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号学视角下近代中国译名赋义实践新思考
2023-04-06李晓丽魏向清
李晓丽 魏向清
(1.中国石油大学(华东)外国语学院,山东青岛 266555; 2.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江苏南京 210033)
近代以来涌入中国的大量术语发展极具特色,它们的发展曲线为我们提供了绝佳的语言实验场域,便于学者们纵向观察某一特定术语的发展轨迹,揭示制约术语发展背后的规律和机制。语言的革新会最先引起学者们的注意,大量译者、作家、思想家、进步人士经常会对译名展开激烈讨论。据笔者不完全统计,在《中国传统译论史》中,直接和译名相关的文章多达172篇,内容覆盖人名、地名、科技和人文术语、特殊名词翻译等,主题大都涉及译名原则、策略、译名统一等技术层面的问题,由此足以窥见中西翻译过程中译名始终属于比较凸显的问题。然而如上所述,学术焦点多集中于“器”这一技术层面的问题,而在“道”,即理论阐发这一高度并不突出。术语命名的对象是直接的,而二次命名对象是间接的,跨语赋义受到语符、语境、文化等多重因素的复杂影响。从本质上讲译名过程涉及两套符号系统之间的转换和意义实践。有鉴于此,笔者认为从符号学这一理论角度出发,重新阐释、提炼近代中国传统译名论不仅能够为传统理论的现代阐释提供新思路,而且也为现代术语的统一和规划提供方法论上的新思考。本文着重解决的问题包括:(1) 术语作为一种特殊符号在两种语言间实现转换的具体操作步骤;(2)实现跨语转换后的符号其所指过程;(3)符号能够在目标语中被成功赋义,继而成为语言的一部分需具备的特质。这三个问题对应译名赋义的三个阶段,即译名创制过程、译名符指过程、译名作为语言的一部分被接受的整体过程。
1 符号学理论基础
1.1 两种符号学之分
作为符号学的开山鼻祖,索绪尔符号学以语言学和结构主义为基础,注重符号内部组合方式。而符号和外部世界的联系并不是他关注的焦点。他甚至刻意避开这个话题,专注符号的纯符号性。而皮尔士却更加关注符号和外部世界之间如何关联,测重符号的表意功能;在皮尔士看来,人类所有的认知活动皆涉及符号,但是只有当符号和所指“对象”确立关系,被阐释从而生成一枚新符号即其“解释项”,一枚符号才可充当符号。这个对符号的阐释过程被称为符指过程[1]1。从这一意义来看,虽然这两种符号学的哲学基础和方法论截然不同,但在讨论术语跨语传播时,将两者结合起来才能全面解释术语生成和传播的整个历程。
1.2 译名的界定
2 译名的创制
译名的创制始于符号由一种语言社团向另一语言社团迁徙的动力,而中介则是译者的翻译活动。基于符号能指和所指在两种语言中的不对称对应关系,可以将术语翻译分为以下几个范畴:(1)源术语符号在目标语中所指概念缺失;(2)源术语符号在目标语中能找到相似所指概念;(3)源语和目标语符号所指概念存在部分重叠。术语符号在跨语之后进行二次命名时,也存在任意性命名和理据性命名两种方法。简言之,假如符号的形式和意义之间关联较小,可以认为是任意性命名;假如符号形式和意义之间存在较大的关联,即为理据性命名。就笔者看来任意性和理据性命名各有优劣及存在的合理性。就任意性命名而言,假如符号和其所指意义之间理据性较弱,符号和其定义之间切分明确,但是其符指过程较能“望文生义”的理据性命名方法而言要稍显复杂。理据性命名利于从符号形式层面获得部分意义,从而缩短其符指过程,但是也存在符号和意义之间界限模糊的问题。
2.1 能指和所指皆无匹配项
这一类别指向源术语在目标语中能指和所指皆无匹配项的语词符号,即“此土有而彼土无”的语词。胡以鲁提到的“不可译十例”中的“人名、地名、官号、器械等”多为这个范畴。对这些专有名词,很多学者如郑振铎、金孟祖、胡愈之等主张采取“取其音似”,即音译来转换符号。朱自清厘定了两种需要音译的情况:即“所重在音的”和“意义暧昧的”[3]1。
