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男性视角解读余华小说中悲剧性女性形象
2023-03-10张庆丰
张庆丰
余华是当代文坛上颇负盛名的小说家,其作品曾多次获得国内外大奖,同时其本人也被誉为先锋小说的旗帜性人物。近年来,国内许多学者对余华的小说进行了比较深入的研究,但对于其小说中的女性人物形象的研究还比较薄弱,许多学者在研究中将女性形象置于附属地位,致使小说中的女性形象不够立体化、典型化,因而失去活力。本文试图对余华小说中的悲剧性女性形象进行分类研究,探究小说中的女性人物身上的悲剧性成因,体悟女性人物所展现的精神风貌及其对当今社会的启示意义。
一、悲剧性女性形象类型
综观余华的小说,其笔下的悲剧性女性形象大致分为以下几类:
(一)勤劳善良的悲剧女性
余华的小说中描写了大量传统善良的女性形象,如《活着》中的米行千金家珍和她的女儿凤霞,《许三观卖血记》中的“油条西施”许玉兰,《兄弟》中的母亲李兰,以及《在细雨中呼喊》的母亲等形象。这些女性形象在余华的小说中呈现出某些相似的地方:首先,她们都拥有母亲这个身份;其次,她们都很勤劳善良,富有牺牲精神;最后,她们的命运都很悲惨。
《活着》中的家珍是有钱人家的女儿,她身上具有中国传统女性善良与忍耐的性格,也正是因为这种性格造成了她悲剧性的命运。最开始家珍的生活是无忧无虑的,可家产被丈夫败光后,家珍还是毫无怨言地跟着一贫如洗的夫家,下地干活儿,伺候婆母。后来丈夫被拉壮丁,婆母去世,家珍带着两个孩子独自生活。之后儿子因为献血死亡,家珍也病症缠身,长期卧床,但她依旧是那个衣服整洁、头发整齐的女人。最后女儿又死于难产,家珍也在病痛折磨和困苦生活的双重打击中去世。
《活着》中还有另一位善良的女性同样引人注目,那就是家珍的女儿凤霞。凤霞天真善良、勤劳朴实。他的父亲被拉壮丁后,她和母亲还有弟弟相依为命,后来因为高烧变成了哑巴。就算这样,凤霞依然不改初心,反而变得更加勤快。之后她和二喜结婚,虽然二人都有残疾,但并不影响小日子过得红火。然而,美好的生活终将没有一直延续,凤霞在怀孕生子时因大出血而死,又是一场悲剧。
《兄弟》中的母亲李兰也是一位善良贤惠的女性。她的第一任丈夫因为品行不端死掉后,她独自承担抚养儿子的重担。虽然她一直处于自卑和耻辱之中,但她依旧尽全力去关爱孩子。之后她嫁给了她的恩人宋凡平,使自己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的丈夫是一个儒雅并且有着文化修养的人。她收获了一份平等而受尊重的爱情。但好景不长,她的丈夫死于非命,她因此承受着无休止地谩骂和羞辱,一个人还要抚养两个孩子,生活困苦的同时且承受着巨大的舆论压力。
(二)被欲望驱使的悲剧女性
在余华的小说中,还有一部分女性没有自主权,被时代和生活裹挟着前进,前方道路是未知的,她们没有自己抉择的权利。
《兄弟》中的林红是刘镇的大美人,后来她嫁给了宋钢,二人看起来郎才女貌,甚是般配。但婚后林红家生活困苦,丈夫失业以及职场骚扰等一系列问题都压在林红的肩上。后来,宋钢的兄弟—李光头摇身一变成了整个刘镇最富有和最有话语权的企业家,李光头频频带她出入高档场所,让她的吃穿住行以及工作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最终,林红背叛了她深爱的丈夫宋钢,让宋钢遭到了爱情和亲情的双重打击,以致他卧轨自杀。在宋钢死后,林红跟着李光头一步步发迹,最后在刘镇开了会所。其实林红是爱着自己的丈夫宋钢的,她和李光头在一起更多是欲望驱使,而且是一种无知盲目的欲望。
(三)逆来顺受的悲剧女性
