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林匹克新格言的历史演进、价值阐释与中国情怀
2023-04-06黄璐
黄 璐
对于后疫情时代体育世界的变革与发展,国际奥委会具有不可推卸的时代使命与决策责任。国际奥委会第137次全会表决通过《奥林匹克2020+5议程》(Olympic Agenda2020+5),国际奥委会主席巴赫适时提出修改奥林匹克格言,这是在奥林匹克历史传承中积累的非凡智慧和时代担当。作为时代变迁与人类应对新冠危机的文化遗产,奥林匹克新格言应运而生。2021年7月20日,国际奥委会第138次全会表决通过了奥林匹克新格言——“更快、更高、更强—团结一致”(Faster,Higher,Stronger-Together)。 “团结一致”写入奥林匹克格言正是跨越时代的智慧箴言,也是后疫情时代国际奥委会强化政策引导[1]的文化遗产,将在未来较长时间指引奥林匹克运动的可持续发展。基于此,本文结合奥林匹克政治决策和文化建构两个维度,对奥林匹克新格言蕴含的时代价值和现实意义进行学理阐释,以期对奥林匹克遗产提供合理的理论解释,为把握后疫情时代奥林匹克运动发展趋势及中国借鉴提供理论参考。
1 “更快、更高、更强”与现代化进程的表征
1.1 “ 更快、更高、更强”与现代化(modernization)的符号表征
在1894年由奥运会国际委员会创办的《通讯》第1期扉页上,奥林匹克格言“更快、更高、更强”赫然在目[2],由此掀开现代奥林匹克运动的时代序章。在现代奥运会早期发展阶段,现代奥运会创始人皮埃尔·德·顾拜旦借鉴了古希腊以神祇崇拜为核心的奥林匹亚赛会形式,巧妙运用奥林匹克会旗、五环标识等礼仪元素,将现代奥运会神秘化和神圣化,并在奥运会“神圣”与“世俗”之间[3]寻找价值平衡,奥林匹克口号恰恰是迎合大众品味和喜好的产物,是在便于大众传颂的基础上创造的话语[4]。
顾拜旦看到了诸如贪婪、分裂、逐利等社会观念对奥林匹克运动发展的冲击和挑战。顾拜旦由此强调精神的力量,在人类道德指引下赋予奥运会神圣、纯洁的色彩,或者说植入人类道德的文化内核是奥运会沿着正确道路发展的必要条件。顾拜旦认为通过奥林匹克主义的日常实践,人类能达到对其健康及智慧都不可或缺的更高的精神生活[2]。乌尔里希·贝克[5]对于后现代社会典型特征的理论诠释具有代表性,“更大、更快、更好”的线性现代化到处面临梗塞的危险。更快、更高、更大、更好、更强……面向人类现代化的伟大征程, “更进一步”的促效率谋发展成为贯穿整个20世纪的主旋律。奥运会更大的发展规模、更严谨细化的竞赛规则、更广泛的社会动员、更复杂的利益关系、更大的全球影响力……化为现代化危机的缩影。
1.2 “更快、更高、更强”与单向度发展的危机
奥运会嵌入现代化的治理结构, “更快、更高、更强”超越了追求比赛记录和体育成就的内涵所指,融入全球经济秩序与文化政治叙事中,拓展为“比赛记录” “行业发展” “时代精神”3个概念能指。(1)身体机能发展视角, “更快、更高、更强”的第一层涵义是不断提高身体表现水平,以超人力量、耐力、平衡、协调、速度和敏捷性[6]挑战人类身体的极限与潜能。伴随奥运会记录的不断刷新,将人类积极进取、奋勇拼搏、超越自我的精神铭刻在历史足迹上。(2)体育行业发展视角, “更快、更高、更强”寓意人类体育事业的大发展大繁荣,百年奥运作为世界体育可持续发展的标志性成果得以价值彰显。(3)现代化进程视角,百年奥运与人类现代化进程同向同行, “更快、更高、更强”更是一种时代精神,寓意人类文明这趟“永动列车”不断换挡提速的时代发展。
