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国公司参与全球教育治理——以英国培生集团为例

缪学超，刘三利

（1.湖南师范大学 乡村教育研究中心，湖南 长沙 410081；2.湖南师范大学 教育科学学院，湖南 长沙 410081）

作为非国家行为体，跨国公司是推动全球教育治理的重要力量。培生（Pearson）集团是全球领先的跨国教育公司，业务范围遍及200 多个国家和地区[1]，为全球超过1.4 亿的客户提供产品和服务[2]。依托跨国公司的组织形式，专注教育市场的决心，遍布全球的教育业务以及在学习市场的经验、技术和客户关系，培生集团广泛参与并影响着全球教育事务，成为全球教育治理的重要主体之一。

当前，学界关于全球教育治理主体的研究主要集中于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银行、全球教育联盟等国际组织[3-6]，以及中国、韩国、俄罗斯等国家主体[7-9]。现有研究关注到了二十国集团、高校智库、大众媒体等非国家行为体[10-11]，但鲜少提及跨国公司，尤其是跨国教育公司。本文以英国培生集团为例，探究跨国公司参与全球教育治理的基础、动因、方式与特征，并对其局限性进行思考，以期呈现全球教育治理的丰富样态，并为我国企业参与全国教育治理提供参考。

一、培生集团参与全球教育治理的基础

培生集团成立于1844 年，在179 年的发展历程中经历了三次转型：第一次是1844 年到1997 年，由建筑商向产业集团扩张；第二次是1997 年到2013 年，由产业集团向媒体、教育出版集团转型；第三次是2013 年至今，由媒体、教育出版集团转向教育服务集团[13]。鉴于全球教育正经历从印刷产品转向数字产品、从课堂教学转向网络教学的结构性调整，培生集团将教育视为21 世纪最有发展潜力的行业，并表现出了教育转型的强烈意愿。作为跨国教育公司，培生集团能够在全球教育治理中占有一席之地，源于其提供的产品和服务满足了客户广泛的学习需求，而它自身拥有的大量的优质教育资源和较为强大的治理能力，也为其参与全球教育治理提供了基本保障。

（一）全球范围内有广泛的市场需求

信息技术的发展、产业结构的转型升级、终身学习社会的到来以及公共卫生事件的突发，为培生集团催生了全球范围的广阔市场。一是教育数字化转型加速了网络学习市场的形成。当前，学校、教师、学生对网络课程资源、数字教育平台和在线学习服务有着广泛的需求。以培生集团的“虚拟学校”为例，2019 年其入学人数为美国基础教育阶段学生的1%[14]，2020 年较2019年增长了43%，2021年又比2020年增长了2%[15]。而规模的增长，又为培生集团拓展虚拟学习、平台建设、资源开发等业务提供了契机。二是技能缺口催生了学习需求。以新一代信息技术应用为特征的第四次工业革命是偏向“技能型”的技术变革，它使市场对高技能劳动力的需求增加，对低技能劳动力的需求减少。随着经济结构的调整和产业的升级，技能缺口成为劳动力市场亟待解决的难题。为了避免失业，劳动者需要掌握新的技能，以适应不断变化的工作要求。与其他行业不同，教育行业具有“抗周期性和反周期性”[16]，即为了增强竞争力，越是经济衰退，人们越是愿意参与学习。由于全球经济形势下行，公共卫生事件突发，越来越多成年人投入到了学习中。培生集团为这些人搭建了良好的学习平台。三是不断增加的资质考试和认证需求拓展了学习者市场。资质认证是学习结果的标识，能够为学习者进一步学习或就业提供凭证，因此具有广泛的市场需求。培生集团提供的职业技能证书已经获得全球110 多个国家、200 多所大学、上百家行业协会和跨国公司的认可。培生集团预测，到2030年全球学习市场规模将大幅扩张，而终身学习会在其中占据不小的份额[17]。广泛的市场需求在某种程度上为培生集团参与全球教育治理提供了良好的受众基础。

