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类的雨，不再是单纯的雨（组诗）

傅苏

我的小村庄

水在茶壶里煮，灯在小房间亮

小群里还时不时说着话

睡的睡了醒的醒着，有时候

蹦出来一句话，另一句

得半天才有回应

老高在通宵赶剧本，四弟在

撸哑铃，川哥在忙着下沉

小方在守护自己的疯哥哥

娟子躺在白房间里一声不吭

兰心姐估计在打呼噜，我天南

地北的兄弟姐妹们，远亲不如

群邻呐

岁月留下来一些人，另一些人

就会走散。像城中村改造

老城拆迁，斗转星移物象轮换

时光的小河流绕郭而过，它在

哪里流淌，哪里就静悄悄

窗户外树杈上会不会也挂起

一轮弧月，人们抬头时会不会

望见北归南雁。不远处会不会

也升起一缕炊烟，经过的人和

陌生的人，会不会也开始

相互怀念

老人与琴——致木心

去路尽头看看是什么样子

死神会是夜晚还是黄昏的模样

又或者天将将要擦亮

老人在纸画的琴键上弹奏

莫扎特。落进黑白键的手指尖

也将落进朦胧月色，落进

晨曦里一滴叶片上奔跑的晨露

琴簧片连成这条路，而脚步是

死神也无法阻挡的音符

空想家

隔壁房间主人咳嗽的声音

更大了。我和他阻隔在墙壁

两侧，壁垒区分出时空和观念

一生都不会遇见一次的两个人

东边叫邻居，西边叫天涯

铝合金门窗，外加厚玻璃窗帘

履行严格的密保协议，自由的

小鸟便飞不进来。风雷惊空

而起那一瞬，出现了一道闪电

之后是瓦蓝瓦蓝的油彩，正

区分出阳光和雨水的抵近

通过手机打开另一扇窗户

我看见天边残阳和虚拟的

云马，也看见一个人的孤寂

正悄悄地靠拢

最后一朵雪莲花它已盛放

融化的冰雪，将喜马拉雅山脉

消融在喧闹的世景中

观雨

数学的雨和物理学的雨

纷纷落下。有时风也会来

增加难度，它有时会被力学

牵扯，成为普遍意义上的

斜线或者曲线

一条直线的雨几乎是不太可能

存在的命题。几何形状的线段

落体运动的物理轨迹，落地后

砸碎的原点，水坑荡出涟漪的

圆心。你看

这人类的雨，不再是单纯的雨

哲学的雨，来自观雨者的

思辨。它失去烂熟于胸的

公理心和同情心。有时便

泛滥成离心的雨，疯魔的雨

大洪水奔流的雨，凶猛而又

冷酷

换个角度看雨。雨可能还是

美术的雨，音乐的雨

跳舞的雨，射箭的雨

竞赛的雨，奔赴的雨

还乡的雨，思念的雨

流泪的雨

今夜看雨，在路灯下仰望

这是我从来都不曾拥有过的

经验和角度。垂直的雨

敲击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