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叙事学角度阐述独幕剧《主角登场》的编剧特点

⊙程宇月 ［上海戏剧学院戏剧文学系，上海 200040］

《主角登场》是美国知名戏剧家戴丽莎·海尔朋的戏剧小说,描述了露丝与妹妹安妮谈论着来自哈罗德热情洋溢的情书与馥郁醉人的玫瑰,而安妮此时就像是一个浸泡在浪漫甜蜜中的女孩一样，然后男主人公哈罗德的出现让安妮变得惊恐起来，同时也将整部剧带入了高潮。该剧结构巧妙新颖，剧情跌宕起伏，出人意料，包含着悬疑和矛盾，在大量丰富多彩的剧情镜头中构成了剧本诙谐风趣的喜剧格调。

一、叙事学角度下的人物形象塑造

(一)塑造人物性格的叙事策略

话剧应是叙述小说,它通常采用角色说话、旁白、独白以及多种舞台表现方式进行叙事。撇开舞台演出手段不说,单从戏剧来看,它以呈现出鲜明而突出的叙述特点而区别于其他叙述文体。①

独幕剧 《主角登场》通过剧本中人物之间的戏剧动作展开一系列对立与冲突,并通过对不同叙述者的外聚焦、内聚焦等方式表现人物性格，塑造了安妮这样一个鲜明独特、个性强烈的人物形象。全剧主要围绕着安妮展开,在介绍人物的时候从外表到内心进行深度挖掘,安妮的性格交织着错综复杂的矛盾,也正是安妮性格中的矛盾引发了与哈罗德的冲突,并且在冲突的动作与反动作中更加生动地表现了安妮的人物形象。

在《主角登场》的开头,我们看到的是一位沉浸在美好爱情滋养中、不断收到美丽的鲜花和浪漫的情书的女性形象,在与露丝的对话中,她平静地享受着露丝对自己的羡慕,却又在意地询问其他女生对自己收到浪漫情书的反应,在得知其他女生的羡慕嫉妒后,安妮的虚荣心进一步提升。在一个好的剧本中,人物的变化是以转折和突转为主要特征的。在《主角登场》中,人物变化的突转一共有三次。第一次是在安妮的妄想“情人”哈罗德的出现后,安妮从一个幸福的女生变成了一个神经质、面对“情人”有些恐慌的女生,而安妮变化的原因是哈罗德拒绝留下来与她订婚,并且哈罗德告诉安妮自己并没有给她写过情书。在第一次的人物突转变化中,作者开始慢慢向观众揭露一个真实的安妮,安妮开始变得神经质,变得暴躁。第二次的变化是在安妮和哈罗德的对话中，面对不肯妥协的哈罗德,安妮道出了情书的真相,原来情书和鲜花、礼物和订婚戒指都是安妮自己伪造的,甚至是哈罗德这个在别人眼中浪漫美好的情人也是安妮自己的包装与伪造。在事件的展开中我们逐渐得知了关于安妮这个人物的真相,她渴望爱情,渴望拥有一个完美的情人,她享受阅读情书时内心的满足以及别的女生对她的羡慕嫉妒之情,安妮外表呈现出的虚假幸福与她自己内心的孤独与渴望形成了巨大的反差。第三次的变化是在剧本的结尾处,在大家以为情书的真相已经被戳破,安妮该回归正常平静的生活并且割断自己伪造的与哈罗德的联系时,她却再次拿出纸笔开始写情书,哈罗德再次成为安妮臆想的恋爱对象。

《主角登场》的另一个关键角色就是戏名中的“主角”哈罗德,哈罗德作为安妮想象出来的“情人”,受特定的剧情环境影响而登场。在前面的剧情中,虽然这位角色并不是真正的出场,但他却始终是潜在的主角,无论他是否登场,故事的发展都是靠他来推动的。在剧本开头安妮与露丝的对话中我们就已经得知安妮的这位浪漫“情人”,他会送很多美丽的鲜花,会写浪漫动人的情书,是每个女生梦想中的完美情人，但当他出场后我们才知道原来一切都是安妮伪造的。由于安妮梦想的破碎,哈罗德陷入了困惑之中,而他也有理说不清,在接下来的故事中,由于妈妈和露丝的出现使哈罗德产生了恐惧,二人对他的热情也使他不能再继续纵容安妮的谎言,哈罗德急于把二人的情感联系切断。可是安妮却抢先说出了二人已经分手且不再联络的话,不让哈罗德说出事实。对于性格癫狂且有些神经质的安妮,哈罗德的解释成了徒劳,在外人面前他也将会被塑造成一个无情的负心汉,在剧本的结尾哈罗德面对困境选择摔门而去。这种叙事方式使观众将注意力凝聚于人物的对话和独白活动中,使剧中的人物行为和内心思想凸显出来,让人物自己去说话,自己去表现,展现人物的独有特征。

