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当代少数民族女性文学的生成与发展
2023-03-10任晶
任 晶
(吉林省教育学院华翰集团,吉林 长春 130022)
少数民族女性文学是由少数民族女性作家创作的文学。在世纪交汇、多元并存的文学世界里,中国当代少数民族女性作家面临着时代的机遇与挑战,在文学上以前所未有的发展态势接受新文化的牵引。但不可回避的是,少数民族女性文学的发展历程经历了女性自我性别认同与超越性别的成长过程,女性作家文化身份与主体位置出现了从边缘向中心的滑动与漂移,少数民族女性文学的成长也代表了少数民族文学的成长轨迹。因此,梳理和思考少数民族文学与少数民族女性文学的生成与发展,对更好地把握多元文化语境下的少数民族女性文学研究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一、少数民族文学的生成
中国少数民族文学是对中国境内除汉民族以外所有兄弟民族文学的总称。中国是一个统一的多民族国家,除汉族外,还有55个兄弟民族。中国文学虽然从文学发展史探究,是以汉族文学为主体,但各少数民族文学也有不可忽视的作用和地位。中国少数民族文学是相对汉族文学而言的,由历代各少数民族创造的,其渊源既同各民族普遍漫长的史前史、不平衡的历史进程以及社会生活密切相关,而且与多元的民族文化习俗互为表里,包含民间口头文学和书面文学两部分。少数民族文学在最初发展时大部分使用本民族语言和文字,反映本民族在不同历史时期的生活、生产、感情、思想和愿望。中国少数民族文学是中国文学的有机组成部分,是人类的共同精神财富(1)王文光、马宜果:《新时代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研究论述》,《学术探索》2021年第7期,第132页。。它历史悠久,体裁多样,篇章丰富,具有很高的思想性和艺术价值,同汉族文学一样,也经历了从民间文学起源直至作家文学的创作过程。
中国少数民族民间文学起源于各民族的神话、传说、故事、歌谣、叙事诗、谜语、谚语等作品,少数民族民间文学尤为丰富多彩。民间文学在少数民族文化史中占有特别重要的地位,我国少数民族尤其是南方诸多民族广为流传的神话传说大多以浓厚的寻根意识为基本特点。由于原始社会母权制度的集中体现,中国少数民族文学最初也多是关于女性神话英雄及其业绩的描写。女性的地位崇高并且能创造伟大功业,在社会管理以及社会生产中具有超群的技能与功业。她们是劳动模范、技艺能手,是民族英雄的化身。例如壮族、藏族、苗族及其他语族的民族,他们历史上经历过较长的母系社会阶段,直至现代,他们母系社会的文化面貌与烙印依然明显,如侗族崇奉的萨天巴女神,带领子女神系缔造万物天地;纳西族崇奉的干木女神,主宰生育、婚姻、畜牧、福祉;壮族崇奉花神圣母姆六甲,开天辟地,主司生育与呵护婴儿;苗族崇奉的蝴蝶妈妈是人兽神的共同始祖。少数民族文学中大部分神话作品,通过丰富奇特的想象,叙述了原始人类对宇宙开辟、自然万物生成、人类起源、民族起源等的认识和解释。各民族的创世纪神话,还对民族文化发展的历史作了独特的记叙。少数民族神话作品数量众多,至今仍完整地流传在人民的口头,其内容古朴、想象奇特,具有很高的研究价值。
中国少数民族民间文学中还存在着创作原始歌谣的遗风。歌谣存乎自然,不加雕饰,比较接近诗歌的原生态。傣族发现了一本密藏古歌谣手抄本,包括采集、狩猎到农耕时代的古歌,如《叫人歌》《摘果歌》《关门歌》《虎咬歌》《过河歌》《欢乐歌》《哀哭歌》等等(2)毛志强、杨德辉:《傣族古歌谣的本质及其教育内涵》,《内蒙古教育》2017年第6期,第18—19页。。
