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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据要素价值化、实体企业数字化转型与全国统一大市场构建

2023-02-27王守义

思想战线 2023年5期
关键词:统一实体要素

王守义

一、引言与文献综述

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加快发展数字经济,促进数字经济和实体经济深度融合”,(1)习近平:《高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旗帜 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而团结奋斗——在中国共产党第二十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北京:人民出版社,2022年,第30页。加快构建新发展格局。随着新一代信息技术的快速发展,大数据、云计算、人工智能等新技术深度嵌入人们生产生活的方方面面,人类社会已然进入数字经济时代,显著特征是生产要素的数据化和市场主体的数字化转型趋势日益明显,而被形容为“新石油”的大数据,也变得比以往任何时代都更有价值。在我国,数据作为一种新的基础性生产要素对于市场经济发展的价值和重要性,已经多次在中央的文件中得到体现。(2)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指出:“健全劳动、资本、土地、知识、技术、管理、数据等生产要素由市场评价贡献、按贡献决定报酬的机制”,这是中央首次将数据作为第七种生产要素进行表述(《中共中央关于坚持和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北京:人民出版社,2019年,第19页);2020年,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了《关于构建更加完善的要素市场化配置体制机制的意见》,提出要“加快培育数据要素市场,充分体现技术、知识、管理、数据等要素的价值”(《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构建更加完善的要素市场化配置体制机制的意见》,北京:人民出版社,2020年,第9页)。2022年,《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加快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的意见》和《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构建数据基础制度更好发挥数据要素作用的意见》先后发布,对加快培育统一的技术和数据市场及市场主体、构建数据基础制度等提出了明确要求,“数字化”成为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的关键词,也是其题中应有之义。2023年,工业和信息化部等十部门印发《科技成果赋智中小企业专项行动(2023—2025年)》,其中,“数字化转型”被描述为赋智中小企业,持续增强中小企业核心竞争力的主要方向。上述说明,借助数字技术打通实体企业商贸物流中的堵点和痛点、打破区域界限和市场分割,利用数字要素价值化推动数据要素价值赋能实体产业数字化和数字产业化,形成全国统一的数据要素市场,这是实体企业借助数字经济实现自身发展的关键。同时,实体企业向数字化转型,既成为数据的使用主体,又能够为市场提供更丰富的数据,从而为统一大市场的数字化建设提供基础资源,也有利于实现数据要素价值化,推动实体经济与数字经济的深度融合。可见,提出以数据要素价值化促进实体企业数字化转型,进而助力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这一命题具有积极的意义,符合市场经济发展的历史规律和实践需要。

近年来,学术界关于数据要素价值化、实体企业数字化转型与统一市场构建方面的研究日益丰富,主要集中于以下几个方面:(1)学者们关注到数据要素价值化是一个复杂的动态过程,(3)金骋路,陈荣达:《数据要素价值化及其衍生的金融属性:形成逻辑与未来挑战》,《数量经济技术经济研究》2022年第7期。并基于数据要素价值化探究基础条件变革、政府政策、市场环境等因素对企业数字化转型的影响,(4)吴非,胡慧芷等:《企业数字化转型与资本市场表现——来自股票流动性的经验证据》,《管理世界》2021年第7期。提出了实体经济与数字经济协调发展的融合路径及内在机制;(5)肖静华:《企业跨体系数字化转型与管理适应性变革》,《改革》2020年第4期。(2)探讨了数字化转型对企业自身和经济发展的必要性,(6)武常岐,张昆贤等:《数字化转型、竞争战略选择与企业高质量发展——基于机器学习与文本分析的证据》,《经济管理》2022年第4期。认为数字化转型对赋能传统产业升级有重要作用,企业通过数字化的手段大幅度提升生产系统的性能、功能、质量和效益,(7)胡煜,罗欣伟等:《数字革命:新时代的产业转型逻辑》,北京:电子工业出版社,2020年,第174页。并显著提高了实体企业经济效益和专业化分工水平;(8)袁淳,肖土盛等:《数字化转型与企业分工:专业化还是纵向一体化》,《中国工业经济》2021年第9期。(3)关注数字经济发展与全国统一市场构建的关系:既从中国企业要做数字化系列标准的主导者层面分析数字化空间统一大市场问题,又从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角度分析企业数字化转型的异质性问题;(9)黄汉民,鲁彦秋等:《全国统一大市场下企业异质性与多层级市场投资选择》,《广东财经大学学报》2022年第3期。(4)关注既有企业市场势力与全国统一大市场建设的关系问题,提出企业市场势力的存在会成为阻碍统一大市场建设的阻碍,而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必须重点关注产业政策和竞争政策,以创新来引领产业发展,保证企业之间的合理竞争。(10)刘志彪,孔令池:《从分割走向整合:推进国内统一大市场建设的阻力与对策》,《中国工业经济》2021年第8期。综上,学者们已经意识到数据要素价值化对企业数字化转型及构建全国统一大市场的重要价值,也关注到作为市场经济最重要的微观主体——企业是全国统一市场构建过程中不容忽视的要素,其发展会影响统一市场建设的质量和水平。但是,关于数据要素价值化促进实体企业数字化转型,进而推动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的理论和实现机制研究相对较少,而从数据成为生产要素及其价值化过程的历史与现实需要出发,系统解析“数据要素价值化—企业数字化转型—构建统一大市场”的内在逻辑,对于充分认识促进数字经济与实体经济深度融合、推动构建全国统一大市场重要性、厘清概念范畴及作用机制均具有重要的意义。

