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一线城市”年轻人的下一站
2023-03-13中国经济周刊郭霁瑶
《中国经济周刊》记者 郭霁瑶
“想到要回去就头疼,真的想留在这里生活。”面对着阳光下的洱海,涂涂如此感叹。这是“00 后”女生涂涂辞职后的“散心之旅”,也是她第六次来到云南。而她口中那个“想到就累”的家,是成都。
提到成都,人们往往会想到休闲、安逸、慢生活。“在外累了就回成都”,也成为许多在外打拼的四川人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然而,伴随着发展脚步加速,这座城市也逐渐被割裂成两半,一半是以传统商业、服务业为主的老城区,这里遍布着充满烟火气的“苍蝇小馆”,老一辈在公园晒着太阳喝坝坝茶,茶楼里麻将声此起彼伏,这一切构成了人们印象中的休闲之都;而另一半则是写字楼密布、钢筋水泥林立的天府新区和高新区,加不完的班和还不完的房贷是这里的常态。
人们猛然发现,在成都也难以“躺平”。他们有的去了云南,成为“滇漂”,有的则奔赴更“卷”的北上广深。
只要打工人够多,就没有“卷”不起来的城市
“现在成都求职并不简单!”涂涂接受《中国经济周刊》记者采访时说。涂涂本科就读于成都一所二本院校的金融专业,此前她的目标是进入银行。
“但是现在成都一些不错的银行,招聘后台打电话的岗位都要求985 和海归。我报了一家银行的后台岗位,简历都没过。”涂涂说。她最终放弃了进入银行,打算准备教师资格证考试。
然而教师招聘的“卷”也丝毫不亚于银行招聘。据成都市某公立初中老师透露,去年其所在的初中开启了一轮教师社会招聘,此次招聘超过30人报名,角逐5 个名额,报名者均为硕博研究生,其中不乏985 院校和海外名校毕业生,而这次开放招聘的岗位并没有编制。
这种情形在互联网企业浓度极高的高新区早已不是新鲜事。四川人小北毕业于成都某985 高校,2016 年考研本校失败,转而进入高新区某互联网公司当起了程序员,“当时还觉得自己有点委屈。”小北说。
他的本科同学小南,顺利考入本校研究生,毕业后,小南也应聘了小北所在的公司岗位,却被拒。
“或许还是有个人因素,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些年成都的招聘要求的确更高了。”小北告诉《中国经济周刊》记者。
就业的“卷”,归根结底来自“打工人”的猛增。曾几何时,“逃离北上广”成为互联网的热词,成都凭借着其安逸巴适的“网红”城市形象,吸引了万千打工人奔赴而来,寻找自己的安逸梦想。
然而,只要打工人够多,就没有“卷”不起来的城市。
从数字上来看,2015 年,成都市常住人口为1685.3 万人,2021 年飙升至2119.2 万。其中,劳动人口数量充足,2021 年成都15~59 岁人口为1439.3 万人,占68.74%。
一头是猛增的打工人,另一头却是有限的就业机会。涂涂告诉记者,成都提供给应届生的岗位,销售和客服岗位的量很大。这一表述也得到了数据的支持。据58 同城招聘研究院数据显示,2020 年4 月,成都销售类职位的企业招聘需求超过一线城市,跃居各重点城市之首,次年10 月,该机构发布全国客服类招聘需求活跃城市排名,成都再次登顶。
涂涂拍摄的云南美景
黄哥经营的民宿
客服销售岗位的火热,一方面是因为成都不仅拥有庞大的本土市场,也是辐射整个西部的门户城市,所以不少大型企业把这里当作开拓西部市场的第一选择,这也需要大量销售、客服从业人员作为支撑;另一方面,由于成都充足的劳动人口,以及与北上广深相比更低廉的薪资优势,企业也更愿意将客服、销售这类偏向人力密集型的部门落户在成都。
“普通学校的应届生,要在成都找到一个月薪过6000 元还带五险一金的非销售工作,还是挺难的。我身边的朋友大部分工资都5000 元不到。”正因如此,涂涂萌生了离开成都的想法。在今年2 月,她再次踏上去往云南的旅途。
下一站,去云南!
在大理的夜市上,涂涂遇到了“90后”女孩王依然,当时王依然正在夜市里摆摊卖墨镜和防晒帽。王依然也是四川人,从2014 年大学毕业起就在成都工作,去年10 月份她和丈夫一起来到云南,租了个带小院的民宿,开始了新生活。她告诉记者,目前大理租一个单间每月在七八百元,租带院子的民宿则在1600 至2000 元之间。
在成都,王依然从事旅游业,受到疫情冲击,收入也难免受到影响。“那段时间真的很难,在成都找工作不好找,只有销售岗常年招人。”在这之后,她也尝试着做起了证券行业的销售,但因为“上班下班时间不分”,且每个月要背很重的销售指标,因此“干得很痛苦”。
“业绩不达标就要扣工资,扣完了也就剩3000 块。”王依然告诉记者,其实从疫情开始,她就很想离开成都,但迟迟没下定决心。“就是觉得自己被困在一个盒子里,不自由,被工作、被城市的社交束缚,心情也很浮躁。”
刚来云南的时候,王依然休息了几个月。伴随着疫情防控政策优化,她开始在景区附近摆摊,过起了八九点起床,打扫院子,再出门摆摊的生活。今年春季云南旅游喜迎开门红,王依然也重拾了旅游业老本行,还运营小红书等旅游账号,做大理环洱海包车业务,偶尔也给游客团做领队。
她向记者坦言,目前自己在云南还处于摸索阶段,收入尚不稳定,但这边的生活气息让她丝毫不后悔。“这里很容易交朋友,大家在摆摊的过程中也经常一起聊天交流,很纯粹。”王依然说。
“在哪里待都是待,待着舒服才是对的。”对于现在的生活,王依然很满意。
和王依然一样,“80 后”黄哥也是冲着云南的生活节奏选择离开成都,来到泸沽湖经营一家民宿,他给自己的民宿起名为“不争”。“云南我感觉更慵懒一些,更适合我。”黄哥说,“在城市里交朋友更困难,在这里大家聊着聊着就莫名很容易形成价值认同,成为朋友。”
黄哥2020 年来到泸沽湖开民宿,妻儿留在了成都。“家人内心不想我来,但他们尊重我的选择。”黄哥说。
还有人去往北上广
离开成都,云南不是唯一选择,还有人去往北上广深,因为那里有更高的工资,可以帮他们“养”着成都的房贷。
小北最近看中了一套高新区的房子,房价一平方米3 万多元,月供大约1 万元。他告诉记者,自己身边的一些朋友跳到了深圳的互联网企业,那边开出的薪资高得多,凭借这笔薪水“养”着成都的房贷,压力小了不少。
王依然的闺蜜也离开了成都,去了北京的互联网企业。“她之前在一家互联网公司干外包,一个月5000 元,房租2000 元左右,成都需要消费的地方也很多,她基本存不下钱。但现在工资翻倍,还能存下钱了。”王依然为朋友的选择感到开心。
而回到成都的涂涂,内心还是迟迟难以下决定。“自己从小就在这里生活,家人朋友都在这边,要走还是太难了。”涂涂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