(二)塑造人物活动的叙事空间

从角色活动的具体时间情境上来说,它并不仅仅是指一个话剧作品中所涉及的地点、场景、时间线等现实的物理空间,更包括的是在角色深处的具体时间情境中所表现的心理空间。②从独幕戏《主角登场》中的“故事”来看，心灵空间主要包括三个部分:一是安妮与鲁斯的交谈；二是安妮与哈罗德的交谈；三是哈罗德走后安妮的想法。剧作在这种交错中进行人的行为的穿插,使画面具有表现力。

首先,在现实生活中,自然环境更有利于人心灵的生成,并具有很大的雕塑性。也就是说,在戏剧创作中必须要充分考虑到自然环境对角色特有的作用。在独幕剧的布景描写中,把一些女性角色给展示了起来,也为角色的心态反差做好了铺垫。最精彩的是哈罗德第一次登台前的环境表现,照应出了安妮的心理状况，表现为在露丝下场后安妮的一大段舞台提示。

在剧本的描述过程中，人物的描写往往细致入微，对人物角色心理的塑造也是如此，在独幕剧《主角登场》中，角色心态的转变使这部戏变得精彩绝伦。开头部分露丝与安妮的谈话,表露出露丝对安妮的羡慕,从对话中透露出露丝代表了许多女性，对待安妮能得到一位这么具有“诗意”男子的内心妒嫉之情，在如此的大环境中,安妮的虚荣心也逐渐增强。

安妮和露丝的对话表现出生活中实在的物理环境，给予人本身心灵时空的暗示，起到表达人物性格的效果。如在和哈罗德的谈话中安妮的反映以及人们都离去后安妮的行为等,把一个对恋爱满怀梦想、但心灵却单纯的恋爱妄想症式少女的内心状态表露无遗。

二、叙事学角度下的悬念情节设置

悬念是指艺术家利用对某种特殊内容进行掩饰或强调的叙述方式或虚构叙述性文字中所设定的、导致接受者对接受内容出现渴望或害怕的不确定性情感反应的叙述行为。③悬疑是焦虑与希望的表达,在戏剧的内容设计中扮演着关键的角色,通过读者关切情节进展与角色发展的期待心理,在戏剧中产生悬而不决的矛盾问题。在《主角登场》中就很好地运用了悬念来推动剧情的发展,营造了很好的戏剧效果。

认知的聚焦产生于叙述者、角色和听众三方之间所掌握的信息落差,《主角登场》这个作品就是用这些信息的不对等铺设悬念。而剧本的开端,安妮不断接受着甜美的鲜花与美丽的情书,并分享着对好友们的爱慕,沉浸在甜蜜的恋爱中，通过与露丝的对话传达出了大多数女性对安妮能得到一位如此美丽的男子的妒忌和爱慕。而剧作在与露丝告别后以及在哈罗德即将登台之前对环境的表现则呼应出了安妮的心情状况。在安妮回到自己一个人的生活状态时是如此描述的：“留下安妮一人，生活彻底变了样儿。她丢掉了浪漫的姿态,她神经质地下定决心，然后她直直地站好,被这种感情所控制了,与其说是期待,倒不如说是恐惧。”一个人时候的安妮和刚开始的她心态迥异,显示出了她既焦虑又有希望的心理,让人不禁猜测在安妮的身上发生了什么而做出这样的反应。随着男主角哈罗德的登场，意外打破了这份想象的美好，在二人的对话中我们得知哈罗德并没有收到过安妮的信件，也从未给安妮写过情书,剧情发展到这里已经给观众留下了一个悬念：既然哈罗德从未写过情书,那么安妮收到的情书是谁寄给她的呢?安妮是否知道哈罗德曾为她写下的情书呢?这是否与之前安妮突然变得神经质和恐慌有联系呢?当观众带着疑问继续读下去,就会发现一个更让人意外的事情,原来情书都是安妮自己写的,鲜花礼物与订婚戒指也都是安妮自己买的。

