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吉拉·卡特小说中两性关系的重构
——以《马戏团之夜》为例
2023-03-15张力
张 力
(南京师范大学 文学院,江苏 南京 210000)
安吉拉·卡特(1940-1992)作为二十世纪英国著名女性主义作家,凭借作品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优美流畅的语言以及关注女性命运、思考两性关系的深刻内涵,在英国女性文学史上占据了重要位置。在卡特发表的九部小说中,《马戏团之夜》被她看作最成功的作品,卡特也凭借这部小说获得了当年的布莱克文学奖。《马戏团之夜》主要讲述了美国记者华尔斯为调查长着翅膀的“女飞人”飞飞身份的真伪,跟随马戏团从伦敦出发,途经圣彼得堡与西伯利亚,最终返回伦敦,在此过程中与飞飞坠入爱河的故事。作为后现代主义女性作家,卡特在本书中体现了对女性主义的深刻认识,尤其是对男权制度下两性关系重构这一问题提出了自己独到的见解。卡特在体察到男权制社会两性关系失衡的基础上,敏锐意识到女性要想摆脱男性统治以获取独立地位,必须构建属于女性自身的话语体系,并在这一过程中不断强化女性的主体意识,进而建立和谐的两性关系。
一、男性统治下女性话语秩序的建构
卡特在《马戏团之夜》中表达了自己对男权社会下男性统治地位的见解。“男权制作为一种制度体系,无论是宗教的、政治的、学术的、教育的、艺术的、还是经济制度的,无不或隐或显地具有这种男性统治支配范式的特点。”[1]以男性统治为基础的男权社会衍生出的文化价值系统,必然以维护男权社会为目的。因此男权社会的核心话语秩序也总是与诸如理性、强健、竞争、压迫等男性气质不谋而合,将女性边缘化与客体化。即使一些西方文化将女性作为象征符号崇高化,针对的也是女性的母性特征,其核心仍是为男权社会服务。后现代主义的观点认为话语已成为社会权利的中心议题,男性掌握了社会的权力话语,并将违反其话语秩序的人视为“他者”。女性作为男权体制内的被否定者与被排斥者,自然占据这一队伍的首位,同时也对男性的霸权话语构成威胁。[2]
小说一开始,卡特便塑造出了因受男权话语影响而对女性抱有天然敌意且异常冷漠的记者华尔斯形象。华尔斯身上体现的正是男权社会所推崇的“理性”气质。作为典型的经验主义者,华尔斯一开始便拒绝任何意义上的虚构,习惯“所见才真实”“质疑一切甚至于他自己的存在”[3]9-13,他前往伦敦采访飞飞,实际上是为了揭穿身高六英尺没有肚脐的空中女飞人长有翅膀这一巨大骗局。因此华尔斯一开始便通过自己的方式观察飞飞,用自己的话语建构飞飞的故事,将她写进自己的报道《世界大骗子》中,试图将飞飞客体化。然而,在这一过程中,华尔斯察觉到事情有些失控——作为女性变形人的飞飞已经逾越男性为其规约的话语空间,成为了一种显性的权利符号,甚至开始挑战男权社会的固有秩序。“她所生长的这个城市欢欣鼓舞地迎接她归来,疯狂的程度让《伦敦画报》称这种现象为“飞飞热”。到处可见她的图像;商店里塞满了“飞飞”袜带、长筒袜、扇子、雪茄、刮胡皂……连某个牌子的发粉也借用了她的肖像……”[3]6这也促使华尔斯必须尽快找到大量证据,揭穿飞飞的真实面目。但这种先验性的想法阻碍了男性对于自我需求真实与清晰的认知,导致男性在与女性处于对立状态的同时,自我话语也逐渐失声。因此在第一次采访的过程中,飞飞立刻掌握了这场谈话的话语权,同时揭露了华尔斯的真实目的,使作为男性代表的华尔斯陷入被动。