专名存在于所有的语言系统中,而且数量庞大。专名意味着需要某个名词称谓将这一特殊对象和其他同类对象进行泾渭分明的切分,从而达到彼此区分的目的。罗素认为专名表达着“各种自我中心的殊相”, 它包含着“自我对象体(ego)”“这一个(this)”以及“某时”(when)和“某地”(where)四个限制要素[4]1。 表达专名的语词或短语理应成为内涵最大、外延最小的称名。专名的这一特性决定了符号能指和所指在语言结构上应该构成唯一确定性的指称关系。而正因为在源语中的能指和所指指称关系在目标语中的双项缺失——即不存在对应的匹配项,所以这类专名翻译被认为是“语言内部最难以翻译或转换的部分”[4]2。关于专名的意义,学界的讨论非常丰富,比如曾建松从整合普通语言学的能指和所指、符号的不变性与可变性的辩证统一关系出发,指出作为一种重要的符号,专名除了指称意义之外,还有概念意义和语用意义[5]。专名进行跨语传播时,笔者认为应将指称意义放在首位,只要符号在跨语转换时能实现其指称现实中的物质实在(即object)这一功能,其首要任务就已经实现。
从理论来讲,在对人名、地名等专名的翻译中,可以采取保留相似的语形符号或语音符号两种策略。在语言间距较小的两种语言系统之间,保留语形符号的策略相对容易,比如日语和汉语之间、印欧语系之间。而在语言间距较大的印欧语系和汉语之间做到保留相似的语形则并非现实的选择。保持相似的语音策略继而成为大多数译者普遍的首选方案。历来中国学者对专名普遍倾向“音译”的策略,如胡以鲁认为:“人名以称号著,自以音为重;虽有因缘,不取义译”[3]2。谌亚达在谈论地名翻译时也提到了反对意译的策略:地球上的高山就不免有许多异音同义的名称了,如Alps, Mont Blanc, Serra Nevada, Himalaya, 都是雪山的意思,如果对这类山脉都来意译,就很容易陷入混淆,故应音译[3]3。
音译法最重要的作用在于确定能指语符和所指实物(人、物、事)之间的关系,而源语专名的字面意义并非翻译的核心要素。再者,使用音译的方法至少可以接近于源语命名,对源语读者来说语音像似性使这枚“变异符号”的阐释过程变得更为简捷,回译过程也会相对容易。如果采取意译的方式,则对源语读者和目标语读者来说都制造了相当的间距,故而有些得不偿失。所以采取转换相似语音符号的方式在这类专名转换中成为普遍的做法。当然也有例外,比如地中海、红海、黑海都是意译的结果,且已经约定俗成,应该采取从俗的策略。
为了保持语音符号转换的高相似度,中国译者们如林语堂、陈独秀等都制定了各种拼音方案,以避免各地方言不同带来的译名混乱现象,尽管效果不一定尽善尽美。许地山认为应该使用“注音字母”以避免各地方言对源语语音的干扰作用;耿济之提出将原文和译文一并呈现给读者的策略;李毅骥、郑振铎提出要“名从主人”,即以原文发音为准,不能由第三方语言转读而得,并且要使用标准国语汉字[3]4。从大量翻译实践来看,接受度比较高的做法是:按照源语专名读音转换为音译汉字作为能指符号。但是汉语作为以表意为特征的语言系统,选择哪个汉字对应外来的专名难免是译者们需要考量的问题。选择难度和名字长短呈正相关,名字越长就会带来越多选择和混乱问题。比如现已定名的Dostoiseveskv(陀思妥耶夫斯基)曾被译作陀司妥夫士忌、杜斯退益夫司基、杜思托益福斯基等;Maupassant(莫泊桑)被译为摩波商、孟伯骚、莫泊三等。此类译名除非经过时间检验,或由专家们敲定某个译名并以权威的形式固定下来,否则在使用过程中难免会出现语符混乱现象。
系统主要由频综、发射机、收/发天线、低噪放、接收机、信号处理和数据处理显控终端等几部分组成。组成框图如图1所示。
2.2 能指+所指高度匹配型
