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训练对血脂谱的影响

贾娜、黄铖、夏辰兮综述，汪芳审校

循环中的脂蛋白是一组由脂质和载脂蛋白（Apo）组成的可溶性生物大分子,其中脂质主要包括游离胆固醇、胆固醇酯、甘油三酯（TG）和磷脂等，是人体重要的能量来源和细胞结构的成分；Apo 主要包括ApoA1、ApoB、ApoC 和ApoE 等。Apo 最基本的功能包括维持脂蛋白结构的稳定性，作为脂蛋白被相应受体识别和结合的配体，以及调节脂蛋白代谢相关酶[如卵磷脂胆固醇酰基转移酶（LCAT）、脂蛋白脂肪酶（LPL）]的活性等，在脂蛋白代谢中起重要作用。利用超速离心和电泳可以将血浆脂蛋白分为若干类，根据脂蛋白的水合密度从低到高分为乳糜微粒（CM）、极低密度脂蛋白（VLDL）、中间密度脂蛋白（IDL）、低密度脂蛋白（LDL）、脂蛋白(a)、高密度脂蛋白（HDL）等。

临床常见的血脂异常包括总胆固醇（TC）、低密度脂蛋白胆固醇（LDL-C）、TG 升高，或高密度脂蛋白胆固醇（HDL-C）降低。LDL-C 有致动脉硬化作用，近年来，强化降LDL-C 治疗取得了明显降低冠心病死亡率的成效。HDL 对冠心病的保护是多因素和复杂的，也是研究者关注的重要靶点。高TG 本身对动脉硬化不起直接作用，动脉硬化可能与VLDL 和残粒或HDL 和LDL 的作用相关。

流行病调查提示，在一般人群中血脂异常的患病率约在30%～40%[1]，即便在儿童和青少年中，血脂异常的患病率也高达20%[2]。改善血脂谱，可以降低冠心病发生风险。许多研究证实，有氧训练和抗阻训练均有助于调节血脂水平，促进胆固醇逆向转运，影响一些血脂代谢关键酶的活性，调节脂蛋白的合成、运输和分解代谢，从而降低冠心病发生风险。有关运动训练在血脂调节中作用的研究逐渐增多。本综述重点阐述不同类型的运动训练对血脂谱的影响。

1 血脂的代谢和转运

食物中的长链脂肪酸于十二指肠吸收，在小肠粘膜细胞合成为TG，并与胆固醇和Apo 一起被组装成CM，经淋巴循环后进入血中转运。CM 负责转运外源性的TG 和胆固醇，而VLDL 主要负责运输肝脏来源的TG。在毛细血管内皮细胞的脂筏部，脂蛋白在LPL 作用下分解为脂肪酸，给机体提供能量。短链和中链的脂肪酸结合蛋白后，通过门静脉转运到肝脏。肝细胞也可合成TG，并与ApoB、ApoE、磷脂和胆固醇组装成VLDL 后释放入血，这也被称为内源性转运途径。随后VLDL 中的TG 被水解，VLDL 转变成IDL 和LDL，LDL 将内源性胆固醇转运到外周组织利用。HDL 负责胆固醇逆向转运，即将外周的胆固醇转运至肝脏进行组装代谢，并经胆汁酸形式排出体外[3]。

2 运动中的代谢底物变化

机体在维持运动的过程中，需要有一定的能量供给，最主要的原料是脂肪和碳水化合物（相当于葡萄糖）。当人体运动时，主要有四种内源性的能量来源：来自肝糖原分解的葡萄糖、脂肪组织分解的游离脂肪酸、存在于VLDL 中的TG 和肌细胞内的甘油三酯（IMTG）。在进行不同类型、不同强度和不同时长的运动时，这些底物的氧化方式和能量供给占比不同。当运动强度很低，如25%峰值摄氧量（VO2）时，脂肪中的TG 开始水解成为脂肪酸，提供能量[4]。在中强度运动或耐力运动中，来自骨骼肌的IMTG 通过氧化提供绝大多数能量，糖氧化占比较少。当运动强度增加到60%～65% 峰值VO2，脂肪酸利用率达到最大，IMTG 的氧化率进一步上升[5]。继续提高运动强度后，碳水化合物氧化供能比重逐渐增加，脂肪酸氧化供能占比逐渐减小[6-7]。