中国少数民族民间文学的歌谣,以多元文化的形式存在,如江浙沪地区的吴歌、湖北的楚歌、广西壮族及其他民族的多种形式歌谣。吴歌具有水乡特色,属吴越文化;湖北楚歌以楚文化为特色;广西壮族多有对歌习俗。“由于语言的多样性,形成了多种多样的艺术手法和多姿多彩的押韵规则,个性多于共性。”(3)马学良、梁庭望、李云忠:《中国少数民族文学比较研究》,北京: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1997年,第87页。从这些歌谣中,我们可以感受到人类文化深厚的积淀。
在少数民族民间文学生成过程中,值得一提的是少数民族的英雄史诗和叙事长诗。像《格萨尔王传》这样长达100多部100多万行的鸿篇巨制,目前世界上还未发现能与之相比的长诗。英雄史诗的出现,与这个地域的生产方式、民族性格、文化传统密不可分。这些少数民族的先祖以游牧为主,逐水草而居,骁勇善战,性格剽悍。氏族、部落、部族之间战争频繁,一些部落首领带领族群争夺生活空间,争夺草场和牲畜,保护族群民众的生命财产安全,在民众中享有崇高的威信。在部落纷争与征战中,出现了许多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迹,本民族对英雄崇拜的意识也逐渐增强。这些事迹在百姓中口口相传,互为传诵,游牧民族喜欢在相聚时以歌言情叙事,欢乐时唱欢快的民歌,悲伤时唱低婉哀伤的歌谣,不同的节日、不同的事件均以歌来表达,男女老幼人人会唱歌,涌现出大量能够即兴创作的诗人与歌手。在历代民间艺人的搜集整理加工润色下,民族文学渐成规模,涌现出大量可歌可泣的英雄史诗。至今流传较广、深受喜爱的是藏族的《格萨尔王传》、蒙古族的《江格尔》、柯尔克孜族的《玛纳斯》。
《格萨尔王传》是藏族英雄史诗,格萨尔是神子诞生于人世,其母是龙女梅尕纳泽,他是天界的阿弥陀佛,被派到人间,降服妖魔,为民除害。所以,他一降生就与众不同。他有超凡的能力,时时受到天神庇佑。他五岁时因受到叔父的迫害,与母亲离开岭地迁至黄河川。岭部落的民众也纷纷投奔他,12岁的格萨尔赛马夺冠,成为王,娶妻美女珠牡,后频频出征。北方魔王在格萨尔东征之时,抢走他的爱妃梅萨,格萨尔去北方降魔,在魔王妹妹阿达纳姆帮助下,他砍断魔王的寄魂树,射死他的寄魂牛与寄魂鱼,杀死了作恶的北方魔王,并娶魔王之妹为妃子。在他与北方魔王争斗时,西方的霍尔国白帐王欲以武力夺取格萨尔的妻子珠牡,岭国人民奋力反抗,双方激战,死伤惨重。格萨尔的兄长阵亡,妻子被霍尔王抢走。格萨尔降服北方魔王后又踏上西征霍尔国之途,他幻化成流浪儿,潜入霍尔王府,射死白帐王的寄魂牛,杀死霍尔王,救出妻子珠牡。南方姜国入侵岭国,夺取岭国的盐池。格萨尔大王率岭国、北方魔国、西方霍尔国的联合大军与入侵者厮杀,格萨尔杀死姜国国王萨丹,征服了姜国。格萨尔降服了四方妖魔,除去八方暴君,他征服了大食国、蒙古马城、雪山水晶城、米奴丝绸国、白利山羊国等众多国家与城市。当他转战南北、征战东西之时,他的母亲与爱妃阿达娜姆相继被打入地狱。格萨尔返回岭国后,下地狱救出她们,将她们送上天宫。格萨尔下凡所担负的降妖除暴、拯救百姓的使命业已完成,大梵天派众神接神子返回天界。格萨尔带着爱妻珠牡、美妾梅萨告别岭国众乡亲,在袅袅的音乐声中缓缓升天,返回天界。这些史诗不仅是其民族的瑰宝(4)张栋:《神话史观的叙事呈现——论“格萨尔”系列小说》,《湖北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2年第5期,第148—149页。,也是中华民族的瑰宝。少数民族民间文学对各民族历史与社会进行了记录与折射。在经历了口头文学创作阶段之后,出现了伴随民族文字而诞生的书面文学。书面文学的创作或以民族文字或汉字写作,对后世的民族文学与作家文学产生很大的影响,在文学史上具有开拓意义。民族书面文学生成之初多围绕三类内容进行创作:第一,记录口头文学作品,如诗歌、传说、谚语;第二,书面创作的作品,如传略、编年史、碑铭;第三,汉族典籍,佛教经典翻译的作品。这些以历史著述、卜辞、格言、谚语和故事为主的民族书面文学具有很高的史料与文学价值,是少数民族书面文学的源头。
