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广场上的城市进化史
2023-04-10袁汉
袁汉
热闹的罗马鲜花广场。
每天清晨,罗马的鲜花广场在嘈杂的市声中苏醒,浓醇的咖啡香从刚开门的咖啡馆里涌出,不多时就覆盖了这片不到半个足球场大的空间。小贩们打着呵欠互道早安,一面在自己的摊位上把水果、蔬菜、香料、廉价T恤之类的货物摆出来。
他们身畔一座数米高的花岗石台上,焦尔达诺·布鲁诺眼神忧郁地俯瞰着世界,他的目光越过白色遮阳棚,越过灰色碎石路面,一直望向远处的梵蒂冈。
广场周围确实有两三家花店,但鲜花广场的得名与它们无关。1456年以前,这里还是一片鲜花盛开的草地。1600年,布鲁诺在花岗石台所在的位置被熊熊烈焰吞噬的时候,这里是罗马的刑场,周边的房屋是铁匠、裁缝、武器匠等百业工匠汇聚的地方。
从草地、刑场、市集到旅游胜地,鲜花广场在千年时光中默默履行着一座城市广场应有的使命。
这样的广场,许多城市都有。它们是城市的名片,是市民集体记忆的一张存储卡。
中世纪的荣光
中世纪的欧洲城镇与今天截然不同,它们被厚厚的石墙包围,城内空间有限,住在里面的人似笼中鸟。除了几条主干道外,其他街道都很狭窄,2—4层高的木屋临街一面通常有突出的阳台,把街面挡得不见阳光。穷人的生活尤其艰难,几家人合住一所房子是常有的事。穷人家自然用不起玻璃窗,就连百叶窗也太奢侈,他们用涂油后晒干的羊皮纸糊在窗户上,勉强可以遮风挡雨,但也把阳光挡在了外头。即便在富有的商人家中,环境也谈不上特别舒适,尤其是在冬天,壁炉既是取暖用具,也是主要的光源,房间里烟雾弥漫,总有一股呛鼻的气味。
可想而知,在中世纪做一个“宅家族”绝不舒服,所以只要天气还好,人们总是在户外活动,他们尤其爱去开阔热闹的广场。每到风和日丽的日子,广场就成为一座城镇跳动的心脏,杂耍艺人和小丑为人们带来欢笑,吟游诗人弹着竖琴诵唱古代英雄的传奇故事。孩子在廣场上撒着欢,大人聚在一起聊天、下棋、玩纸牌,如果遇上节假日,还有盛大的宗教游行和以圣徒为主角的奇迹剧上演。
许多城镇的广场也是市场,中世纪的食物、衣服和生活必需品大都是家庭生产,市集经济因此发达,人们用自家的产品进行交易。一些城镇的特产还吸引了不少外来客商,比如佛兰德地区的羊毛布料远近闻名,威尼斯盛产玻璃制品,热那亚的港口是中东和亚洲商品的集散地……这些贸易城镇往往有不止一座广场,有实力的商号都开在广场周围,当然也少不了供外地客商落脚的旅馆。
中世纪的广场与城市内的标志性建筑紧密关联,宫殿、教堂、市政厅和军营前通常都有一片广场,它们是机构权力的延伸,具备宗教仪式、庆典、阅兵等功能性作用。这一时期的广场更强调与建筑的有机结合,以及与城市空间的协调一致,同时又把地方特色融入其中。
意大利托斯卡纳古城锡耶纳是中世纪欧洲最重要的城市之一,旧城中央的田野广场是中世纪广场的代表作。今日的田野广场建于13世纪“九人党”执政时期,当时的锡耶纳是欧洲重要的金融中心,由9名商人和银行家出身的最高执政官共同管理。“九人党”代表富有的上层平民而不是权贵阶层,故而在市政建设方面有较强的公共意识,他们执政时期建造的市政厅、田野广场等设施,以及对艺术的投资,成为平民城市公社的符号象征。
田野广场建在3条山脊的交汇处,每条山脊上各有一个社区,广场所在的地方顺理成章地成为举行政治集会、宗教活动和节日庆典的公共空间。锡耶纳市政府从13世纪中期就开始了广场的规划,比如1262年的一份文件规定,广场周边建筑的窗户必须统一,且不得建造阳台。广场的动工始于1297年,花了13年时间才完成,其间市政府对建造细节的把控近乎苛刻,对每幢建筑与广场的距离都有精准要求,造就了一座完美的贝壳形广场。
