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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马克思技术观的主体解放向度

2023-03-22齐承水

大连干部学刊 2023年1期
关键词:异化本质市民

齐承水

(西北工业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陕西 西安 710129)

实现人的解放、促进人的全面发展是马克思技术观的理论主题,对于这一点学术界已达成共识。深入思考可知,人的解放是在主体解放的视阈下展开的,主体解放的过程其实也体现了技术不断发展变化的过程。俞吾金提出了马克思的自我意识主体、市民社会主体、个人主体以及资本主体等主体概念[1]。在此基础上,笔者认为,马克思不仅关注主体自身的形成与发展,而且也十分关注主体的解放。马克思对主体的理解从认识论转向生存实践论,赋予了主体解放以丰富的实践内涵[2]。因此,从主体解放视角探究技术的发展进路,充分彰显了技术在主体解放不同发展阶段所具有的不同理论特质,从而深化了对技术与人的解放关系的研究。主体的解放和技术的发展是辩证统一的,只有主体得以真正解放,人的解放和人的全面发展才会实现,进而技术的价值才能得以彰显。

一、从类主体转向市民社会主体:技术思维方式变革的逻辑展现

马克思对技术的关注与思考并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在其思维方式的变革中不断彰显的。在马克思之前,德国古典哲学家把技术视为精神理性的产物。康德认为,技术是人为自然界立法的体现,是人作用于自然的一种处理方式。但这种技术具有意向性,其本质反映的是人的主观意志和道德实践。在这之后,黑格尔也认为,“理性的技巧一般讲来,具体表现在一种利用工具的活动里。”[3]概言之,康德和黑格尔语境中的技术是精神理性的附属物。尽管马克思受到他们理性自由和自我意识的影响,但随着对社会现实的深刻洞察,马克思对技术的理解逐渐转向唯物主义。费尔巴哈曾使得唯物主义的传统重新树立起来,尤其是对“类本质”和“类概念”的认识,这对马克思技术思维方式的变革产生了重要影响。恩格斯曾指出,马克思非常欢迎费尔巴哈的唯物主义观点,在某种程度上都成为了费尔巴哈派了。《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作为马克思技术哲学的奠基之作,马克思超越了费尔巴哈的类哲学,对技术与类主体及其解放的理解已经具有历史唯物主义的雏形了。

类主体作为有生命的类,其类特性和类本质是在实践和技术中不断彰显的。马克思在批判费尔巴哈运用感性直观理解类主体的基础上,指出了类主体是一种能动的、感性的存在物。类主体在展现自身生命活动中,运用“首先作为人的直接的生活资料,其次作为人的生命活动的对象(材料)和工具——变成人的无机的身体”[4]161。这里的工具其实就是技术,在技术活动中对人们不断改造对象世界,证明人自身是真正的类存在物。换言之,技术和实践是类主体丰富类生活的根本动力。在马克思看来,类主体能够依靠技术性的劳动来展现自身的生命,从事自由自觉的类活动。作为具有本质力量的存在物,类主体是在工业的发展中展现自身的力量。“工业的历史和工业的已经生成的对象性的存在,是一本打开了的关于人的本质力量的书。”[4]192工业是技术本质力量的展现,在类主体的生存发展中,技术的作用不言而喻。相比较于费尔巴哈以爱的原则理解类主体,马克思将技术性劳动引进来,改变了我们对类主体理解的思维方式。进一步讲,通过技术性劳动满足了类主体的肉体生存需要,同时也将类主体的自我意志表现出来,这就超越了动物单一的生命活动形式。因此,在自然科学和技术性劳动融入类主体的生活中,马克思的技术思维方式也逐渐发生转变。

