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高兹教育理念及其在当代中国的接受与传播

2023-03-06周嘉

戏剧之家 2023年4期

周嘉

（天津音乐学院天津 300170）

随着我国音乐艺术教育的日渐普及，钢琴教育者们越来越注重从世界先进钢琴教育文化中吸收经验，涅高兹及其学派就是其中的代表。涅高兹注重开启学生的智慧并发掘潜能，使他们更敏感，更富有激情与想象力，敢于把自身对音乐的感受融入钢琴演奏中。这种先进的理念如果能在我国钢琴教学中得到真正应用，那么对于提升学习者的音乐表现力将起到极大的促进作用。

一、涅高兹的音乐成长之路

海因里希·涅高兹（1888—1964）是享誉世界的钢琴演奏家、教育家。涅高兹出身于音乐世家，在得天独厚的音乐环境中长大，后来到欧洲求学，在波兰师从戈多夫斯基，这样优渥的学习经历使涅高兹既承续了俄罗斯传统乐派，又集欧洲各钢琴乐派之所长，最终发展形成了独具特色的钢琴理念，并在授课过程中创造出独特的音乐教育体系。

（一）广采博收的学习阶段

涅高兹于1888 年4 月12 日出生在伊丽莎白格勒（乌克兰基洛沃格勒的旧称）的一个音乐世家里，父亲是一位优秀的钢琴演奏家，母亲也出身于音乐世家，并且是一名优秀的钢琴教师。他从童年时代就开始在当地学校学习钢琴，涅高兹的音乐创作之路还深受自己舅舅的影响。舅舅是著名的钢琴家、指挥家、作曲家，他对涅高兹的音乐成长之路也产生了重要的影响。

涅高兹的父母非常注重培养与开阔的孩子的眼界，经常带领他们到世界各国旅行。涅高兹在结束音乐启蒙学习之后，又前往欧洲跟随众多名师进行学习。在德国时，涅高兹曾跟随帕维尔·尤恩教授（作曲家塔涅耶夫的学生）学习，在维也纳时曾师从著名的钢琴演奏家戈多夫斯基。涅高兹在少年时期经常和自己的堂兄席曼诺夫斯基以及自己的好朋友（后来也是杰出的钢琴演奏家）鲁宾斯坦在一起切磋技艺，而且席曼诺夫斯基的音乐作品每次都会出现在涅高兹的演奏曲目列表中。

在1912 年至1914 年间，涅高兹跟随维也纳音乐学院的戈多夫斯基教授学习钢琴，并获得了该学院在钢琴方面的最高奖励。1915 年在布鲁门菲尔德的建议下，涅高兹作为借读生完成了在圣彼得堡音乐学院的学习并获得了“自由艺术家”的称号，这为其自由独立地举办音乐会以及进行钢琴教学活动提供了可能性。

（二）教学相长的职业生涯

在1916 年至1918 年间，涅高兹在属于俄国音乐协会第比利斯分部的音乐学校教书，他是这样回忆自己在第比利斯的教书生活的：当时学生的基础很薄弱，如果以现在的标准来衡量，他们中的大部分都未必能通过当地音乐学校的入学考试。毫无疑问，在一开始，除了为数不多的几个例外，我的工作就似一份苦役……但是美丽的南方城市以及与周围朋友一些令人愉快的相识，冲淡了我教学职业方面的痛苦。

在第比利斯，涅高兹一直以积极主动的心态活跃在表演舞台上，他举办过独奏音乐会，也参加了乐队的协奏音乐会，甚至还是室内乐的成员，尤其是跟小提琴演奏家古兹科夫至今还被人们称为“经典搭档”。

1919 年，涅高兹迁居到了基辅，并在基辅音乐学院进行了为期三年的钢琴教学。跟第比利斯音乐学校相比，这里的学生基础更好，演奏水平也更高，因而涅高兹在这里的教学工作更加充满活力，更加强烈紧张，当然更加富有成效，例如著名的钢琴家拉祖莫夫斯卡娅和古特曼就是其在这所学校培养出来的。