3 有氧运动训练对血脂的影响

有氧运动是最常见的运动形式，不但深受大众喜爱，也是运动员训练中的重点。Kumagai 等[8]征集了10 名不吸烟也不饮酒的绝经前肥胖女性（年龄为32～49 岁），进行了为期6 个月的踏车训练（频率为每周3 次、每次60 min）。训练后，受试者的体重平均减轻了4.1 kg，HDL-C 水平升高8%，ApoB水平降低5%，TC/HDL-C 比值下降7%，变化显著。Varady 等[9]将女性受试者随机分为12 周的有氧运动组或力量训练组，结果发现，有氧运动组的峰值VO2提高了18%，但两组血脂变化不明显，有氧运动组LDL-C 和TC 仅下降3%，ApoA1 增加6%，ApoA1/ApoB 比值升高。国内学者对肥胖青少年的研究发现，有氧训练可降低血清TC、TG 和LDL-C，升高HDL-C，但改善幅度在各个研究中略有不同[10-11]。一项纳入37 项研究、共计2 208 例糖尿病患者的Meta 分析显示，与不做运动组相比，有氧训练组TC降低20.24 mg/ml，TG 降低19.34 mg/dl，LDL-C 降低11.88 mg/dl[12]。另外一项纳入25 项研究的系统性评价指出，每周进行120 min 以上或热量总消耗大于900 kcal 的有氧运动，才能提高HDL-C[13]。这些均提示有氧运动可改善血脂水平。

有些研究进一步分析了运动强度和运动时长对血脂谱的影响。陈静等[14]在80 例糖尿病前期男性中，发现短期高强度有氧训练组较常规有氧训练组血糖下降明显，虽然TC、TG、LDL-C 水平轻微下降，但未达统计学意义。王玥等[15]观察到，中等强度运动和低强度运动均可明显降低冠心病患者的血TC 和TG 水平，而中强度运动组TC 和TG 降幅更大。Kraus 等[16]将111 例轻至中度血脂异常且有久坐习惯的超重者，随机分为对照组和三个有氧训练组：高总量/高强度组、低总量/高强度组和低总量/中强度组。结果显示，高总量/高强度组的血脂变化明显优于低运动总量组和对照组；低运动总量组的血脂改善又优于对照组。这提示与运动强度相比，有氧运动的总量对脂蛋白谱的影响较大。一项纳入188 例中年男性的随机研究中，受试者进行了长达1 年的运动训练，结果显示，相比不运动组，运动组的ApoB 浓度降低7.4%，ApoB/ApoA1 比值降低10.8%，LDL-C/HDL-C 比值降低13.8%[17]，提示长期运动也对改善血脂有益。另外也有一些研究存在不一致的结论[18-19]，并未发现运动后血脂有明显改善。这些差异很可能是由于运动持续时间、运动强度和受试者的基础状态不同所致。另外，早期一些研究样本量太小，也可能降低了其效应值。

4 耐力运动训练对血脂的影响

耐力训练是有氧训练中相对特殊的类型，通常不需要很高的运动强度，但是运动持续时间较长。Heath 等[20]发现10 名中年男性经过为期29 周、强度为50%～85%峰值VO2的训练，HDL-C 水平和HDL-C/LDL-C 比值显著升高，TC、LDL-C 和TG浓度降低。Greene 等[21]发现12 周、强度为70% 峰值VO2的耐力训练使超重和肥胖男性的HDL-C 升高了9%；虽然超重和肥胖女性的HDL-C 未显著升高，但女性HDL 亚组成分发生了改变。以上研究提示，耐力训练对血脂的影响可能取决于训练时长、性别、基线状态或其他不可控因素。

