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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菲女士的日记》中女性现代主体性的构建

2023-03-10徐雅欣

青年文学家 2023年35期
关键词:吉士莎菲感性

徐雅欣

《莎菲女士的日记》是作家丁玲的代表作之一,在当时引起了广泛的关注和争议。这部小说使用第一人称叙述的方式,以莎菲女士的视角展示了她作为现代女性的困境与反抗。作品从侧面反映了父权制度对女性的压迫和束缚,也探讨了女性在这样的环境中如何寻求自我意识和建立现代主体性的可能性。

一、他者身份与主体的颠倒

父权制度是一种社会和文化结构,以男性为中心,赋予其在家庭和社会中的权力和地位。在这种制度下,女性被视为次要的、受支配的对象,她们的自主性和权利受到限制。《莎菲女士的日记》展示了父权制情爱书写传统对女性的影响,以及女性在这种传统中如何颠覆他者身份并建立自己的主体性。

(一)父权制情爱书写传统

在传统社会和古典文本中,往往男性被塑造为主动的对象,而女性被视作被动的对象,服从家庭婚姻也被社会定义为她们的首要目标和义务。女性情感欲望的书写长期以来在父权制下更是一种失语式的表达。即便是《莺莺传》《西厢记》等作品中,女性角色始终是男性情感或色欲上的附属品。崔莺莺有情感的追求,但她仍然是以被张生需要的方式出现。只有张生对其有意时,她才能够将自己的情欲配合发散出来。她的欲求是不能够主动展现出来的,因为社会传统对女性始终有着身份的规约,以至女性的自我意识并不凸显。

“五四”以来,以庐隐、冯沅君为代表的女性作家笔下的女性人物已经开始具有自我意识,但没有深入到意识的内部。她们只知“恋爱自由”的口号,而不关注爱情内部的关系。在时代的新思想召唤下,男女似乎天然形成一个团结的共同体,往往把两性关系的问题归结于社会外部矛盾,却没能追问、指涉情感内部关系。对于女性欲望的书写也落入传统的窠臼之中。《莎菲女士的日记》通过莎菲的情爱经历和内心感受,揭示了传统社会对女性情感自由和独立性的剥夺,以及对她们的身份和角色进行定义和限制。在此,莎菲通过其个人体验重新定义了女性的情爱经验,并以此建立起自己的主体性,成为一个拥有自我识别和独立意识的现代女性。

(二)凝视权力与他者身份的倒转

《莎菲女士的日记》在两性题材方面处理与传统文本呈现出巨大反差。女性主体通过表达自己的欲望,将男性转化为叙述客体。主人公莎菲试图颠覆他者身份的束缚并寻求自我主体性的建立。通过日记这种文体类型,她创造了一个私密空间,超越了传统的父权视角和社会期望,展示了她自己真实的情感和思想。在莎菲的日记中,她不再只是他者的眼中存在,而是真实、独立、有思想的主体并试图超越被动接受以及承担情爱角色的限制,追求自己的情感自由和实现。主人公通过反向凝视权力和他者身份的倒转,探索了女性主体性的可能性。她批判性地审视了父权制情爱书写传统中的权力结构和性别规范,挑战了男性凝视的权力和女性被动的身份。

女性在抵制父权制他者境遇的过程中构建现代主体性是一个复杂而长期的过程。女性可以通过自我觉醒、重塑个体身份和自我价值、建立团结和互助的联盟,以及参与权力结构的改革等途径,逐步摆脱被动客体的角色,建立起自主、自由和平等的现代主体性。在这一过程中,女性首先需要自我覺醒并培养批判意识。在作品中,莎菲以她自己的思想和行动进行了这一反抗。莎菲通过她自己的理性思考和感性经验,将自我感受放置于关系的中心地位。在与男性的关系中,她不再是男性的附庸,她明确自己的生理需求和精神追求。莎菲的这一举措打破了传统性别角色和社会期望对女性的限制。在反抗父权制的过程中,女性需要通过重新塑造自己的个体身份和自我价值来建立现代主体性。莎菲拒绝成为被动的客体,寻求自我欲望的认知与表达,以及自我情感实现。从这一角度来说,莎菲是具有自我解放意识的主体,她不再是向父权制屈服的女性。她对于传统价值观的挑战和对性别角色的重新定义使她和前代作家作品中的女性角色区隔开来。

