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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态翻译学视角下《喜福会》汉译分析
——以程乃珊译本为例

2023-03-21莫传瑕

名家名作 2023年31期
关键词:福会喜福会译者

莫传瑕

一、引言

1989 年,谭恩美发表了自己的处女作《喜福会》(The Joy Luck Club)。这本书一经问世便轰动一时,在《纽约时报》畅销榜上一连名列40 个星期,售出了五百万本,还赢得了包括“全美图书奖”在内的多项文学奖项,甚至还被好莱坞搬上了大银幕,票房大卖。[1]

这部小说由十六个故事组成,每个故事都由一位母亲或女儿讲述,形式独立,但内容相互关联。这四对母女在极为不同的成长环境、文化背景下,共同面对着华裔母族文化与异质文化相遇所带来的种种冲突和矛盾。母女间的代沟、隔阂、冲突,以及母亲对女儿的期望和女儿对母亲的无奈,都在文中被细细描画。作者通过四组母女之间的故事,呈现出华裔母系文化在面对其他文化的过程中所产生的冲突与融合,以及由此引发的个人对文化认同的迷惘与探寻。

《喜福会》受到了广大读者的欢迎,先后被翻译成多种语言在全球出版传播。中文译本多达近十本,其中程乃珊的译本(2006)不仅最受读者喜爱,还是学者研究的焦点。而在众多对《喜福会》译本的研究中,鲜少有人从生态翻译学“三维”角度进行深入探讨,因此从“三维”角度研究该译本是十分必要且具有价值的。本文拟从生态翻译学中的 “三维”转换理论角度对程乃珊译本进行分析。援引译例,探讨译者如何在语言维、文化维和交际维三个维度进行翻译转换,以及翻译策略和翻译技巧的选择与应用。

二、生态翻译学及“三维”转换理论的概述

1988 年,彼得·纽马克提出“生态学”,并将其应用于翻译领域,随后经过罗森纳·沃伦、安德烈·勒菲费尔、苏珊·巴斯内特、沃尔夫拉姆·威尔斯等人的长期研究,提出了“翻译生态化”这一概念。[2]之后,我国的胡庚申教授把中国传统的生态思想和西方的自然选择学说有机地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新的“生态翻译”观,并将其背景、起源、发展、核心理念等编册成书。胡庚申教授于2013 年著成《生态翻译学:建构与诠释》一书,书中对如何构建生态翻译学的理论体系做了全面的阐释。跟随胡庚申教授的脚步,学者们相继发表了关于生态翻译学的文章,这些文章的发表是生态翻译学可持续发展的动力之源,生态翻译学也迎来了新的发展阶段。

一个理论体系创建后的价值主要体现在实际应用中,一个翻译理论的价值则体现为对翻译实践研究的实际指导作用。目前,生态翻译学在指导翻译实践研究方面,最常见的是从“三维”视角对文本进行分析。生态学的基础理论把翻译方法精简为“三维”转换,也就是在多维度适应和选择的原则下,侧重于语言维度、文化维度和交际维度进行转换迁移。[3]语言维、文化维和交际维的侧重点各有不同,但在文学翻译中往往相互关联、互联互动、密不可分。

三、“三维”转换视角下《喜福会》汉译分析

《喜福会》中不仅含有大量的文化负载词,例如中国特色的词汇和中美杂糅词汇等,语句还具有双语混杂的特色,具有独特的韵律和美感,因此译者在文中多采用直译和编译的形式。而生态翻译学中的“三维”转换理论涉及翻译方法的探讨,十分适用于《喜福会》的译文赏析。因此,本文拟以程乃珊《喜福会》译本为例,从语言维、文化维和交际维三个层面对其进行解读与评析。

(一)语言维

语言维的转换指的是译者在翻译过程中,根据目的语的特点以及读者的接受情况等有针对性地进行变换。[4]其转换内容包括词汇、语篇、句子结构等诸多方面。语言维度的适应性选择转换主要集中在文字表达上,文字表达又可划分为词法层次和句法层次。在程乃珊的译本中,有很多在这两方面转换得较为成功的例子。

1.词法

例1:And she waited, year after year, for the day she could tell her daughter this in perfect American English.

译文:就这样,冬去春来,年复一年,她一直期待着有一天,能以流畅的美式英语将这个故事讲给那不懂中文的女儿们听!