本文后续安排如下:第二部分基于生产要素的基本概念及其内涵的历史演变,从历史和现实层面揭示数据成为生产要素的逻辑及其价值化表现;第三部分主要分析数据要素价值化推动实体企业数字化转型的机制;第四部分揭示实体企业数字化转型推动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的主要路径;第五部分给出本研究的主要结论和现实启示。

二、数据要素价值化:市场经济发展的历史必然与现实需要

习近平强调:“没有坚实的物质技术基础,就不可能全面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11)习近平:《高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旗帜 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而团结奋斗——在中国共产党第二十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北京:人民出版社,2022年,第28页。发展数字经济,是我国把握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新机遇的战略选择,为推动实体经济发展、构建新发展格局、推动高质量发展提供有力支撑。随着人类社会的不断发展,尤其是资本主义工业革命之后,生产要素这一概念的内涵与外延不断发生变化,土地、劳动力、资本和技术等先后以生产要素的身份涌入生产过程当中,不断重构生产方式,带来了物质生产的爆炸式增长。而数据成为一种新型的生产要素,推动经济开始转向以“怎样生产”为标准的时代,(12)刘日明:《马克思的现代技术之思》,《学术月刊》2020年第4期。数字化转型带来了社会生产力水平的迅速提高,为我国经济高质量发展提供了坚实的社会主义物质技术基础。

(一)科技的发展和生产力水平的提高推动数据成为新的生产要素

一部现代市场经济发展史也是企业技术进步与创新的历史。技术进步是推动数据成为现代经济学意义层面生产要素的根本动力。如今,技术进步使得人类对技术的依赖性越来越强,技术已然成为了人类生活中的一部分,就像人体器官之于人,乌龟的壳之于乌龟。各种各样的技术产品已经成为解放人们体力劳动和脑力劳动的工具。生产要素的范围已由大工业时代作为“天然”要素的土地和劳动扩展到信息时代的数据。由此可见,技术的变迁史也是生产要素的发展史,技术的发展变迁推动着传统生产要素的演进和新生产要素的形成。18世纪后半叶,资本主义工业革命爆发,推动了人类社会从农耕文明进入现代工业文明。工业生产规模急剧扩大,生产过程日趋复杂,社会分工日益趋向精细化和同质化。这一时期,作为推动先进生产力和生产关系变革的重要力量,资本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尤其是以厂房、机器等为表现形式的产业资本开始大量投入工业化生产过程,极大地提升了生产力水平,比如棉花的加工效率从1780年的1磅/小时提高至1830年的14.3磅/小时,(13)黄阳华:《工业革命中生产组织方式变革的历史考察与展望——基于康德拉季耶夫长波的分析》,《中国人民大学学报》2016年第3期。工人和织布机的配合相对于人力生产使生产效率提高了数倍不止,这为彼时英国开拓全球商品市场,促进世界统一大市场的形成提供了关键性的物质基础。19世纪中期,第二次工业革命推动产业结构从以纺织业为代表的轻工业转向以钢铁、电力和汽车为代表的重工业,托拉斯等大型垄断企业开始出现。这一时期,在技术的推动下,通过管理保证企业有序生产变得愈发重要,资本家的“管理”才能开始成为一个独立的概念范畴和企业生产过程中的一种重要生产要素。以美国大型垄断企业为组织基础和动力来源,其国内商品生产与商品销售市场不断向外延伸,经济全球化成为世界经济发展的趋向,全球统一大市场得以迅速推进。20世纪中叶开始的第三次工业革命中,计算机技术迅速发展,文字、数字和交流等的信息化革新了生产过程,制造业的信息化推动了工业生产自动化水平的提高。同时,电子信息和各类软件的应用打破了各地经济交流的时空局限性,进一步压缩了世界商贸往来的时空间隔,不同地域市场主体的交往日益频繁和紧密,各国国内乃至全球性的统一大市场最终形成并不断巩固。