而整部小说也见证了以飞飞为代表的女性群像建构话语秩序的全过程。福柯认为,所有由话语集结而成的权力都促成反抗,并以反面话语的形式缔造新的知识体系,产生新的真理并组成新的权力,“女性继续与男性处于同一话语体系,就必然会重复相同的命运。”[4]因此女性要想摆脱男权社会的压迫,就必须要脱离男性话语秩序,建构属于自己的话语秩序。在《马戏团之夜》中,这种秩序的建构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
首先是女性试图通过身体建构话语秩序。女性主义学者莱克勒克阐释了女性身体与话语间的关系:“我身体的快乐……那丰富繁盛令人沉醉的快乐,是你完全不可想象的……而因为只有说到它,新的话语才能诞生,这就是女性的话语……对它(身体快乐)的压抑是其他一切压抑的起始。”[5]后现代女性主义认为身体是女性反抗性别压迫、侵犯、打破沉默和性别不平等的基础,这种“超越男性话语中心”在揭露男权社会“他者”意识的同时,也冲击了具有霸权性质的男性话语秩序。
在《马戏团之夜》中,卡特对于性别压迫的描述主要体现在以无接触观赏与暴力行为为主的性别关系上[6]。作为男性窥视与消费异形女性的主要场所,史瑞克夫人的女怪博物馆一方面物化了异形女性,将她们转变成满足男性欲望的符号;但另一方面,这种间接接触的关系,也暗含卡特对男性丧失生理功能与社会功能的暗讽,揭露了男性对失去统治地位这一情况的忧虑。因此这种身体关系反而使女性牢牢把握住了对自我身体的掌控权,成为女性解放自我,建构话语秩序的重要方式。在博物馆中,飞飞与同伴能够对身体进行清晰的认知,并充分利用异形的特质,通过展现自己的身体,解构男性压迫下被限制的话语空间,控诉男权社会将女性性别化、畸形化和边缘化的现象,以此推进女性意识的觉醒。这也应和了卡特试图打破传统男性话语对女性性观念的约束,从女性身体出发将女性作为话语主体的理念。
其次,在女性以身体建构话语的基础上,卡特试图挣脱男权话语主导下异性情感关系的桎梏,用女性情谊的方式重构女性话语秩序。女性情谊“是一种在历史的和现实的关于人类性行为占统治地位的话语下的应急举措”[7]。在卡特看来,父系社会与母系社会都无法避免性别被物化的情况。性与性别的统一是一种刻意仪式化的重复行为所造成的结果,它试图通过强制异性关系的方式,使性别身份统一,构建以单一性别为主导的稳定社会关系。这也形成了一种被异性矩阵覆盖的霸权主义话语体系,女性长期作为性别化中的“他者”,始终处于被压迫和被奴役的境地。卡特觉察到了这种话语秩序存在的不合理性,试图以女性情谊的方式,依靠女性自身力量摆脱以往男性的压迫,重塑女性一直被规约的话语,建立新的情感依托。
《马戏团之夜》通过迷娘与公主之间的情谊,解构了男权压制下具有暴力色彩的异性情感关系。迷娘和公主最开始都是以女性个体身份出现,并同样在马戏团内处于失语的状态。作者首先通过全知叙事的角度,向我们讲述了两人尤其是迷娘的悲惨命运。迷娘在年幼时,母亲便被父亲杀死,这是男性话语对迷娘的初次迫害。之后迷娘并没有夺回属于自己的话语权,反而经历了和母亲相似的命运——不论是与骗子M先生、还是与丈夫猿佬和大力士,迷娘在异性关系中一直处于被动。但最终在女性同伴飞飞和莉琪的帮助下,迷娘摆脱了男性的支配与统治,通过放声歌唱的方式言说自我价值,并以音乐为联结,与公主成为同盟。小说最后,灵感枯竭濒临绝望的音乐大师因两人的音乐重获新生,而一直侵犯迷娘的大力士也表现出对女性伙伴的忠诚,自觉成为她们的侍从,此刻男性统治话语被女性之间纯洁的情谊瓦解。卡特一直试图打破性别建构过程中出现的僵化模式以及男权制社会男女二元对立的思维惯性,为人们提出了一种兼而有之的存在样态——将女性情谊作为女性重获话语权力的重要方式,探讨了其在争取性别平等、反抗男权社会压迫等方面做出的重要贡献。
在男性处于权利中心把握话语秩序的情况下,卡特以身体和女性情谊等方式使女性意识到自我存在,建构出了属于女性自己的话语秩序,实现了对权力的补偿以及对既定性别结构的颠覆。伴随着话语秩序的多元化,女性也得以呈现更多可能。
