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行语镜像中的文化面相（四十六）——说“天选打工人”

古 北

活跃多时的“打工人”尚未退温，它所抖洒的工作劲头的热火朝天还在源源不断地提供流行的火力，而“天选打工人”的出现更是将其再次推到流行风潮的浪尖。“天选打工人” 原是指新冠疫情封控期间，无论怎么封都封不住其打工之路的人。看似上班无望，有时也被应允居家，但却鬼使神差地顺利抵达单位办公桌。疫情政策放宽后，人人皆“阳”他/她独“阴”者，也被认为是当之无愧的“天选打工人”。网友戏称，“天选打工人”就是老天爷亲派的打工者，他/她只顾专心打工，其余皆不必操心——老天保其一：人身安全可胜任工作；二：人身转移必一路畅通。于是乎，冥冥之中的“钦定”摆平了一切，天堑变通途，当“天选打工人”奇迹般降临“搬砖”现场，一时便觉孤独感与自得感齐飞，神秘感共疲惫感一色，不在朋友圈分享一通实难以平静复杂的心情。不过由多种情绪混成的怪味的“天选”，不只是多重感觉的翻飞，其底子自有一份打上幽默网格的兵荒马乱我自安，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冷静。这样的安之若素是“继续昨天的工作而已，没有什么大不了”，是心上还有那么一点委屈拂之不去手上已经忙开。

抬头环顾，四下寂寂，如同幻梦；低头伏案，有条不紊，时光如昔……抬头复低头，光影潺潺，绵密滋味心头留。“打工人”终于因为“天选”的加冠，在兴冲冲自我标注的同时，绕过解嘲的表面，默默开辟一条更能走回内心的情感小路，从而变得耐人寻味起来。“天选”之独异，因“一个人”而显得空旷的办公室，幽怨和热忱一同散发出来的细腻光芒，都使工作本身变得颇可玩味。当安静中进行的工作在某个当下与内心的真实相互照见，“工作或者不工作”就成为一个具有哲学意味的问题。

但对人和工作的问题的别样思索到了“天选保姆”那里，就不值得一提了。家务、陪读完全责任人的金牌身份每天都被迫擦得锃亮，全天候、零闲暇已经堆成对生活深深的积怨。据说“天选保姆”背后，都有一个二郎腿抖得欢的幸运“队友”，但“天选保姆”表示，早懒于对他人有所期待，唯认命地继续保持一个人的劳苦心里更加好过，此种心理“策略”或曰精神“出路”，却毫无出路地更加“坐实”“天选”之命运。

如果说“天选”在某个瞬间为打工生活增添了一丝神性，那么在家庭中则驱逐了一切诗意。想想“天选保姆”每天所投身的沉闷和艰辛的境地，“天选打工人”的情形往往没有那么令人畏怯，何况只是偶尔为之。但“天选打工人”背后的不太平也是明显的，揶揄的后面是人们对几年来充满动荡的疫情心有余悸。“天选”虽没有办法填实内心的空荡，但其口吻之凿凿使这种无依感悄悄隐退，哪怕只是一小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