这部分术语指的是源术语和目标语在所指称的概念上存在高度一致的术语。不同语言系统之间人们表达认知经验、情感经历的语言形式存在着极大的相似之处。这些相似性佐证了分属不同语言系统的人们在认识世界、表达世界方式上的一致性,在语言系统中的表现形式即为通名。从逻辑上来讲,源术语A之所以能够在另外一种自然语言中重新命名为术语B,深层原因在于在两个不同语言符号形式之下存在着相似的概念C,即元语言意义单位,也就是“各自符号系统内的共有世界”[1]2。所以译者需要透过术语表层能指符号形式,准确把握某个名称的准确概念,厘定此概念的内涵和外延,再回到目标语中,寻找能够表达这个概念的语符表现形式。这个过程的艰辛程度非常人所能想象,即使博学如严复也“一名之立,旬月踟蹰”。能够准确定位某一语言符号形式背后的“共有世界”是术语在目标语中准确命名的关键,特别是语符的深层次概念还和语词、句子、篇章、交际语境、文化意识形态等变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在具体操作层面,对通名的翻译需要在两种词汇体系之间找到合适的能指和所指配对,因此通名符号多数采取意译的方法。朱自清极力推荐意译的方法来翻译通名,他认为:只有意译的符号才能产生意义,从而能在传播新思想方面发挥更大的作用。徐宗泽认为意译的过程应该避免使用生僻冷字,耳熟能详、容易明白的语符才是最佳选项[3]5。科技术语符号创制充分体现了这一思想。
近代以来大量科技术语的滋生和使用,充分体现了汉字的造字优势和表意潜势。傅兰雅、冯叔鸾、朱自清[3]6极力主张造新字来命名元素,认为根据原符号的概念意义创制新符号,可以有效避免多义字带来的意义混淆问题。提出在平常字外加偏旁即为新名:比如镁、锌、钚、硫、砷、硅等,读音仍为其本音,即为汉字造字法中占比最高的形声字。形声字属于表音-意-形的结合体,其能指符号不仅可以表音-声部,还可以表意-形部。可见新造的科技术语大都是象似性的,符号能指和所指之间存在很强的理据性。
2.3 能指和所指部分匹配
这部分术语指的是在翻译过程中出现的源语术语概念在目标语中存在部分概念所指,但是两者在意义值上只是部分契合而非完全等值。究其本质,持不同语言的人们在思考、认识和表达外在及内在心智时其切割度大小不一。这种概念不对等的情况称之为“不完全映射”,即两个语言系统中概念核心虽有偏差但基本一致,此时需要对概念做或扩充或缩小的处理,来达到使概念间形成基本对等互射的关系;如果某个概念在一个文化系统中统摄另一文化系统中的几个概念之和,那么此时需要术语在跨语传播时拆分成几个术语符号进行编码[6],比如中国的典型文化术语“气”,在翻译时需要进行“分解性意译”,根据不同的交际场合用不同的符号来对应,如Qi/Chi,vital energy,style, air, breath等等。除此之外,译者可采用以下三种方式创建新的能指符号:旧字造新词(能指);旧字造新义(所指);引进日制新词。下面就不同情况分类叙述。
2.3.1 旧字造新词(能指)
严复在翻译实践中极力推崇“旧字造新词”的做法,在他看来“新理踵出,名目繁杂,索之中文,渺不可得,即有牵合,终嫌参差”[3]7。假如两个语言系统中所指概念存在很大的差异,严复认为译者应该“自具衡量,即义定名”[3]8。术语跨语符过程中具有概念先行的特点,译者需要根据原语符概念所指在目标语中创造新的“能指符号”来表达新的思想。“天演”“生学”都是沿用旧字创造的新的能指符号。
2.3.2 旧字造新义(所指)
这种创制符号法指的是用中国字里面比较冷僻、使用频率较低的字作能指符号,并对其所指概念进行重新界定,即给这个符号拟定“新义”,比如铂、钾、钴、锌等。启用旧字符并赋予新的所指意义需要政府部门发布相关的官方文件,将其能指符号和所指意义广而告之,才能最大限度实现有效传播。
2.3.3 引进日制新词
语言作为思想的外在表现,总是不断从别的语言中吸取新生力量以维系其生生不息的状态。19世纪随着日本“兰学”的兴起,日本借鉴西学的水平开始超越汉字文化圈中长久以来居于中心地位的中国,这种社会文化的急剧转型特别鲜明地体现在词汇中。中、日两国在与西方文化的交流中,应变策略逐渐由日本引进中国术语转变为中国借鉴大量的日制新词。据沈国威考证,近代以来汉语吸收了大约887个源自日语的汉字词,数量不可谓不可观。这些词汇主要分为两类:一类是改变了中国古典词汇的原义,对原有概念进行扩大或缩小以此来对应西语概念,比如悲观、博士、革命、讲师等;另一类是创造了新的语符来比附外来新思想,比如霸权、悲剧等[7]。
3 译名的符指过程