奥林匹克格言“更快、更高、更强”倾向于表述预期达成的目标乃至现代化勾勒的前景,寓意奥林匹克运动员或参与者毕生为之奋斗的目标,这一目标设定不仅指向超越人类身体极限的运动竞赛成绩,也指向运动员职业生涯发展乃至实现人的全面发展的理想追求。百年奥运发展始终坚持“目标导向”,忽视奥林匹克“过程哲学”的建构与维护。奥林匹克理想是通过奥林匹克运动的各项活动来教育青年,为建立和平的、更美好的世界而奋斗[7]。奥林匹克“过程哲学”则是百年奥运这艘远航巨轮的舵手,在风雨兼程的发展道路上确保不迷失前进的方向。经过百年奥运发展史的文化沉淀,诸如团结、公平竞争、追求卓越、相互理解、友谊、尊重、平等、包容、和平等标签化的概念脱颖而出,共同构建奥林匹克价值观的概念体系,其中“卓越、尊重、友谊”称为奥林匹克主义三大核心价值观[8]。
在萨马兰奇(任期为1980—2001年)带领下,1984年洛杉矶奥运会全面转向商业化运作,在商业化主导的奥林匹克利益格局中,国际奥委会治理结构和治理能力难以适应奥林匹克商业化的改革步伐[9]。在缺乏奥林匹克“过程哲学”的指引下,百年奥运偏离奥林匹克理想的航向,将奥林匹克运动置于危险境地,尤其是1998年底持续发酵的“盐湖城申奥丑闻”,引致国际奥委会的信任危机,倒逼国际奥委会进行大刀阔斧式改革。
1.3 “更干净、更人性、更团结”与奥林匹克道德规训
在20世纪现代化失控失序的背景下,加之商业化运作对奥林匹克运动发展根基的侵蚀,奥林匹克大家庭逐步产生价值观扭曲的趋势,雅克·罗格(任期为2001—2013年)上任伊始即以“口号创新”树“时代新风”,提出“更干净、更人性、更团结”的新格言新主张,概括了罗格推行奥林匹克运动改革的新思路,反映了当时奥林匹克运动所面临的发展困境和改革形势。面对“更快、更高、更强”单向度发展的危机, “更干净、更人性、更团结”扮演了修正者的角色,尝试建立符合现代化伦理的奥林匹克道德规训体系。国际奥委会危机公关的主要目标是解决“商业化”和“腐败”引发的奥林匹克治理危机[10],并适时推出50项改革措施,主要针对组织治理改革、奥运会申办程序、奥运经济发展、重建诚信、反兴奋剂等显性目标[11],甚至可以说“这是一次治理腐败的改革”[12]。罗格一方面呼吁国际社会应该以更加空前的团结,维护奥林匹克运动发展;另一方面,强调应当批判性继承奥林匹克格言“更快、更高、更强”,并结合时代发展,为其赋予“更干净、更人性、更团结”的新内涵[13]。
在“更干净、更人性、更团结”格言提出后,罗格提出“零容忍政策”等治理改革思路,此举侧重于反兴奋剂领域[14],未能触及诸如此类腐败问题的根本症结,改革思路的局限使得格言的确立缺乏观念支撑和实践基础。随着“更干净、更人性、更团结”这一宣示性话语淡出人们视野,奥林匹克道德规训的促进作用并未进入奥林匹克格言的彰显阶段。换言之,“更快、更高、更强”的现代化表征建立在何种前提和意义之上,助推百年奥运繁荣发展的精神内核是什么?奥林匹克格言“更快、更高、更强”并未做出恰当表达。
2 奥林匹克团结一致的历史演进
2.1 团结理念与奥林匹克思想割裂危机
回眸百年奥运历程,现代奥林匹克运动发展总是与时代背景、社会变迁、文化精神产生紧密联系,奥运会处于历史抉择的岔路口时,总是奥林匹克运动的领导者挺身而出,承担时代变迁赋予的使命和责任,引领奥林匹克运动发展进入新的发展阶段。顾拜旦指出,有经验的舵手往往会感到一种召唤,指引他格外当心地掌好船舵[15]。奥运会的早期发展经历了“被篡改(1896 年)、分裂(1900 年)、诋毁(1904 年)、分裂(1908年)、再生(1912年)”[16]的过程,这一“不稳定”状态源自奥运会神圣化的建构过程。
依据霍尼特的团结理念(Honneth’s ideas of solidarity),爱、权利和团结是建构社会公正的基础,也为体育促进美好生活提供了机会[17]。团结理念的实际效用是促进社会融合,体育行业(社交)团结是建立在广义体育规则的公平正义基础上产生的公平竞赛义务和团结道德义务[18]。广义体育规则不能拘束于比赛规则,而是围绕体育自治权所建构的一系列体育行业议事规则,是体育行业自治实现“良法善治”发展愿景的规则化过程。顾拜旦深谙团结一致的真谛,奥林匹克团结行动肩负了在逆境中统一思想、凝心聚力的使命。真正的危险来自奥林匹克思想的分裂,会使整个奥林匹克运动误入歧途……当前形势下首要的是团结一致[15]。奥林匹克团结价值观的基础性地位得以确立。
