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枪王”高梦旎:家是我的铠甲
2023-03-27俞佳铖
俞佳铖
“首战用我,用我必胜!”2022年12月30日,“北京青年榜样”发布典礼上,高梦旎英姿飒爽,展现了女特警的别样风采。
30岁的高梦旎是代表中国警察出征的“世界枪王”,也是考出钢琴十级的青岛姑娘。作为北京铁路公安局北京公安处特警支队二大队大队长,她在建党100周年、新中国成立70周年、冬奥会执勤等无数次重大安保任务中,坚守在一线武装巡逻,守护安宁。
出彩青春,离不开良好的家风,家是她的港湾,更是一往无前的底气。
我骄傲,是军人的后代
高梦旎的家在青岛平度市,妈妈李亚波在平度市检验检测中心工作。想起女儿小时候,李亚波的第一反应是“头疼”。儿时的高梦旎特别调皮,一有机会就溜出去玩,妈妈每次寻找,从不看地面,而是仰着头,在树上找女儿的影子。
上小学之后,虽然成绩不错,但高梦旎的“活泼”劲儿,连老师都吃不消,上课吃东西、传纸条、小声讲话,都少不了她的份儿。
为了让女儿“安静”些,李亚波和丈夫商量后,决定每年寒暑假把她送到姥爷家。姥爷曾是一名军人,对儿孙辈出了名地严格。高梦旎到了姥爷家,算是被“管”起来了,仅学规矩这条,就让她叫苦连天。“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吃饭不能讲话,专心做事不能开小差。”姥爷用这些标准要求高梦旎,在她幼小的心里种下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的种子。
姥爷对高梦旎实行军事化管理,每天早上都要求她把被子叠成方正的“豆腐块”。起初,高梦旎嫌麻烦,敷衍了事,但姥爷一遍遍地要求她重叠。“叠不好,午饭没得吃。”在美食的“威胁”下,高梦旎只能噘着嘴,把被子叠成姥爷满意的样子。
每个星期,姥爷都会组织召开家庭会议,让高梦旎他们几个小孩搬着小凳子围坐一排,汇报一周的学习和生活情况,还要进行自我剖析,提出问题,解决问题,更好地迎接新的一周。
良好的家风深深影响着高梦旎,不仅养成了自律的学习和生活习惯,还传承了姥爷严于律己、吃苦耐劳的精神。
在对女儿的教育上,李亚波对一句话深有感触:父母是孩子最好的榜样。高梦旎上小学那些年,李亚波夫妇晚饭后常常打开电视机追剧。直到有一天,李亚波发现女儿弹钢琴时,完整地弹出了自己追看的电视剧主题曲,这才意识到,她追剧时,一旁做作业的女儿根本没集中注意力。果然,之后好几天,李亚波观察女儿,短短一个小时,她居然跑了四五次洗手间。
李亚波和丈夫当机立断:卖掉电视机。此后,女儿做作业,她就看书、读报或做家务,随着时间的推移,高梦旎做作业专心多了,效率也越来越高。
钢琴一直是高梦旎的爱好,初三时,学习任务繁重,但她还坚持练琴,导致成绩有所下降。李亚波并没强制要求女儿放弃练琴,而是和她商量,先把全部精力放到学习上,钢琴以后再学。可高梦旎不愿意,李亚波选择尊重女儿,高梦旎也向妈妈保证,一定找到平衡点,不影响学习。
高梦旎说到做到,不仅成绩赶了上来,还通过了钢琴十级考试。
也许是受姥爷影响,军人在高梦旎心中一直是神一样的存在。虽然没能圆绿色军营梦,但2012年,她考入了铁道警察学院侦察系。
从“0环”到“世界枪王”
警校比普通大学严格很多,高梦旎倒很适应,这得益于小时候姥爷对她的教育。生活学习、同学相处,她都游刃有余,李亚波夫妇明显感觉到,女儿的性格“稳”了很多。
高梦旎最喜欢射击课,她模仿电影里警察的样子,动作帅气,精准度却差强人意。第一次射击,15米,5发子弹,高梦旎打完后,感觉挺不错,谁知一看,枪靶上居然空空荡荡,连个子弹的痕迹都没有。