然而,异化劳动阻碍了类主体的发展,人的类本质同技术活动相异化。在马克思看来,技术性劳动是类主体存在的依托,体现在类主体的生命活动、本质力量和价值彰显中。但现实情况是,技术性劳动造成了类本质的异化,也阻碍了类主体的解放。因此,面对技术性劳动异化的现实,扬弃资本主义私有制,才能实现类主体的解放。具体来看,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其一,应该积极扬弃技术性劳动的异化。技术性劳动推动了类主体进步,但以异化的技术逻辑为核心的劳动本质上也是异化的,从而成为制约人生存发展的障碍。其二,应该扬弃以技术为基础的分工的异化。技术的发展推动了社会各行各业的分工,然而分工仅仅是资产阶级满足自身所谓幸福生活的手段,对分工异化的扬弃才能让类主体的实践活动成为自由自觉的活动。其三,对资本主义私有制进行积极变革。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类主体得以解放的关键是变革资本主义私有制,在工业技术的发展中为其积淀物质力量。诚如乔瑞金所言,技术实践活动对人的类本质的异化问题的解决仍然需要在技术自身的进步中进行,共产主义社会的实现也必须要依靠工业技术的发展[5]。一言以蔽之,自然主义和人道主义的统一是类主体解放的真正标志。尽管此时马克思对技术的理解还处在人道主义阶段,但伴随马克思深入市民社会,技术思维方式的变革就彻底完成了。

马克思超越黑格尔的地方,就在于技术源于市民社会主体。在马克思看来,市民社会是国家的前提,是我们认识一切事物的现实基础所在。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市民社会主体具有了历史唯物主义的内涵。“受到迄今为止一切历史阶段的生产力制约同时又反过来制约生产力的交往形式,就是市民社会。”[4]540对技术的理解并非在天国中进行,而是要在感性的、现实的市民社会中。市民社会主体并非是一个抽象的概念,而是在工商业活动中呈现的发展现实。“市民社会技术事实的被发现和触及,是马克思发现历史的现实基础的关键环节,也是马克思技术哲学形成的重要步骤。”[6]在马克思看来,市民社会就是资产阶级社会,市民社会的发展繁荣与技术存在着密切的关系。市民社会的发展需要推动了技术的发展,呼唤技术进步所带来的物质基础。换言之,技术在某种程度上取决于市民社会的内在需要机制。同时,技术的发展也主动地推动了市民社会的发展,以技术为基础的大工业是资本主义社会发展的内在动力。除此之外,统治阶级为了维护自身所谓合法性统治,总是发展有利于巩固统治阶级需要的技术,诚如吴国盛指出,政治总是干预技术的发展。从根本上看,市民社会的技术事实存在,是我们理解马克思技术观历史唯物主义转向的关键。

由于资本主义异化文明的存在,市民社会主体的解放是必然的。而技术作为一种现实力量存在,又为市民社会主体解放提供了动力支撑。在马克思看来,市民社会本质上是虚假的,人们市民社会生活与政治生活的分离就是体现。作为历史发展基础的市民社会,“它不去认识(比如说)某一历史时期的工业和生活本身的直接的生产方式,它就能真正地认识这个历史时期吗?”[4]350对生活世界和技术的认识是理解市民社会的基础。因此,对市民社会主体解放的剖析,应该深入到自然科学、物质生产和工业技术中来,进而拨开市民社会发展异化的迷雾。进一步讲,技术作为市民社会的重要元素,它“是一个在场者与不在场者的综合,显著起作用的部分是由一大推不在场者支配的,包括经济、政治、文化价值”[7]。从这个层面看,技术的各方面价值是在市民社会场域中展现出来的,反过来也会对市民社会本身产生重要影响。换言之,要充分发挥技术的各方面价值以促进市民社会主体的解放。随着市民社会发展种种弊端的出现,技术的发展形式也将成为技术本身发展的桎梏。因此,注重技术的综合价值和技术的社会批判性形式是我们理解市民社会主体解放的基础,原因在于,马克思指出了市民社会史和工业史是辩证统一的。也正是在市民社会主体中,马克思对技术的理解是以历史唯物主义为基础的,此时他已经完成了技术思维方式的变革。

