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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地名看文化 从文化看青海老鸦峡:千年驿站文化的回响与俊朗

2023-03-12祁万强

党的生活·青海 2023年1期
关键词:老鸦藏语乌鸦

●祁万强

古道是重要的文化载体,也是历史遗存的符号。位于青海省海东市乐都区的老鸦峡,古代有“鄯州第一关”的美誉,自古以来就是通往甘、青、藏和中原地区的交通要道,古丝绸之路南线和唐蕃古道的必经之地。站在老鸦峡半山腰处的金山寺前,追寻这座千年驿站的前世今生,我们听到的是文化的回响,看到的是文化的底蕴。

地名是一种社会现象,也是人类社会交往过程中的必然产物。它是人类社会出现以来,人们根据自己的表象认知或者精神需求,对形态特征的地理实体给予共同约定的文字代号。

就拿老鸦峡来说,单单从字面上来理解今天行政区划上命名的这个地名,很多人都会认为是这个石峡的山穴中可能生活有很多的乌鸦,故而得此名。其实不然,地名虽然是一种符号标志,但同时又是一种超越时空的文化现象,它与古人的生活实践紧密相连,不单纯是“乌鸦较多”这么一个简单的理由就能解释清楚的。因为,一个地名从一开始就蕴含着丰富的文化内涵。

老鸦峡是因为峡口附近的老鸦村而得名,还是由于这个村子而被称为老鸦峡,已经无法去考证了。这个问题,其实和“先有蛋还是先有鸡”是同样的一个道理。

关于老鸦这个地名的由来有多种说法,除了上述一些人通过字面理解的含义以外,很多当地人认为在汉宣帝神爵2年(公元前60年)设置破羌县(也被称为老鸦堡、老鸦驿、革命城)后逐渐废弃,引来了成群的乌鸦在这里栖身,飞起来就是黑压压的一大片,故而有了这样的地名。

然而,有一定文化知识的村里的老人却否定了这个观点。在他们看来地处交通枢纽区域,并且扼守军事咽喉要道的这里,自汉武帝时候起,就是屯兵的军事基地。到了唐王朝,大将哥舒翰的大本营就设立在此地。据传驻守的军队身穿黑色盔甲、头戴黑色头盔、手握黑色战旗,就连胯下的战马都是黑色的,远远的望去就像一群群乌鸦,老百姓戏谑地称“老鸦兵”。从此,破羌城也被大家伙儿叫为“老鸦城”,古城附近的这个峡口也便有了老鸦峡这样的叫法。

老鸦这个地名的来历果真是这样的吗?的确,笔者的童年就是在此地度过的,确实会时常看到有成群的乌鸦在天空飞过,遮云蔽日着实有点壮观。然而,自从读了李文实先生的《西陲古地与羌藏文化》一书后,我才真正明白“老鸦”这一名称的真正由来。

乌鸦是雀形目鸦科鸦属鸟类动物,它们以高超的杂技技巧在空中翱翔。也许由于是通体长有黑色羽毛的缘故,当地人往往俗称“狼老哇”,老鸦峡在老一辈口中依旧被称为“老哇峡”。

据青海著名藏文化学者李文实先生考证,老鸦峡这一名称应该是藏语的音译,原发音为“隆哇”,藏语意为险峻的峡谷,是根据当地的地理环境而命名的,“老哇”就是“隆哇”的变音。可见,老鸦峡是一个藏语和汉语结合的民族混合语地名,方言发音的这一特点也能加以佐证。

对于李文实先生对老鸦峡这一地名的解释,我一直以来都是持肯定的观点。因为,地名是特定地理实体的指称,也是一定地域的标志。它不仅代表着命名对象的空间位置描绘出形象类型,而且还常常反映此地的自然地理或人文地理特征。

举例来说类似的几个地名吧。哲亥麦,藏语意为“红色的石山”;过马营,藏语意为“泉水众多的滩地”;柴达木,蒙古语意为“辽阔的地方”;德令哈,蒙古语意为“金色的世界”。这些关于地形描述和自然地物描述的地名,与当地群众生活的地形和自然地物的关系是密不可分的。

同样,像老鸦峡这类民族混合语的地名在青海也很常见。龙羊,藏语意为“险峻”,现称龙羊峡;多隆,藏语意为“深沟”,现称多隆沟;切龙,藏语意为“大沟山”,现称切龙岗;可鲁克,蒙古语意为“多草的芨芨滩”,现称可鲁克湖。从这一系列名称不难看出,都是在一个民族语的地名后,又加缀了一个汉语通名,最终形成了今天的行政区划名称。

所以,我们可以得出这样一个结论:按照地理特征命名的地名最为普遍,也是主要的命名方式之一。地名既是地理环境的产物,又能折射出地理环境的特征,反映了人类社会不同历史时期的变迁和人类对地理环境特征的认识。

神话传说或民间传说,无疑是一个民族和国家的宝贵精神财富。而且,在文学史上也有着重要的地位。它的题材内容和各种神话人物,对历代文学创作及各民族史诗的形成具有诸多方面的影响。上述提及的河湟文化之所以能结出累累硕果,是否与之也有一定的传承关联呢?