（二）培生集团有大量的优质教育资源

培生集团从 1968 年收购朗文出版社（Longman）开始涉足教育业务，致力于成为全球领先的教育出版公司。1998 年，培生集团收购了当时大学教材出版排名第一的西蒙与舒斯特出版公司（Simon & Schuster）的教育出版业务，一跃成为拥有100 多个出版品牌的教育出版集团，业务涵盖美国基础教育、高等教育、职业教育、英语教学和教育技术，占美国教科书市场份额的24%[13]，处于世界领先地位。如今，培生集团旗下拥有普伦蒂斯·霍尔（Prentice Hall）、本杰明·卡明斯（Benjamin Cummings）、思科出版社（Cisco Press）等著名出版品牌，拥有数量庞大、品质优良的知识产权和出版物。通过不断收购教育产业链的上下游企业或其业务，如华尔街英语、巴西教育巨头“西斯特玛”（Sistema Educational Brasileiro）的学习系统、南非私营高等教育机构CTI 教育集团、印度在线教育平台“维斯塔教程”（TutorVista）、美国“校园网”（Schoolnet）学习系统管理公司、美国虚拟学校运营商“连接教育”（Connections Education）、美国在线教育服务商“恩巴内特指南针”（Embanet Compass）、中国环球教育集团、巴西英语培训领军企业“格鲁波多”（Grupo Multi）等，培生集团成为了一个能提供系列教育服务的跨国公司。培生集团拥有的教育资源覆盖了学前教育到高等教育的全阶段：在基础教育领域，拥有丰富且优质的学科教育资源；在中等教育领域，拥有一系列专业备考课程、大学先修课程；在高等教育领域，拥有世界领先的数字化教学方案和课件，能够为经管、数理化、计算机与工程、人文社会科学、生命科学等近百个学科提供教学支持。有学者指出，跨国公司参与全球教育治理最主要或最理想的方式是“最充分地利用跨国公司的资源优势来推动教育的发展”[18]。覆盖教育服务全产业链的优质资源，为培生集团参与全球教育治理奠定了坚实的物质基础。

（三）培生集团有较强的全球治理能力

培生集团一百多年的发展史，也是其审时度势、不断创新的历史。作为行业领先的跨国公司，培生集团具有较强的参与全球治理的能力。第一，以不断提升的核心竞争力占领全球教育服务市场。培生集团的成长历程伴随着频繁的收购与出售，但它收购的往往是教育领域的知名企业，剔除的则是与教育无关的业务。通过专业化的教育产业链的衍生，培生集团最终获得了全球教育市场的竞争优势，并借助遍布全球的教育产品和服务网络将各个国家联系在一起。第二，培生集团倡导“为终身学习注入活力”的理念[1]，这种价值取向促使它更加关注产品的社会影响。2006至2008 年，培生集团的自我定位是“一个从事教育、商业信息和大众出版的国际媒体与教育公司”，2009 年调整为“一家国际领先的‘教育’公司”，2010 年起又调整为“全球领先的‘学习’公司”，旨在通过创造生动而丰富的学习体验，为人们的生活带来改变[13]。不断向“社会责任型”公司发展的背后是培生集团对全球化的理解和把握。调整定位不仅能降低全球经济不确定性带来的风险，而且有助于彰显其在解决全球问题中的独特价值。第三，培生集团在产品和营销方面采取“本土化”策略，这使其能够规避掉民族、国家、意识形态等方面的阻碍，并显示出有别于国家行为体的独特优势。2020 年，安迪·伯德（Andy Bird）接任总裁后，培生集团拓展了直接面向终端消费者的销售模式，这增强了它在参与全球教育治理中的广泛性和独立性。

二、培生集团参与全球教育治理的动因

21 世纪以来，国际组织、跨国公司、非政府组织以及个人等非国家行为体在全球治理中表现出越来越强的自主性。跨国公司的市场网络本身就是一种全球治理机制。跨国公司还常常通过与国家达成合作协议、参与政策制定和实施等方式影响全球治理。作为跨国教育公司，无论主动与否，培生集团都参与了全球教育治理，其遍布全球的教育业务构建了一种全球教育治理机制。从另一个角度看，全球化进程势不可挡，积极主动地参与全球教育治理，也是确保自身获得可持续发展的必然选择。