二、从个体主体转向资本主体:技术人性本质异化的现实境遇

随着历史唯物主义的确立,马克思认为个体主体是技术的存在主体,技术作为人的存在方式,具有人性的本质。在马克思看来,作为现实的个体主体是由物质生产实践活动所决定的。技术人性本质的彰显其实是在技术的人学生存论中体现出来的,尤其是个体主体从自然生存到技术生存过程中逐步形成的。由于虚假共同体的存在,资本主体实际上成为了技术的存在主体,技术人性本质异化的出现就不可避免。在资本主义私有制中,个体主体始终是依附于资本主体的,基于此的技术实践活动是畸形和异化的。在马克思看来,个体主体转向资本主体的过程,其实也就是技术人性本质异化不断展现的过程。进一步讲,个体主体解放是建立在资本主体解放的基础上的,这也是技术人性本质复归的基本前提。因此,深入剖析技术人性本质异化的现实境遇,就是要从技术与个体主体、资本主体的内在辩证关系出发。

技术作为个体主体的基本存在方式,其本质是在人的自然活动和社会活动中体现的。换言之,没有个体主体的存在,也就无所谓技术的存在。“从人类进化的观点看,技术的起源从属于人类的起源,没有人类的诞生,便没有技术现象的发生。”[8]为了维持自身的生存和发展,人们借助技术进行生产劳作,在技术实践活动中彰显个体主体生命的本质。在人与自然的物质变换过程中,技术在劳动中是对人体器官的延伸。“自然物本身就成为他活动的器官,他把这种器官加到他身体上的器官上,不顾圣经的训诫,延长了他的自然肢体。”[9]人们的技术活动同人们如何确证自身的生命是一致的,因此如何生产、生产何物则取决于人们的技术手段。技术是现实的人与自然界之间的桥梁,自然的人化过程就是个体主体通过技术确证自身本质的过程。在此基础上,个体主体将自身的强力意志融入到技术活动中,拓展和延伸了个体主体的社会关系空间。可以说,技术在个体主体利益需求、社会关系形成、自由个性彰显以及自身能力提升中起到了重要作用。因此,人的存在方式和生存境遇是理解技术人性本质的逻辑起点。

技术在推动个体主体发展的同时,也在资本主义私有制中出现了其人性本质的异化。在严密的技术统治体系中,个体主体由于丧失了否定性和自由性,技术走到了自身发展的反面并造成个体主体的异化。归根结底,技术人性本质异化是在现实生活中表现出来的。其一,个体主体现实生活的加速化。随着机器制造机器,个体主体逐渐成为机器的附属物,人们生存空间和生活时间逐渐被压缩。“科技加速对社会现实的影响无疑是巨大的。尤其是,这完全改变了社会的‘时空体制’,也就是说,改变了社会生活的空间和时间的知觉与组织。”[10]技术加速发展也造成了社会变迁速度加快,社会结构、职业结构以及经济结构等全面改变。其二,个体主体现实生活的单一化。“技术社会发达地区的有组织的工人都过着明显缺乏否定性的生活;同社会劳动分工中的其他人的目标一样,他正在被纳入由受到管理的人们所组成的技术共同体中。”[11]23言外之意,经济活动成为了人们生活的全部,人们对日常生活缺乏否定性和批判性。技术异化无疑是人们日常生活异化的加速器,基于此,人们的认知水平和生活方式就仅仅局限在狭隘的统治体系中。其三,人们现实生活结构的层次化。技术异化加深了两大阶级的对立,人们的物质生活与精神生活相割裂,由此造就了个体主体的片面化发展状态。