2.2 团结理念与奥林匹克利益割据危机
经历世界大战的奥林匹克运动,让世人珍视全球团结的价值。布伦戴奇(任期为1952—1972年)是顾拜旦思想的继任者,在贯彻奥林匹克运动的业余主义理念和行动中,按部就班地沿袭顾拜旦的奥林匹克之路。萨马兰奇打开了奥运会商业化的“潘多拉盒子”,为奥林匹克运动嵌入全球政治与经济结构创造了无限可能。商业利益侵蚀了奥运会神圣化的道德基础,打破了奥运会“神圣”与“世俗”的价值天平。奥林匹克运动由思想割裂危机转向利益割据危机,基于商业逻辑和利益关系建构的奥林匹克治理体系面临治理失效的潜在风险。萨马兰奇直言不讳地指出,破解国际奥委会脆弱性的途径,首先必须取得国家奥委会联合会(ANOC)、夏季奥运会项目联合会(ASOIF)和冬季奥运会项目联合会(AIOWF)这三个机构之间的团结,20世纪末这三者自愿统一在金钱的基础上,并不是靠理想凝聚在一起[15]。国际奥委会借助团结理念所产生的人际关系与社会纽带作用,以团结行动重建褪色的奥林匹克理想信念。奥林匹克运动正面临种种棘手的危机,不过团结会产生前进所需的力量,我们的信誉和声望会重新激活[2]。团结理念促进社会融合的实际效用得到空前重视,由此确立了奥林匹克团结价值观的行动基础,并置于奥林匹克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建设的突出位置。
罗格为挽救组织公信力和奥林匹克治理危机,坚持问题导向原则推行了一揽子奥林匹克治理改革计划。“更干净、更人性、更团结”彰显了罗格的改革思想,“更干净、更人性”影射以“盐湖城申奥丑闻”为代表的奥林匹克“腐败”治理问题, “更团结”则带有重建奥林匹克诚信的意蕴。任海对罗格的改革思路概括为推动体育运动的全世界普及和提高奥林匹克运动的普遍性十分重要。仅有普及之形,没有诚信之实,体育运动仍然不能实现它的价值。诚信是普及体育运动的基础,这就要求参赛者不使用兴奋剂,管理者高效而廉洁[12]。可以说,奥林匹克团结行动是凝聚共识和重建诚信的有效路径,有助于化解奥林匹克利益割据危机。罗格治下的国际奥委会逐渐走出信任危机和治理困境,奥林匹克改革的重心随之改变,由疲于应付种种棘手问题,转向奥林匹克运动的高质量发展。
2.3 团结理念与奥林匹克治理失效危机
奥林匹克运动对于世界体育可持续发展的最大贡献在于变革性,然而“只有理念是不够的”,伴随青少年体育活动参与率的持续下降,国际奥委会必须创造更多新计划、新项目以及新的体育参与机会,推动以“创新”与“变革”为核心的奥林匹克新发展[19]。在这一时代背景下,托马斯·巴赫(任期为2013年至今)治下的国际奥委会通过了《奥林匹克2020议程》的40条改革建议,采取多元化的改革策略,创造更加丰富的新计划新项目,推动奥林匹克运动与数字化时代变革相适应,与全球日益增长的高质量体育发展需求相适应。与团结理念高度相关的改革命题是奥林匹克运动的差异化和“奥林匹克主义在行动”;与团结行动高度相关的改革建议有加强与体育组织的联系、建立与职业联赛的关系、建立战略伙伴关系、传播奥林匹克价值观、与社区合作等[20]。团结价值观在奥林匹克改革操作性层面上的表现特征,是进一步加强与完善奥林匹克关系网络,有效促进奥林匹克运动与社会融合发展。《奥林匹克2020议程》改革策略选择反映了团结理念的实际效用,奥林匹克团结行动的现实价值得到奥林匹克利益相关者的充分认同。