一座教堂、一个广场是中世纪城镇的标配,田野广场的与众不同在于它并不依附教堂,而是与市政厅毗邻。锡耶纳是一座小城,走遍旧城区的所有小巷只需2个小时,限于狭窄的地势,田野广场不像大城市的广场那样气势恢宏,却多了几分典雅精致。铺设广场的红砖排成“人”字纹,被8道放射状的米白色洞石分成9块,象征9位最高执政官。广场正面的市政厅是一座哥特式建筑,底层采用石块建造,上层则使用跟广场上一样的红砖,形成了视觉风格的一致。市政厅正面微微内凹,迎合着广场的弧度,东侧的曼吉亚塔楼高102米,是意大利第二高的非教堂塔楼,仅次于克雷莫纳的钟楼。
锡耶纳以北50公里就是佛罗伦萨,这两座城市自古就是一对冤家,据说建造曼吉亚塔楼前,锡耶纳人就憋着一股气,把它建得比佛罗伦萨所有的建筑都高。曼吉亚塔楼建成后,“九人党”还颁布政令,严禁权贵家族建造比它更高的塔楼,通过这种方式宣示市政空间的威严和平民政府的威信。
市政厅对面,广场的另一端,一池长方形的喷泉似镶嵌在红珊瑚上的一颗蓝宝石,1419年喷泉落成时全城欢庆,它因此被命名为欢乐喷泉。田野广场也是每年7月和8月两次赛马节的赛场。赛马节是锡耶纳最盛大的节庆活动,比赛前有隆重的古装游行和杂耍表演,令这座中世纪古城仿佛时光倒流几百年。
纵观整个欧洲,没有哪座中世纪广场像田野广场一样保存得如此完好,勉强能与之齐名的,也许只有波兰克拉科夫的中央集市广场。这座广场占地3.79公顷,是现存最大的欧洲中世纪广场,第二次世界大战时一度被德国占领军更名为阿道夫·希特勒广场。
田野广场上的传统赛马活动。
意大利古城锡耶纳的田野广场与市政厅毗邻,市政厅与曼吉亚塔相连,塔高102米,是意大利第二高的非教堂塔楼。
1241年,蒙古大军攻占克拉科夫,纵火焚城后离去,1257年,波列斯瓦夫五世下令建造了中央集市广场。从那时至今,这座广场一直是克拉科夫城市生活的中心,遗憾的是与广场同期建成的老市政厅已经在1820年拆除,只剩下一座钟楼和地下室里的中世纪监狱。
广场中央的纺织会馆始建于14世纪初,最开始只是在两排布匹摊位上加盖了一个挡雨的屋顶,后来逐渐扩建成一座宏伟的哥特式建筑。1555年,一场大火烧毁了纺织会馆,在原址重建了今天这座风格华丽的文艺复兴式建筑。克拉科夫人自豪地说这是世界上最古老的购物中心,时至今日还挤满出售琥珀、蕾丝和各种工艺品的摊位。
说起来,自中世纪以降,欧洲政局动荡、战乱频仍,无数古老的广场无法像田野广场那样保持原貌,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古典主义的回归
到了文艺复兴时期,艺术上的古典主义回归也影响了广场的设计建造,特别是在意大利,这种趋势尤为明显。14—16世纪,意大利是艺术家和建筑师的天堂,从教宗到各个城邦,再到美第奇、埃斯特、斯福尔扎等富甲一方的家族,都乐于为他们提供资助。
广场设计师也因此受惠,投身到一场重新定义和改造城市的新浪潮中去,在这股浪潮中,“人”的需求被提到前所未有的高度。文艺复兴时期新建的广场对形式美的追求上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大都为对称形设计,广场的尺度、景色的配合、周边建筑的形式、风格和比例都要做到相得益彰。