从根本上看,个体主体解放需要技术活动本身的推动。技术发展和人的生活是捆绑在一起的,个体主体的发展离不开技术活动支撑。马克思认为,技术具有发展生产力和解放生产力的作用,通过技术实践能够彰显技术具有的个体主体解放价值。“‘解放’是一种历史活动,不是思想活动,‘解放’是由历史的关系,是由工业状况、商业状况、农业状况、交往状况促成的。”[4]527这表明,工商业的发展、技术的进步和交往的程度都是个体主体解放的重要因素。原因在于,我们的感性世界都是工业、技术和历史的产物,都是在世世代代人们的技术发展和社会交往中逐渐形成的。人们在利用技术征服和改造自然的同时,技术也为个体主体异化扬弃提供了可能,从而充分彰显技术是人的本质力量。在工业社会中,技术能够促使生产力发展并满足人们的需要和创造新的需要,同时也能成为消除其解放潜能的手段和制度[11]201。换言之,技术人性本质异化的扬弃和个体主体解放的实现,都需要借助技术的力量来促进。在此基础上,需要找到技术人性本质异化的原因所在,这也是个体主体解放需要解决并面对的。

在资本主义异化文明中,资本主体本质上已经代替了个体主体成为社会历史的推动力量,技术以资本主体为承载对象而不断彰显自身的力量。在《1857-1858年经济学手稿》中,马克思指出了资本作为主体不是一个固定的概念,而是在经济运行过程中动态体现出来的。资本作为一种独立存在的力量,在推动社会发展的同时,也使得个体主体失去了独立性。在此基础上,技术人性本质的异化也更加严重了。其一,资本通过技术对自然的控制。对技术进行资本的投入,促使技术不断变革,这为技术控制自然提供了一定的技术基础。在资本革命性的强有力推动下,对自然的技术控制其本质是人对人进行控制的一种反映,由此造成了自然环境破坏,加速了人与自然的异化存在关系。其二,资本通过技术对社会的宰制。在马克思看来,资本通过技术行使社会权力加强对社会的控制。这种社会权力本质上是一种经济权力,“科学和技术使执行职能的资本具有一种不以它的一定量为转移的扩张能力”[12]。也就是说,技术是资本行使自身经济权力的助推器,技术逻辑和资本逻辑都是始终围绕着这个权力中心而展开的。资本的扩张性和技术野蛮性结合在一起,迫使整个社会系统的运转都围绕在以技术和资本建构起来的控制体系中。其三,资本与技术合谋对人的奴役。人们通过技术生产的物质财富并没有改善自身的生存状况,反而造成了人们物质生活的贫困。“新发现的财富的源泉,由于某种奇怪的、不可思议的魔力而变成贫困的根源。技术的胜利,似乎是以道德的败坏为代价换来的。”[13]资本与技术合谋对人的奴役已经逾越了道德底线,由此人们的精神生活也受到了折磨。

因此,资本主体的解放是扬弃技术人性本质异化的前提。马克思认为,资本是社会历史发展的产物,其本身的存在具有合理性,我们不是要反对资本本身,而是要对以资本逻辑为核心的技术的资本主义运用进行扬弃。在“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社会中,资本主体是支撑整个资本主义社会的内在动力,资本本身应该成为手段,但现如今却变成了目的。因此,资本主体解放的关键在于对资本主义私有制进行彻底变革。“这还需要对我们现有的生产方式,以及和这种生产方式连在一起的我们今天整个社会制度实行完全的变革。”[14]这就启示我们,仅仅扬弃技术的资本主义运用是达不到目的的,关键在于对资本主体的制度依托进行变革。以资本主体构建的资本主义文明是历史暂时性的产物,最终会在人类新文明的演进中走向灭亡。“资本不可遏止地追求的普遍性,在资本本身的性质上遇到了限制,这些限制在资本发展到一定阶段时,会使人们认识到资本本身就是这种趋势的最大限制,因而驱使人们利用资本本身来消灭资本。”[15]91换言之,资本主体的发展表现出一个过程性,资本异化同资本异化的扬弃走的是同一条道路。因此,只有用历史辩证法来看待资本,才能为技术人性本质复归奠定坚实的基础。