二、少数民族女性文学的生成与发展
少数民族女性文学是少数民族文学的一部分,是由少数民族女性作家创作的文学。它来源于少数民族文学但又有其独特性,其生成不可避免地带有少数民族文学生成的轨迹;但它又不同于男性的创作,用女性的视角和话语倾诉人间百态。妇女或女性这一符号,从有国家的概念开始,就常被视为生产及生育工具、传统礼仪与文化的牺牲者。“男”字在造字时,造型上就作为生产力主导着社会经济地位的象征刻画,“女”字就是一种跪屈的人生人格,作为从属地位的象征刻画。在漫长的以男权为主导的社会体制中,女性一直是历史的缺失者与被动的参与者,承受着男权制这种传统的钳制,在相当长的一段历史时期,一直被排斥、被抹去、被忽略。在以男性为主的社会文化中,女性长期处于不平等不合理的地位。由于历史的原因,这种等级的差异已经渗透在日常生活的具体方面。女性自我的性别意识,为以男性为主体的社会价值观与责任感所占有、掩盖,被封建的文化伦理所异化,女性与女性文学长期被湮没,少数民族女性文学话语更为弱化。少数民族女性文学生成与写作方式密不可分。“以写作的方式来定,少数民族女性写作可分为边缘处持母语的自然书写与持汉语写作两种模式。后者又可分为民间本土的叙事抒写、多种民族文化的沟通抒写与融入了主流文化的写作。前者虽然存在,但更多的少数民族女作家选择的却是后者。”(5)田泥:《走出塔的女人》,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5年,第168页。中国少数民族女性作家大多用汉语写作,其写作是母语思维转换成汉语后的表达,所以更能体现出一种双语性。作品多是女性叙事,与女性的发展历史息息相关。在中国漫长的历史文化进程中,从父系社会开始,中国就一直处于父权宗法君临天下的社会结构形态,女性视角、女性呼声、女性需求一直被抹去、被边缘、被沉寂。“夫天也,妻地也;夫日也,妻月也;夫阳也,妻阴也;天尊而处上,地卑而处下;日无盈亏,月有圆缺。”以男性为独尊的性别歧视贯穿历史的文明进程中。“自有父氏社会以来,父权制文化中心为我们,人类的男性和女性创造了一个只以男性意识为主导的社会意识;创造了男性意识等同于人性意识的既成事实。”(6)林丹娅:《当代女性文学史论》,厦门:厦门大学出版社(第2版),2003年,第6页。母系社会“民知有其母不知有其父”的群婚制家庭形态通过“盘古开天辟地”悄然更迭为男性主宰自然、女性沦为依附对象的根本性变化。父权话语的滋长使性别歧视侵蚀到上层建筑的各个领域。中国少数民族,尤其是偏远地区的少数民族由于经济和文化滞后,受到的传统伦理与文化桎梏较少,对母性的崇敬存在于很多少数民族的文化中,并形成了独特的少数民族文化个性——女性文化。在很多少数民族神话传说中,女性的位置高高在上,既缘于少数民族对生殖崇拜的传统,同时女性也是生产劳动中的主要劳动者。上山打柴,织布裁衣,赶圩下田,女性能够自由与广泛地参与到社会生活中。少数民族女性多身体强健,吃苦耐劳,聪明智慧,敢作敢当。由于政治地位与经济地位以及生存压力的制约,虽然男尊女卑的现象不及汉民族严重,但少数民族整体的文化背景与女性自身文化的局限,使得少数民族女性也处于弱势地位。受教育程度的制约,少数民族女性在相当长的一段历史时期在文学创作中一直处于禁声的状态,女性发声更多是在山歌对唱与民族传说的说唱中。一直到近现代,随着民族的融合与社会的发展,一部分少数民族女性得到了发声的机会,少数民族女性文学开始在中国文化历史中崭露头角,以女性的视角与特有的话语方式述说女性独特的世界观与生命体验,展示本民族的尤其是女性的生存状态。