当前,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加速演进,人类社会逐步跨入产业迭代迅速、市场竞争激烈的数字经济时代。数据在社会生产过程中被大量创造出来,零散数据向大数据的转变使得收集和处理数据的困难程度大幅降低,数据的重要性及其规模也与日俱增,加之计算机处理和数据存储成本大幅度下降,数据由最早的模拟数据向由数字脉冲表示的、离散的数字数据转变,再加上有线带宽与无线网络快速地拓展及应用,云计算和云储存等新技术正在逐步实现,数据开始自本地的特定终端设备向云端移动和集中,并储存在数据公司、互联网企业和政府专门修建的数据中心内,不同于以往仅储存于硬件中的静态数据,在数字经济时代,数据表现为数据流的形式,尤其是伴随物联网的发展,人们随时随地都会留下数据痕迹,数据始终处在快速流入流出、即时更新的状态,数字经济所带来的产品、资产、要素等各方面的数字化转型切实影响着社会的运行形态,切实促进了高新技术在传统产业中的应用及数据要素价值化进程,为构建全国统一大市场提供了可靠的物质基础。

(二)数据要素价值化提升市场供需的适配性

推动数字经济健康发展必须始终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必须要牵住数字技术这个“牛鼻子”。技术是人创造和推动的,是人们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有目的、有意识的活动,其背后充分体现着人们认识自然、改造自然的能力。作为技术进步的产物,数据具备了与现代文明进步相匹配的社会属性,数字技术日益体现为人的需求外化,催生企业生产和消费者需求行为的多元化,而数据被广泛而有效地使用则显著提升了消费者需求与企业供给的适配性。主要表现在以下两个方面:

一方面,当需求外化表现在消费端时,人们的消费需求呈现向上演进的趋势,数据在满足人们多样化需求方面的作用日益凸显。技术进步加速推进人类社会迈入“去物质化”的社会,如手机这一数字化产品就是高度发达的“去物质化”的例证之一,其多种功能可在一定程度上代替多种单一的物质产品,如摄像机、闹钟、录音机、电话、电视、笔记本等,但是其产品品质并未下降,人类对物质资料的追求也未下降。相反,伴随着人类社会进入数字经济时代,人们所面临的“社会存在”从较低层次向较高层次发展,而数据以极强的普适性满足人们需求由低到高的演进态势。在较低层次的生理需要方面,数据的出现催生了多种多样的市场业态,在为人们提供获取收入的多种渠道的同时,也满足了人们的吃、穿、住、行等方面的需要。在层次较高的社交需求、尊重需求和自我实现需求方面,数据要素极大地促进了生产效率的提升,将人们从繁重的体力和脑力劳动中解脱出来,从而有更多时间从事社交、文化、艺术等活动,满足更高层次的需求。唯物史观认为,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物与物的关系中隐含着人与人的关系。在“数据化”背景下,物品的更新速度之快已经远超我们的想象,更为激烈的竞争环境要求人们必须提升对新鲜事物的探索欲望和接纳能力,在思想观念上认可数据是一种新的生产要素,这为数据最终成为生产要素进而促进数字经济发展提供了重要的思想基础,使人们建立起对数据要素超越其自然属性的社会属性的充分认识,进而为数据要素价值化创造了重要外部条件。

另一方面,当需求表现在生产端时,数据以极高的普适性在适应人们需求的演进时,也为企业应用数据来调整生产提供了可靠的前提。随着数字经济的深入发展,消费需求对产品生产的影响越来越大,适应人们的需求演进已然成为企业生产变革的主要动因。消费是生产的目的,生产出来的产品只有销售出去,社会再生产才能顺利运行。在供给端,数据以极强的洞察力满足企业对消费者需求的考察,为企业转潜在消费者需求为现实市场需求提供了切实可行的路径。这促使企业开始根据消费者需求来优化自身产品结构,在适应人们需求由低到高演进态势的过程中不断提升竞争力。同时,人们所面临的未知性和不确定性加剧了企业生产经营活动的未知性和不确定性,要求企业必须运用数据进行市场需求预测,进而应对市场环境瞬息万变所带来的风险。加之,企业之间的竞争主要表现为利润的竞争,对生产资料、劳动者、市场等的争夺就显得尤为重要。马克思认为:“劳动是一切价值的创造者,只有劳动才能赋予已发现的自然产物以一种经济学意义上的价值。”(14)《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580页。面对不确定性和全球经济下行的压力,数字经济“稳定器效应”显著,数字化工厂逐渐成为国内外制造业企业关注的重点,数字技术人才成为推动企业数字化转型的新的重要资源,对数字技术人才的争夺加速推进了现代市场的形成与发展。