原文中的“year after year”意为“一年又一年过去了”。英语一般是静态的、少动词的,汉语大多情况下则是动态的。因此,在翻译过程中,常常需要将英语中的静态词语与汉语的动态词语联系起来,并根据上下文的情况对句式进行适当的调整。[5]原文中的“year after year”强调了时间上的推移,译者基于原文进行了语言维度上的适应性选择转换——将“year after year”增译为“冬去春来,年复一年”。将名词“year after year”意译为动词“冬去春来,年复一年”,不仅符合汉语动态的表达习惯,还反映了吴夙愿苦苦等待的心境。

例2:Still his hands swam frantically between the slippery silks, looking for his cotton shirts and wool pants.

译文:尽管如此,父亲还是徒劳地在那一大堆凉丝丝光溜溜的绫罗绸缎间茫然地掀动着,希望找到他的棉布衬衫和羊毛裤。

在这组例子中,“slippery”意为“光滑的”,而译者将其译为“凉丝丝光溜溜”,使用了两个“ABB”式的词语,不仅生动地传达出了原文中丝绸的触感和质感,还照顾到中文的表达习惯。成语是汉语特有的一种语言形式,指的是用简短的、具有概括意义的词语组成的固定结构。往往具有言简意赅、生动形象的特点,是汉语生态系统中的典型特征。[6]译者并没有将“silks”直译为“丝绸”,而是将其改译为一个四字词“绫罗绸缎”,与前文的两个“ABB”式词语结合在一起,读起来朗朗上口,既有音韵美,又有和谐之美,在语言维度的词法层次上实现了适应性的选择性转化。此外,如果这一短语直译为“光滑的丝绸”,则大大缺失了美感。

2.句法

例3:It was one of those Chinese expressions that means the better half of mixed intentions.

译文:这是中国式的文字游戏,一种措辞技巧的卖弄。——这其实是在混淆两种根本相反的概念。

该例子可以很好地体现出英语是形合语言,注重句子结构的完整性。而中文是意合语言,注重语义,句子短小精悍。若不考虑汉语语言的生态特征,会将其译为“这是其中一种中文表达方式,意味着混淆两种概念”。可以发现,这样的译文前后逻辑不通顺,不仅会引起读者的困惑,还会使读者阅读体验感降低。而译者在断句处理之外还进行了增译,把长句译为小短句,符合汉语的语言特征。此外,译者还将作者对这种“卖弄”的贬义情绪给还原了出来,符合原文语言的生态环境,更好地适应了语言环境的变化。

例4:My mother started the San Francisco version of the Joy Luck Club in 1949, two years before I was born.

译文:早在1949 年我出世的前两年,母亲就开始有这个办旧金山喜福会的念头。

在汉语的叙事过程中,有六个关键要素必不可少,按其重要性从大到小依次是:时间、地点、人物、原因、经过和结果。因此,不管是中文的书写还是日常的沟通,都需要先指明事情发生的时间。如本例中英文原句中句尾的“in 1949”“two years before”都是与时间相关的词汇,而在翻译时,译者则将“在1949 年”“前两年”分别置于句首,这符合中文叙事生态,因为中文不是线性叙事,而是一种具有“话题性”的非线性叙事。这样的处理方式更契合中文的叙事生态,也更容易为读者所接受。

(二)文化维

文化维度的适应性选择转移,重点在于源语文化与译语文化在本质、内容等方面的不同,而不是站在译语文化角度对源语进行误译。[7]因此,译者在进行转换处理时要考虑目的语受众所处的文化环境,这样才能有效地防止由于文化差异而引起的理解上的隔阂,从而避免两种相异的文化给读者造成理解上的障碍。

例5:Wise guy, he not go against wind. In Chinese we say, Come from South, blow with wind—poom!—North will follow. Strongest wind cannot be seen.

译文:闭嘴。聪明人,就会察言观色,不会顶着风硬干。你至少得学会见风使舵。风,最厉害了,它无影无踪,却最有力度。

译者选用了三个具有特殊文化含义的四字成语:见风使舵、察言观色和无影无踪。成语是中国传统文化的一大特色,是中国汉字语言词汇中一部分定型的词组或短句,有固定的结构形式和固定的说法,表示一定的意义。而中文写作中多短句、惯用成语,具有言简意赅、短小精练的特点,因此译者选用的这三个成语不仅符合原文表达的含义和中文的生态环境,还符合中文写作的习惯,能够大大缩小中国读者对异国文化的距离感。本例中,译文最大的语言特点就是采用了具有深刻文化内涵的四字词语,使得译文更加生动形象,在传达了源语内涵的同时还适应了汉语语言文化生态环境。

例6:I came to think of Tyan-yu as a god, someone whose opinions were worth much more than my own life.

