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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奋白描艺术在工笔花鸟画中的意义探究

2023-03-21李旭梅

美与时代·美术学刊 2023年12期

摘 要:白描在中国画史上占有重要地位,在中国画中是最基础,也是最重要的表现手段之一。白描艺术不仅包括线条形式,还涉及整幅画面的构图形式及画家创作时的情感。艺术家陈子奋被誉为中国画界的一代“白描大师”,他在白描艺术上具有很高的造诣。围绕陈子奋的白描艺术,阐述陈子奋白描画中独特的“金石味”的线条形式、百变且饱满的构图形式,以及陈子奋所秉承的“外师造化,中得心源”的写生观。通过对其艺术形式的理解,有利于学习理解陈子奋白描花卉的绘画语言并运用到个人白描花卉创作中。

关键词:陈子奋;白描艺术;金石线条;线条形式;构图形式

一、“金石味”的线条形式

中国绘画史上有很多白描大师,例如顾恺之、吴道子、赵孟頫等。每个大师都有不同的线条特征。线条对于中国画来说是最基础的,也是最重要的元素。中国画历来讲究线的质量,东晋画家顾恺之曾提出“以形写神”,从而确立了中国艺术中“神”高于“形”的美學观念。早在唐代,张彦远便指出:“夫象物必在于形似,形似须全其骨气,骨气形似,皆本于立意而归乎用笔。”所表达的意思就是画中的造型是为了立意,但不能一味为了追求立意而马虎了事,要有基本的造型,也就是说其物象要有“骨”,使得画面既有框架,又有饱满的内涵。“骨”在中国画中所表达的意思便是线条,这就能看出来,用笔一直是画家们所重视的,是中国画技法中基础的基础。

白描是学习中国画的基础,是指用不同深浅程度的墨色线条勾描形象而不加修饰与渲染烘托的画法,这种画法用简练却并不简单的线条描绘出鲜明生动的形象。白描画是古代“白画”的发展,用墨线勾描物象。白描技法可分为两大类:一类出自北宋画家李龙眠,被称为铁线描;另一类出自唐代画家吴道子,被称为兰叶描。本文所讲的陈子奋的白描艺术,既不是李龙眠式的,也不是吴道子式的,而是独特的,有“金石味”的线条形式。美术史家俞剑华曾经评价并且称赞陈子奋的白描艺术说:“他的线条既不是顾恺之式的,也不是李龙眠式的,而是含有顾恺之、李龙眠的精华而独树一格,成其所谓陈子奋的白描。流利的地方如行云流水,顿挫的地方如屋漏痕。平正温和,绝没有霸悍的习气;宛转自如,也没有生硬的缺点。”陈子奋钟爱于白描花卉,也学习钟鼎文,并探索用篆书笔法作画。他以花鸟画驰名于画坛,作画时极为重视线条表现,特别致力于双勾法。这与他的写生观有着密切关系。

陈子奋将白描的线条称为笔条,陈子奋独创的笔条使用方式,被他视为表达内心世界的一种手段。值得注意的是,他笔下的笔条并非简单的白描线条,而是拥有更深层次的意义,是一种精神的象征。陈子奋笔下的笔条,其宝贵之处不仅体现在花卉的形态和生长模式上,更重要的是它所传达出的生命力及艺术家与自然的深层互动。此外,相较于其他白描作品,陈子奋笔下的笔条显得更加特别。他用笔如刀刻,使笔画的质感如同金石,散发出无穷无尽的艺术韵味。我们能够感受到他笔触中的柔情与力量,感受到画面背后的故事。正因如此,陈子奋的笔条成为艺术领域不可或缺的珍宝。

所谓金石入画,是将抽象的书法形式、“金石味”的线条转化为表现具象的、描绘花卉的线条,让这种线条在抽象与具象之间徘徊,让白描的线条既有书法线条的韵味,又有金石线条的力量感。金石篆刻的刀法与陈子奋白描双勾的绘画技法如出一辙,陈子奋的白描花卉笔法,往往要经历几次的起承转合,并非是顺畅的,强调线条变化的丰富性,讲究线条的粗细变化,从而取得中国画审美上“以形写神、神形兼备”的艺术意蕴。篆刻中的线条,不管是粗或者细,是直或者弯,都是经过艺术家主观意识处理过的,都是在追求一种金石韵味。陈子奋的白描花卉之所以是“金石风格”,是因为他所表达的线条来自篆书。陈子奋专攻《大盂鼎》《毛公鼎》《散氏盘》等。在传统艺术审美中,线条是最为人们所熟知的审美对象,与此同时,中国的画家也将线条艺术发展到一种顶峰的状态,并在线条的运用中形成坚韧、灵动、稳重、粗犷、协调、婉转、纤丽等一系列对立统一的审美特性。