莎菲通过反向凝视权力和他者身份的倒转,探索了女性主体性的可能性。她批判性地审视了父权制情爱书写传统中的权力结构和性别规范,挑战了男性凝视的权力和女性被动的身份。

二、现代性格与欲望的交锋

(一)理性与感性的显现

在《莎菲女士的日记》中,莎菲与苇弟的关系展现了一种理性的交往模式。莎菲是一个摩登女学生的形象。她十分冷静地处理与苇弟之间的情感关系。苇弟虽然比莎菲年长四岁,但他在爱人面前表现出的如孩童般的真挚,使他在这段关系中始终处于下风。莎菲在与苇弟的相处中表现出冷静、理智、深度思考的特质,她也为自己与苇弟之间的情感关系有过尝试,她将自己的日记给苇弟看,然而苇弟并不懂得她,这让她感到失望。与苇弟的理性关系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莎菲与凌吉士之间的感性关系。凌吉士的出现使莎菲感受到了激情的力量,这种感性的关系激发了她内心深处的渴望和情感需求。莎菲在与凌吉士的交往中展现出她感性、热情、情感丰富的一面。凌吉士的浪漫和迷人之处引起了莎菲对于男性身体的吸引力,她渴望从这段感性的关系中获得情欲的满足。

在莎菲与两位男主人公之间的情感关系中,理性与感性常常发生冲突与妥协。她在面对苇弟时,虽然理性地与苇弟保持着距离,但内心常常犹豫和困惑。她对自己的欲望需求和精神发展产生了质疑,理性的一面使她不敢轻易伤害苇弟的情感,但感性的一面又让她渴望追求其自身的情欲。莎菲与凌吉士的关系也是矛盾的。她面临着肉欲和精神之间的纠缠,感性的吸引和理性的精神之间产生了冲突,她不断思考和权衡着自己的选择。这种理性与感性之间的冲突使得莎菲陷入了内心的挣扎和犹豫。

然而,在三人之间的关系中,理性与感性最终达到了一种妥协。莎菲逐渐认识到,她无法在男性身上获得精神上的理解,苇弟与凌吉士都无法与莎菲有灵魂上的共鸣。这种精神上的求而不得的状态使她转向对身体的追求,臣服于自己的欲望。理性在感性面前败下阵来,但莎菲明白,她的这种状态也只是一时的。即便与凌吉士发生身体接触,但她内心仍然冷静地审视着自己的行为。这种理性与感性的妥协为莎菲构建了女性精神的内在场域。她不被传统社会对女性的期待和束缚所限制,而是通过内心的思考和挣扎,逐渐形成了独立自主的精神世界。莎菲意识到自己是一个有情感需求和个人追求的个体。通过对理性和感性的认知和平衡,莎菲逐渐找到了自己的定位,并实现了女性精神的内在成长和解脱。

(二)犹豫与延宕的表露

莎菲精神天平来回地拉扯,使得她在苇弟与凌吉士之间的情感关系中,表现出犹豫和延宕的态度。尽管苇弟全心全意地爱她,但在这段关系中她常常流露出疲乏厌倦的情绪。苇弟除了爱莎菲以外对莎菲一无所知,他既不了解莎菲的独立精神,也不明白莎菲的痛苦。他只偏执地把他与莎菲关系的阻碍,归结为莎菲不爱他而是爱凌吉士。尽管莎菲被凌吉士所吸引,但她并没有轻率地投入这段感情。她意识到与凌吉士的关系可能会带来不可预测的后果,并进一步导致与自我理念的冲突。因此,她对凌吉士的态度也很犹豫,不敢轻易地投入其中。

她的犹豫与延宕源于精神与肉体的两难境地。她在内心中斗争着,一方面希望追求自我实现和情感满足,另一方面又苦于无法两全。这体现了莎菲在个人情感与社会现实之间的内心挣扎。莎菲对苇弟的感情并非完全狠心,但她也无法忽视其个人精神能被他人理解的渴望。这样的困境使她陷入了情感的迷茫和冲突,无法轻易作出决断。她需要时间进行谨慎和理性的思考,寻找其真正的内心声音,追求个人的情感和自我实现。莎菲内心的犹豫和延宕也可以理解为一种自我保护的机制。她意识到理性与感性的复杂性,明白追求一时的满足可能带来无法承受的后果。因此,她不轻易投入感情,而是通过犹豫和延宕来保护其免受潜在的伤害。这种犹豫与延宕给她提供了时间和空间,让她可以更好地认识其内心需求和对未来的期许。

总的来说,犹豫和延宕是莎菲与苇弟、凌吉士之间关系的特点。这反映了她对男女情爱复杂性的谨慎。莎菲在情感选择上面临着内心的挣扎和冲突,需要时间和思考来作出决断。她逐渐认清其内心需求,并在理性和感性之间找到平衡。这也构建了她女性精神内在场域中的重要组成部分。