可见,数据同时从供给端和需求端作用于市场发展,是数字经济以人民为中心发展理念的具体体现。数据要素价值化既体现为生产对消费的决定作用,又体现为消费对生产的反馈功能,在提高供给和需求适配的过程中推进产品、要素(劳动力)市场间同步演进与统一市场的建设进程,展现供给端与需求端互利共赢的共生关系。

三、实体企业的数字化转型:数据要素的市场化配置与价值实现

马克思指出:“全部社会生活在本质上是实践的。凡是把理论引向理论主义的神秘东西,都能在人的实践中以及对这种实践的理解中得到合理的解决。”(15)《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501页。习近平指出:“坚持把发展经济的着力点放在实体经济上”,(16)习近平:《高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旗帜 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而团结奋斗——在中国共产党第二十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北京:人民出版社,2022年,第30页。正是以实践为逻辑支点追求高质量发展得出的结论。实体企业是国家经济社会发展的根基,是财富之源。数据的经济属性根植于数据要素的价值化过程,即数据要素必须通过市场化方式配置于企业发展与转型实践之中,以充分实现其价值并促进劳动价值的实现。实体企业不仅是数据要素的创造者,也是数据要素的消费者,推动实现其数字化转型是促进数据要素市场化配置与价值实现的题中之意。

(一)数据要素推动生产方式的革命性变革:实体企业数字化转型的理论驱动力

习近平指出:“数据作为新型生产要素,对传统生产方式变革具有重大影响。”(17)《习近平著作选读》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23年,第536页。发展数字经济的重要性首先体现在对生产方式的全面改造上。在《资本论》第1卷中,马克思明确指出,生产力是由多方面构成的,除了劳动者、劳动对象、劳动资料三要素外,还包括生产的组织与管理、自然力和科学技术。(18)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年,第53页。数据作为一种潜在力量已经融入到生产力的传统要素之中,推动着生产方式变革。一是数据要素赋予了劳动者更多数字技能,促使劳动由体力劳动向脑力劳动转变,丰富了劳动者发挥作用的途径和方式。(19)王守义,梁倩倩等:《数字劳动产生与发展的政治经济学分析及现实启示——一个生产性劳动的视角》,《演化与创新经济学评论》2021年第1期。二是数据要素推进了生产工具变革,使得生产工具更加数字化、虚拟化,加速推进着各类数字化终端和平台成为重要的生产工具。三是数据要素拓展了原有劳动对象的范围,催生了新的劳动对象,新的劳动对象的质量、数量和种类都有所提升、增加。

生产力的发展会推动生产关系出现新的变革,当原有的生产关系不适应生产力的发展要求时,转型就发生了。在数据要素的推动下,生产关系出现了新的形式,原有的生产关系已不再适应生产力的发展要求,劳动过程及关系也趋向数字化。数字劳动的出现改变了传统的雇佣关系,但资本的扩张逻辑依然存在,资本对劳动的雇佣在表现形式上更加隐蔽。(20)陆树程:《警惕数字劳动新陷阱》,《思想战线》2022第6期。对于数字化生产而言,仅从成本收益角度考虑,实现企业数字化转型所需的技术积累的长期性导致收回投资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在贯彻新发展理念、劳动力红利逐步消失的今天,分阶段推进的企业数字化转型所实现的节能减排、人机交互、远程控制等无疑更符合当前的形势及要求,可以避免对现有业务和运营造成冲击,从而带来显著的经济社会效益。

(二)统一市场中数据要素带来的综合性收益:实体企业数字化转型的现实驱动力

数据要素加入企业生产过程,推动生产方式的变革,这是企业数字化转型的理论驱动力。而检验企业能否在市场竞争中“优胜劣汰”的重要标准仍然是企业能否在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推动中获取超额利润,筑实竞争优势。就单个企业而言,对超额利润的追求是企业生产的目的,而数字技术在很大程度上成为了企业追求超额利润的手段。这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一是从要素特征看,数据要素不仅丰富了企业可以利用的生产要素种类,而且数据因自身的可复制性、共享性等特征,使得数据运用的边际成本基本为零,从而有效降低企业生产的边际成本,实现企业生产的规模报酬递增,提高企业使用生产要素的效率。二是从产业组织模式看,数据要素以互联网、大数据技术等发展为依托,突破了时空限制,拓宽了产业发展的地理空间,有利于资源要素的跨区域流动;整合产业链上中下游的资源,有利于拓宽实体企业市场的广度,形成行业与地区之间“小”的统一市场。三是从产品和服务的生产周期上看,在统一的市场中,数据要素可以发挥其网络外部效应,使得企业可以更好地关注到消费者的个性化和大众化需求,从而匹配消费者偏好,推动企业生产实现“由产定销”到“由销定产”的转变,进而整合企业价值链,提升产品服务的能力和水平。

