。
辛普森为提升自己的社会地位,经常跻身于白人云集的高尔夫球俱乐部,还重金聘请语言专家纠正黑人贫民区口音。与黑人妻子离异之后,便开始寻觅新的目标。他与18岁的白人女侍者妮可·布朗一见钟情,婚后妮可怀疑辛普森有外遇,并且报警指控他家暴,两人的关系日渐恶化。一晚,妮可和一名餐厅男侍者横尸家门前,死于割喉。妮可当天和孩子到餐厅吃饭时遗落了东西,这位男侍者找到后送到她家。警察在她家门口发现了沾有血迹的私家车以及一只染有血迹的手套,居住在客房的朋友曾听到过一声巨响,还有一个司机曾见到形似辛普森的背影进屋。得知妻子死讯后,辛普森接受了盘问,警察发现他手臂受伤,他说这是得知妻子死去情绪激动击碎镜子所致。这场杀妻案后来演变成了警匪大片,辛普森持手枪要挟,警方无奈只得答应安全护送他回家,在其拥护者的簇拥下,辛普森与警方一番谈判后被捕。
检方指控辛普森大男子主义,当他发现妮可同其他人频繁约会便醋意大发,侍者偶然出现也被灭口。而辛普森本人却说自己事发当晚在睡觉,但无法提供证人。案件过程疑点重重:辛普森完全有能力让其一枪毙命,没必要执刀割喉。而且在一小时内完成到达现场、杀人灭迹再赶往机场,在时间上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另一方面,妻子妮可的吸毒史人尽皆知,割喉正是黑社会惯用的手法。然而现场有多处辛普森的血迹,凶手遗落的手套也和他家的是同一副,铁证如山。手套的外表并无破损,内里也无血迹,证实了他手上的伤口与血手套可能没有直接关系。特别是法庭上的辛普森根本戴不上这副血手套,也意味着杀手另有其人。
辛普森与妻子妮可·布朗。
法庭上,辛普森戴着那副案发现场凶手遗落的血手套,以证清白。
杀妻案平息之后,辛普森又因多项重罪而被逮捕,于2017年获得假释。
美国有上亿人收看过辛普森最后的审判,有人认为他的陪审团里大多是黑人才会有这样的结果,但这十几位陪审团成员里有8位是女性,辛普森娶白人老婆以及家暴都是令女性恨之入骨的行径。在这场举世瞩目的世纪审判中,辛普森最终被判无罪,关键在于律师以警方在取证中涉嫌违法为他开脱了罪名。
多年后,辛普森出版了自传《如果我干了》(If I Did It)坦白杀妻真相,再次引发大众关注。书中假设,如果自己是凶手,会如何杀死妻子及其男友。在书里,辛普森通篇试图美化自己,而他笔下的妻子则是个风骚且精神分裂的人。尽管辛普森承认夫妻二人都曾脚踏兩只船,但他单方面尽最大努力挽救过婚姻。重头戏在于他回忆案发当天的场景,辛普森误把前来送东西的侍者认作妮可的情人,之后他语焉不详地跳过最关键的环节,再回到家里时已是案发现场了,毫无说服力。尽管辛普森躲过了杀妻案的惩罚,但之后他又在拉斯维加斯犯下持枪绑架等若干重罪,吃尽了因果报应的苦头。
(责编:常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