二、男性凝视下女性主体身份的确立
女性通过身体和女性情谊的方式,拟定全新的话语秩序。虽然这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了外部层面男性的压迫以及社会的束缚,但也对女性自身提出了新的挑战——女性在不断适应与遵循全新的话语秩序的同时,还要不断确立在此秩序下生成的全新的主体身份,这也就要求女性必须摆脱传统男权制社会的期待视野,构建清晰的女性主体。
男权制社会的思维模式往往是男女二元对立——男性被塑造为主动学习知识并进行理性思考的主体,多与“精神”相联系;而女性则被塑造为男性认知与消费的“客体”,与最为表层的“肉体”相联系。“她是偶然的,是作为根本的对立面,是非必需的。他是主体,是绝对的,她是他者,是客体”[8]24-34。这种男权制下主客体身份的建立,多通过男性的“凝视”行为实现。正如女性主义电影学家劳拉·穆尔维提到:“以不平等的性为基础建构的世界,通过看的快感分裂为主动的/男性和被动的/女性。”[9]
这种自动将女性归为观看客体的“凝视”行为,在男性甚至女性的童年时期,便通过教育、文学甚至宗教等方式对他们的价值观产生了影响。男性开始对女性产生虐待狂式的占有欲,而女性自身也在男性凝视的规约过程中,下意识取悦与讨好男性以避免惩罚,并开始逐渐否定甚至仇视带有女性特征的本体。在这一过程中,女性所掌握的话语和逐渐被隐去的主体之间产生了巨大的矛盾。由此,卡特在《马戏团之夜》中,对男性凝视下两性主客体身份的确立这一问题进行了深入的思考。
首先,卡特小说中的女性人物为打破男性凝视、建立主体身份提供了多种可能。书中的女性角色经常被男性作为客体凝视、操纵与侵占。在这个过程中她们意识到,作为被男性凝视的客体将“被定义为被动”[10]77,使女性身份失格与瓦解。于是她们主动反抗男性凝视,积极确立女性的主体地位。这主要体现在对飞飞形象的塑造上。
卡特笔下的飞飞作为长着翅膀的空中飞人特技演员,必然被打下了“男性凝视”的烙印。于是她作为女性的主体身份多被男性建构,并以表演的方式呈现给男性:不论是在妓院被纳尔逊嬷嬷装扮为丘比特与胜利女神,还是在女怪博物馆被史瑞克夫人装扮成死亡天使,以及被宗教徒视为永葆青春的祭品、被大公视为装在华丽鸟笼中的小鸟等,都体现出飞飞在男性凝视下成为被凌辱束缚的客体。但通过一系列的成长经历,飞飞清晰地认识到必须要通过自身的智慧与力量,才能改变女性的客体地位。与一般女性不同的高大身躯、被神化的社会地位,以及试图将翅膀和利剑等外在武器内化为反抗男性窥视的方式……这些都表明了飞飞注定将成为打破男性凝视预设的女性主义象征符号。在文章最后,飞飞也完成了折翼后的蜕变,将身体上的显性翅膀转化为精神上的隐形翅膀。这标志着她从被凝视的客体转化为反抗男性的象征符号,最后又从抽象符号转化为具体而真实的女性主体。这一身份探寻过程所产生的文本间性展现出强大的女性主体力量。
此外,飞飞在逐渐确立女性主体力量的基础上,也对传统男性凝视形成的审美标准产生了巨大冲击。与英国十九世纪典型的温顺内敛、绝对服从的女性形象截然不同,卡特塑造的飞飞具有高大健硕的身材、粗鄙丑陋的外貌、大胆豪迈的性格,她完全颠覆了男性窥视对于美好女性形象的预判。正如小说最开始,华尔斯采访飞飞时,飞飞完全坦然地将邋遢的房间展示给他看:“这个房间称得上是一项女性杰作,展示出细腻精致的女人邋遢相,毫不做作掩饰,足以恫吓任何一位比眼前这位记者见识过更多世面的年轻男子。”[3]7飞飞打破了男性凝视下主客体二元对立的性别观念,成为“人与神的结合,处女与妓女的结合,真实与虚构的结合,主体与客体的结合”[11],这也使她的形象充满多义性、流动性和矛盾性。