新冠肺炎疫情对世界政治、经济与社会产生了巨大冲击,东京奥运会延期举办暴露出奥林匹克大家庭的利益纷争,奥林匹克运动面临治理失效的潜在风险。为应对奥林匹克治理失效的潜在影响和新冠疫情的外部冲击,国际奥委会迅速推出《奥林匹克2020+5议程》改革政策,重拾奥林匹克团结理念与行动,在《奥林匹克2020议程》三大支柱的基础上,将“团结”(solidarity)列入《奥林匹克2020+5议程》的新支柱,并旗帜鲜明地提出:团结是奥林匹克运动的核心价值,通过体育世界团结一致,为建设一个更美好、更具包容性的世界作出贡献[21]。
综上所述,团结理念在现代奥林匹克运动不同发展阶段的表现特征不尽相同,奥林匹克团结行动的实际效用经受住了百年奥运历史的检验,为奥林匹克运动先后走出思想割裂、利益割据、治理失效危机作出独特贡献。与此同时,团结理念与行动价值得到百年奥运的充分挖掘,在新冠疫情加剧世界分裂的紧迫形势下,加速了奥林匹克团结价值观由奥林匹克道德体系的“基础性地位”向“核心价值观”蜕变的过程,奥林匹克团结核心价值观是奥林匹克运动多元价值竞逐的必然结果。
3 奥林匹克新格言的价值阐释
3.1 奥林匹克团结一致的工具效用
“团结一致”写入奥林匹克格言,不完全取决于奥林匹克团结一致的文化演进过程。一方面,奥林匹克价值观到了凝聚“核心层”的发展节点,奥林匹克道德体系具有外化表达的内在需要,通过奥林匹克格言的概念聚焦与便于传颂的传播优势,能够有效突破奥林匹克精神传播的传统屏障,促进奥林匹克理想深入人心;另一方面,奥运历史上并未形成“更快、更高、更强”与“更干净、更人性、更团结”并存的情形。那么,假设奥林匹克新格言为“更卓越、更和平、更团结”,即“更卓越”代表奥林匹克主义的三大核心价值观,“更和平”代表奥林匹克运动促进和平与发展的时代主旋律,“更团结”代表奥林匹克道德体系,哪些人类美德能够写入“新格言”,恐怕又会产生新的分歧。诚然,也不可能存在两套平行的奥林匹克格言,分别代表两套平行的价值体系,即“更快、更高、更强”表征奥林匹克的“目标导向”和“硬件建设”, “更卓越、更和平、更团结”表征奥林匹克的“过程哲学”和“软件控制”。最佳的文化表征策略是:将两套平行的奥林匹克价值体系融入一个奥林匹克格言中。
推动二者融合的恰恰是一个应时代而生的“契机”,这个“契机”的产生源头就是新冠危机。《奥林匹克 2020+5 议程》开篇指出,通过加强奥林匹克价值观,为塑造后疫情时代作出贡献[21]。当世界经济与社会发展因疫情停摆,一切潜在的政治与社会风险就会暴露出来,奥林匹克运动同样难逃厄运,东京奥运会延期举办所产生的连锁反应,将奥林匹克治理体系存在的利益割据和治理失效问题放大。一方面,新冠危机导致奥林匹克大家庭面临内部团结风险,巴赫由此提出“艰巨的拼图游戏”一说,隐喻是奥林匹克大家庭必须紧密团结起来共克时艰,同时展现了奥林匹克团结一致的工具效用;另一方面,国际奥委会全力推动奥林匹克运动嵌入全球政治与经济结构的战略布局,具有代表性的改革策略是,《奥林匹克2020+5议程》关于“加强体育对实现联合国可持续发展目标的重要推动作用”,并与联合国《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同向同行,以及“‘扩圈’奥林匹克社区”等改革建议,这一“嵌入式发展”的目标导向,促使国际奥委会迫切需要在全球团结面临威胁的背景下展示自身独特的社会臂力。经济不平等和分配正义是政治哲学关注的焦点问题,团结作为一种独特的政治策略,试图消解政治、社会与道德的边界,基于团结的道德理论既承认权力的社会根源,又承认道德动机的合法性,旨在促进社会联系的内在价值实现[22]。在新冠危机加剧全球团结风险的背景下,奥林匹克运动促进全球团结的宣示性价值与粘合剂功能得以彰显,这是奥林匹克团结一致的理念价值和工具效用的高度统一。
3.2 奥林匹克团结一致与新冠危机政治决策的价值共振
