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职业教育数字化赋能乡村治理现代化:逻辑、梗阻及疏解路径

2023-03-09刘芬平

关键词:职业院校现代化转型

刘芬平

(安徽三联学院马克思主义学院,合肥 230601)

现代化是传统农业文明向现代工业文明的全方位转变,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是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最真挚的追求。不同于西方资本主义国家通过殖民扩张、榨取剩余价值获得的现代化,中国式现代化具有科学的内涵实质和价值取向,立足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基本矛盾和基本国情,是在国家治理现代化的实践中稳步推进的,因此中国式现代化必然意味着国家治理现代化。历史地看,为实现中国式现代化的奋斗目标,我国早已着手国家治理现代化的探索,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首次提出的“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概念,是党治国理政理念的一次重大创新;十九届四中全会将“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视作全党的一项重大战略任务;二十大更是将“基本实现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当作社会主义现代化的远景目标。然而,国家治理现代化是一项体系化的战略工程,从国家宏观治理来看,乡村作为集农业生产、生活居住和村社服务等为一体的子系统,是整个治理体系中最微观的基础,是党的领导向基层延伸的重要载体,乡村治理水平的高低将直接影响国家治理现代化的建设成效。

一、文献概述及问题提出

然而,在过去的数年间里,传统上作为第一产业基础的农业资源正越来越多地受到其他需求的影响,乡村地区社会经济、生态环境和乡土文化的全面衰退给乡村治理带来多重挑战。立足于全新的时代环境,学术界普遍认为,加强乡村治理现代化建设,具有理论的必要性和现实的紧迫性。从既有研究成果来看,相关学者或从国家宏观政策层面对乡村治理现代化进行阐释和说理性讨论,试图构建理想化的乡村治理新时代蓝图[1];或从政治学、法学等不同的学科视角对乡村治理存在的问题进行差异化分析,并从基层党组织建设、生态环境治理、乡土文化建设等微观层面提出乡村治理现代化效能提升的针对性方案[2];或对当前乡村治理的实践进行深刻反思,意欲从个别成功案例中找到乡村治理的普遍适用性规律[3]。

教育作为国之基础,以其推进乡村治理现代化,无论在理论还是实践层面都得到了广泛的拥戴,职业教育作为国民教育体系的重要一环,自然也受到诸多关注。围绕职业教育与乡村治理的耦合关系、职业教育在乡村治理中的作用,相关学者开展了层次丰富的研究。刘奉越从乡村振兴的视角出发,证成了职业教育与乡村治理交互耦合的关系,进而从职业教育的队伍建设、资源整合和机制保障等方面提出了促进乡村治理的可行路径[4]。然而,乡村治理现代化是乡村治理的2.0 版本,特别是数字乡村建设方案的提出,对乡村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提出了更高标准的要求,在此背景下,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则是顺理成章的事。事实上,“推进职业教育数字化升级”早已被列为教育部的重点工作任务,学界对于推动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更是满怀期待并对此进行了大量的分析和研判,但究竟应如何进行职业教育的数字化转型,至今仍无定论,关于职业教育数字化和乡村治理现代化的内在逻辑关系、职业教育数字化能否推动乡村治理现代化的研究尚属空白。为此,笔者拟从职业教育数字化和乡村治理现代化的耦合机制入手,探讨职业教育数字化在赋能乡村治理现代化的过程中存在的问题及解决对策,为数字时代下职业教育的数字化转型提供可供参考的指引。

二、职业教育数字化赋能乡村治理现代化的内涵解读

职业教育是“职业”和“教育”的结合体,其数字化转型如何赋能乡村治理现代化至今仍无定论。从逻辑上讲,只有厘清职业教育数字化和乡村治理现代化的内涵与外延,才能清晰地阐释两者之间的逻辑耦合关系,并在此基础上提出相应的赋能之道。

(一)乡村治理现代化:发展与秩序

进入新时代,我国乡村社会的基本结构与乡土社会时期已大不相同。在乡土社会中,由私人联系的递增形成的社会关系,引发了差序格局的社会结构,在富于伸缩的集体生活中,乡村主体逐步把外在的经验演化成内在的习惯,“习”出来的礼俗成为维持乡村社会秩序最重要的规范。如今的乡村社会发生了剧烈的变迁,乡土文明在与城市文明的碰撞中,被逐步消解并陷于碎片化,村民的思想观念和价值取向被城市文明强制改造并呈现为多元化的趋势,乡村社会难以维持礼治所需的文明信念和道德教化准则,在国家治理现代化的目标导向下,乡村社会治理面临着转型与挑战。当下有关乡村治理现代化转型的研究成果颇丰,不同领域的学者基于差异化的学科视角开展了广泛的研究。但究竟何为乡村治理现代化?乡村治理现代化的转型方向在哪里?这些问题还存在深入探讨的广阔空间。事实上,根据乡村治理的核心要义,乡村治理现代化的时代内涵无非是关于发展和秩序的问题[5],具体而言,主要涉及以下两个方面。