1419年,文艺复兴建筑的奠基人菲利波·布鲁内莱斯基接受佛罗伦萨丝绸行会的委托,设计一座孤儿院,正是这座建筑定义了早期文艺复兴广场的范例——圣母领报广场。孤儿院最显著的特征是有9座拱门的凉廊,廊柱的高度与拱门和凉廊的宽度相等,透露出简洁明晰的比例之美。
布鲁内莱斯基年轻时曾游历罗马,在古代建筑遗址间潜心研究了2年,领悟古罗马建筑的结构、空间、照明等设计元素,并应用到了自己的时代。孤儿院位于广场东南侧,落成几十年后,在广场西北侧又建造了圣母忠仆会凉廊,东北侧的圣母领报大殿外立面也在1601年重建,它们都模仿了布鲁内莱斯基的设计,从而使广场建筑的风格一致。
威尼斯的圣马可广场,是3个大小不同的广场组成的广场群,并且都采用了强化透视效果的梯形设计。
文艺复兴运动在佛罗伦萨点燃的星星之火,迅速在其他地方形成燎原之势,繁盛的威尼斯共和国就是其中之一。
威尼斯的圣马可广场本是中世纪广场的另一颗遗珠,拿破仑称之为“欧洲的客厅”,是水城威尼斯的地标。这座广场像一座欧洲不同历史时期建筑的陈列馆,中世纪时期的遗迹只剩大教堂、总督宫和广场边码头上的两根高大石柱。令人遗憾的是,圣马可广场的整体风貌已经看不出中世纪广场的特征,它实际上是由3个大小不同的广场组成的广场群,并且都采用了强化透视效果的梯形设计。
南面的小广场面朝威尼斯大运河,是圣马可广场的主入口,从码头穿过两根中世纪石柱,左侧古典式的圣马可图书馆和右侧哥特式的总督宫交相辉映。走到小广场尽头,绕过高耸的圣马可钟楼左转,眼前豁然开朗,原来这里才是主广场。主广场敞开的一面正对圣马尔谷圣殿宗主教座堂,其余三面被旧行政官邸大楼、拿破仑翼楼和新行政官邸大楼环绕。3幢建筑中,旧行政官邸大楼初建于12世纪,16世纪被大火烧毁后改建为古典风格的三层建筑;新行政官邸大楼建成于17世纪中叶;拿破仑翼楼则是19世纪初拆除一座教堂后建成。
在历史上,圣马可广场一直是威尼斯的政治、宗教和节庆中心,从1162年开始,一年一度的嘉年华会就在这里举行。此外,早在旧行政官邸大樓的设计中,就把底层规划为商铺,所以在平常的日子里,广场也是威尼斯最繁华的商业区,汇集了各种高档商店、咖啡馆和餐厅。
文艺复兴晚期,广场设计和建造的重心回到了罗马。1588年,教宗西斯笃五世发起了一项罗马的改造规划,出发点就是增加人们在城市中移动的便利性,因为每年朝圣者聚集的时候,这座城市便不堪重负。西斯笃五世在位只有短短的5年,但罗马的改造没有停止,
到了英诺森十世担任教宗时,纳沃纳广场的改造提上日程,这其中不能说没有私心,毕竟教宗出身的潘菲利家族大宅就在广场边上。纳沃纳广场是在古罗马时代图密善竞技场的旧址上建成,承袭了狭长的马蹄形状,改造前广场南北两端各有一座喷泉,都是米开朗基罗的弟子贾科莫·德拉·波尔塔的作品。对这块“自家的广场”,英诺森十世很是上心,特地请来著名雕塑家吉安·洛伦佐·贝尔尼尼在广场正中建造了一座新喷泉,这就是巴洛克艺术的杰作四河喷泉。
著名的圣伯多禄广场也是由贝尔尼尼设计,这座椭圆形广场位于梵蒂冈圣伯多禄大殿前,南北两侧环绕着双层巴洛克式柱廊。不得不提的还有山顶上的卡比托利欧广场,它正对今天的罗马市政府,包括地砖铺设在内的一切细节都出自大师米开朗基罗之手。
1536年,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查理五世退位,他表示2年后将造访罗马,当时的教宗保禄三世非常重视这次访问。某天教宗从梵蒂冈远眺台伯河对岸的卡比托利欧,但这座罗马七丘之一的胜地荒废已久,如今满是翻刨草根的山羊。保罗三世可不希望他的贵宾在罗马城的中心看到这些,他当即召见米开朗基罗,要求将山顶的广场翻新重建。