其次,卡特在塑造了通过自我斗争冲破男性凝视的女性个体形象的基础上,还试图在宏观上质疑与颠覆男性凝视所掌控的文化语境。“所有的知识都是权力意志的体现”[12],卡特认为西方文学尤其是民间传说与童话故事,作为男性凝视下的消费产品,不可避免地呈现出以男性话语为中心的性别歧视。传统西方神话与童话中,女性往往被塑造为饱受继母折磨的落难公主或灰姑娘,男性则被塑造为诸如王子或骑士的拯救者。这种拯救与被拯救的关系也在无形中被替换为凝视与被凝视的关系。男性试图通过这种以故事为媒介的方式掩盖男性凝视下话语生成的人为性,试图通过这种看似合理化的方式对女性进行男性价值观的灌输,以符合男性凝视下的期待视野。正如卡特所言:“在被动中生存就要在被动中死去,也就是被杀戮。这就是童话故事中完美女性的寓意”[10]77。
在《马戏团之夜》中,卡特以现代女性主义视角,对拇指姑娘、白雪公主、睡美人等经典童话进行了戏仿与颠覆,既展现出男性凝视下童话的虚伪性与危险性,同时也还原了被扭曲的女性形象的真实面目,从根本上把女性放在了与男性同等的位置上[13]:女性不再是软弱、任人摆布、等待男性拯救的凝视客体,而是具有能动性的主体,以此打破男性凝视,确立主体地位。小说中奇观的遭遇是对白雪公主与拇指姑娘两个童话的改写。奇观的母亲被不知名的男性神仙玷污,于是生出奇观,这也表明奇观在出身方面便与她所幻想的公主形象不同,但她仍然对童话保持着的幻想与冲动。直到奇观在经历了被蛋糕师控制、被小矮人演员欺辱,被卖到博物馆通过满足参观者欲望来谋生之后,她意识到了温馨的童话故事与残酷的现实之间存在着巨大的反差。卡特借奇观揭露了男性凝视下童话的虚伪性:童话是男性编织的谎言,通过给予女性一个不可能实现的美梦,从而对女性进行操纵,以满足自己的凝视欲。睡美人也同样是对传统童话的颠覆,等待睡美人的并非王子的吻,而是男性充满目的性的拥抱与凝视,拯救她的也是博物馆其他的异形女性。这表明如果女性一味相信男性能够拯救女性,最终也会长睡不醒。但在某种意义上,短暂的初潮、长期的昏迷以及她不受控制的吃喝拉撒,都可以看作睡美人以自我为武器,颠覆传统的童话形象,给了男性期待视野下虚假的女性形象致命一击,同时也对塑造这种假象的社会进行了无声的嘲讽。
正如《马戏团之夜》中飞飞所言:“我不期待神奇王子的一吻。”[3]52卡特一直试图表现男性凝视下权力意志对女性主体身份降格的文化语境,并在其中探寻女性自治与独立的可能。女性以个体方式和宏观上冲击文化语境的方式打破男性凝视所形成的期待视野,这也预示着全新女性主体的确立。
三、男权制婚姻下和谐两性关系的追寻
女性在男权压制下建构出自己的话语体系,并打破男性凝视,确立了完整的女性主体。然而卡特在作品中提出了一个更重要的问题:如何避免女性群体在这一过程中走向极端,将男性形象置于缺席地位,加剧原本的性别二元对立。两性关系作为一种基本的社会关系,是女性文学中的重要议题,而如何构建和谐的两性关系,也成为卡特小说中试图解决的问题。
婚姻作为缔结两性关系的传统方式,在现代社会产生了畸形嬗变,卡特对于男权制主导的婚姻关系有着清晰的认知。男性在婚姻中多扮演凌虐者的角色,他们通过肉体上的征服以及精神上的羞辱,使女性成为用于验证男性权威的客体与牺牲品。女性多以“交换物”与“财富”的形式存在,帮助男性繁衍后代,维系稳定的社会关系。这种对女性个体身心的侵占,使男性对处于家庭弱势地位的女性经常实施暴力行为。卡特在《马戏团之夜》中便揭露了这一恶行。当迷娘的父亲发现妻子疑似与士兵有染,便毫不犹豫地“将这个女人带到城郊的池塘边,割断她的喉咙,把刀扔到池塘里,再赶回他们的住处为小孩准备晚饭”[3]197。长大后的迷娘也重蹈覆辙,被丈夫猿佬和大力士以非人的方式施暴。卡特借此想探讨与解决的一个问题是,家庭暴力使女性对于传统两性关系产生了强烈的不信任感。