一是推动城乡均衡发展。辽阔的国土面积、多样的民族文化使得我国区域发展一直存在较大的差异。然而,相较于区域发展不平衡的问题,城乡之间的发展差距则更为直观。城市地区一直存在更高速发展的可能性,特别是市场化改革以后,城市的“虹吸效应”带走了乡村的人才、资金等稀缺资源,而为了保障城市的正常运转,乡村充当了“垃圾处理厂”的角色,造成了乡村地区资源流失与环境恶化的双重困境。在此过程中,乡村社会的基本矛盾也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温饱不再是困扰农民生活的主要问题,如何分享市场化改革的红利,推动城乡充分均衡发展成为乡村最迫切的需求,这既是全面乡村振兴战略的重要内容,也是实现乡村治理现代化的核心议题。

二是维持乡村治理秩序。尽管乡村的结构形态在城市化的冲击下发生了巨变,但拥有广大人口和广袤区域的乡村地区依旧是不能动摇的治理基础,安全稳定的治理秩序是乡村治理现代化的重要体现。对于现代化的乡村治理而言,安全稳定的治理秩序首先意味着邻里关系的和谐。乡村社会的人际关系更为粘稠,群众的利益诉求也更加多样,需要转变传统的管理思维,将治理重心不断下沉,进而构建多元化的纠纷解决机制,切实有效地化解各类矛盾风险。同时,安全稳定的治理秩序还暗含着人与自然的共生。乡村作为我国农民最基本的生活场域,却一直是“脏乱差”的代名词,并且长期处于治理的边缘地带,由此引发了激烈的环境利益冲突,因而从建设美丽乡村开始,到全面推进乡村振兴战略,乡村生态环境治理都是顶层设计的重点内容,就此而言,乡村治理现代化还意味着生态环境治理能力的提升。

(二)职业教育数字化:创新与变革

数字化具有推进改革的全部潜力。当前,数字化正潜移默化地改变着人们日常生活的方式,并以空前未有的速度渗透到生产生活的各个角落,日常生活的诸多场景都可以通过执行数字应用程序来加以实现。相较于18 世纪取代了人力兽力的蒸汽机、19 世纪作为新能源的电力和石油以及20 世纪带来自动化的电子计算机,目前的数字技术可以称得上是一次全新的科技革命。数字技术提供了连接、共享移动世界的新方式。面对日新月异的数字技术,各行各业纷纷进行数字化转型,教育数字化改革亦不例外。2022 年10 月,党的二十大报告首次提出教育、科技、人才“三位一体”的发展格局,并作出了“推进教育数字化”的战略部署,成为教育数字化转型的行动纲领。职业教育走上数字化道路,正是这一背景下的深刻探索与生动实践。然而,数字化浪潮来势汹涌,不断颠覆并重构着当前社会的结构体系。在数字化转型理论尚未形成共识之前,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实践必然面临不小的挑战。为此,细致详尽地剖析职业教育数字化的内涵对于推动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具有重要意义。

首先,从认识论角度来看,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绝非“技术”和“教育”的简单叠加,数字技术向传统教育行业的不断渗透,使得我们必须打破技术工具论的藩篱,以全新的视野重新认识数字技术对于职业教育的作用。从微观到宏观,由着眼一隅转向谋篇全局,职业教育中“技术”功能不再是传统意义上的辅助作用,而是表现出明显的创新精神,从运作机理、思维方式等方面颠覆了传统职业教育的思维范式[6]。其次,从方法论的视角来看,数字技术的嵌入为职业教育整体生态的变革提供了更多可能,既能保证数字化时代背景下职业教育行业转型升级的技术供给,又能为职业教育个体提供个性化的技术分析,在普适性和特殊性之间寻求平衡,逐步从优质均衡向高效公平转变,最终回归职业教育社会本位人才培养的目标定位[7]。最后,从本体论的视角来看,培养适应数字社会发展的专业人才是职业教育数字化的内在需求,推动经济社会数字化转型是职业教育数字化的外在要求,但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内涵丰富,涉及社会、学校、个人等多个方面。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不仅要处理好学校与产业、企业之间的关系,而且要注意与普通教育、专业教育的衔接问题,并且职业教育体系内部也有层次分明的体系划分,因而职业教育的数字化转型必然是一个不断实现系统性变革的渐进过程[8]。综上,职业教育数字化是指在数字社会的演变进程中,职业教育主动利用数字技术独特的创新性基因作为价值引领,推动职业教育理念、方式、思维和制度的全方位数字化变革,同时以数字技术为联结点,将不同学科领域、专业技能交叉融合,实现职业教育体系重塑的过程。