也有学者研究耐力运动时血脂谱的即刻变化。Kłapcińska 等[22]在跑步开始后的首个12 h 和24 h 检测血脂水平，发现TG 降低60%、LDL-C/HDL-C 比值降低26%、TC/HDL-C 比值降低24%、TG/HDL-C比值降低75%，动脉粥样硬化负荷也显著降低；跑步结束后的48 h 内，上述指标缓慢回升。HDL-C水平升高13%～26%，并于48 h 后恢复至基线水平。随着运动停止，在恢复期，TC/HDL-C、LDL-C/HDL-C 和TG/HDL-C 比值以及动脉粥样硬化指数又开始升高。在一项分析超级马拉松运动员脂质代谢变化的研究中，跑步者于跑步后立即检测血脂水平，发现TG、LDL-C 和TC/HDL-C 比值分别降低30%、8%和8%。TG 和TC/LDL-C 比值在比赛后2 d 恢复到基线水平，LDL-C 在比赛后9 d 恢复至基线水平。HDL-C 在比赛后立即增加5%，并在比赛后2～9 d下降[23]。

由于胆固醇的逆向转运非常重要，具有动脉粥样硬化保护功能，也有人研究耐力运动对胆固醇逆向转运的影响。Vaisberg 等[24]对14 名马拉松运动员在马拉松前、马拉松时和马拉松后72 h 的状态进行了对比。结果发现，在长跑当中，ApoB 和TG分别升高12%和62%，磷脂、TG 和游离胆固醇向HDL 的转移率更高。这种变化在长跑结束后立即减少，72 h 后恢复至基线水平。还有研究发现，在跑步中，跑步者的ApoB 水平降低，LDL/ApoB 比值升高，且与运动距离成正比，提示在跑步中LDL 亚型分布可能发生了变化[25-26]。

5 抗阻训练对血脂的影响

抗阻训练，也称力量训练，是年轻人喜爱的运动类型，也可有效延缓老年人的肌肉流失，改善代谢。一项男女均有参与的纵向研究中，经过16 周力量训练后，女性胆固醇下降9.5%，LDL-C 下降17.9%，TG 下降28.3%，TC 下降14.3%；男性LDL-C 下降16.2%，TC/HDL-C 下降21.6%，LDL-C/HDL-C 比值下降28.9%[27]。Ghanbari-Niaki 等[28]将20 名女学生随机分为四组：对照组、40%、60%和80%的1 次最大负荷重复（1RM）强度的力量训练组，发现抗阻运动可降低极低密度脂蛋白胆固醇（VLDL-C），而HDL-C、LDL-C 和TC 的变化并不显著。

中国一项纳入152 例高脂血症中年女性的研究中，研究对象被随机分入中等强度（60% 1RM）和低强度（30% 1RM）的抗阻训练组。两组患者在12 周训练后，TC、TG、LDL-C 水平均明显下降，但是中等强度组血脂降幅更大[29]。一项纳入67 例老年糖尿病患者的研究将患者分为3 组：促进肌肉肥大的抗阻训练组（70% 1RM，10～12 次，2 组）、改善肌肉耐力的抗阻训练组（40% 1RM，20～30 次，2 组）和对照组。结果表明，两个训练组的TC、TG 和LDL-C 均有所下降，HDL-C 均有所提高。但只有促进肌肉肥大的抗阻训练组，TG 和HDL-C 较治疗之前有显著变化，较对照组也有显著变化[30]。