《许三观卖血记》中的许玉兰,是小吃店的服务员,被称为“油条西施”。她长相标致,并且有心仪的对象—何小勇,二人相处得十分融洽。但是,许三观突然出现,他登门拜访,拿子嗣姓名作为谈判的筹码,并以此说服了许玉兰的父亲。谈话结束后,许玉兰的婚事也被敲定了。父亲和许三观很是开心,可许玉兰哭了。许玉兰因为父亲的意愿嫁给了她不喜欢的男人许三观,她无从选择,只能被迫和他结婚了。在婚后的九年生活里,许玉兰勤俭持家,为丈夫操持家务,努力把生活过好。然而,许玉兰做错了一件事,她的第一个孩子是前任何小勇的。许三观因为心里不平衡,冲动之下做了荒唐至极的事情—与林芬芳有染。在流言猛如虎的时期,许玉兰被冠上了莫须有的罪名,精神上遭受了极大的创伤。这桩桩件件皆是她人生路上经历的考验和磨难,在遭遇这些事情时,她未能淋漓尽致地将自己的真实意愿表达出来,而是习惯了这种逆来顺受的生活,所以造成了她的悲剧命运。
二、悲剧性女性形象的成因
余华小说中有很多的女性形象,这些女性身上都带有不同的悲剧性,导致这种现象出现的原因有如下几点:
(一)男权主义的体现
余华作为男性作家,是以男性的视角去看待女性,看待问题可能存在一定的偏差。另外,女性的内心情感丰富细腻,单从男性的视角来看可能描写得不够细致。一方面,在故事情节里的女性形象都呈现出了一种可有可无的形态;另一方面,女性内心的自我矛盾以及丰富的情感也没有被刻画出来。因此,读者在阅读过程中只感受到了人物的空洞化。女性作家對外在世界的驾驭,也许不如男性作家的开阔与全景式,但对于女性社会的人生体验的揭示真切而深入。她们对自然生命和性爱的描绘,持有母性的博爱和高洁,既有生命的痛苦又有理想的光辉。至于她们的审美形式则更具有情感性、想象性、体验性,独特而多样。两相比较之下就显示出了余华的小说对于女性的描述不够深刻细腻。例如,《许三观卖血记》中父亲以延续香火为由让自己女儿嫁给不喜欢的男人,那时余华对许玉兰内心的情感刻画甚少,只是借着父亲的口表达许玉兰的情绪—“看到了吗?这就是女人,高兴的时候不是笑,而是哭上了”。这时候的父亲并没有问过女儿的意思,跟许三观结束谈论后就直接定下了这桩婚事。在这个片段中,许玉兰的意见没有人过问,并且对许玉兰的内心描写也不存在。这些正是体现了余华身为男性作家对女性内心把握得不够准确。
余华身为男性作家,可能对女性描写不够深入,但其小说中想表达的深层含义是男权主义盛行下女性群体遭受的压迫。《许三观卖血记》中针对许玉兰的婚事,许三观打动许玉兰父亲的居然是他和许玉兰结婚后生下的孩子也姓许,这样许家的香火就没有断,而许玉兰的父亲打着他自己的小算盘,没有过多思考就同意女儿嫁给许三观。在这个故事情节中,许玉兰的母亲并未出场,孩子的婚事完全由女方父亲和男方敲定,这一场面让读者深刻感受到男权主义的存在。余华的小说通常都是男性掌握话语权,而女性是男性的附属。例如,《兄弟》中的林红和其他多个选美大赛的姑娘都是李光头的附属,揭示了选美大赛其实就是一场权色交易。这段描写突出了男性的占有欲和控制欲,而女性呈现出的是一种缺乏自身的主体意识,完全依附于男性,由此酿成一场场悲剧。
(二)畸形的女性观
余华的小说中有些极其微小的部分透露了余华本人对男性和女性的认识。余华在小说中运用了大量篇幅描写男性形象,如父亲、丈夫、儿子、兄弟等;针对女性形象的描写,有的是篇幅少,更有甚者则是寥寥几语。这种刻意塑造,凸显了男权社会中人们对女性畸形的认知观念,可以窥见余华对男性的深刻认识,以及对女性的同情。比如,在《兄弟》中,女性是男性的附属品,更是男性欲望化的象征。李光头用偷窥林红身体的行为在整个小镇招摇撞骗换取了五十六碗三鲜面。所有人都唾弃李光头的行为,但事出之后又都为此表现出极大的兴趣,“他只要一看到那些好色群众的亲热嘴脸,只要有人搂着他的肩膀,只要有人拍着他的肩膀,他就知道他们都是想到自己这里打听林红的屁股秘密”。残雪曾经说,伟大的作品都是内省的、自我批判的。