（一）确保可持续发展的经营战略

2015 年，联合国提出了17 项可持续发展目标[19]，为全球发展勾勒了美好蓝图，也为包括企业在内的行为体提供了开展可持续行动的框架与依据。可持续发展目标兼顾经济、社会和环境三个方面，跨国公司要确保可持续经营，就必须调整战略和商业模式，避免因追求短期利益而引发的争议。培生集团的产品是“教育”，它具有不同于其他产品的属性。教育既是基本人权，也是公益事业；是重要的“公共产品”，更是全人类的“共同利益”。为了实现“教育”这一产品的经济价值，培生集团不仅设立了经济性的绩效指标，还专门设立了非经济性的目标，以期在环境、社会和治理三个领域发挥积极作用。2020年，培生集团制定的《可持续经营战略2030》（Sustainable Business Strategy 2030）将“产品”“人”和“地球”作为三大支柱，通过开发产品推动每一个人参与学习，让学习者有所作为并承担共创美好家园的责任[20]。早在2000 年，培生集团就签署了联合国“全球契约”（Global Compact），不仅通过减少温室气体排放、实行无性别差异薪酬制度等举措促进自身的可持续发展，还通过发挥“教育”产品的社会价值，塑造企业形象，赢得企业信誉，以确保企业的可持续发展。在全球经济衰退的大环境下，培生集团表现出了强劲的发展势头。公布数据显示，2021年培生集团的利润为3.85 亿英镑，比2020 年增加了23%[15]。

（二）履行企业的社会责任

“跨国公司的顺利运行离不开和平与安全的国际社会环境，因此跨国公司对建立良好的国际秩序有着自身的利益需求和社会责任感。”[21]由于从事与教育有关的业务，培生集团表现出了更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它制定的《可持续经营战略2030》致力于推进联合国提出的可持续发展目标中的三项，即第四项“确保包容和公平的优质教育，让全民终身享有学习机会”，第八项“促进持久、包容和可持续的经济增长，促进充分的生产性就业和人人获得体面工作”，第十项“减少国家内部和国家之间的不平等”。为了达成第四项和第十项目标，培生集团强调为所有人，尤其是女性、少数族裔、低收入群体和残障人士，提供无障碍学习产品和服务。在《为了生活而学习：2020 年度统计与报告》（Learning For Life:Annual report and accounts 2020）中，培生集团提出，要基于联合国提出的可持续发展目标，“推动全民享有优质教育和体面工作”，产品和服务要“帮助更多的人取得进步”[14]。为了达成第四项和第八项目标，培生集团于2020 年6 月发行了3.5 亿英镑“社会债券”（Social Bond），用以资助低学历、低收入群体和残障人士，使他们享有学习机会[22]。培生集团不仅将“可持续发展”“社会责任”等相关知识和技能嵌入产品内容、资格框架，还开发了教学工具和教学资源，帮助教师将相关知识引入课堂[14]。鉴于培生集团在解决弱势群体受教育和就业问题上发挥的重要作用，《财富》（Fortune）杂志将其列入2020 年度“改变世界”公司的榜单。

三、培生集团参与全球教育治理的方式

作为教育服务公司，培生集团充分利用自身的教育资源，以多种方式积极参与全球教育事务。由于“教育”具有“公共产品”属性，培生集团参与全球教育治理时也充分显示了教育的公益属性。

（一）与各级政府合作

治理是“一种来自内在的直觉规约”，是“多元主体间相互协商的互动持续推进的过程”[23]。作为经济增长的引擎，企业是全球教育治理不可缺少的主体。在政府教育支出紧缩的背景下，企业的作用愈加突出。有学者指出：“如果没有私人部门的参与，很难想象政府能够保证所有人享有免费和高质量的公共教育体系。”[24]对于培生集团而言，政府部门既是它的重要客户，也是它履行社会责任和推进可持续发展的合作伙伴。因此，与各级政府合作是培生集团参与全球教育治理的重要方式。

培生集团与政府部门合作的内容主要包括四个方面：第一，为政府部门制定政策提供参考。从2018 年开始，培生集团每年都开展“全球学习者调查”（Global Learner Survey），内容涉及学习者心理健康状况、学习者对气候变化教育的看法、学习者对教育机会平等的期待等。培生集团将这些调查结果形成报告并向社会公布，进而为政府决策提供参考。2020 年的“全球学习者调查”显示，美国的学习者希望政府为大学生和失业者创造公平的竞争环境[25]。第二，与政府部门合作，为学习者提供高质量的学习资源。培生集团与美国50 个州的政府部门建立了伙伴关系，政府部门作为“中间商”，通过拨款等方式将培生集团的数字学习产品和测试系统推广到中小学。英国、澳大利亚、加拿大、新加坡等国家和地区的中小学也广泛使用培生集团出版的各学科教材。第三，与政府在教育评估、能力测评、标准提供、资格认证等方面开展合作。培生集团与埃及政府达成商业协议，为埃及高中生评估系统的数字化改造提供支持；组织的“培生学术英语考试”（Pearson Test of English）获得了英国、澳大利亚以及新西兰政府的认可；首创的“全球英语水平测试标准”（Global Scale of English），为各国政府提供了普遍参考；考试中心与美国州立护士局联合委员会（National Council of State Boards of Nursing）合作，开展护士资格认证工作，彰显了培生集团在资格认证和资格培训市场上的实力。培生集团还是英国唯一一家具备颁发学术类考试证书和职业资格证书的机构。第四，协助政府应对教育危机。培生集团总裁约翰·法伦（John Fallon）说，“学生、教师和家庭是培生集团一切工作的核心”，我们“团结起来，就能为避免学习中断贡献一份力量”[26]。2020 年，公共卫生事件爆发后，培生集团通过自己开办的“虚拟学校”为美国中小学提供免费的教学平台和资源；为美国、英国和加拿大的部分高校免费开放电子图书馆；为意大利超过2.4 万名教师提供远程教学培训[26]；通过慈善机构“邮件力量”（Mail Force）为英国的中小学捐赠250 台笔记本电脑、500 台平板电脑和5万英镑捐款[15]；通过微信公众号“朗文小英”（Longman Xiaoying）为20 多万人中国网民提供免费的英语学习资源[27]。