对于篆刻而言,虽然可发挥的空间不大,但线条依然是其最为重要的艺术表现途径,让篆刻的表现力变得丰富多彩。不同的线条能够表达创作者不同的审美情趣,不同的线条给观者带来的审美体验也是不同的。因此,陈子奋便把这种“金石味”的篆刻线条与白描结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种新颖的别具一格的“金石味”的线条形式。在陈子奋的白描花卉中,将金石书法的笔意融入双勾白描花卉,使花卉的笔意与形象都充斥着力量感,创造出一种质朴、敦厚、大气的线条风格,这也正是陈子奋绘画技法的独特之处。

二、百变且饱满的构图形式

陈子奋在画面位置分布及构图调整上的安排非常独特,没有一点多余和缺少的部分,给人一种清新愉悦的感觉。这其实要归功于他的长期户外写生,“外师造化,中得心源”被陈子奋发挥得淋漓尽致。正所谓艺术源于生活却高于生活,陈子奋的画基本都来自生活,他善于用最简单的形式表达出最真挚的感受,用白描的手段准确地表达出浓厚的大自然的气息,无论是描写花卉精神焕发的生长状态,还是表现花卉枯萎的凋零之感,都能使观者产生共鸣。

陈子奋的白描花卉写生画的构图形式,可以用百变多样且饱满去形容,并且其创作题材也是应有尽有,不仅包括各种热带花卉,还包括了路边随处可见的野花,构图形式不拘一格,或疏或密,可达到疏可跑马、密不透风的效果。花卉或左倚或右斜,入画的方向各不相同,有的从左上角入画,有的从右下角入画,有的甚至是对角线构图,花卉入画和出画的方向、角度以及动态非常多样化,生动灵活且不呆板,被称为“金角银边”。同时,其每一幅画都不雷同,笔法可谓是在统一中有变化,在变化中又包含着统一。白描花卉如果仅仅使用铁线描的形式,画不好便会显得僵硬,体现不出花的灵气,工笔花鸟更是容易落入刻板的困境,而陈子奋的白描花卉就没有出现这种问题。他所描绘的花卉非常注重神韵和姿态,在乎花卉的生长走势和动态,着重表现花木的动感,就算是静态的花草树木也能在陈子奋的笔下被画得势态优美。陈子奋艺术风格的形成与他丰富的实践和锲而不舍的探索精神有密不可分的联系。

篆刻中的空间章法在陈子奋的白描花卉中也被体现出来。在篆刻中,每个入印文字相互依存布排,构成印面的整体章法,可见章法随篆法之变而变。篆法千变万化,那章法也理应如此,但万变不离其宗,是有规律可循的。赵之谦曾说过他“阅古印不下三千”,发现章法“率大同小异,盖一聚一散”。赵氏以“聚散”为章法总则,虽不算全面,但十分精准。在书法艺术中,章法是至关重要的元素。实际上,每个汉字的结构都是有对比的,如平正、疏密、轻重、开合、虚实等诸多特点。这种独特的运笔方式,与中国传统哲学中的阴阳调和思想相契合。“聚散”的应用,恰到好处地表达出汉字的韵律美感,从而实现了中国美学追求的美学理念。陈子奋在他的作品中也运用了篆刻的空间章法去表现白描花卉的组织穿插关系,不仅如此,陈子奋的构图还被称为“构图诗化”。这种“构图诗化”不是那种诗歌用图像语言的简单再现,而是物体、图像、情感相融合的产物。陈子奋通过写生深入研究自然,准确地处理“物理”“画理”“情理”之间的关系,实现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画面中的意境,传达的其实是画面之外的意象,其实就是表达画家的心境,当最终表现对象变为心境的时候,形象的象征含义就超越了它自身的形象属性,成为思想意识的载体,画面的诗性化也愈加强烈,画面也就愈加饱满。