在男性文化的制约下,其书写具有民族特色的心灵感受,从个人不幸和人生体验出发,书写受压抑的女性现实生存状况,早期作品大多数都在演绎着闺怨的情绪。少数民族女性作家作品最早以诗歌形式出现,寄托着女性的吟咏和哀唱。壮族女子陆媛(人称陆小姑)诗作《残菊》:“朝如红颜宠,夕若白头弃。不如夭夭年,未开早憔悴。”她用女性特有的细腻的笔触,将生活中的真实遭遇书写成诗,对土司制度下壮族妇女的悲惨命运进行了控诉。清代壮族诗人韦丰华的《今是山房吟余琐记》记载:“吾郡僻处边陲,稀有官族,人家生女虽富厚者,皆责以织纤,督以耕作。故儿女能读书知吟咏者,恒不多见,自来有以诗名称于世者,惟宾阳陆小姑一人而已。”(7)黄晓娟、张淑云、吴晓芬:《多元文化背景下的边缘书写——东南亚女性文学与中国少数民族女性文学的比较研究》,北京:民族出版社(第1版),2009年,第19页。陆小姑一生命运多舛,自幼喜爱诗词,16岁出嫁,却不能每日填词歌赋,而需要日夜劳作,诗意的心思终日于琐事的劳作中消耗,填词弄曲的巧手在捣衣挑蔬中摧残,最终在27岁积劳成疾后遭到丈夫的遗弃。“在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封建社会,女性的写作不但得不到重视,甚至还被视为离经叛道。压抑和折磨郁结于心,万般无奈的陆小姑将种种不满、痛苦与无助泼洒在她的诗作中,她留下的几十篇诗歌,都是从各个层面反映被离弃之后的孤独幽怨的心情的。”从陆小姑的作品中我们不难看出女性为改变自身的处境进行了奋力的反抗与斗争。在这种抗争中,真实地书写着自身的命运。少数民族女性文学几乎是伴随着女性凄苦与不屈的血泪开始绽放。少数民族女性文学的发展史就是少数民族女性由沉寂、被动到觉醒抗争的斗争史。变形的悲剧的人生,激发的是女性身上蕴藏的生命创造力。最早出现的少数民族女性作家作品多以自伤式离愁别恨为主题,抒发闺情离怨,字里行间传递着无奈与隐忍。作品多具有民族特色,将本民族的民间歌谣、谚语融入作品。在少数民族女性作家的作品中,我们更多地感受到日常的生活及习俗和女性真实的生存本相,因此其作品极具生命力。
五四新文化运动作为中国历史上重要的思想文化事件,对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处于特殊境遇的妇女问题进行了特殊的关注。这是一场具有重要历史意义的启蒙运动(8)潘超青:《中国女性剧作主体性与悲剧审美的生成》,《厦门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0年第2期,第124页。。通过这场运动,促使了传统妇女群体进行向现代文化取向转换的努力,“五四”反封建浪潮,使少数民族女性文学开始在社会变革、改造中表现女性对自由、平等的追求,使妇女问题从传统思维中解放出来,对20世纪中国女性文学的创作路线起到了奠基和助推的作用。在这一时期,中国少数民族女性文学尽管发声依然微弱,在“五四”时期有过瞬间的闪烁,却又湮没在历史革命的洪流中,但是对之后的迅速崛起,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新中国成立后十七年时期,而女性意识由蒙昧到觉醒正是造成少数民族女性文学从多年狭隘创作模式到第一次大的转型的内在动因。
20世纪80 年代,中国进入全新的历史时期。国家百废待兴,文学事业也全面进入复苏和发展时期,女性文学创作与研究也进入了历史的春天。在东西方文化交融、多元文化并存的文学格局中,少数民族女性创作异军突起,在新时期又重放异彩,蓬勃发展。“民族内部的自我认同也就伴随着这种转换强调了其个性的一面。中国少数民族女性作家的创作也就做出了应有的调整姿态,呈现出多样的姿势。”(9)田泥:《走出塔的女人》,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5年,第163页。当代文坛中,新时期的少数民族女性作家是幸运的。她们作为弱势的文化群体,却能在当代的多元自由的文化语境中用创作展示女性的自我追寻,在族别与性别的双重边缘中完成女权话语对男权话语的挣脱。她们开始形成自己的个性,进行内在的反思。她们开始思考自己的文化处境与性别困境、传统与现代的变异、东西方文化的差异。她们忠实地记录种族的记忆,又从女性独特的性别视角洞察现实世界,在通往历史、现代和未来的摸索中,于边缘处探求女性独立的主体意识。