罗马的卡比托利欧广场正对今天的罗马市政府,包括地砖铺设在内的一切细节都出自大师米开朗基罗之手。
米开朗基罗经过慎重的思考,拿出了卡比托利欧广场的设计方案,这不仅是一次重建,更是一份将新罗马与旧罗马切割开来的艺术宣言。旧广场原本面向东南侧的古罗马广场遗址,米开朗基罗在这个方向设计了元老宫,东北侧设计了新宫,与西南侧的保守宫一道三面环绕广场。这样一来广场的朝向转了180度,直面梵蒂冈的圣伯多禄大殿,从视觉上宣示了罗马的弃旧图新。
可惜米开朗基罗没能活着看到卡比托利欧广场的落成,他去世后工程由他的弟子接手,严格按照他的设计施工,17世纪才初步完工,路面铺设迟至1940年才完成。
“私家广场”属权贵
意大利的广场文化领先世界十几个世纪之后,开枝散叶的时代来临,这是因为欧洲各国的城市规模扩大,人口不断增加。
在英国伦敦,一位自学成才的天才建筑师伊尼戈·琼斯横空出世,将意大利广场的设计元素移植到英国,并注入了当地特色。
琼斯30岁那年前往意大利学习绘画,顺带爱上了那里的建筑,他熟读意大利建筑师安德烈亚·帕拉第奥的《建筑四书》,并深受古罗马建筑师维特鲁威的建筑原则影响。1630年,第四代贝德福德伯爵弗朗西斯·罗素委托琼斯改造科文特花园,这里本是威斯敏斯特教堂修道院的所在地,1552年成为贝德福德伯爵封地。这里过去是伦敦的西郊,可是随着城市的扩张,变成了一片位于市中心的风水宝地。
琼斯接下任务后,拿出了一面教堂、三面建筑的设计方案,中间自然围成一座广场,参考了意大利广场的设计风格,周边的拱廊和建筑则遵循《建筑四书》的法则。不过,科文特花园广场与意式广场的差异是显而易见的,接近正方形的广场被划分为“田”字形,大部分区域都被四块草地和灌木篱墙占据。这样设计的缘由在于,这座广场并不向公众开放,琼斯有史以来第一次引入了“私家广场”这个概念,广场不再是单纯的城市公共空间。
17世纪荷兰画家卡斯帕·范维特尔笔下的罗马城内的纳沃纳广场。
科文特花园广场尽管没有直接惠及伦敦市民,但还是取得了成功,作为整个地块的景观中心,它为周边建筑带来了附加价值,房屋的租售价格也水涨船高。
1661年,老伯爵的儿子威廉·罗素决定开放广场,并在其南侧增设一个市场,短时间内确实增加了自己的收入,但住在周围的富人耻于与市井小民为伍,纷纷搬走。恢复了公共性的广场自此格调尽失,到18世纪,科文特花园一带竟然沦为伦敦最著名的风月场所。
伦敦城区西扩的过程中,越来越多的地方借鉴了琼斯的“私家广场”设计,毗邻伦敦大学和大英博物馆的罗素广场就是一例。这座广场原是贝德福德公爵府的一部分,1804年旧府邸拆除后,著名园林设计师汉弗莱·雷普顿受托在原址內建造一座广场,周围再建上用于出租的高档住宅。
雷普顿可以利用的地块极大,他规划了一条圆角正方形步道限定了广场的轮廓,两旁种上小叶椴,在广场的中轴线附近,还有一条水滴形步道。他还大胆地改变了在广场正中放置雕像的成例,将几座雕像安排在广场边缘,中心位置留给了一座喷泉。在广场内部,雷普顿特意没有种植任何树篱,他解释说,这样住在周围的母亲只需往窗外望一眼,就能放心地看到自己的孩子在草坪上快乐玩耍。罗素广场记录的历史镜头远远超出了设计师的想象:1818年,痛失爱妻的英国副检察长塞缪尔·罗米利爵士在广场边的家中割喉殉情;维多利亚时代的建筑师乔治·斯特里特住在罗素广场51号,他设计了皇家司法院等260多幢哥特复兴式建筑;8号曾经的住户埃米琳·潘克赫斯特夫人是女权运动先驱,英国妇女参政运动的领导者,她的邻居玛丽·沃德夫人是她最大的反对者,创建了英国妇女全国反选举权联盟;20世纪最卓越的诗人T·S·艾略特曾在罗素广场24号办公,他患有精神分裂症的妻子薇薇恩·海伍德经常游走在广场上,胸前挂着一块写有“艾略特抛弃了我”的纸板……