皮尔斯对符号学的一大贡献在于在符号能指和所指之外,加了一个“解释项”,“解释项变成一个新的符号,以至无穷,符号就是我们为了了解别的东西才了解的东西”。由此看来,符号能指除指向其客体(object)之外,还需要用另一个符号来表达“解释项”[2]2。
3.1 专名和科技术语的符指过程
一般来说专名的符指过程比较单纯,这些专名大都和现实世界的实物之间存在一一对应的关系。“译者先行”观点提出符号能指和所指之间的暂时指称关系,符号在被人阐释的过程中到达最终解释项,完成符指过程,获得意义,即符号-实物的二元指称关系确立(定名)由译者完成,可是符号-实物-解释项的三元符指过程涉及多个语言使用者。也就是说符号的产生过程主要聚焦于译者,但是符号的消费过程却是由多个社会成员共同完成的。专名的指示意义容易获得,就像一个指示符号如路口指示方向的标志。但专名的概念意义、组合意义和语用意义需要符号消费者在和符号的不断对话中获得。例如,“华盛顿”这个专名符号要获得其解释项意义,除了华盛顿指称某个人这一词典信息之外,还需要其百科信息即解释项——这个称为华盛顿的人做过什么,直至目标语读者和源语读者对该符号的理解趋向一致,这枚符号才到达最终解释项。术语是某个专门领域的词汇,其符指过程也呈现相对单纯的特点。但是术语随着其应用范围的扩大有溢出性倾向,即不再局限于某个专业领域,而是出现隐喻、象征等多种用法。
其次,类词的使用是译者为了使符指过程更加通畅而采用的手段之一。当一枚新制符号进入目标语时,由于和目标语之间存在着较大的语言间距,符号阐释者和这枚符号之间处于一种无从入手、缺少语义读入路径的尴尬境地。译者此时如果在此类语符上添加表示类属的上义词,则能便于目标语读者快速把握这些异质符号的所属范畴,如“加农”“坦克”“桑拿”等陌生的异质词汇之后加上表示类属的“炮”“车”“浴”等词汇,目标语读者可以依靠自己的已有知识结构进入符号的意义域,从而形成理解。而当这些符号在目标语中形成有效的意义域之后,会丢掉略显“繁赘”的类属词,变成更加纯粹的符号形式。
3.2 日制新词的符指过程
汉字在漫长的使用过程中由于假借、隐喻等机制形成了一词多义的特性,导致在命名和意义阐释过程会产生诸多困难。汉字本身意义的模糊性,加上不同译者存在的素质因素,加之术语命名过程机制的缺陷更是让术语符号携带的意义变得不可捉摸。在转换和阐释术语语符时,需要同时从语符、概念和交际方面出发,在具体的语篇、社会文化语境中进行多方面、多层次的探索,以达到目标语读者和术语意义视域重合的目标。我们以“逻辑”一词为例来阐释这个问题。
严复将logic翻译为“名学”,而logic本身和名学、伦理学、理则学等指示的概念存在重叠又相异的部分,它们代表的知识体系和世界图景不能完全重合。如果定名为“名学”,难免存在知识传播上的遮蔽,因此给目的语读者带来了理解上的困惑,激起了受众对此进行理解和阐释的欲望,所以他们不断针对这个术语提出诘问,在追问、回答的循环过程中逐渐形成对这个符号的理解。同时也是在对这一符号的动态理解过程中不断趋向最终理解。另一方面,符号“逻辑”刚植入异域时面临的阐释和理解困境在这种提问-回答式的意义建构中逐渐得到缓和,其意义空集也经历了从无到有、意义域广度和深度逐渐扩增的趋势。值得一提的是,对logic一词的所有译名,都不是毫无意义的,它们都充当了logic在异域定名时的不同变体,和“逻辑”形成了互文关系,在这一符号定名和意义域形成的过程中承担了不可或缺、推波助澜的作用。而这个符号的定名过程也充分证明了符号形式与其意义之间的固化关系只是暂时的,符号能指会在目标语受众中不断寻找新的理解阐释,扩大其意义的深度和广度;而符号所指也是游离于符号能指,致力于寻求更加合适的语言表达符号。符号形式(能指)和思想(所指)总是处于一种相互博弈、不断角逐的动态竞逐中。
4 符号的生存机制
4.1 符号之战的政治文化视角
严复翻译的很多词汇都未保留下来,原因何在?严复所在的年代和明末清初的中日文化格局早就不可同日而语。中日格局的转变导致文化走向的逆转,留日学生对日本西学的推崇,使得具有中国传统文化特征的西学名词在遇到日制新词这些“海归”名词时,自然而然处于下风。
