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三轮张

李忠元

小城不大，却绿树成荫，三轮张骑辆三轮，穿越熙熙攘攘的人流，间或还要喊上两嗓子。

三轮张，当然姓张，他每天蹬着这辆破三轮，穿街越巷的。干什么呢？当然是收废品。

其实，大家并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只知道他姓张，时间一长，大家见他总蹬一辆破三轮，就开始喊他：三轮张。时间一长，大家传来传去，三轮张就成了他的唯一名字。

三轮张，这名字多少有些古怪，甚至有点老气横秋，但说起来，他的年岁并不大，只是四十出头而已。

说他名字怪，其实他的性格更怪。三轮张收了十几年的废品，却始终坚持做到童叟无欺，街坊邻居一旦有人要卖旧货，都爱招呼一声三轮张。他呢，每次也是召之即来，收之即去。

就是因为从不缺斤少两，三轮张满大街倒腾一天也挣不了多少钱。起初，因为这，他没少遭受老婆的白眼，总是骂他是个不争气的。

但每次听了老婆的训斥，三轮张都不为所动，他总是扭过头，推上他的破三轮，收废品去了。

老婆望着他的背影更来气了，再抓到三轮张的影子就气吼吼地喊，你这个死脑筋，收废品不糊弄人，你还指望挣钱？

可冷言恶语说了千千万，三轮张依然我行我素，不见有一点改观。

三轮张老婆一看，更没好气了，她整天耷拉着一张脸，就像数落三孙子似的，爹长妈短的，啥难听说啥。

就是因为老婆的唠叨，三轮张对家有了恐惧感，每天走街串巷，收的废品多了，挣的钱也日渐多了起来。

可这样小打小闹，毕竟不是办法，只能维持温饱，根本挣不来大钱，老婆越想越来气，更不待见三轮张了。

可三轮张却很固执，他毫不妥协，老婆这一不待见，他就和老婆开始了冷战，老婆做的饭都不吃了，饿了就泡碗方便面。

老婆一看，更是火往上撞，就想给三轮张来个下马威，背着大包小包就回娘家。

老婆前脚这一走，三轮张就成了孤家寡人，生活上自然多了许多不易，但他每天嚼着方便面，倒也挺了过来，熬过了许多难捱的夜晚。

老婆觉得三轮张不可救药，托人传过话来，一周内不上门负荆请罪就离婚，自己就不回这个家了。

最后通牒一下，三轮张老婆胸有成竹，觉得三轮张这下只能就范了，没想到，她盼了整整七天七夜，连三轮张的影儿都没看到。

三轮张老婆绝望了，她打开已整理好的大包小包，在娘家重新安顿下来，真的决定不走了。

三轮张每天上街收废品，他一天也耽误不得，谁家有个旧货要卖，见不到三轮张，就亲自上门来喊，东西少的还送货上门呢。

风水轮流转，据说酒色财气也有个此消彼长，这女人不在跟前，三轮张憋着一股劲，都用在了收废品上，他把收来的废品整齐地码成摞，分门别类地堆放起来，让自家院落乱而不脏，井井有条。

渐渐地，大家发现三轮张身边没了女人，就开始热心地登门说媒了，更有甚者，一个水灵灵的大姑娘自己送上门来，但都被三轮张婉言拒绝了。

正当大家为三轮张的固执说三道四时，他的老婆突然夹着大包小包回来了。

当晚，大家竟然听到三轮张点着灯的窗内传来女人的嘤嘤哭泣，有几个好事的小青年挤眉弄眼去听窗，没想到还真有意外收获。

只听三轮张老婆说，上几天，我娘家哥抬了满满的一蛇皮袋旧书去卖，结果收废品称秤后直接告诉他三十八斤。爱多少斤就多少斤吧，不就是点废品吗？我娘家哥也没在乎，可卖完废品回了家，我娘说你这个傻小子，这袋子旧书我早就称过了，足有一百多斤呢，你只卖了个零头，这不是……

说到这，三轮张老婆的眼泪就下来了，还嘤嘤地哭起来。也难怪三轮张老婆咬牙切齿，她娘因为这次卖废品脑血栓都气犯了，还差点见了阎王。

窗内如泣如诉，窗外听傻了眼。

最后，窗内“啪”地关了灯，只听“嘭”地一声，随即三轮张“哎哟”一下，想必三轮张被捶了胸。

接着传出女人的一声嗔怪：都怪你，你要跟我好好地，我娘家的废品还用卖给别人吗？语声刚落下，窗内传出一声轻哼，就没了声响。

后来，三轮张在财大气粗娘家哥的赞助下，竟开起了大型废品收购站，因为他童叟无欺，诚信经营，从不在秤上做文章，东北三省的大小废品收购站都往他这送货，这下三轮张摇身一变，大家都喊他张老板。

好久没人叫他三轮张了，想起从前，三轮张总觉得缺了点什么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