“团结一致”写入奥林匹克格言,奥林匹克团结价值观的历史演进发挥了奠基性作用,是百年奥运历史发展的思想传承与美好展望[23],也是在全球疫情“常态化”背景下促进全球团结的实际需要,国际奥委会应对新冠危机的政治决策和政策引领发挥了必要的促动作用。对于现实主义政治决策和政策选择而言,现代奥运会所面临的挑战与古代奥运会具有同质性,奥林匹克运动标榜“体育无关政治”,但是奥林匹克促进和平发展政策显然是政治性目标[24]。在新冠危机产生的全球意识形态极化背景下,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和全球团结的价值得到巨大突显,《二十国集团领导人利雅得峰会宣言》《2020年亚太经合组织领导人吉隆坡宣言》《2040年亚太经合组织布特拉加亚愿景》等疫情时期发布的重要政治宣言,将“团结一致” “全球团结” “多边合作”列为世界各国携手应对疫情挑战的首要选择,国际奥委会从中看到塑造奥林匹克价值观的契机,以及奥林匹克运动为促进全球团结与和平的独特贡献。
国际奥委会进一步强化奥林匹克团结核心价值观的精神引领作用,在政策选择上采取“攻城锤”式的现实主义策略,围绕奥林匹克团结这一政策新支柱,打造奥林匹克团结标志性成果,主要推进路径包括:依循《奥林匹克2020+5议程》第1条建议“增强奥运会的独特性和普遍性”,以构建奥林匹克“命运共同体”超越传统意义上的“利益共同体”;进一步推进“独立奥林匹克运动员代表队”“难民奥林匹克青年代表队”建设,创立“难民奥林匹克青年代表队”,全力打造奥林匹克团结的标志性成果;进一步加强与保障运动员权利实现,以加强安全运动和保护“干净”运动员为工作抓手,引领奥林匹克参赛主体的内部团结发展;依循《奥林匹克2020+5议程》第12条建议“‘扩圈’奥林匹克社区”,增进与不同社会领域的对话与交流,彰显奥林匹克团结核心价值观对于促进全球团结的独特价值;建立奥林匹克数字化战略,强化与青少年为主体的虚拟体育和数字化互动,推动奥林匹克团结在现实世界与虚拟世界的共融发展;增强奥运经济与金融韧性,进一步强化与奥林匹克商业实体的战略伙伴关系,以奥林匹克团结行动遏制奥林匹克大家庭的“利益割据”。凡此种种,国际奥委会应对新冠危机的政治决策和政策引导是促进奥林匹克格言推陈出新的重要环境因素,对于整合奥林匹克格言的文化表征发挥“催化剂”的独特作用。
3.3 奥林匹克团结一致的政治承认与新格言的时代意义
“团结一致”写入奥林匹克格言,在奥林匹克团结一致与新冠危机政治决策的价值共振下,获得奥林匹克利益相关者的广泛认同,这是基于政治与经济实体意义上的政治承认。既是百年奥运历史发展的内在需要,又是把握时代“契机”实现新发展的必然结果,主要推进因素包括:奥林匹克运动发展的“目标导向”和“过程哲学”具有价值统一的内在需要,这是奥林匹克新格言创生的内生动力。新冠危机这一时代“契机”,推动全球团结成为首要选择和政策工具,与奥林匹克“嵌入式发展”的价值取向相契合,这是奥林匹克新格言的环境推力。奥林匹克团结行动为推动奥林匹克运动结构性改革提供多元化的策略选择,这是奥林匹克新格言的行动助力。巴赫再度连任国际奥委会主席,为通过奥林匹克格言修改的重大决议提供了信任基础,这是奥林匹克新格言的改革定力。国际奥委会期待以更加积极的话语修辞和舆论形象,应对后疫情时代的奥林匹克危机传播和全球团结面临的严峻挑战,这是奥林匹克新格言的舆论合力。
在塑造政治承认的合法性基础上, “团结一致”写入奥林匹克格言赋予新的时代意义。奥林匹克新格言“更快、更高、更强—团结一致”中的“团结一致”(Together),与《奥林匹克2020+5议程》的“团结”(Solidarity)新支柱具有价值同一性。奥林匹克新格言融合了“目标导向”和“过程哲学”两套平行的价值体系,这是建立在奥林匹克可持续发展意义上的“珠联璧合”,亦是价值实践层面上“此岸”与“彼岸”的界限。从概念释义的角度, “Together”并非比较级的形式,前后难以对称与押韵。王润斌[25]认为,这是一种“狗尾续貂”的做法。