三、职业教育数字化赋能乡村治理现代化的逻辑机理

数字化必须与社会创新相联系,才能为治理改革服务、让边缘和弱势群体受益。之所以要进行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是因为当代职业教育体系应当响应国家“以就业为导向、以服务为宗旨”的人才培养方针。因此,作为面向乡村治理的职业教育,进行数字化转型是治理现代化导向下的必然之举。一方面,在乡村外部环境和产业结构形态都发生数字化转型的情形下,职业教育作为联系乡村产业最密切、服务乡村社会最直接的教育类型,只有将乡村需求融于其自身现实,才能培养出适合数字时代乡村治理的高素质乡村人才;另一方面,职业教育存在自身的发展规律,推动职业教育向内涵式拓展,势必引起职业教育价值理念的变化,数字化转型正是遵循职业属性的人才培养规律而做出的时代变革,与乡村治理现代化变革具有代际耦合性。总而言之,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根本旨归是为乡村培养适应现代化治理的人才队伍,为乡村治理现代化转型提供人力资源保障,这是职业教育数字化赋能乡村治理现代化的逻辑起点。

(一)秩序建设逻辑:提升乡村治理主体性能力

社会治理理论认为,治理是分散的公共或私人机构为共同的事务不断调和利益冲突而达成合作的过程,主体的多元合作是治理的核心含义。若以本土化的视角来审视我国乡村社会治理模式的变迁,可以发现,国家管控和村民自治始终是治理场域的一对核心关系,由国家管理到合作治理是治理场域的一次重要转变。尽管改革开放以后,乡村社会秩序进入“解构—重组”的状态,但城市化的进程反而激发了村民民主意识的觉醒,村民公众需求及其沟通模式的变化,鼓励乡村治理组织改变其价值取向,即从掌权转变为放权。数字化职业教育培养的高素质乡村人才为捕捉乡村社会变革的活力提供了巨大的潜力,是为乡村治理引入新思想和实践的主要工具。

职业教育数字化承载了乡村治理的信任基础,有助于构建乡村社会共同体,促成邻里关系的和谐。乡村在现代化的转型中,传统熟人社会共同体正被理性计算的个人利益最大化所替代,“陌生化”的社会环境使得人际内部矛盾不能依靠传统密集交往的自发式秩序解决,代表公共权力的基层组织必须更好地发挥“领头雁”的组织管理作用。职业教育与生俱来的专业特性和社会属性使其在乡村布局、组织层次和专业培养等方面具有结构优势,数字化的职业教育亦通过信息化的智能方式将师资、课程、技术等要素优化传递到乡村基层,既有助于持续深入开展基层组织带头人组织能力、凝聚能力、执行能力和服务能力的培训,促使乡村基层组织与村民的协调发展,破除“集体行动困境”,又方便于开展乡村德育活动、开设村务管理和法律实训等课程,培养甘于奉献乡村的“三治结合”人才,形成长效化和协同化的治理秩序[9]。

职业教育数字化致力于生态环境治理的改善,加强环境权利的保护,重塑了人与自然的共生关系。由于自然资源的不可持续利用日益受到关注,且气候变化和人类活动破坏了生态系统平衡和生物多样性,维护乡村环境安全和提高村民生活质量仍然是乡村治理现代化的主要议题。首先,职业教育本身就可以通过教育来培养具有绿色发展理念和绿色生态技术的管理和技能人才,这是职业教育社会本位人才培养定位的重要表现。其次,从发生学的视角来看,农民的环境权利诉求是对乡村社会生态图景的美好憧憬,职业教育数字化的运用为乡村高标准的技术体系、评估标准和服务流程提供了可能的优化路径,有利于帮助农民实现平等的环境权利保障[10]。最后,职业教育数字化可以通过提供技术支持改善乡村生态环境治理,通过增设绿色农业生产技能培训课程培养新型高素质农业应用型技能人才,从而提高乡村畜禽粪污处理、绿色种植技术等水平,并同时提供绿色乡村建设规划服务的指导。