德尔森写道：“有些人的职业与他们的生活密不可分。他们是工作的狂热者，是从事创造性活动的人，他们的生活道路就是在不断燃烧着创意。”涅高兹就是这样的人。在研究涅高兹的孙子献给爷爷的作品时我们发现，钢琴演奏和钢琴教学对他来说都是生活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他为此全力以赴。毫无疑问，涅高兹在表演领域中的辉煌成就也渗透到他所从事的钢琴教育事业中。在提弗利斯学院和基辅音乐学院的经验积累使他得以在莫斯科音乐学院顺利开展工作，从而培养出了吉利尔斯、里赫特、扎克等一批杰出的演奏家。到20 世纪30 年代末，他的班级被公认为是音乐学院中最优秀的班级。

涅高兹的演奏生涯曾因伤寒而暂时中断，此后他不得不用很长时间来康复。1941 年，涅高兹被捕入狱，其教学活动也暂时中断。他的学生吉列尔斯在当时已经是苏联最有前途的钢琴家，在他的努力下，涅高兹最终被发配到乌拉尔从而免受其他处罚。在前往该地区的途中，涅高兹在友人的帮助下去到了斯维尔德洛夫斯克，并留在了斯维尔德洛夫斯克音乐学院。在那里，他继续进行教学活动，直到1944 年返回莫斯科。直到1964年去世，他一直在积极从事钢琴表演活动，以录音和教学活动的形式为其热爱的音乐事业留下了宝贵的遗产。

二、文献学视域中的涅高兹教育理念在当代中国的传播

在中国知网进行检索后我们可以看到，从20世纪80 年代至今，提及涅高兹及其教育理念的相关论文共1986 篇。从分布情况来看，21 世纪以前的相关研究一直较少，1995 年以前论文年发表量均在7 篇以下，而进入21 世纪后，有关涅高兹的研究逐渐成为热点。在2006 年到2015 年这10 年间，年均论文发表量均在100 篇以上，其中仅2011年就发表了154 篇。已发表的论文以钢琴演奏（共308 篇）和钢琴教学（206 篇）为主，可见涅高兹及其教育理念一直是中国钢琴教育界关注的热点话题。

近四十年来，以涅高兹及其教学理念为研究核心的论文共112 篇，最有代表性的是其中的6篇硕士论文，皆写作于2010 年前后。通过梳理这6 篇文章，以李沛健的《涅高兹钢琴教学艺术研究》为代表，该文首先分析了涅高兹钢琴教学艺术体系的形成因素，然后从涅高兹钢琴教学艺术体系的基本构架、涅高兹钢琴教学艺术体系的特色与影响等方面进行具体论证，阐释涅高兹以追求音乐作品艺术形象为先导，同时注重掌握艺术性的弹奏本领。在论析涅高兹钢琴艺术教学体系的基础上，该文还集中阐释了涅高兹钢琴艺术在世界范围的影响。从这些硕士学位论文中我们可以窥见涅高兹的音乐理念越来越引起我国高等教育阶段音乐工作者的重视。

在相关研究中，以《论钢琴表演艺术一个教师的随笔》（人民音乐出版社，1963年第1版）和《涅高兹谈艺录》（人民音乐出版社，2003 年第1 版）为基础和核心。《论钢琴表演艺术一个教师的随笔》一书以艺术想象为中心，系统阐述了节奏、声音、技术训练、指法、踏板、教学法、演奏心理等钢琴教育相关的多个方面。《涅高兹谈艺录》是一部生动的教学参考书，也是一本艺术评论集，以丰富的实例为基础，多层次、广视角地探讨了如何科学看待学习音乐艺术应具备的条件、怎样学习音乐、怎样才能成为真正的艺术家等问题，从中可见涅高兹广博精深的音乐思想及其独特的音乐审美观念。