（二）在不同国家创办新型学校

培生集团凭借它在教育领域的资源优势，形成了与其他跨国公司不同的全球教育治理参与方式，即通过创办新型学校提供直接的教育服务。作为从产业集团向教育集团转型的战略步骤，2011 年9 月培生集团收购了美国连接教育公司。该公司当时在美国21 个州开设了虚拟公立学校，这些虚拟学校得到了州政府的认可，免费提供给虚拟学校的学生。培生集团收购该公司后，将虚拟学校命名为“连接学院”（Connections Academy）。到2020 年，美国已有29 个州使用了“连接学院”提供的数字学习产品，涉及幼儿园至12 年级多个学生层次[14]。培生集团还创办了私立性质的“培生网络学院”（Pearson Online Academies），为全球幼儿园至12 年级学生提供在线学习资源和服务。作为实体公立学校的补充，培生集团创办的虚拟学校为不适应传统课堂或需要额外学习的学生提供了选择机会，有严重健康问题的学生、受到欺凌的学生、学困生或资优生都可以从中受益。“连接学院”每年都会开展家长满意度调查。2022 年的调查显示，95%的家长认为“连接学院”的课程“质量很高”，94%的家长认为他们的孩子“正在取得进步”，97%的家长高度赞扬和肯定“连接学院”教师对孩子的支持与帮助[28]。近年来，人们对在线教育的需求增大，培生集团开设的虚拟学校成为美国乃至全球促进教育公平和应对教育危机的有效路径。2022 年9 月培生集团与“世界青年领袖”（One Young World）合作，决定在2023 年创建在线学习平台——“世界青年领袖学院”（One Young World Academy）[29]，以提升“青年领袖”解决全球面临的环境、社会、经济等问题的能力。该学院拟在初期开设“气候变化应对”“和平维护与冲突避免”“多样性与包容性”等三类课程，由全球著名专家讲授。

在高等教育领域，培生集团于2012 年在英国创办了“伦敦培生学院”（Pearson College London），通过开设为期2—3 年的学位课程，为有商业抱负的学生提供学习支持。这是上市公司直接开设学位课程的首次尝试，也是企业进入英国高等教育市场的里程碑[30]。“伦敦培生学院”在成立之初，只设立了40 个招生名额，到2015年，该学院已经招收学生232 名。毕业生给予了“伦敦培生学院”高度的评价，称学院“给予了我寻找工作的信心、通过面试的能力、胜任新工作岗位的知识”[31]。在南非，培生集团创建了12所私立性质的“培生高等教育学院”（Pearson Institute of Higher Education），招收了来自35 个国家的7 500 多名学生[27]。为了培养适应就业市场的毕业生，“培生高等教育学院”开设了涵盖30 多种职业资格的相关课程，采用网络技术与传统教学结合的方式，举办了多项有助于学生就业的活动。但由于公司战略调整，2020 年11 月培生集团出售了“培生高等教育学院”。