悬念会让观众更加关心故事最后的结果,引起观众的兴趣和想要推理情节发展的心理,推理产生的原因和最后结果引起观众思考的兴趣。《主角登场》的情节发展到这里,观众想要迫切知道剧情接下来会如何发展,应该怎样做才能让这件事情更好地收场？新角色的出场似乎可以打破现在的僵局,但安妮的母亲与妹妹露丝的突然登场,让担心谎言会被人捅破的安妮一边紧张与尴尬到了极点,以慌乱措辞、心情激动试图阻止哈罗德吐露事实。而另一边则是急于向安妮的妈妈和妹妹露丝解释事情真相却不停被安妮打断的哈罗德，二人激烈的冲突也将剧情推到了顶峰,观众也在二人的互动中推理剧情的发展。在安妮的一推一阻之下,哈罗德的解释也变成枉然,对于安妮神经质的狂暴,哈罗德也不理解,无助至极的他选择走下去，“砰”一声的关门声，将这场尴尬的闹剧暂时收尾。结尾也是一个耐人寻味的意外情节设置,暂时摆脱危机的安妮在一个人静下来之后,再次拿起了铅笔和卡片,又开始了伪造情书。故事在这里戛然而止,安妮的结局留给观众自行去想象。《主角登场》通过对认知聚焦方法的灵活调用,将悬念的设定引入了肌理。

三、叙事角度下的叙事冲突设置

叙事冲突也是小说的一种重要成分,剧作家伊利亚·卡赞将冲突形容成“两个狗在争夺同一块骨头。”矛盾的出现一般分成两种阶段：一种是限制故事主角前进的外界阻力,使某个人不破坏他人的目标也不能实现自己的目的,或者大家关注一个问题,但是每个人都希望这个问题沿着自己的思路发展；另一个问题是潜藏于主角内部的冲突。在《主角登场》的剧情环境中,推进这部戏剧进展最大的一个角色便是安妮和哈罗德之间的问题,而最重要的矛盾便是安妮和哈罗德之间的矛盾,其他关于安妮与羡慕嫉妒她的朋友、安妮妈妈与哈罗德、哈罗德与英国女友的冲突都是次要冲突,而这些次要冲突是围绕着安妮与哈罗德这对主要冲突展开的。二人的冲突是安妮要哈罗德留下来并且接受自己的心意,哈罗德拒绝安妮并且想要向众人解释清楚事情的真相的动作。在二人的动作与反动作中完成了事情发展的分裂——冲突——和谐——分裂,挣扎着一步步向高潮发展。

任何一个动作都会遇到反动作,而且后者总是会刺激和加强前者。《主角登场》的开场介绍了安妮与露丝的对话,从对话中我们可以得知安妮幸福的恋爱生活。这场对话交流也预示着接下来的剧情发展,所有人都知道哈罗德写给安妮的情书，安妮也沉浸于这种浪漫中,哈罗德的出现意味着美好幻想的打破,二人之间的矛盾和冲突也开始显现出来。引起冲突的动作破坏了一个对立面，这个冲突就会产生和它相反力量的抗衡,安妮用伪造情书、制造谎言的动作受到了哈罗德的反驳以及要解释清楚事实真相的动作,而哈罗德对安妮的动作所造成的反动作自然地就会产生一个新的矛盾动作，哈罗德的反动作更加强化了二人的冲突。我们必须注意安妮和哈罗德二人间的动作和反动作的事情相互抵触,由于这将引起战斗、冲突、争论,并产生一些与之相适应的任务和解决这些事情的方法。面对哈罗德想要离开并且解释清楚真相的反动作,安妮则采取了威胁的方法,因为她伪造的不止只有情书和鲜花,还有许多的礼物和二人的订婚戒指,哈罗德无法向众人一一解释清楚这些。面对安妮母亲与妹妹的热情和安妮的神经质,哈罗德变得有理说不清,最终夺门而去。在剧本的结尾,本该归于平静生活的安妮再次拿起纸笔,继续写着虚假的情书,故事到这里戛然而止,对于安妮的这个动作接下来又会引起什么样的反动作留给了观众自己去想象。《主角登场》中也正是有了在冲突中的动作和反动作,才使得角色间的互动和对抗更为丰富形象,而在这一连串的剧情冲突中,也让观众更加凸显了安妮为了追求爱情而走火入魔以及自欺欺人的虚荣性格。

戏剧戏曲等艺术作品立于社会舞台,必然离不开作者的叙事学理论知识的运用,而理论知识的合理运用才能更好地刻画人物、丰富人物性格,从而促进情节发展和角色关系的变化,同时在叙事冲突以及悬念的设置中也能引起观众更大的兴趣。

①李然：《从叙事学角度看纳博科夫作品中人物与情节的关系》，辽宁师范大学2020年硕士学位论文。

② 张亚飞：《戏剧情境——人物安身立命之处——以独幕剧〈主角登场〉为例》，《喜剧世界（下半月）》2019年12期，第44—45页。

③王丹：《〈蔷花红莲〉中恐怖悬念设置的叙事学分析》,《美与时代（下）》2016年第5期，第112—114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