三、从阶级主体转向人类主体:技术价值取向重塑的路向选择

在阶级社会中,技术在维护一定的阶级统治中发挥着重要作用,它具有鲜明的价值取向和实践指向。“技术是社会利益和文化价值倾向所建构的产物,在技术与社会的互动整合中形成了技术的价值负载。技术不仅体现了价值判断,同时也体现了更广泛的社会价值和技术主体的利益。”[16]也就是说,在以阶级主体存在的社会中,技术的价值取向是以统治阶级自身的利益为前提的。消灭以资本增殖为价值取向的资本主义技术统治机制,构成了无产阶级主体解放的重要问题域。马克思认为,在真正的共同体中,阶级和国家将会消亡,此时技术超越了阶级性,而具有公共性的特质,即以实现人类主体的解放和促进人的全面发展为价值取向的。这充分表明,从阶级主体解放到人类主体解放的过程,其实也是技术价值取向重塑的过程。

技术的发展在阶级统治权的获取中发挥着重要作用。从人类社会发展形态看,以技术为核心的生产力的进步起到了根本作用。资产阶级统治权的获得,其实就是资产阶级用先进技术推翻了封建地主阶级统治。“火药把骑士阶层炸得粉碎,指南针打开了世界市场并建立了殖民地,而印刷术则变成新教的工具,总的来说变成科学复兴的手段。”[15]338以火药、指南针和印刷术为代表的先进技术,是资本主义社会确立的重要技术杠杆。随着机器大工业的发展,无产阶级在资本主义生产技术体系中逐渐分化出来,从而由自在阶级走向自为阶级。正是由于技术具有一定的政治性,所以它作为一种强制性的力量在对无产阶级进行剥削。因此,在阶级斗争的历史中,技术就不再是一个中立性概念,而是具有一定的价值倾向。资产阶级把技术系统、资本系统、分工系统等交织在一起,加速了对无产阶级的控制。资产阶级并没有把阶级斗争局限于国内,而是在世界交往中通过军事技术扩大统治范围。在原本纯粹的贸易基础上进行的侵略,本质上还是由于工业起到的反作用,由于向这些国家进行商品输出的必要性,由此他们创立和发展了大工业[17]。以海外贸易为基础的资产阶级利益的获得,归根究底是以技术为核心的大工业推动的结果。不论是资本主义国内的阶级斗争,还是它对落后民族的征服,技术都发挥着重要的作用。从总体上看,技术的发展与无产阶级人数的增加成正比,无产阶级主体在技术控制中走向异化。

在实现无产阶级主体解放的过程中,技术到底能够起到什么样的作用呢?需要指出,尽管技术并不是无产阶级获得统治权的根本因素,但技术对社会的进步发展具有重要推动作用。其一,技术应该以无产阶级主体为存在力量。“无产阶级的历史认识开始于对现在的认识,开始于对自己的社会地位的认识,开始于对其必然性(即其起源)的阐明。”[18]也就是说,无产阶级语境中的技术始终是代表着社会绝大多数人的利益,是以促进人的全面发展为价值取向。其二,无产阶级应该通过发展技术生产力夯实统治的物质保障。马克思认为,资产阶级社会中的技术是可以继承和利用的。在资本主义社会中发展起来的机器,会制造适合于建立社会主义目标的新一代机器,技术是可以被改造和重新利用的[19]。这表明,通过技术实践推动生产力发展,从而为实现无产阶级主体解放奠定坚实的物质基础。其三,充分发挥技术的革命性作用,通过社会革命推翻以机器大工业为基础的资产阶级的统治基础。在此基础上,无产阶级才能建立以维护自身利益为基础的技术发展模式和技术的制度体系。