（三）为弱势群体提供教育援助

弱势学生的家庭环境、就读学校的应对能力以及自身的抗逆性都会加剧教育不公平[32]。培生集团致力于推进教育公平，强调要“关注代表性不足的群体，包括妇女、少数族裔、低收入家庭和残疾人等”[33]。培生集团不仅在研发产品时关注所有人的无障碍学习，如开发盲文学习资源、盲文考试设备等，还利用自身优势和教育资源为难民儿童、残障人士、女童和低收入群体提供各类教育援助。2015 年，叙利亚出现难民危机，成千上万儿童流离失所，亟须教育援助，培生集团立即开展了慈善捐赠，并开发了一套针对难民儿童需求的教育系统。培生集团与国际组织“救助儿童会”（Save the Children）联合，开展“让每个孩子学习”（Every Child Learning）项目，为叙利亚难民儿童和寄宿学校9 至12 岁的儿童提供了系列支持，其中“空间英雄”（Space Hero）数学应用程序已经被超过一万名儿童使用。从2018 年起，“让每个孩子学习”项目开始与约旦教育部、学校领导者、教师及家长合作，实施范围由最初的3 所学校扩展到了19 所[27]。

为了给世界上“最边缘化的女童”提供学习机会，英国国际发展部（Department for International Development）于2012 年发起了“女童教育挑战”（Girls' Education Challenge）项目。培生集团积极参与这一项目，并从2013 年开始与国际非政府组织“女性教育运动”（Campaign for Female Education）合作，为撒哈拉以南地区低收入国家女童的“保学”提供帮助[27]。2019年，它们为津巴布韦、坦桑尼亚、加纳、马拉维等国家的农村学校女生开发了生活技能课程和“学习者指南”（Learner Guides），并制定了有利于培养女性就业技能的职业资格框架。截至2020 年，已有4 005 名女青年获得了培生集团提供的国际职业技能证书[27]。

文盲意味着排斥和贫穷。2015 年全球约有7.5 亿文盲，其中女性占三分之二[31]。培生集团推出“教育普及计划”（Project Literacy），与微软公司、华盛顿发展绩效研究所（Results for Development）、美国承诺联盟（America' s Promise Alliance）、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以及各国公益组织建立广泛的伙伴关系，支持集团员工在当地开展志愿者服务，仅一年时间就使70 万人从中获益[34]。培生集团也因此受到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邀请，加入了“全球扫盲联盟”（Global Alliance for Literacy），并借助这个平台就扫盲的可持续发展目标向联合国提出建议。

四、培生集团参与全球教育治理的特征

集团公司的企业性质以及遍布全球的教育业务，使培生集团参与全球教育治理的方式既不同于国家行为体，也有别于其他跨国公司，表现出与众不同的特征。

（一）快捷灵活地参与全球教育变革

作为全球领先的教育服务公司，培生集团充分发挥资金、技术、教育资源以及人员方面的优势，主动把握全球学习变革的趋势，以及时、优质的产品和服务应对全球教育变革带来的挑战。与国家行为体相比，作为跨国公司的培生集团能更敏锐地感知教育的发展变化，并以快速的行动和灵活的方式参与教育变革。2012 年，约翰·法伦刚担任培生集团总裁时就指出：“全球教育是十年一遇的机会。为了抓住这个机会，培生必须尽快转型。”[13]在这一战略思想的指导下，培生集团把目光移到了电子产品和新兴市场，努力将自己打造成为以学习者为中心的全球性公司。通过每年开展的“全球学习者调查”，培生集团紧跟发展趋势，积极预测未来学习市场的规模和需求。当学习变革真正发生时，培生集团便能以优质的服务和新型的产品，及时满足全球教育变革带来的新的学习需求。2021 年，培生集团将全球业务重组为虚拟学习、高等教育、英语语言学习、职业技能培训、测评和资格认证等五个方面，满足学习者的广泛需求。随着销售模式的转换，培生集团对学习者的影响更加直接，这也意味着它参与全球教育治理的方式更加灵活。

（二）善以合作方式参与全球教育治理

作为产品的“教育”具有不同于其他产品的特殊性。因此，培生集团特别重视与政府、学校、非政府组织和慈善机构建立“伙伴”关系。培生集团提供的营利性教育产品和服务，主要是与政府部门、学校合作，一般是由政府部门监管，并经由政府拨款购买后供学校和学生使用。政府部门在其中扮演着“中间商”的角色。当前，美国基础教育阶段的课程资源、测试测评、信息技术应用以及数字化教学服务等，主要由培生集团供应。培生集团在美国中小学教育和测试市场中的“统治”地位，与它和各级政府的密切合作有关。