此外,在对女性的身体与精神施虐的同时,男性往往也会对女性的社会身份进行限制与约束。黑格尔曾提出“性别的劳动情感分工”观念,认为公共领域的非个人化的互动是由家庭中的个人化互动进行补偿的,也就是男性在限制女性社会活动的同时,还要求女性弥补男性在公共领域的艰辛,将女性限制在家庭生活领域,把家庭活动道德等同于女性道德。在这一背景下,卡特指出婚姻已经成为女性谋求正当社会地位的一种方式,这一想法的根本原因是“由女人在经济上依附于男性的史实决定的”[10]92。经济上的依附性使女性在婚姻关系中失去了自己的独立地位,成为被男性塑造和支配的个体,女性也不断将这一想法合理化。于是婚姻也就变成了一种财富的交易。卡特在《马戏团之夜》中借莉齐之口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我将自己交给你,因为我属于你……也适用于姑娘的银行账户。”[3]245-246表达了对以金钱衡量幸福感的狭隘资产阶级婚姻观的抨击。
虽然在传统的两性婚姻关系中,女性一直处于被支配地位,而且畸形的婚姻关系加剧了男女两性的不平等。但这并不表示女性在争取主体地位的同时要摒弃男性,或过度依附与利用男性,卡特希望男性和女性之间可以建立一个和谐平等的两性关系。
首先,劳动是人类活动与个体能动性的最高标志,处于婚姻中的女性需要以此巩固自己的社会地位,确立稳定的社会关系。随着资本主义工业技术的不断发展,传统女性的手工业技能被取代,这也使女性的主体价值和社会地位受到了严重的威胁,她们在男权制社会中只能通过生殖劳动实现社会价值。因此无论是妻子、情妇还是妓女都被打上了依靠男性生活的寄生虫标签。著名女性主义学家施赖纳在她的代表作《妇女与劳动》中明确表示,劳动并非异化与剥削,而是能使女性最大程度上摆脱“性别寄生”[14]212。她提倡女性应该建立与男性相同的勤于工作的职业伦理,成为“积极、强健、勤劳”的女性。
在《马戏团之夜》中,女性通过自己的劳动最大程度上摆脱了男性的剥削,拥有了控制自己身体的权利;而婚姻则使女性成为永久性的奴隶。卡特也进一步说明性工作者和妻子都是男权体制下的被压迫者,因此性工作者也就不再单纯是妻子或是理想女性角色的对立面,在《马戏团之夜》中,卡特也将原本具有色情象征的妓院描写成了女性群体相互帮持,共同抵御男性侵害的战舰。
其次,卡特试图以异性之间的真爱为基础,缔结情感关系与婚姻关系。现代社会一个重要的发展趋势,便是两性之间具有更加平等与多元的关系。因此,构建和谐的情感共鸣便显得尤为重要。小说最后,当华尔斯和飞飞重逢时,飞飞展开自己痊愈的翅膀,唤醒了处于迷狂状态下的华尔斯,而华尔斯的注视也使飞飞重新恢复了往日舞台上的光彩,他们在真爱的指引下唤醒了对方。华尔斯将男性社会的印记全部清空。对于华尔斯来说,飞飞的真实身份已经不再重要,他不再以男权制的视角审视飞飞,而是接受了她作为女性个体而存在;同样飞飞也意识到她能和其他女性一样得到爱,在消解了男性对她的凝视与操纵后,飞飞不再作为一个空洞的象征符号,而真正确立了他在两性关系中的主体性,两人最终结合在一起。
卡特在《马戏团之夜》中,对传统婚姻关系进行了颠覆。女性主义体现出一种更加普遍与深入的发展趋势,象征着“一场两性之间走向理解,向着共同职业、共同利益、共同理想的运动”[14]213,两性之间在情感上的共鸣也因此更加深刻与牢固。
在男权制的背景下,要想建立和谐平等的两性关系,在卡特看来,女性要通过种种方式建构自己的话语体系,并在此过程中逐渐确立自己的主体意识,使男性和女性获得真正意义上的平等。而在女性自身努力的同时,也需要构建和谐的两性关系。卡特对于两性关系的重构看似具有理性主义色彩,但对于和谐两性关系的发展具有重要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