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毛泽东:闯荡北京,求索与梦想
2023-03-06
“让开!让开!让开一点!”毛泽东还是没听见。他在狭窄、喧嚣的人行道上看书入了迷,被人拽到一边才反应过来。抬起头,这是1918 年的北京,街道并不宽敞,却十足嘈杂:穿满清服饰的妇女慢悠悠走着,着新潮大衣的外国人谈笑拍照,手艺人在城墙下摆摊吆喝,黄包车在大街和胡同里奔驰……有人形容,这是“一个有着地道中国风味的、别具一格、宏大无比和色彩斑斓的大都市”。
“书在乎人看”
25 岁的毛泽东第一次到北京,目的是组织湖南学生赴法勤工俭学。他是向朋友借钱来的,衣食起居难免有些局促。
现在的景山东街三眼井吉安所左巷8 号院,是毛泽东在北京的若干暂住地之一。当时,毛泽东与同学蔡和森等挤在一个大炕上睡觉。人多炕窄,毛泽东想要翻个身,先得同两旁的人打招呼。
从小院快步走20 多分钟,穿过几个胡同,就到了北京大学红楼图书馆——这是毛泽东工作的地方。他在图书馆一层的第二阅览室里负责登记整理新到的报刊,记录阅览者姓名,每月能领8 块大洋。
毛泽东对这份工作很满意的一点是阅览室书报资源丰富,如北京的《国民公报》、天津的《大公报》、上海的《神州日报》……有时他读书入了迷,耽误了书报整理的本职工作。看书的人就有意见,找到毛泽东,指责说:“你干什么呀?乱七八糟地放!”毛泽东从容地答:“书在乎人看,整理好了你就不会看了。”
“鲲鹏击浪从兹始”
当时的北京是中国最大的社会政治活动中心,北大又是新文化运动中心,毛泽东是带着斗志来北京的。那年4 月,好友罗章龙筹到路费准备东赴日本。毛泽东写了首诗送他,“年少峥嵘屈贾才”“鲲鹏击浪从兹始”,豪情盛气扑面而来。
在阅览室工作,毛泽东能沾一个便利,就是主动去结交北大的知名人士。他们也要来阅览室借书,也得登记姓名。比如,北大文科学生傅斯年和罗家伦,两人都是学生运动领袖,组织了新潮社,创办了《新潮》月刊。当时,李大钊的办公室也在一楼。工作之余的交流中,李大钊发现毛泽东思维异常敏捷,锐气毕露。
那一年,北大发生了很多事:陈独秀又创办了一本新杂志《每周评论》;李大钊在《新青年》杂志上发表《布尔什维主义的胜利》,预言“将来的环球,必是赤旗的世界”;鲁迅发表国内首部白话小说《狂人日记》……风起云涌,人杰汇聚,各方呼啸。
青年毛泽东一头闯进了这个见识最广博、思想最激荡、交锋最活跃的场域里。在这些先生们身边走动,他站着、坐着、听着、问着、看着、想着,他在汲取知识,探索方向。
在“混乱”中走向马克思主义
年轻的毛泽东很有主见,不追求潮流,即便那潮流是新式的、前沿的。比如出国勤工俭学。1919 年3 月,毛泽东到上海参加环球中国学生会召开的赴法留学学生欢送会,送别湖南学生赴法。在这之前,不少同学期盼着他一同赴法。“润之兄啊!你是一个有志的人,是我们同伴中所钦佩的人,你如何带一个头,权且努力于研究学问的事呢?弟近来想及诸兄如此刻都出外求学,学他十年八载。异日回国……各抒所学以问世,发为言论作社会之唤醒提倡者。”罗学瓒在信中说得这般恳切,毛泽东还是没去。
去与不去,毛泽东有过一番思考。“我觉得求学实在没有‘必要在什么地方’的理,‘出洋’两字,在好些人只是一种‘迷’。中国出过洋的总不下几万乃至几十万,好的实在很少。”1920 年3 月14 日,毛泽东在致周世钊的信中表明了自己的想法。由此,我们不难体会到青年毛泽东的非凡见识。他很善于逆向思维,他的学术研究不囿于书斋,具有很强实践意识和浓厚现实关怀。也许,这也是他以后提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重要思想因子之一。
中国的出路在哪里?毛泽东从未中断思考。在跟随杨昌济学习《伦理学原理》时,毛泽东曾在书上批注了这样一句话,“故凡有压抑个人、违背个性者罪莫大焉。故吾国之三纲在所必去,而教会、资本家、君主、国家四者,同为天下之恶魔也”。这种对封建主义、资本主义和全部国家制度的一概否定,正是当时中国无政府主义的基本理论主张。
当时的北大图书馆里陈列着不少无政府主义的书刊,如《晦鸣录》《法律与强权》等。毛泽东回忆当时的状态时,说:“我对政治的兴趣继续增长,我的思想越来越激进……可是就在这时候,我的思想还是混乱的。用我们的话说,我还在寻找出路。我读了一些关于无政府主义的小册子,很受影响。”
回湖南后,毛泽东发表了《民众的大联合》一文。在《民众的大联合(一)》中,人们还能读出他对无政府主义的青睐。到《民众的大联合(三)》发表时,毛泽东的思想已转变,旗帜鲜明地肯定俄国十月革命和欧洲革命运动。“俄罗斯打倒贵族,驱逐富人,劳农两界合立了委办政府,红旗军东驰西突,扫荡了多少敌人,协约国为之改容,全世界为之震动……咳!我们知道了!我们醒觉了!天下者我们的天下。国家者我们的国家。社会者我们的社会。我们不说,谁说?我们不干,谁干?刻不容缓的民众大联合,我们应该积极进行!”他开始朝马克思主义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