大学也是培生集团的重要合作伙伴，双方在课程开发与管理、科学研究等方面开展了多项合作。例如，与英国的大学技术学院（University Technical Colleges）和专业工程机构（Professional Engineering Institutions）合作，开发了可持续工程课程[14]；通过“在线项目管理”（Online Program Management），为美国的南加利福尼亚大学、俄亥俄大学等高校的在线学位课程提供支持；又与亚利桑那州立大学合作，调查企业在可持续发展教育中的作用[35]。

在解决社会或教育面临的共同问题时，培生集团善于与国际非政府组织、慈善机构和其他企业建立伙伴关系。例如，加入“全球教育伙伴关系组织”（Global Partnership for Education），通过构建广泛的伙伴关系，为发展中国家提供教育援助；与“救助儿童会”合作，开展叙利亚难童的教育援助工作；联合“读书屋”（Room to Read）、微软公司、“世界医生组织”（Doctors of the World）、“消除饥饿项目”（The Hunger Project）等组织或项目管理机构共同推进成人扫盲工作。

总之，与不同类型的组织或机构合作是培生集团嵌入全球教育事务的主要方式。通过与政府部门和学校合作，培生集团已在美国、加拿大、英国、南非、巴西、印度、中国等国家和地区占据了可观的教育市场份额；通过与非政府组织和慈善机构合作，培生集团发挥了企业在推进公益教育事业中的独特作用。

（三）参与范围广且形式多样

与其他跨国公司相比，培生集团作为“教育公司”能够更广泛、更深入地参与全球教育治理。一是涉及范围较广。培生集团以专业的教育服务“提供者”身份，广泛地参与全球教育事务。其教育业务遍布全球，拥有的教育资源涵盖学前教育到高等教育全阶段，还延伸到终身教育领域；业务类型既包括传统的优势项目，如测评和资格认证、英语语言学习，也包括发展势头强劲的虚拟学习、职业技能培训、高等教育等。二是参与形式多样。培生集团不仅致力于发挥私人部门在宣传和推动教育政策方面的作用，还将数字学习资源广泛地嵌入美国、英国、加拿大等国家和地区的中小学教育和高等教育中，甚至还通过创办“连接学院”“伦敦培生学院”“南非高等教育学院”等方式，深度介入不同国家的教育体系。不仅如此，它还通过提供无障碍学习产品和服务、为难民儿童研发教育系统和学习平台、为发展中国家提供教育援助等形式，满足贫困和边缘化群体的教育需求，表现出比一般跨国公司更强的社会责任感。培生集团参与全球教育治理的实践，既体现了跨国公司的产品特色和服务特色，也显示了跨国公司在战略谋划和实践创新方面的优势，同时还展现了跨国公司对全球教育治理的责任与担当。与政府部门相比，跨国公司作为经济行为体在全球教育治理中更具独立性。通过灵活地嵌入全球教育发展的各个领域，培生集团成为了参与全球教育治理的重要主体之一。

五、余论

作为全球领先的跨国教育公司，培生集团所形成的全球教育业务网络，已经成为全球教育治理体系的一部分，产生了广泛而深刻的影响。但是作为私人部门，培生集团在参与全球教育治理时也表现出局限性。

第一，受不确定因素影响。全球经济的不确定性使培生集团无法精准预测未来经济发展，这种不确定性会制约培生集团在生产、消费和投资方面的决策。作为跨国公司，培生集团的经营还会受到东道国的贸易政策、媒体导向、公众认知等多重因素的影响，这意味着不管培生集团以何种方式、在多大程度上参与全球教育治理，都是不稳定的。从培生集团自身的发展历程来看，20世纪末到21 世纪前10 年，它参与全球教育治理的主要方式仍是教育出版，2013 年以后转变为教育服务，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也是跨国公司参与全球教育治理不稳定性的体现。

第二，受制于客户选择和客户购买力。培生集团是营利性机构，参与全球教育治理的根本目的是公司的可持续经营。因此，培生集团参与全球教育治理的最主要方式是提供付费的教育产品和服务。因此，客户选择和客户购买能力在很大程度上决定着培生集团参与全球教育治理的范围和影响力。在转入直接面向消费者的销售模式后，培生集团参与全球教育治理的方式将更加直接，能否持续性地参与全球教育治理，越来越取决于学习者个人。这就要求培生集团提供更加专业的教育产品和服务，切实满足学习者的学习需求。

第三，缺少系统性和专业性。培生集团既没有制定系统的教育治理框架，也没有专门的教育治理组织结构，顶层设计不足。因此，如何增强参与全球教育事务的专业性和稳定性，巩固参与过程中的合法地位，将是培生集团需要考虑的重要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