4.2 符号生存的经济学视角
新制符号要在异域文化体系中固化下来,还和符号是否符合术语系统经济律、符号的能产性、使用频率等复杂的因素有关。术语系统经济律,意指在某个系统领域术语总数保持不变的情况下,单词的构词能力和术语系统的经济指数成正相关关系[8]。以economy为例,起初翻译为“依康老密、财理学、财学、生计”,都未流传下来。“依康老密”不仅拗口且不表义,不易理解,违背了经济律的原则,自然遭到抛弃。而“财理、财学、生计”的语用范围稍显狭窄,未达到国家层面。其他词汇如“立白的(liberty)”“勿黎达姆(freedom)”“题非尼旬(definition)”“爱耐而几(energy)”“批阿娜(piano)”“札斯惕斯(justice)”则分别被“民主”“自由”“定义”“能量”“钢琴”“公正”等替代,可见新制符号要符合经济率、简约性、能产性高等特点,唯有如此,其符指过程简捷才能得到语言使用者的接受。道金斯的“文本因子”理论能强有力地解释符号的接收度问题:它的生存价值取决于它的出现频率[9]。网络热词、流行歌曲、时尚元素这些符号在网络和现实中出现的次数越多,就证明这类符号在受众中的接受度和受欢迎度越高。乌托邦、黑客、模因等符号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就被频繁地使用,能极为快速地被目标语读者接受而成为其语言乃至思想文化中的一部分。
4.3 符号的能指优势与所指优势
译名作为一枚符号除了需要具有政治文化优势、符合术语经济律、具备高能产率等因素外,想要取得某一语言社团的合法身份,还需要具备“能指优势”或“所指优势”,或者两者兼具(如图1所示)。
图1 译名赋义实践动态模型
所谓“所指优势”,指的是符号能够明确地传达意义,这种符号占据语言符号的大部分。另一种符号,艺术的/仪式的/文化的符号行为,不能清晰明确地传达意义,有时甚至是故意将意义隐晦,这种符号属于“能指优势”。比如一尊后现代的雕塑,我们虽然不能直接接收到这枚符号的意义,但是这个符号也可以存在。如此,音译/相对任意性/能指优势与意译/相对理据性/所指优势存在同构性的关系(如图2所示),即音译词汇因为其命名相对任意而具有能指优势,比如香格里拉、贝加尔等,虽然字面意义不甚清晰,但这些词汇因为独特的美感而拥有了符号能指优势,而意译的词汇因为指向概念相对清晰,具有理据性,属于所指优势符号。兼具能指优势和所指优势的词汇最为难能可贵,比如图腾、基因等。能指优势和所指优势符号的数量在语言中保持平衡才是一门理想的语言,一般来说它们的数量比例为:能指优势和所指优势兼具<能指优势符号<所指优势符号。
图2 能指优势与所指优势
当今翻译主体从小众的精英阶层转入了“大众”翻译[10],时代的转变要求译者有自觉的术语翻译意识,在术语进行二次语符转码之际,要充分考虑到语符的符指层面,又要兼顾语符交际层面,以顺利实现符号的表意功能,达到符号增值、知识资本升值的目的。
5 结语
从中国译名史来看,在进行符号转换时,需要考虑到两套符号系统之间的概念映射关系,对所指概念进行匹配、重组、重新切割的操作,并在能指符号上采用高度模仿读音、以义定名(造新能指符号、造新所指概念)等符号转换。音译/任意性/能指优势和意译/理据性/所指优势存在同构性关系。任意性命名/能指优势的词汇多集中在地名和人名上,而具有理据性/所指优势的术语多体现在科技术语和通名翻译方面,两者相互补充,保证了语言系统的均衡有序发展。任意性确保具有异质性的新鲜语言表达符号得以进入异域,而理据性则在最大程度上利用已有的语言材料不断推陈出新。符号的符指过程需要译者、符号使用者在符号消费过程中与符号的对话中不断衍义,直至到达一个相对的意义终点。符号的生存和不同文化之间的身份高低、符号的经济率和使用率密切相关,只有符合时代潮流、符指过程简捷的符号才能最终在语言中保留下来。大众翻译时代要求译者从语符、语境和文化因素等方面综合考量,理性创制和消费符号,才能保证语言生态环境的可持续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