那余华小说中付五十六碗面钱的人物是否有余华自身的缩影?我们不得而知,但是能够通过这个事情认识到余华小说中的男性对女性的认知是畸形的。而且,他笔下的女性都是饱受压迫的,是没有自我思想的,无法为自我发声的。比如,《活着》中的家珍,她本是米行家的千金,上过学堂,但在后期丈夫流连烟花之地甚至赌博使得家境一贫如洗时,她从未有过怨言,即便下地干粗活儿,也从未抱怨过。她没有了自我思考的能力,满脑子就是以夫为天,甚至在丈夫流连妓院和沉迷赌博时也不强行制止。在小说中,我们看到了丈夫对妻子的态度,要打便打,要骂便骂。女性好像是男性的附属品,她们没有自我思想,犹如提线木偶一般逆来顺受。这些正体现了男权社会中人们对女性的畸形认识。
(三)混乱的时代因素
《兄弟》中的李兰当时所处的时代背景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在刘镇这样的小地方,当时人人自危。李兰的第二任丈夫宋凡平惨遭殴打致死,孩子也因为父亲备受非议。
《兄弟》中还有位女性就是孙伟的母亲,她的孩子被人用理发的推子迫害致死。孙伟死了,没有人去申诉。孙伟的母亲先是神情恍惚、目光呆滞,之后就是每天穿梭在大街上寻找自己的孩子,最后她疯了,失踪了,没有人知道她的死活和去向。这个过程中,没有人帮助她,因为谁都不知道自己的明天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就连那个点心店的苏妈也被诬陷个人作风有问题,只因为她没有丈夫,但有个女儿,就足够令人浮想联翩了。人心浮躁,社会动乱,悲剧不断地上演,一切都是因为当时混乱的社会情况。
三、现实意义
余华的小说被反复阅读和研究,其文本的价值和意义值得我们反复咀嚼,抑或可以作为历史的经验和教训,值得我们去思考和改变。余华小说中的女性形象呈现出的种种特征:附属、无自我意识,以及空洞化,这些都是值得我们反思的。小说中的女性形象是中国社会中种种女性的缩影,在她们的身上我们看到了千万个在社会中存在的女性形象。她们为了生活,甚至是可以称为生存,要付出极大的努力。
余华小说中的女性很平凡,她们的身上却承载着不轻言放弃的坚韧品质,她们遇到困难会想尽办法解决问题,她们既能是富家太太、闺中姑娘,也能是勤俭持家的贤妻良母,这些都体现出她们身上所蕴含的优秀品质。在《活着》中,家珍丈夫被抓壮丁后,家珍能坚守在夫家,她凭借着耐性一个人抚养孩子与婆母;在《许三观卖血记》中,何小勇快要病死时,他的妻子来哭求许玉兰,让一乐(何小勇与许玉兰的儿子)幫他的亲生父亲用土方治病,这时候的许玉兰虽然嘴上仍不饶人,但依旧选择放下以前的是是非非,不计前嫌地去帮助何小勇。这些微小片段中无不体现着女性的温和、善良,以及坚韧。还有就是在那样的贫苦的年代,《许三观卖血记》中的许玉兰知道积攒丈夫工作单位发的手套来给孩子做毛衣,生活上精打细算。这些细微之处正是体现了她那灵动的想法。而《活着》中,发现丈夫出轨后的家珍并没有大吵大闹,而是在碗底放猪肉来提醒丈夫不要出轨,这个片段正是体现了家珍的“静”。
上述的这些女性的精神品质都是值得我们用心学习的。温和善良和坚韧带给我们的是做人的智慧。在生活中,我们经常会遇到需要攻克的难关,这时候就需要我们以柔和的处世态度和坚韧不拔的精神,以及坚定的信念来攻克难关。我们总是习惯用自己的惯性模式来处理问题,但是事情发生的原因、经过以及细节并不完全相同,这就要求我们要学会遇事知变通,转变思想去看待问题。我们还要学会“静”的品质,做人要不骄不躁。每个人的人生道路上难免会遇到风雨,任何时候遇到事情要学会冷静,要戒骄戒躁,慢慢看清事物本质,从而从容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