译文:我开始将天余看成我的太上皇,对他唯命是从。

中西方之间的宗教文化差异悬殊,在中国的传统文化中,并未普遍存在“上帝”这一说法。在中国文化中,“太上皇”指的是比皇帝的身份更高或者辈分更高的皇,与“上帝”指代的都是身份地位极为高的人。因此译者在翻译句中的“god”时,摒弃了“上帝”这一称呼,将其处理为“太上皇”。译者的这一转换不仅达到了语义对等,而且适应了中国的环境,避免了两种相异的文化给读者造成理解上的障碍,成功地实现了文化维度的转换。

(三)交际维

所谓交际维度,就是译者在翻译时要注意其交际目的,不仅要考虑文化的转化与传达,还要考虑交际的层次,要注意源语的交际意图在译文中是否有所反映。[8]以下例子可以很好地体现出译者在交际维度的适应与转换。

例7:“Do not look at that woman,”warned my aunt.“She has thrown her face into the eastward-flowing stream.Her ancestral spirit is lost forever. The person you see is just decayed flesh, evil, rotted to the bone.”

译文:当时我舅妈就警告着我:“你根本睬都别睬那个女人,她把自己那张脸皮都扔入大海去了,她哪还有一点心肝?只有一副臭皮囊! ”

例7 这句话出现在《喜福会》的“姨太太的悲剧”这一章节中,是舅妈对许安梅母亲的评价。程乃珊意在通过舅妈与许安梅的对话,来间接地衬托出许安梅的母亲这一角色。这一对话发生的背景是:许安梅的母亲在惨遭吴老爷的骗奸后怀了他的孩子,不仅婆家人将她扫地出门,娘家人也认为她伤风败俗,不肯接纳她,万般无奈下她只能去吴家当四姨太。许安梅9 岁那年,外婆病重,母亲才有理由赶回娘家,这一对话就发生在许安梅母亲回娘家探望她母亲时。由此可见,娘家人对她的怨恨和偏见是极深的,因此本例中译文恶毒的话语淋漓尽致地体现了娘家人对她的怨恨,侧面描述出了许安梅母亲的又一悲剧,呼应了该章的主旨。若将原文译作“她的脸都丢进了向东流的小溪中,她并没有继承先辈的精神,你看到的只是她腐烂的肉体和邪恶的骨头”,不仅让读者一头雾水,侧面烘托许安梅母亲“悲剧”的作用也将大打折扣。这一译法使“娘家人”与许安梅母亲的形象生动起来,既能更好地达成交流的目标,又能使读者对许安梅母亲的遭遇有更直接的体会。

例8:My mother said the gray-haired man put too many bags in the garbage cans:“Cost me extra.”

译文:“那个男人,每倒一次垃圾,要用那么多的垃圾口袋,这不是存心要我破费吗?”

此处主要描述的是“妈”对房客的抱怨,若是不考虑上下文,把原句直译为 “我妈说那个男人在垃圾桶里放了太多袋子:‘花我太多钱’”,与原句内涵相差甚远,极易引起读者误解。此外,还会显得语句累赘烦琐,令人读而生厌。因此,译者在翻译时考虑到了两个不同的文化背景,灵活地实现了不同的交际尺度的选择性转换。原文中妈妈只说了“Cost me extra”,而译者则根据上下文将“Cost me extra”的原因补充进译文,清除了读者的理解障碍。此外,译者还使用了 “这不是存心要我破费吗”这一反问语气,增强了妈妈的抱怨语气,符合妈妈刻薄、吝啬的人物特点。在本例中,译者将妈妈抱怨的原因和语气全都译出来了,不仅让读者一目了然,而且符合中英两种不同语言的交际生态。

四、结语

对经典译著的赏析,一直是翻译界研究的焦点和热点。而生态翻译学理论指导下的译著赏析近年来也受到了众多学者的青睐。本文对《喜福会》的译本赏析有利于读者更好地领略中西文化之间的差异、两种文化相遇而生的碰撞与兼容以及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魅力。而生态翻译学理论为我们解读文学翻译提供了一个全新的视角,在一定程度上给文学翻译带来了“新意”。通过实例分析,我们可以看到译者在翻译过程中从语言、文化和交际等多个层面进行了有针对性的选择转换,从而达到了源语与目的语之间的均衡。这些“转换”不仅提升了译文的质量,给读者提供了更好的阅读体验,还为当代翻译学的发展提供了可供借鉴的方法和路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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