(二)产业发展逻辑:激活乡村经济内生性动力

在我国,传统乡村以自然村落为主要存在形式,村民保持着精耕细作的家庭劳动方式,生产效率极为低下,而城市以工业化大生产为代表,其高生产率和高回报率使得城乡始终处于发展的不平衡地位;廉价的农村劳动力伴随着“打工经济”的热潮转移到城市,加剧了城乡二元对立的格局[11]。在这种二元经济结构下,经济发展是解决一切问题的基础,推动城乡融合发展,实现乡村治理现代化,根本上还是要从乡村产业升级入手。在国家层面,《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意见》对提升农业发展质量进行了专章论述,并对夯实农业生产能力、优化农业生产布局、加快产业融合发展等作出了全盘安排,已成为以乡村产业发展为重点任务的乡村振兴行动的总纲领。

客观而言,现代农业的规模化及其经济效益的产出,是由现代工业体系装备和现代科技创新带动并突破的,而教育和人才是工业化改革和科技创新的重要支撑,是当前经济增长的核心驱动力[12]。然而,受地理环境和民俗习惯等因素的影响,乡村主体的整体认知意识发育程度不高,表现出强烈的封闭性和排他性特征,不可避免地会导致乡村内部群体关注乡村产业迭代升级的视野狭窄。与此同时,城市化进程一定程度上促使了乡村物理空间、乡土文化现代化的改造,村民思想观念在传统与现代化的冲突中产生了两极分化,而特殊的空间环境和特定的时间条件必然生成乡村产业发展的特殊规律,如何打破时空限制,将外部的技术、人才、资本优势嵌入乡村内部,成为乡村产业升级的关键任务。职业教育培养的高素质乡村人才与现代产业的发展要求高度契合,其数字化转型更是推动乡村产业升级的“加速器”。一方面,在全力推进乡村振兴,加强数字经济赋能乡村产业升级的过程中,职业教育以数字化的产教融合方式为乡村产业振兴提供“育人留才”服务,重点培育面向乡村的爱农业、懂技术、善经营的新型职业农民,同时对农业技术人员、新型农业经营者在内的生产经营主体开展常态化的专业培训,逐步提升扎根乡村产业建设的数字技能人才的素质[13];另一方面,职业教育通过数字化的力量,将乡村产业链中的生产、加工、仓储、物流、销售等各个核心要素聚合到一起,形成全产业链大数据,构建乡村产业互联网体系,深化乡村第一、二、三产业融合,助力产业升级迭代。

四、职业教育数字化赋能乡村治理现代化的现实梗阻

从全球范围来看,工作模式、方法和任务的数字化转型,使得社会对劳动力技能的需求不断变化。职业教育的数字化转型,对于培养数字化工作所需的高素质技能和管理人才至关重要。许多国家都以提高职业教育与培训质量为目标,注重数字化背景下职业教育与培训的改革和创新。在我国,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先行试验已经展开,但实践中还存在明显的误区和痛点,赋能乡村治理现代化的效果不佳。

(一)数字化认知“不到位”:赋能乡村治理现代化进度缓慢

党的十八大以后,在党和国家职业教育高质量建设部署的有力推动下,我国建成了世界上规模最大的“中职—高职专科—职业本科”一体化职业教育体系,为促进区域经济发展和维护地区秩序提供了有力支撑。总体而言,利好政策明确塑造了主流舆论新格局,社会舆论对于职业教育表现出更加积极的认可态度,开始期待职业教育赋予人生的另一种价值实现路径。但长期以来,我国的教育体系是在基础教育阶段对学生提前分层,在中考过后进行“普职分流”,高分者进普通高中、本科院校,低分者则被分流至中职院校和高职院校,由于职业教育的定位是低于普通教育层次的“兜底教育”,使得进入职业院校的学生往往被贴上“差生”的标签。层次“低人一等”的职业教育引发了社会民众的普遍焦虑。一方面,为避免自己子女进入职业院校,家长们想方设法地增加子女的校外学习时间以获取更好的教育资源,加剧了基础教育的内卷化程度,违背了“双减”政策的初衷;另一方面,在“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传统思想的叠加影响下,“学术”和“文凭”的含金量和认可度都远超“技术”和“技能”,重“学术”轻“技术”的社会氛围造成了应用型技能和管理人才无法获得良好的成长环境,无论是教师授业解惑,还是学生悟道求真大都只是浮光掠影,职业院校陷入无奈的发展悖论。