中国少数民族女性作家开始从性别身份出发,对生命本体及存在意义开始了探寻与思考,在与历史、传统与未来的对话中彰显女性的独立地位。她们努力地将自己从边缘地位向中心地带靠拢,她们尽情地书写生命本体的成长过程。她们通过对祖辈故事的讲述,对民族生存进行见证和记录。满族女作家叶广岑的小说用京白写京事。她在小说《状元媒》中,通过对自己祖辈没落的满族贵族家庭故事的描述,从清末父母的大婚说起,将清末到当代满族家庭的爱恨情仇、人物风情与时代紧紧融合,记录了作者对亲人、对旧情、对家国的思念与感慨。全书洋洋洒洒40多万字,都用传统京剧曲目命名,充满地域味道。全书时间跨度由辛亥革命纵横到改革开放的今天,跳跃性地描写了在百年背景中满族家庭的人物众生相,这种满族家庭的喜怒哀乐深深植根于北京社会的风土人情,呈现和表达了北京百姓的价值观念。作者用独特的笔触将满族文化在作品中精巧地展现,讲述得原汁原味,用满族女性独特的视角赋予京味文学独特的魅力。在她的作品中,我们能充分地感受到少数民族女性作家充满智慧地在主体文化与民族文化中自由穿梭,在向主体文化靠近的同时依然深深地带着民族文化的烙印。当代少数民族女性作家也将民族叙事作为她们的写作追求。藏族女作家梅卓作为西藏地区唯一一位一级藏族女性作家,在她的作品中将民族记忆铺陈在民族叙事中,通过女性独特的叙事方式,反思藏族的发展历史,对本民族文化的热爱与认同从血脉中喷薄。她的小说,更多地展现与民族心灵的对话。她以女性特有的细腻,对藏族文化背景下女性的生存境遇进行了追忆。《太阳部落》中塑造了一批具有藏族特色的女性形象,如桑旦卓玛、耶喜、香萨、雪玛,她们每个人对爱情都充满了极具民族特色的追求与向往。在这种追求中,我们能深刻感受到藏族女性精神生活与信仰的体验。当代少数民族女性作家大多摆脱了封闭的女性内心世界与狭隘的自我,能够直视本民族女性的生存。她们能够站在女性的立场对民族文化进行认同与反思。“但沉重的民族文化记忆与全球化的文化语境在世纪末相遇时,她们不得不在爱恨交织中对民族文化进行深沉的思考。”(10)黄晓娟、张淑云、吴晓芬:《多元文化背景下的边缘书写——东南亚女性文学与中国少数民族女性文学的比较研究》,北京:民族出版社(第1版),2009年,第120页。当代少数民族女性作家在传统与现代、民族与世界的冲突中不断突围,她们把对自身命运的关注投入到本民族的历史文化中,从不同侧面言说女性的生命本相。
民族、家族记忆与女性精神理性唤起贯穿少数民族女性文学发展始终,从生成的那一刻起,少数民族女性作家就一直在女性意识的觉醒中抗争。少数民族女性文学的成长就是少数民族女性作家自我意识的成长,它经历了女性生存焦虑与文化命运的忧思与困惑,在民族文化的烙印与女性主观意识日趋强化的碰撞中摆脱了男性中心文化的束缚,整合了诸多文化现象,从两性关系入手剖析女性问题,直面女性生存体验,终于完成了从生成期一元化的写作建构到多元化写作并存的格局。少数民族女性文学创作在21世纪多元文化背景下异军突起,越来越受到评论界的重视。研究少数民族女性文学的生成与发展已经得到学者们的广泛关注,少数民族女性作家正以前所未有的创作热情活跃在当代文坛,为文学发展整体的繁荣与兴盛贡献自己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