诚然,对于奥林匹克精神的抽绎与概念表达总是无法尽善尽美,奥林匹克运动改革一直在路上。 “Together”的工具效用为后疫情时代奥林匹克运动改革再出发和面向未来美好图景提供了不竭动力,“Together”的精神内涵是建立在奥林匹克道德规范基础上的合目的性、合逻辑性与合法化的发展形态,并重塑了奥林匹克新格言的时代意义。 “Together”的符号表征意义恰恰是一种“前置条件”,寓意在遵守奥林匹克道德规范的前提下实现奥林匹克运动“更快、更高、更强”的新征程新发展。 “Together”更像是哲学本体论意义上的“本质规定”,是对“更快、更高、更强”这一现代化精神遗产的价值纠偏,并由“西方化”的历史镜像进入“全球化”的开放语境,彰显变化社会中的时代精神。
4 奥林匹克新格言的中国情怀
在奥林匹克新格言表决通过之际,中国媒体一致译为“更快、更高、更强、更团结”。依据翻译的“信、达、雅”原则,以“更团结”一词对译“Together”,显然没有要“更加的”团结的意思。况且,将奥林匹克新格言中的短连接符“-”改为顿号“、”,这是将新格言概念中的“前置关系”改为“并列关系”的误读误用,在语境和表意方面已然脱离原意。囿于概念对译的文化差异和技术障碍,为了追求翻译的对称效应和文辞雅致,“词不达意”似乎是一种无奈选择。如果将中国式命名视为一种“话语风格”,那么隐含背后的文化意义创生要比概念的表象更为重要。
笔者认为,奥林匹克“更团结”是一个富有审美张力和中国情怀的独特理解,概念译介的核心问题并不关注“名实不副”或“词不达意”。我们的确可以指出许多名与实之间的错位,至少任何给当代中国的现实下定义,做概念上的和规范性的总结的企图都必定无效[26]。名与实错位的文化惯习在“体育”概念的中国化中得以确认,即由“真义体育”发展为一个结构庞杂的多义体育概念体系。从刘长春到苏炳添,以中国参与奥运会高速赛道的竞争,表征现代中国从站起来、富起来到强起来的伟大飞跃,意蕴从中华五千年历史中走来的文化底蕴和民族自信,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的美好愿景。2035年我国将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体育强国,这种新发展格局源自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四个自信”和历史文化创生的根本动力。基于历史传承与民族精神的认同,新中国体育符号表征中秉持的“积极性”和“肯定性”价值取向,逐渐内化形成“更加”进步的话语风格。如从北京奥运会筹办获得“无与伦比”的历史最高评价,到北京冬奥会“一起向未来”(Together for a Shared Future)的精神升腾和图景描画,表明对当下中国奥运发展已经很美好,未来必将更美好的社会共识和价值定位,展现了奥林匹克新格言的中国情怀。
“中国情怀”来自历史解构意义上的“中国化”,表征中国奥运从弱到强的国家奋斗历程,是不断超越自我的奥林匹克精神,是高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旗帜的历史选择结果。 “中国情怀”指向“美美与共”意义上的“世界性”,反映了中国对奥林匹克理想的不懈追求和行动贯彻,反映了中国融入世界体系和全球化进程的不懈努力,同时生动诠释了习近平总书记关于“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深刻内涵与时代价值。习近平总书记在国际奥委会第139次全会开幕式发表视频致辞指出,从2008年的“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到2022年的“一起向未来”,中国积极参与奥林匹克运动,坚持不懈弘扬奥林匹克精神,是奥林匹克理想的坚定追求者、行动派,筹办好北京冬奥会、冬残奥会目标的高质量实现,完美演绎了奥林匹克新格言的“中国情怀”。