从目前状况来看,社会偏见的根深蒂固、招生对象的良莠不齐和办学质量的参差不齐阻碍了职业教育的上升势头,也间接促成了职业教育改革的僵化思想,特别是在数字化转型成为经济社会创新发展的新高地时,相关利益主体仍旧固执己见,对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尚未形成科学的认知,导致我国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道阻且长。第一,部分职业院校对政府相继出台的推动职业教育发展的相关政策不熟悉、不了解,对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政策精神和前进方向理解得不深刻、不透彻,面对复杂多变的经济形式展现出茫然的态度,难以确定未来职业院校数字化转型的着力点。第二,部分职业院校认为职业教育数字化只是在数字经济风口下的概念炒作,其本质与先前提倡的职业教育信息化等提法无异,只是在应付为少部分重点院校树立典型之需,并不会竭力地持续推进,待数字化转型浪潮涌去,仍旧会归于平静。第三,部分职业院校认为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需要投入大量的财力资源,会给学校的教学管理、人才引进以及后勤服务等增加负担,因而产生了畏难和抵触情绪,导致数字化转型难以顺利推进[14]。因此,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总体进程缓慢,造成我国整体人才培养结构与社会脱节,难以推动乡村治理主体、治理过程和治理内容等治理结构的现代化进程。

(二)数字化资源供需失衡:赋能乡村治理现代化力度削弱

尽管数字化转型是职业教育改革的主旋律,并且受到党和国家的高度重视,但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是一项系统工程,从底层架构到技术实现,涉及转型模式选择、组织结构优化和教育培训方式转变等多方面的内容,不仅需要整个产业链的通力合作,而且需要大量的资金投入支持。基于公共选择理论,职业教育具有准公共产品属性,属地管理原则使得相应的支出责任主要由地方政府承担。然而,我国地方税收立法权高度上收,非税收入的合法性因受到质疑而面临着严格管控,导致地方财政收入严重不足;同时,按照福利国家的标准,地方公共产品的供给责任正逐年增加,财力不足而支出责任加大是地方政府普遍存在的问题,此种矛盾下,地方政府的财政支出方向和比例必然会有所区分。

从职业教育的分工或定位来看,面向乡村治理现代化的,主要是乡村职业教育和城市职业教育中的涉农专业。横向而观,在财政收入存在明显缺口的境况下,地方政府总是按照有利于经济发展的原则来优先保障优势群体的权利。通过对“教育资源投入的可视化改善效果”的理性分析即可发现,乡村职业教育或涉农职业教育投入周期长,短期内难以产生卓有成效的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地方政府自然会将有限的教育资金投入到经济效益更为显著的城市职业教育中去,以满足自己的政绩需求和利益偏好,这一典型的以经济指标来衡量增长问题的精英决策方式使得城市职业教育的优先性得以合法证成[15]。由表及里,职业教育资源的城乡次序配置对职业教育的影响甚至还因数字化转型而日益强化。就城乡之间的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而言,城市职业教育由于教育资源的高度匹配,以及数字化转型涉及的资源、管理和服务的快速到位,能够为产业升级和经济发展提供更多的人才和技术支持,同时经济与市场的发展态势又会反哺职业教育,促进产业和教育的深度融合。相比之下,因城乡异步发展导致的职业教育资源配置的差距问题,乡村职业院校往往无力承担数字化转型所带来的标准制定、设备采购和师资培训等沉重压力,无法切实为乡村治理培养出高素质的技术和管理人才,这也就在某种程度上固化了乡村职业教育的封闭性,使其难以满足乡村治理现代化的需求。更为严重的是,不断扩大的城乡职业教育数字鸿沟叠加乡村落后局面的现实,将导致城乡发展陷入“马太效应”危机。没有掌握数字生存技能的乡村,在面对未来社会财富的分配和发展机会的获取时,将始终处于绝对的劣势地位,乡村治理所需的人力资源和物质资源将加速流向城市,乡村治理可能面临“空心化”的局面。