毫无疑问,子弹全部脱靶,成绩0环,高梦旎倍感压力,怎么办?她的狠劲儿上来,坚信一件事重复一万次就能创造奇迹。高梦旎每天重复出枪、上膛、瞄准、击发……如此单调、机械和枯燥的动作,几百次练下来,地板上全是滴下来的汗水。一个学期后,她的射击科目取得满分的好成绩,丝毫不输给男生。
2014年,高梦旎考入北京铁路公安处特警支队,成为铁鹰突击队里仅有的四名女特警之一。
对于女儿选择警察这个职业,李亚波是支持的,可没想到女儿会成为一名特警。特警常常面临反恐、解救人质等任务,危险重重。
去警队报到前一夜,高梦旎兴奋得辗转反侧,想起姥爷曾教导自己:不打无准备之仗。虽然姥爷已经过世,但他的精神一直激励着自己,高梦旎决心继续扎扎实实练好基本功,成为一名时刻拉得出、冲得上、打得赢的战士。
新警培训,高梦旎为了争取更多的射击练习机会,动起了“小脑筋”。她主动帮教官发子弹、贴靶纸、整理靶场卫生,等大家练完,她向教官申请再练一会儿。
如果遇到“铁面无私”的教官,高梦旎这个假小子还会“撒个娇”:“剩下这几发子弹,能不能让我打呀。”有时候教练也拿她没办法。几番软磨硬泡下来,高梦旎很快成了队里的“蹭子弹达人”。
和警校不同的是,特警支隊的训练近乎是“魔鬼训练”,在教官眼里,只有战士,没有男女。高梦旎永远不会忘记,第一次站在12层楼高的攀登楼上,腿发软心发颤;第一次面对专业柔道运动员,她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推不动对方;以前体育课最怕长跑,而今要面对负重10公里武装越野……
当一道道难关被逾越,她体会到了什么叫作“脱胎换骨”。
成为特警不久,高梦旎在北京站执勤时遇到一个持刀男子,她在第一时间控制了犯罪嫌疑人并卸下他的凶器,事后,发现对方的衣服里还有十余件管制刀具,是个高度危险人物。
这是高梦旎第一次独自处置突发事件,当时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如今回忆起来,只不过是“小菜一碟”。
2018年11月,经过层层筛选,高梦旎代表中国警察出征第二届世界警察手枪射击大赛,这是她第一次参加世界级大赛。全国选拔赛前夕,李亚波觉得才当特警四年的女儿不太可能选得上,还安慰她:“就当一次历练。”
直到高梦旎出发前往广东佛山参赛那天,李亚波才意识到,女儿不仅已经悄悄长大,还背负上了为国争光的神圣使命。
那次比赛吸引了73个国家和地区的242名选手参赛,设置了沙滩、银行等实战场景,要求选手必须具备掏枪即射的能力,且只能在发现情况时再拔枪,一旦违规,立即就会被紧随身后的裁判判处DQ(Disqualified),取消资格。
高梦旎了解比赛规则之后,和妈妈视频说:“我以后再也不吃DQ(一种冰淇淋品牌)了!”李亚波看着女儿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俊不禁,有时候她觉得女儿长大了,有时候觉得还是那个爱爬树的皮孩子。
那次比赛,初出茅庐的高梦旎对于获奖并不抱期待,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顺利完成比赛,不能给中国警察丢脸。也许正是“轻松”的心态,让她一鸣惊人,获得世界成员国比赛女子个人冠军、女子团体冠军、成员国团体总冠军的优异成绩。
顶着“世界枪王”的光环,高梦旎载誉归来,第一件事就是回到老家,穿上比赛服,戴上奖章、奖牌,向姥爷的遗像敬了一个军礼:“姥爷,我没有辜负您的期望。”
军功章里有父母的一半