马克思认为,建立在无产阶级主体解放基础上的社会制度是具有过渡性的,而真正的人类主体的解放是没有阶级存在的。人类主体解放只能存在于真实的社会共同体中,此时人们在使用技术时更注重它的价值理性,由此技术的人类自由价值就会得以彰显。无产阶级主体在利用技术反抗资产阶级统治时,就要促使技术从虚假共同体中解放出来。换言之,技术解放是人类主体解放的前提,技术是人生存发展的手段而非目的。原因在于,人类主体解放为技术的解放提供了价值指引和实践导向,此时技术是朝着人的全面发展方向不断进步的。真正的共同体是人类主体解放的价值依托,也为技术的解放创造了科学的制度基础。哈贝马斯指出,技术对人的挑战不可能仅仅通过技术来解决,而必须进行一种政治上有效的,能够在社会中把技术知识与技术能力同我们的意愿相结合进行探究[20]。自由人的联合体代表了人类本身的利益,它是新的人类文明实践形态,技术在这个新的社会发展形态中能够得到解放。

人类主体解放的真正标志是人的全面发展的实现。人类解放的技术途径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其一,通过技术进步促使人们拥有更多的剩余时间。在马克思看来,随着物质生产生活资料的丰富,自由时间就成为人们进行自我提升的内在保障。因此,通过发展技术生产力以提升劳动生产率,让人们获得更多的剩余时间,从而促使人们不断完善和提升自己。在剩余劳动中减少必要劳动时间,同时将社会必要劳动压缩到最低程度,人们才会有更多的时间进行创造,从而在科学、艺术等方面得到发展[21],在此基础上的人才是一个具有丰富内涵的人。其二,积极打造技术与自然、社会、人的和谐发展局面。陈昌曙认为,在谈及技术与未来的关系时,应该把发展观与自然观结合起来,实现人类的可持续发展也必须有新的自然观的转变[22]。技术回归价值理性之后,技术在改造自然和社会中将不会出现异化,而是朝着人的自由发展和全面发展的方向迈进。其三,以技术实践变革旧的社会关系。人类主体是社会关系存在的最高表现,其本质上是实践的,技术实践可以变革落后的、虚假的社会关系,充分彰显它在人类主体解放中的革命性作用。

需要指出的是,应该从真正共同体文明理解技术和人类主体解放。实现人的全面发展并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在矛盾的重生与矛盾的解决相互交织中不断实现的。技术风险的出现也是很正常的,它既可能来自于自然和人自身,也有可能来自整个社会的发展系统。因此,应该坚持历史辩证法原则,深刻剖析技术风险的存在与人类主体解放之间的辩证关系。贝克认为,现代性社会中风险的发生往往同科技风险相叠加在一起。从深层次看,技术风险的出现和技术困境的解决也是辩证统一的,规避技术发展的风险是需要以人类主体解放的价值取向为指引的。因此,走出现代性风险社会的困境,就在于建立人类新社会、创建人类新文明。在一个主体不能离开技术而独立存在的时代,人应与技术形成强大合力为建立新的人类文明而奋斗。“人与技术之间关系的和谐发展,只要技术发展被引导着沿着适应于已指出的技术的意义揭示的轨道发展,就是完全可能的。”[23]换言之,就是坚持技术发展和人类文明进步的内在统一,在正确价值观指引下充分发挥技术实践的能动性作用。在此前提下,技术的人性复归和人的全面发展才会得以实现。

综上所述,对马克思技术观主体解放向度的阐释,本质上深化了对人的解放与技术发展关系的研究。技术思维方式的变革、异化现实的展现以及价值取向的重塑,其实都是在马克思主体解放思想的历时性变化中彰显出来的。尽管在主体解放思想的发展过程中技术的理论特质不同,但马克思的人文关怀却贯穿于技术发展过程的始终。关键在于,“要重视人的尊严、人生的意义和人的价值追求,这样的技术才是合乎人性本质的,从而才不会陷入人类中心主义发展模式的窠臼。”[24]进而言之,应该坚持马克思的历史辩证法,在主体解放思想的历时性变化中探究技术的发展演进,深化对马克思技术观的理解。尤其是随着现代性的快速推进,技术的创新发展应该如何推动当今中国个体主体、民族主体以及人类社会主体的进步,这是摆在我们面前必须要面对并深入思考的。正是从这个层面讲,马克思技术观的主体解放向度对促进社会主体的进步和人的全面发展有着不可或缺的现实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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