三、“外师造化,中得心源”的写生观

唐代画家张璪说过:“外师造化,中得心源。”这八个字所表达的意思就是画家要以造化为师,深入到大自然中去,首先去观照自己的内心,从而了解自然规律,并且不断丰富对自然的精神感受,把大自然造化之美升华为艺术精神之美。它既是中国山水画发展的核心思想之一,又蕴含着丰富的艺术哲学思想和美学价值,对当下写生创作具有重要的理论指导意义。“外师造化,中得心源”高度概括了“立万象于胸怀”的审美过程,即从自然万象到艺术意象的创造性转化,指出了艺术必须来自现实,以现实美为源泉。现实转化为艺术之前,必须先经过画家主观思想的再创造,把客观现实的物象与画家主观的思想感情有机统一。作品所反映的客观物象一定带有画家主观思想的痕迹。这是在写生中解读自然、表现自然,是实现“物象之真”和“规律之真”、实现画面“可观、可行、可居、可游”之妙境的不二法门。同时,它也是达到客观与主观互通互融、高度统一的极佳方法,将自然万物转换为有情思、有生命的艺术形象,是升华自然表象的必由之路。

陈子奋在他的白描艺术中一直遵循并且秉承着这样的理念,为白描艺术的传承发展提供了有利的条件。《陈子奋白描花卉册》中的每一幅作品基本都是写生而来的(图1)。他的白描花卉之所以十分得心应手,是因为他长期去大自然中写生,不但积攒了许多的写生经验,而且对于作画的方式和方法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作画基本不用打草稿便可信手拈来。他呼吁画家要掌握根据物体的形状和特征来运用笔触和线条的技巧,确保每一笔都能真实地描绘出物体的形态。同时,他也主张在创作过程中适度地夸张变形,使作品既源于生活又能超越生活,尽力展现物体的精神风貌和反映物体的内在本质。他主张细心观察生活,观察自然,感悟自然,从自然生活中主动去汲取一些生动的资源,一步一步做到“造化在手”,从而一步一步获得内心独特的感悟。

必要的写生对构图的影响是非常重要的。在陈子奋的白描花卉作品中,我们最常见的就是他经过写生而得的作品,这类作品最能够打动人心,因為它们具有生动丰富的形象和多种多样的构图形式。这些自然物象是非常重要的,其不仅可以为我们提供丰富的素材,还能够为我们的构图提供一系列灵感。

四、陈子奋的白描艺术在当代工笔花鸟画中的意义

陈子奋将金石篆刻的技法与白描艺术相互融合是一种勇敢的尝试,也是一种卓越的实践。中国历代对线条的运用就比较重视,尤其是线本身具有的美,与其他画种是非常不同的,这种独特的用笔,与书法不可分割。而以“金石气”入画,能够从线条的表达和运笔速度上尽可能地去表现力量感。陈子奋在白描花鸟画写生中,尽可能地体现出了金石篆刻的用笔之美,他的作品并不是一味地精雕细琢,而是将线条与所绘物象剥离开来,也能体现出碑石篆刻的力量感,篆刻刀法中的冲刀法或者切刀法,在笔墨线条的提拉顿挫、中锋与侧锋之间,自然而不经意地表现出来,如一根长线条往往要进行好几次的组织,进而产生丰富的变化,不仅有了韵律节奏之美,而且在这些线条中,金石篆刻的斑驳生涩之美被表现得淋漓尽致。

陈子奋所秉持的写生观,也值得我们在后期的学习生活中继续去保持,不断地去观察自然,感悟自然,从自然中去获得独到的心得体会,这是我们一生都应该追求和坚持的事情。陈子奋的花鸟白描艺术体现出了他当所处时代的精神面貌、人们的爱好趣味和审美风格,他将中国传统花鸟画白描的形式与书法艺术的金石气韵融合在一起,赋予了作品刚劲有力、顿挫分明的韵味,创造了一个属于自己的简洁明净的白描世界,同时,他开创出的白描与小写意相结合的花鸟画新体,为近代中国美术史留下了光辉的乐章,也确定了他在近现代画坛中的不朽地位。他的白描手法也为当代工笔花鸟画中的线造型起到了支撑和引领的作用。陈子奋的白描观对于当代工笔白描有着重要的指导意义,启示我们在学习过程中不仅要掌握绘画技巧,还要在审美层面进行深入的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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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李旭梅,兰州交通大学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敦煌绘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