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树木,百年树人
2023-03-31刘道玉
刘道玉
教育是周期最长的事业。孩童从开蒙到获得博士学位,至少需要20年,这仅是从学习经历来看。如果在要学业或事业上有所成就,成为“人物”,不到而立之年是难于圆梦的。
这一点古人是看得清的,反倒是当代中国人犯了糊涂。春秋时期,哲学家管仲在《管子》中说,“一年之计,莫如树谷;十年之计,莫如树木;终身之计,莫如树人” ,他深知育人要作为头等大事抓好。清朝梁章钜的《楹联丛话》中说,“刚日读经,柔日读史;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以“百年”计代替管仲的“终身”计。
百年树人,可作狭义和广义理解。从狭义上说,专指人才的培育;而从广义上,则泛指教育,以及与教育有关的学术著作、学风和学派。春秋时代,中国百家争鸣,盛况空前。
明代,中国有《水浒传》《三国演义》《西游记》等传世经典名著,也诞生了继春秋之后最多的学派。可是清代以后,除了《红楼梦》,中国鲜有传世经典著作,我以为这与清朝的闭关自守和腐败密切相关。
虽然欧美国家的文明史比中国要晚得多,但在文艺复兴旗帜下,欧洲的教权走下神坛,人性得到解放,极大地推动了教育、科学、学派和哲学、艺术、文学的蓬勃发展,对人类作出了巨大贡献。例如,物理学上的哥本哈根学派,是1920年代以玻尔和海森堡为首的物理学家在哥本哈根创立的,其成员不乏30岁出头的中坚力量。该学派有一张29人的合照,其中17人获得了诺贝尔物理学奖。
玻尔创造的哥本哈根精神是:在切磋中提高,在争论中完善,平等无拘束的讨论和密切合作的学术氛围。这无疑推动了量子力学的发展,也非常符合玻尔的个性与主张。
十多年前《纽约时报》曾评论说,欧洲若干学者坚信,千百年以來人类写过具有永恒价值的处世智慧书:一是意大利马基雅维利的《君主论》(写于1513年),二是中国孙武的《孙子兵法》(成书于公元前5世纪),三是西班牙格拉西安的《智慧书》(出版于1647年)。
法国思想启蒙家卢梭曾说,马基雅维利自称是给君主讲课,其实他是给人民讲课。1530年代《君主论》风靡一时,1550年代被列为禁书,大约百余年后这本书又恢复名誉畅销全球。在西方,这部书被认为是对政治斗争独到、最精辟和最诚实的“验尸报告”。
这本16世纪初期的著作,撕破了人类道貌岸然的表象,揭示出人类心灵深处最卑鄙、最肮脏、最奸诈、最残忍部分,有助于认识人性丑恶的一面。
此外,还有俄罗斯列夫·托尔斯泰的《复活》,爱尔兰作家詹姆斯·乔伊斯的《尤利西斯》,被称为“天书”,是20世纪百部英文小说之首。哥伦比亚作家加西亚·马尔克斯于1967年出版的《百年孤独》,风靡世界。
那么,为什么中国大师鲜见?我以为,原因就是,学风浮夸、造假泛滥,功利化日趋严重,没有人再皓首穷经、清心寡欲地做学问了。前几年,国内一些知名大学争先宣布建成“世界一流水平大学”的计划,难免有打肿脸充胖子的嫌疑。
去年,中国人民大学宣布退出世界一流大学排名的举措,值得肯定,这是在反对商业化对大学的干扰和其错误导向。
但同时,其又宣称这是与洋指标脱钩,这又错了。世界学术顶尖水平的大学,是有客观标准的。说到洋指标,中国的大学本来就是舶来品,借鉴外国又有何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