(三)数字化转型“斥农离村”:赋能乡村治理现代化准度降低

职业教育具有鲜明的地域性特征,受自然条件、经济发展、宏观政策多方面的影响。职业教育的办学模式,在服务经济社会变革的过程中,与区域社会发展有着较高的适配度,并逐步演化成分工明确的职业教育类型。然而,进入后乡土时代,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加快,城市文明的入侵从根源上瓦解了乡村价值认同的社会基础,而且早期“城市优先论”的决策倾向强化了城乡二元对立思维,城市文明的优越感在短期内难以消除。特别是对于数辈扎根乡村的学子而言,通过努力学习走出落后贫瘠的地区,通过升学实现阶层的跃升,甚至是几代人的期望。受此影响,我国当代职业教育格局实际上是以城市为中心逐步建立起来的,乡村职业教育则游离于职业教育体系之外,职业教育涉农专业更是处于被漠视和冷遇的边缘地带,以至于部分地区对乡村职业教育的认识陷入极端狭隘的境地,认为乡村职业教育就是简化版的城市职业教育,乡村职业教育的唯一出路就是以城市为中心开展“离农教育”[16]。城市为中心的职业教育格局也潜移默化地影响着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方向,为谋求更广阔的发展空间,“斥农离村”现象在职业院校数字化转型中愈发突出。

其一,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大同小异。由于办学规模和生源质量是数字化转型的物质基础,为扩大办学规模,提升办学影响力,去职业化似乎成为职业院校谋求更广阔发展空间的最佳选择。在教育部发布的高校改名公示名单中,抹去“职业”或“职业技术”字样的现象呈明显上升趋势。与此同时,大部分职业院校将数字化转型的着力点放在电子商务、软件工程、数控技术等就业率高且经费投入少的专业领域,而直接为乡村治理服务的涉农专业则较少提及。尤其是绝大多数的乡村职业院校,受到功利主义取向的浸染,往往不顾自身客观条件的限制盲目跟风,不仅大量缩招农林管理、生态养殖、乡村旅游等涉农专业学生,而且集中精力将有限的资源投入“短、平、快”且迎合市场的热门数字化专业建设,意图在城市化的进程中攫取更多红利。然而,这些举措却造成城乡职业教育严重的同质化问题,使其在与城市职业院校的竞争中难以树立品牌并获得生源优势,同时又失去乡村职业院校人才培养应有的本位和办学特色,使之服务乡村治理现代化的准度随之降低。

其二,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泛而不精。产教融合作为职业院校培养人才的重要方式,是决定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是否有成效的重中之重。在全面推进乡村振兴战略的大背景下,多地政府通过将本地农业产品、乡风民俗与其他产业的深度融合,打造了以田园观光、休闲旅游、特色餐饮为主导的特色文商旅综合体,成为乡村产业振兴的新支柱。然而,部分职业院校的数字化转型对涉农新业态反应迟滞,仍以传统的农林、畜牧为主干课程,授课方式的设置与调整、人才培养的目标和定位与当前乡村的人才需求明显错位,不能贴近农民与乡村的实际生活,无法达到产教融合的教学效果。而涉农企业在院校合作中同样存在浅尝辄止的问题,对于“双师型”师资队伍的建设、项目合作平台的搭建以及教学质量的监控都流于形式,尚不能为职业教育的数字化转型提供平台、技术等支撑,产教融合的精度和深度都有待进一步完善。

五、职业教育数字化赋能乡村治理现代化的疏解路径

尽管职业教育的技术属性和教育功能决定了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本身就是一项复杂的工程,但在与乡村治理现代化结合的过程中,该属性和功能却呈现出高度的耦合性,成为乡村治理现代化的重要动力源泉。因此,在全球数字化浪潮的席卷下,职业教育必须破浪前行,加速转型并兼顾质量,才能更好地赋能乡村治理现代化。

(一)思想引领:系统规划加速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

在我国,由教育扮演社会分层的角色具有历史必然性,或许存在一定的幸存者偏差,但通过教育的筛选来完成社会职业的分层,才会产生各行各业的人才,用以维持社会的正常运转。然而,职业教育却一直被当作是低于普通教育层次的“兜底教育”,进而引发溢出教育领域的普遍社会焦虑,这也是由教育承担的社会分层功能以及与之相对应的唯学历论、唯名校论所致。因此,在尊重教育人才培训和选拔功能的基础上,破除分层思维的错误支配,将职业教育放在与普通教育同等重要的地位,以此来扩大学生多样化、多途径的成才选择,建立以能力为基础的人才评价新体系,才是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前提。2022 年,新修订的《中华人民共和国职业教育法》已肯定了职业教育作为“教育类型”的定位,首次以立法形式肯定了职业教育并非“低人一等”,并适时取消了广泛沿用的“分流”提法,这一变化对于改善职业教育发展的限制性和歧视性至关重要[17]。