《论钢琴表演艺术一个教师的随笔》一书多次出版，可见其对我国钢琴表演理论及实践的影响；《涅高兹谈艺录》在2003 年才开始进入人们的视野，汇集了涅高兹的自传、日记和文选，集中反映了作者的音乐思想、思维方式及音乐美学观，通过丰富的实例，深层次、多视角、科学地对音乐艺术学习及教学进行探讨。这两本书亲切平和，切中肯綮，渊博精深，体现了资深音乐教师多年的实践感悟。文字虽平易，却充溢着思辨的光辉，是传播涅高兹音乐教育理念的重要文本。

教学活动是涅高兹钢琴教学艺术最直接的反映，但是由于涅高兹所处年代现场录音录像技术很落后，大量珍贵的现场教学资料未能保存下来，只有少数教学记录被整理出来。目前国内学者能够阅读到的只有两份，一份是由维本斯基整理、汪启璋翻译的《理高兹的钢琴示范教学》，这是涅高兹给里赫特上贝多芬钢琴奏鸣曲的示范教学课记录，课堂上涅高兹讲解了两首奏鸣曲，并回答了旁听学生的提问。另一份是由焦东建、董茉莉整理翻译的《涅高兹讲课摘录》，这篇文章是译者在仅有的一些涅高兹的教学录音中摘选出来的涅高兹教学语录。通过阅读这两份记录，读者犹如身临其境般进入莫斯科音乐学院的教室，感受涅高兹一针见血、富有激情的教学过程。

关于涅高兹的音乐思想，我们翻译了涅高兹的两部著作及两次课堂实录，出现了100 余篇以涅高兹艺术思想为研究核心的论文，同时涅高兹的艺术思想及论著成为音乐院校钢琴专业学生的必读书，更重要的是涅高兹的艺术思想在我国专业人才培养过程中被广泛接受并应用于实践，这是非常可喜的。但是相关研究还需要在深度与广度上进一步开掘，如笔者在留学俄罗斯期间发现还有大量涅高兹的课程实录有待翻译和传播。同时，在现阶段专业音乐人才培养过程中，笔者发现只注重技术训练而忽略音乐美感的现象大量存在，这是一种舍本逐末的音乐学习方式，应该引起钢琴教育者的警惕。

三、涅高兹教育理念对当代中国钢琴事业的影响

随着我国钢琴事业的愈发成熟，钢琴演奏学派已见雏形，以中央音乐学院钢琴系为核心、以十大音乐学院钢琴专业为主的学院派是我国钢琴学派未来的中流砥柱。上述院校的音乐教师大都从全世界最知名的音乐学院研习归来，甚至师从现今世界顶级的钢琴教授，也逐渐形成具有一定影响力的风格，为我国钢琴音乐事业的健康发展带来了正向牵引力。

涅高兹不喜欢追求琐碎的精确和学究气的匀称，对所演奏的素材也不滥加修改。他的演奏总是轻松自如，没有任何内在的压力，充满了发自内心的兴奋以及使人神清气爽的蓬勃朝气。在开放包容的世界音乐格局下，我们有了更多机会与涅高兹学派传承人进行学术交流，让国内钢琴家了解一个优秀学派的继承情况，期待中国钢琴家以现场音乐会的形式将《谈艺录》等书本上的、公开课录音中的涅高兹的思想更形象地展示出来。

涅高兹在授业过程中一直强调钢琴是演奏而不是弹奏。音乐作品中的艺术形象比较抽象，需要由演奏者找出来并展示给听众。钢琴学习者从启蒙阶段就应该意识到自己弹奏的旋律是生动的、形象的，从而正确表达感情和意境，完成最初的“表演”。涅高兹的思想无疑与中国传统艺术理念在根本上是相通的，因此涅高兹及其学派的继承对于发展我国当下的钢琴事业依旧具有重要的意义。在我国现阶段钢琴专业领域出现了诸多问题，如成批复制“郎朗”“王羽佳”的现象；曲目“唯难论”；只有比赛得奖才能证明弹奏的好坏；对怪癖曲目的痴迷；对经典曲目的不屑；对中国曲目的消极对待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