25岁就成了世界级神枪手,高梦旎让身边人刮目相看,熟悉她的朋友都说,不拿枪的高梦旎呆萌可爱,两只眼睛甚至有一种“睡不醒”的感觉,但一拿起枪,她目光锐利、眼神冷峻,淋漓尽致地诠释了射击的最高境界:快、准、稳。
那么,枪王是怎么炼成的?只有李亚波清楚女儿的付出,没有什么天赋异禀,全靠勤学苦练。她眼睁睁地看着女儿手上的茧子,一个个被硬生生地磨了出来,而这些茧子,就是高梦旎努力拼搏的见证。
右手虎口是茧子最多的地方,从最初被枪支震裂、结痂,再到练出水泡,最后磨出老茧,这个过程有多痛?高梦旎几乎没在意过,只是依稀记得,虎口处前前后后磨出过十五六个茧子。她笑说,省了买磨砂膏的钱,洗脸时用茧子磨一磨,角质被磨掉不少。
李亚波给女儿准备最多的就是护手霜,高梦旎想起来时会涂一涂,却也知道对于这双已“面目全非”的手来说,已经不怎么管用了。有时候,高梦旎会跟妈妈开玩笑,自己的手这么“难看”,以后戴结婚戒指肯定不好看。李亚波心疼女儿:“在真正爱你的人的眼里,这是一双最漂亮的手。”
2019年9月,高梦旎前往意大利参加第三届国际警体联世警赛的前一天,训练时不慎被反弹的弹片击中右腿,肌肉被打穿,鲜血直流。但大赛规定,一人缺赛就会取消团体成绩。
为国参战,一身荣光,高梦旎咬牙坚持:上!靠着厚厚的绑带和止疼药,她在手枪射击科目获得女子个人第二名、女子团体第一名。这块最“痛”的金牌,让高梦旎感受到,战胜伤痛为国争光,是何等的幸福与荣耀。
这一路走来,高梦旎大大小小的伤痛无数,腰椎是错位的,膝盖跑出了关节炎,耳鼻好几次被震出血,为了不让父母担心,她从来报喜不报忧。李亚波好几次从电视新闻中才得知女儿受伤,担心之余忍不住埋怨:“自己女儿的事,我常常是全世界最后一个知道的。”高梦旎安慰妈妈,训练中,拉伤、磕伤、碰伤、崴脚什么的,几乎每天都会碰到,可战友们谁身上没点儿伤?那都不是事儿。
2019年,高梦旎接任特警支队二大队大队长,同时兼任支队射击教练。长年留着利落短发的她,职责所在,身上明显比同龄人多了几分严肃和沉稳。
特警支队担负着北京地区各大火车站的反恐处突任务,车站是一个流动性相当大的场所,人员密集复杂,随时会有各种各样的情况出现,作为一支守护首都的铁路公安应急处突力量,“首战用我,用我必胜”是他们的铮铮誓言。在岗1分钟,警惕60秒,每个队员都练就了一身“十八般武艺”,保障铁路大动脉和广大旅客的平安。
在高梦旎记忆中,工作后的第一个除夕,她在北京火车站执勤,晚上八九点,一名妈妈牵着小男孩从她身边经过,小男孩突然停下来,看着她笑,然后举起小手,向她敬礼。高梦旎突然心头一暖,立刻向小男孩回了一个标准礼,还把身上带着的糖果送给他。小男孩兴高采烈地走了,还一步三回头地朝着高梦旎的方向望,那一刻,高梦旎似乎一下子明白了平日里艰苦训练的意义,自己是一名特警,保护千千万万旅客平安回家,义不容辞!
这些年,因表现出色,高梦旎先后荣立个人一等功1次、个人二等功1次,荣获公安部级“标兵个人”、公安部铁路公安局“铁警先锋”、全国铁路青年五四奖章等荣誉。
儿时,父母是高梦旎的榜样,如今,她成了父母的骄傲。在她看来,军功章有自己的一半,也有父母的一半。李亚波曾获得平度市“十大最美母亲”荣誉,她感慨,父母是孩子的老师,孩子也是父母的一面镜子,相互借鉴,彼此成长,丰富人生阅历,成为更优秀的人。
工作之余,高梦旎和大多数女生一样,喜欢看电影、听音乐、健身,而她一向喜欢的弹琴也从不曾生疏。虽然曾经的“钢琴手”已粗糙不堪,但弹出来的琴声依然优美动听。在刚刚过去的元宵节,高梦旎回家吃着母亲煮的汤圆,弹上一曲《妈妈的吻》,音符跳跃之间,诉说着她对父母深深的眷恋与感恩。
編辑/宋凌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