在理念彰显上,北京冬奥会口号“一起向未来”巧妙地借用了奥林匹克新格言中的“Together”,向世界传达“义利相兼” “开放包容” “命运与共”等与“人类命运共同体”价值观相契合的倡议理念[27],这是“奥林匹克理想的坚定追求者、行动派”的坚定证明。 “人类命运共同体”价值观指引下的“一起向未来”倡议理念贯穿北京冬奥会举办全过程,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1)促进奥林匹克“更团结”契合了“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全球治理观。北京冬奥会在开幕式理念传达、和平与发展主题呈现、各方参与互动等方面,传达了“人类命运共同体”关于“坚持对话协商,建设一个持久和平的世界”的理念。(2)实现“安全办奥”契合了“人类命运共同体”关于“坚持共建共享,建设一个普遍安全的世界”的理念。北京冬奥会在赛事安全保障、新冠疫情防控闭环管理等方面彰显了我国国家制度和国家治理体系的多方面显著优势,传达了“人类命运共同体”关于“树立共同、综合、合作、可持续的安全观”的理念。(3)实现“共享办奥”契合了“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共同利益观。北京冬奥会在团结、合作、协调、透明、公平竞赛等方面实现了办赛目标,促进了奥林匹克运动的公平公正,诠释了“人类命运共同体”关于“坚持合作共赢,建设一个共同繁荣的世界”的理念。(4)实现“开放办奥”契合了“人类命运共同体”关于“坚持交流互鉴,建设一个开放包容的世界”的理念。北京冬奥会在彰显人类文明多样性、尊重文明差异、推动文化融合等方面取得了积极进展,诠释了“文明互鉴” “和而不同”的中国智慧。(5)实现“绿色办奥”契合了“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可持续发展观。习近平总书记指出: “冰天雪地也是金山银山。”北京冬奥会在场馆可持续利用、节俭办赛、冰雪资源开发、环境保护、科技赋能等方面取得了突出成绩,这是深入贯彻“人类命运共同体”关于“坚持绿色低碳,建设一个清洁美丽的世界”的行动彰显。以上 5 个方面统摄在“Together”的概念意蕴中,与“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融为一体,重构了“中国化”与“世界性”关系的理解。
在全球新冠疫情“常态化”背景下,奥林匹克新格言的“中国情怀”恰恰提炼并准确互译了“奥林匹克在中国”和“中国对于奥林匹克发展的意义”的双向互构意义,既是中国对世界经济与社会发展赋予的强大信心和庄严承诺,又是“奥林匹克在中国”百年凝结的历史文化遗产,“现代奥运会复兴的历史合力[28]”为中国与世界的双向互构关系提供了理论依据。显而易见,奥林匹克新格言的中国情怀是建立在“全球—本土化”迁移模式基础上的独特奥运记忆和情感植入,是建立在全球团结行动基础上的理想追求和未来展望。正如习近平总书记倡导“美人之美、美美与共”的深刻内涵,寄寓人们对美好事物、美好生活的向往。奥林匹克“更团结”指向奥林匹克运动的根本宗旨,回归奥林匹克运动的思想原点,致力于建立和平的更加美好的世界。奥林匹克“更团结”的概念对译与转译,孕育了奥林匹克新格言的中国情怀,诠释了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象征现代中国对百年奥运发展的独特理解和重要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