如果以更加抽象和宏大的视野来审视我国教育的演进历程,可以发现,社会对于特定教育类型的偏好并非一成不变,其中,党和国家的顶层设计对于实践的指引几乎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尤其是当政府着重强调办好面向乡村的职业教育后,相关利益主体对于职业教育的态度随之有了明显转变。为此,在数字化转型的语境下,必须要发挥制度设计的思想引领作用,科学认识并系统规划职业教育的数字化转型路线。首先,由中央政府会同相关部门从战略层面制定职业院校数字化转型的中长期规划,并进一步加大对教育数字化转型的指导力度,加强对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核心内涵、演变逻辑、政策取向、价值创造和物质保障等方面的宣传解释工作,为职业院校数字化转型工作提供基本遵循。其次,建立促进数字化转型的激励和约束机制,明确职业院校部门年度考核中各教研单位、业务处室的专业课程数字化转型、师资团队整合、教学资源建设的目标和责任,由校执纪部门进行专项督导,同时将教师参与院校数字化转型建设的任务内容和质量评价纳入岗位绩效考核内容,作为职称评审、岗位竞聘的重要指标,促使教师从自身利益考量关注并参与到院校的数字化转型建设中去。最后,成立由校领导牵头、各二级学院负责人参与的领导小组,协调管理数字化转型日常工作中的冲突和矛盾,并加强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路线、政策的研究和学习,面向全校师生加强宣传教育,从精神和物质层面打消顾虑,凝聚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共识,形成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中央—地方—学校”的运行机制,打通政策落实的“最后一公里”[18]。

(二)多元协同:实现职业教育共同体资源优化配置

不同于义务教育和特殊教育是由政府承担全部支出责任的公共产品,职业教育在性质上被划分为准公共产品类型,说明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责任方不应局限于政府和学校自身,而应以共同体思维凝聚各方力量,需要政府、院校、企业和社会组织等主体多元协同推进,建立职业教育共同体资源共享、风险共担、优势互补的运行机制[19]。

一方面,职业教育共同体视角下必须考虑资源配置的方式和效果,将城市职业教育和乡村职业教育视作一个整体,进而打破城乡教育资源壁垒,实现数字化职业教育资金、师资、设备、信息等全要素资源在城乡之间自由流动。首先,政府应当正视城乡二元经济结构所导致的城乡职业院校发展差距,鉴于乡村职业教育在职业教育共同体中的弱势地位和资金短板等问题,政策支持应适度向乡村职业教育倾斜,增加乡村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配套的基础设施建设和信息技术创新平台建设资金投入,逐步缓解资源单向流通与乡村职业教育需求的矛盾。其次,鼓励城市职业院校积极创新教育发展模式,推动优质职业教育资源下沉至乡村地区,面向乡村地区开设专项招生计划或直接在乡村地区设置校区,弥补乡村职业教育资源不足的劣势。最后,在关键的师资培训方面,城市职业院校可以结合自身师资力量优势与乡村职业院校开展定期交流合作,分批次派遣指导专家到乡村职业院校联合开展农业农村领域的技术推广,通过“以城代乡”的方式缩小城乡职业院校教师的整体素质差距[20]。

另一方面,在地方财力普遍欠缺导致乡村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陷入困境的情形下,中央政府应加大职业教育财政资金的专项转移支付力度,以解燃眉之急;与此同时,培育乡村要素市场,将市场机制引入职业教育领域,为乡村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注入活力。从目前的政策看,充分调动社会力量向职业教育领域汇聚,已成为政府倡导和推动职业教育办学的主要方式。不过,允许社会资本进入职业教育领域并非是在进行完全的市场化改革,如前所述,乡村职业教育或面向乡村的职业教育,资金投入周期长、见效慢,完全的市场化倾向会导致其市场遇冷的局面,不利于其数字化改革,长此以往将妨碍职业教育的均衡有序发展。因此,应坚持政府在乡村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中的主体地位,通过对各类市场主体的积极引导,明确区分职业教育市场化的类型和程度,充分发挥社会资源在乡村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中的重要作用与实际功效。