位于伦敦西区的罗素广场一隅,广场边有多位历史名人的故居。
西班牙巴塞罗那的网格化城区,无不拥有宽阔的街道和巨大的公共广场。
现代化购物广场
罗素广场也是“私家广场”最后的辉煌,工业革命使更多人涌入城市,生活条件日益恶化,交通系统不堪重负,于是19世纪的欧洲城市纷纷开始现代化改造。
在法国,乔治-欧仁·奥斯曼男爵启动了消灭巴黎旧城区的“奥斯曼工程”;在西班牙,城市化的鼻祖伊尔德丰·塞尔达采用超越时代的网格化规划令巴塞罗那改头换面。这些新建的城区无不拥有宽阔的街道和巨大的公共广场,以适应市民对交通便捷、生活舒适的需要。
随着欧洲各国间铁路和公路的连通,旅行变得越来越便捷,专业人士有了更多面对面交流的机会,特别是在1851年伦敦万国工业博览会之后,城市规划和广场设计的统一标准逐渐成型。
天才建筑师伊尼戈·琼斯,将意大利广场的设计元素移植到英国,并注入了当地特色。
这一时期,私人出资建造广场的情况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政府和开发商出资,“甲方”的变更使新建的广场具有更多公用和商业属性。以巴黎兴建或改建的特罗卡德罗广场、共和广场、民族广场和星形广场为例,它们形态各异,但都扮演着城市绿洲和交通枢纽的角色。
这些广场占地面积大、连接的街道多,很难被封闭起来,周边建筑的风格也难以统一,呈现出与过去广场迥然不同的新面貌。为此,19世纪奥地利城市规划理论家卡米洛·西特在《遵循艺术原则的城市设计》一书中,对新式广场指摘颇多,认为它们背离了过去广场设计的古典美,没什么美学价值可言。
西特最激烈的反对者是勒·柯布西耶。1922年,柯布西耶提出了著名的“现代城市”设想,并画出一份300万人口现代城市的规划设想图,他的建筑和规划思想中基本扬弃了西特所看重的古典美学风格。柯布西耶提倡的现代主义和功能主义在20世纪大行其道,深刻影响着人们的生活,体现在广场设计上就是市郊购物广场的兴起。
在柯布西耶的城市功能区规划中,居住区远离城市中心,因此也势必远离原有的公共广场,在郊区兴建大量新广场满足居民的休闲需求并不现实,购物广场的出现解决了这个难题。
1956年,美国明尼苏达州伊代纳的南谷中心开业,标志着第一个现代化大型购物广场的出现,这里交通便利,停车免费,迎合了当时美国私家车数量飞速增加的趋势。设计师维克托·格伦宣布,他的设计意图是“以商业建筑为载体,将艺术、文化和娱乐设施融合到同一屋檐下”。南谷中心中庭的花园庭院恰似一座有屋顶的广场,顾客从四面八方汇聚于此,又朝自己要去的下一个店面散去,光影转换间恍如古希腊“阿哥拉”的重现。
购物广场在美国大获成功,仅格伦就设计了不下30座购物广场。更为保守的欧洲也终于接受了这种新形式,1976年,英国第一家市郊购物广场布伦特十字中心出现在伦敦北部。
时至今日,大型购物广场已是全球现代化城市的标配,而欧美城市的郊区化导致市中心许多历史悠久的广场日渐荒废,里斯本的商业广场和哥本哈根的蔬果市场广场都一度沦为停车场。
城市在发展,城市对广场的需求也在发展,文明進步的一束微光投向广场的演化,也能折射出流光溢彩的历史影像。从这个意义上说,具有中国特色的“广场舞”未尝不是对广场传统功能的一种拓展。
(责编:刘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