三、女性精神内在场域的建构

(一)客体化与自我审视

《莎菲女士的日记》通过女主人公莎菲的生活点滴和内心体验,展现了她对自我与客体化的审视。客体化是指女性被视为一种物体或他者的过程。而在自我审视的过程中,莎菲试图摆脱被他人定义和控制的困境,建立自己的主体性。莎菲通过叙述其自身的欲望,将男性角色转化为被描绘、被观察的客体,从而颠覆了传统性别角色的二元对立。作品中经常出现凌吉士的外表作为被观看、被评判的表达。这种书写方式不仅使女性的欲望成为叙述主体,也使男性的身体和行为成为欲望的客体。通过将男性转化为欲望书写的对象,女性主体掌握了自己的叙述权力,改变了传统的视觉关系和权力结构。

莎菲在日记间记录下她自己的精神状况,并不断进行自我审视。在她的日记中,她处于叙述的中心,并掌握了叙述他人的权力,这使她得以从客体化的状态中解放出来。她记录了日常生活中的琐碎细节,呈现出她的自我存在意识。莎菲不再只是被身边他人所定义的存在,而是能够主动观照和审视自己的主体。自我审视也使莎菲反思并挑战了社会对女性的刻板印象。她在日记中诚实地描述了自己的欲望和情感,不再局限于傳统的女性角色。通过审视自己的内心世界,莎菲试图超越传统性别角色的束缚,建立起自己的主体性。在自我审视中,莎菲不断反思自己的人际关系,并以此塑造了自己独特的主体性。在与男主人公的情感生活中,莎菲明显感受到了作为一个女性所受到的限制和压抑。她质疑社会对女性的期望,并记录了她对这些问题的思考和反抗。莎菲逐渐建立起自己的主体性,成为一个有思想、有独立意识的现代女性。

莎菲在探索自我欲望的过程中,对男性价值进行了审视和评判。在对苇弟和凌吉士进行价值判断的过程中,她更加明确了自我对于两性关系的需求,并追求自己的欲望和幸福。莎菲拒绝被他者定义和限制,争取摆脱传统性别角色的束缚从而实现自我。通过批判性思考和重新定义性别关系,她不再是男性的被动对象,而是具有独立思考和自我实现的主体。在作品中,有时女性主体也会面临欲望主体的对象化。这种对象化源于社会对女性的期望、权力关系的不平等,以及男性中心主义的观念。尽管莎菲试图通过叙述她自己的欲望来表达权力和自由,但她仍然受到社会、文化、性别框架的限制,成为欲望主体的对象。在与凌吉士的相处中,莎菲无法割断情欲,放任她自己与其发生肢体上的亲昵,更流露出一种传统女性对男性的情感索求。在这里,莎菲的个人理性精神暂时退隐,而她内心的欲望成为被书写的对象。

(二)主体性与自我构建

除了客体化与自我审视外,主体性与自我构建也是《莎菲女士的日记》中女性现代主体性建构的关键。在文本中,莎菲不断思考自己的身份和定位,并从中建立自己的主体性。

莎菲不是传统女性社会角色,而是注重自我实现和探索的现代女性。莎菲有自己的喜好兴趣,并努力寻找自我价值和目标来发掘自己的主体性。这种追寻自我价值和目标的过程也表现在她的情感生活中。她展现了对感情的深刻思考和独立选择。在爱情和婚姻方面,她并不盲从传统观念,而是以自身的真实感受和经验来进行思考和决策。这种独立的情感选择和自我掌控的过程,使莎菲在情感关系中建立起了自己的主体性。她的主体性还表现在她在社会中的行动和决策中。在面对社会的艰难处境和挑战时,莎菲并没有退缩,而是勇敢地面对和解决。她不仅关注其自身的生活,也关注他人的命运,并通过其自身的行动来改善。

客体化与自我审视是《莎菲女士的日记》中女性现代主体性建构的重要组成部分。莎菲通过书写日记,从被他人定义和控制的状态中解放出来,审视和挑战自我与社会的刻板印象,最终建立起独立思考和主动行动的现代女性主体性。

《莎菲女士的日记》以真实而细腻的笔触描绘了女性在抵制父权制度和探索现代主体性的过程。虽然作品本身评价不乏批评与争议的声音,但其对于女性问题和性别平等的关注,以及对当代文学的影响与传承,使其地位无可忽视。研究丁玲及其作品《莎菲女士的日记》中的女性现代主体性构建,对于我们深入了解中国现代文学史以及女性问题的发展具有重要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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