老鸦城自古便是锁钥之地,是南丝绸之路和唐蕃古道的咽喉,峡中鲁班亭是青海省闻名的旅游景点之一。民间传说为鲁班所建,历史学者推测修建于北魏时期,在清朝道光年间重修,并留有碑记。清代诗人陈晓晴留有这样的诗句:石矾矗矗镇中流,上有空亭四面周,撼定洪涛归一线,不让河伯东西游。

对于老鸦峡中的种种地理奇观,当地百姓用神话传说作了诠释。据说鲁班爷为了建造一座坚固的石桥,决定一夜之间从昆仑山赶一座石山。听到这个消息后,八洞神仙里的韩湘子便与之下了赌注。为了能赢得这场赌局,鲁班手持“赶山鞭”日夜兼程地赶着一座座石山一路向前。等到了老鸦峡这个地方的时候,觉得头冒热汗、口渴难耐,于是便一屁股坐了下来,随手用“赶山鞭”在山崖捣了三下就出现了三个水潭。喝过甘甜的山泉水后,耳朵贴在山石上稍微休息了一下,听到乌鸦的叫声四起,又匆忙赶着山石上路了……

这一口耳相传的神话传说的真实性自然无法考证,却给留在老鸦峡鬼斧神工的自然奇迹作了最完美的解释。

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期,笔者曾在老鸦小学就读。寒暑假里,时常和同学李海青、刘永学骑着自行车一起去老鸦峡玩耍。半山腰处鲁班爷曾经坐过的巨大的屁股坐印清晰可辨,斜坡上的耳印也显得惟妙惟肖,即使是技术精湛的匠人也无法雕琢出如此形象的人体器官,真的是让人叹为观止。

三个石缸(被当地人誉为“鲁班井”)不均匀地分布在险要的山崖上。据说以前不管是春夏秋冬还是刮风下雨从来没有干枯过,一年四季都是清水四溢。可是,自从山下的火车隧道开凿后就再也没有了水,在崖顶上空留了三个朝天的石洞,这一奇观便彻底消失了。还记得胆大的李海青同学,小心翼翼地爬过一条滑溜溜的石道,撑着双手慢慢踩着双脚下到石缸的底部,过了好一会儿才探出一个头,高举着手里几枚不知是什么年代的硬币,高兴地大喊大叫……

也许是过于匆忙,也可能是无暇顾及,传说中的鲁班爷在赶山的过程中,将一块巨石遗留在了湟水河中,今天看来显得有点形单影只。不过,极具想象力的河湟先民却赋予了它“中流砥柱”的象征意义。

那年的冬天出奇的寒冷,湟水河的河面上结出了一层厚厚的冰。据当地老人讲,以前河两岸的人就是通过冰桥穿行而过,大大节省了来回绕道的繁琐。我和同学瞒着家里的父母亲,心惊胆颤踏过冰桥,走近湟水河中的那块巨石下,把手塞进石头的缝隙中,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爬到了建在石头上的鲁班亭。这是一个不大的八角亭,峡谷中的山风吹过,挂在亭角上的风铃便会响起悦耳动听的声响。这次探险之旅最让我们惊奇的是,亭子北端下部的石面上,竟然有一处凹下去的圆形石坑,坑里有一只类似青蛙形状的石头,二者天然形成、合二为一,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这些巧夺天工,又富含神秘色彩的自然奇观,无一例外地仿佛与神话传说密切相连,用科学的角度只能这样去解答。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大小不一的石灰厂在老鸦村可以说是随处可见。靠山吃山的村民,将一车车石灰岩碎末拉回来,放进土窑里烧制,然后运送到加工厂生产出各种大白粉。这一建筑材料让村民逐渐富起来的同时,也极大地破坏了生态环境,有些鬼斧神工的自然遗迹也随之消失不见了。

石灰厂的出现,与老鸦峡中的石灰岩矿带的存在有着密切的联系。众所周知,石灰岩的主要成分是碳酸钙,可以溶解在含有二氧化碳的水中,它主要是在浅海的环境下形成的。这一观点,在解释诺木洪贝壳梁的成因的同时,也说明了老鸦峡等青海的大部分区域,曾是一片汪洋大海的地理论断吧。

也许,正是因为老鸦峡的山体中有了碳酸钙的成分,在大自然的风吹雨淋和地下水的不断侵蚀下,碳酸钙被逐渐溶解风化,较为坚硬的石头却保留了下来,才形成了石缸、石蛙、巨石、菊花石等一系列巧夺天工的自然景观。

然而,我们却不能否定传说的文化性。因为,民间传说与地区文化特性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神话既是民族的血脉又是民族精神的灵魂。

离举世闻名的柳湾村不远的老鸦村周边,也曾出土过许许多多各种文化类型的彩陶罐。从这一点我们可以推断,地处彩陶文化带核心区域的老鸦峡,一直以来它都不是孤立存在的,这个千年驿站虽然失去了往日的繁华,可我们依旧可以从它的地名等文化元素,深刻地感受到河湟文化的俊朗。对这一民族情感的文化认同,何尝不是提升民族荣誉感最真切的表达方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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