(三)优势利导:深挖乡土资源重塑职业教育新生态

从政策导向来看,20 世纪80 年代为落实“科教兴国”战略,“三教统筹”和“农科教结合”成为乡村教育改革的重点,统筹协调基础教育、成人教育和职业教育发展,促成农业、科学和教育的合力,这种共同推进乡村经济社会发展的方式,既契合乡村教育演进的内在规律,又满足乡村社会治理的现实需要。虽然受到特殊的历史环境制约而收效甚微,但就现实意义而言,“三教统筹”和“农科教结合”充分依托乡土资源的改革思路,对于实现当代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和乡村治理现代化仍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

一是明晰职业院校的地域性特色,筑牢数字化转型之基。应当承认,去职业化是职业院校主动寻求转型发展的一次重要尝试,至少可以摆脱职业教育污名化的刻板印象,从而形成技术类高校高质量的竞争格局,可如果只是痴迷于物化的外表而无实质提升行动,改名最终也只能沦为用于炒作的文字游戏。从目前状况来看,“改名中兴”方案未能从根本上戳破职业教育领域的泡沫,反而抹灭了职业教育复兴的曙光。在共同体视角下,城乡职业教育具有同等重要的地位,可是职业教育共同体并非职业教育同质化,对城乡职业教育秉持服务区域经济社会发展的基本定位有所区分,才能形成良性的职业教育竞争格局。不可否认,在区位、资金、师资各方面都处于全盘落后位置的乡村职业院校,固然可以通过资源引进来解决部分问题,但仅靠外部“输血”并不足以化解乡村职业院校的生存危机,唯有走本土化的自我“造血”之路,回归“农业强、产业兴、乡村美、农民富”的为农服务办学定位,主动围绕本地乡村产业发展和治理需求设置相关专业,同时按照“一村一品”“一乡一业”的发展模式,优化调整学科专业体系和学生培养制度,适当增加与乡村经营管理相关的财经、法律等通识课程,才能培养出一大批留得住、用得上、干得好,具有乡土情怀、知识结构多元的乡村建设领头雁和产业发展带头人,这才是乡村职业院校树立品牌、安身立命、融合职业教育体系的关键,也才是乡村职业院校数字化转型的根本旨归[21]。

二是全面深化职业教育产教融合,铸就数字化转型之魂。随着现代主导产业由劳动资源密集型向资本智力密集型的快速转变,产业集聚初期积累的人力资源已无法满足数字化转型带来的“制造”向“智造”跃升的需要,为提高技术、管理等要素对数字经济增长的贡献,产教融合最初以城市为载体开展试点布局,在以教促产、以产助教的校企互动中实现了双赢。作为职业教育共同体的成员之一,乡村职业教育亦应以培养具有设计思维、业务场景、经营方法和信息技术等有机结合的复合型数字人才为目标,强化与现代农业农村的深度融合,将乡村的优质资源转化为优势资源[22]。从政府的角度来说,要会同属地职业院校开展数字化转型的具体路线研究,在中央顶层设计的指引下,依托本土资源,深挖特色元素,紧紧围绕“高素质人才培养”的教育宗旨,分区域、分领域设计打造具有本土特色的职业院校数字化转型路径。从院校和产业的角度来说,产教融合归根到底是教育与产业融合协调的过程,应兼顾人才培养的社会属性与专业属性,职业院校应结合自身的数字化转型需求主动对接企业,与农业科技企业建立战略合作框架协议,搭建起校内和校外产教融合的双通道[23]。校内层面,应将云计算、大数据、物联网、人工智能等数字技术,嵌入职业教育理论和实践教学,以数字实训平台为本打造智慧实训空间,吸纳企业优秀的农业技术人员参与职业院校科研教学;校外层面,职业院校可以考虑与企业联合,共建数字化的实验实训平台、产业学院等,通过校企协同育人补充职业院校的数字技术短板,在深度产教融合中实现受教育者数字技能的提升。

六、结语

乡村是广大农民最基本的生活场域,乡村治理成效同亿万农民切身利益休戚相关,在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建设的背景下,乡村治理现代化是必然之举[24]。职业教育作为国民教育体系的重要环节,是联系乡村产业最密切、服务乡村社会最直接的教育类型之一,其数字化转型是遵循职业属性的人才培养规律的时代变革,与乡村治理现代化变革不谋而合。然而,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在我国尚处于起步阶段,相关的理论和实践仍在摸索前进中,应当系统规划、优化资源配置并深挖乡土资源加速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使之真正有效赋能乡村治理现代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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