6 有氧训练联合其他训练和治疗对血脂的影响

有氧训练联合抗阻训练是否可以取得更显著的效果，目前证据不多。Ratajczak 等[31]在34 名肥胖女性中进行了3 个月耐力训练和耐力-力量训练，结果提示，两种训练都能改善血脂谱；耐力训练组中，TC 降低6.2%，HDL-C 升高9.1%；而耐力-力量训练组中，HDL-C 升高8.5%。一项纳入14 例冠心病患者的研究结果表明，由力量训练和有氧训练组成的8 个月联合训练方案，可使TC 降低9.4%，TG 降低18.6%，ApoA1 升高11.2%；然而，在停止训练3 个月后，这种正向影响就会发生逆转，提示坚持长期锻炼的重要性[32]。在一项中国研究中，40 例冠心病合并脑卒中患者接受了12 周包含有氧训练、力量训练、柔韧平衡训练的全面训练干预；相比对照组，12 周联合训练组的血压、TC、TG、LDL-C 均明显下降，HDL-C 升高[33]。与单独的有氧训练相比，联合训练模式虽未体现出降脂的叠加效应，但可以提高肌肉力量。在一项针对60 例冠心病合并糖尿病患者的研究中，患者被分为有氧训练组、联合训练组（有氧训练+抗阻训练）和对照组，进行为期12 周的训练；结果发现，有氧训练组和联合训练组的TC、TG 和LDL-C 均显著下降。对照组血脂略下降，差异无统计学意义[34]。

一项针对981 例血脂异常老年患者的研究探索了运动配合药物治疗的降脂效果，将研究对象分为运动训练组、他汀类药物组及运动+他汀类药物组，发现运动训练组和运动+他汀类药物组的胆固醇下降更为明显，且体重指数（BMI）、收缩压和舒张压也显著降低，而他汀类药物组的血脂水平有所下降，BMI 和血压的变化不明显[35]。

还有一些研究探索了运动训练配合营养干预的效果。一些研究提示，运动和饮食控制均会影响LDL 水平[36-37]。Weiss 等[38]发现热量限制、有氧耐力训练或两者结合这三种干预方式均对血脂有显著改善作用，非HDL-C 和TG 水平均降低。因此，为了获得显著的降脂效果，建议运动训练与生活方式调整、饮食结构变化、药物治疗相结合。

7 日常体力活动（PA）对血脂的影响

PA 指每日生活状态下的体力活动，是非计划、非针对性的，通常分为四大类型：职业性PA、交通性PA、家务劳动和娱乐休闲性PA。一项针对中国健康女性的研究发现，适度的职业性PA 带来的能量消耗对降低TG 和升高HDL-C 有重要影响[39]。Hioki等[40]的研究发现，无论在年轻人还是老年人中，高强度PA 组的脂肪含量均明显低于低强度PA 组和中等强度PA 组。来自巴西的ELSA-Brasil 研究发现，中等强度和高强度PA 或PA 时间≥150 min/周均与高HDL-C 和低TG 水平相关；中等强度PA 组HDL-C 升高0.01 mmol/L，TG 降低0.01 mmol/L；高强度PA组HDL-C升高0.02 mmol/L，TG降低0.01 mmol/L。PA 时间每周≥150 min，HDL-C 升高0.01 mmol/L，TG 降低0.01 mmol/L[41]。来自澳大利亚的ORISCAVLUX 研究发现，在1 331 例18～70 岁的一般人群中，中～大量PA 组的HDL-C 水平更高，LDL-C 和TG水平更低[42]。

8 小结

在冠心病的传统危险因素中，除了高血压、糖尿病、吸烟和肥胖，血脂异常也是公认的重要危险因素。发现和干预血脂异常，以达到一级和二级预防的目的，是冠心病防治的重要手段。研究证实，无论有氧训练、抗阻训练还是PA 均可对血脂谱产生积极影响。因此，应鼓励人们坚持运动锻炼、坚持健康生活方式、提高机体体适能，以改善血脂谱、维持身体健康。对于合并血脂异常的冠心病或糖尿病患者，除了运动锻炼以外，还应配合药物治疗和生活方式调整，降低冠心病发病率和相关事件。未来的研究应更加注重探讨影响血脂的不同因素之间的协同效应。

利益冲突：所有作者均声明不存在利益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