马克思认为,产业资本的循环流通遵循着资本总公式G-W-G’。在“G-W”的过程中,数据要素可以简化购买过程,打破企业与企业之间的“信息孤岛”,增强原材料的供给者与需求者之间的信息交互能力。在“G-W”阶段,数据要素有利于企业灵活高效对比生产资料的价格,提高信息透明度,灵活高效地筛选原料供应商。而在“W-G’”阶段,企业可以通过数据要素高效洞察消费者需求,减少企业的宣传成本,降低流通费用,快速回笼资金,促进市场循环,使得社会再生产各环节更加顺畅。消费不停歇,生产也就不停歇,企业对超额利润的追逐就不会停止。个别企业利用数字技术来改变自身生产方式,可以追逐到超额利润。不同企业在追逐超额利润的过程中,利润率高的部门产品往往供过于求,产品价格开始下降,原有利润率低的部门产品供不应求,产品价格开始上升。从整个市场来看,不同企业之间以资本转移为特点的竞争引起的供求关系变化,最终会引起利润率平均化的趋势。所以,对社会总资本而言,以数据要素的“综合性收益”为导向,在行业内进行技术革新,能够实现利润平均化,引导市场健康可持续地发展。但值得注意的是,不同企业之间存在生产条件、技术水平、生产类别的巨大差异,这也意味着不同企业运用数据要素来获取利润的途径千差万别,完全照搬成功企业的数字化转型方式并非是其他企业追逐利润的“圣经”,加之异质性因素的存在,各实体企业在将数字化转型作为改造传统业务流程的主要方法与路径时,应根据自身的发展实际选择适合的数字化转型方案。

(三)统一的市场监管及制度体系建设:实体企业数字化转型的制度驱动力

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多次强调要发展数字经济,他指出:“数字经济正在成为重组全球资源要素、重塑全球经济结构、改变全球竞争格局关键力量。”(21)《习近平著作选读》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23年,第534页。政府政策是企业的行动指南,为实体企业数字化转型提供指引。企业之间的竞争必须受到道德和法律的约束,应以制度建设加以引导和监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以来,企业数字化转型和构建全国统一大市场的制度环境日益形成,突出表现为政府出台并实施了一系列推进全国统一大市场和数字化转型的措施。党的十九大以来,党中央、国务院从市场监管体系、监管理念、监管资源到监管效能、监管方式等方面,就如何加强市场监管的科学化和现代化水平,推动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作出了一系列规定,这为市场发展营造了良好的制度环境,有利于激发企业的改革动力。一是统一的市场监管及制度体系建设在一定程度上引领市场风向。关于数字化建设和构建全国统一大市场的政策制定和实施,有利于从制度层面引领企业进行数字化转型,充分发挥政府引导刺激市场的优势。二是政府的制度建设可以有效发挥政府宏观调控的作用,有利于政府与市场的高效联通,为经济的健康发展提供制度保证。正如波兰尼所说,如果不是为了交换而生产的私人劳动产品,把原本属于国家管理的对象硬性地纳入市场经济范畴,那么整个社会的生产过程将完全由市场法则控制,社会再生产过程将遭到彻底破坏,由此完全自律的市场是一个纯粹的“乌托邦”。(22)[英]卡尔·波兰尼:《大转型:我们时代的政治与经济起源》,冯钢等译,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2007年,第5页。唯有与政府对经济的宏观调控互为补充,才能保证市场经济的健康稳定发展,为企业发展创造有序的市场环境。三是政府的有效市场监管有利于规范市场的不当竞争和市场干预行为,政府的制度建设可以深度嵌入经济社会的各环节,有利于提高政府政策引领的有效性,为企业参与社会生产提供有力的外部竞争环境保障,促进实体企业科技创新,推动产业转型升级。

可见,数字经济健康发展的关键就在于实体企业能否成功运用数据要素在市场竞争中取得优势,进而推动企业数字化转型。实践证明,数字化转型已经成为数字经济时代实体企业适应统一大市场的竞争,促进数据要素价值化,实现自身发展的主要路径。

四、构建全国统一大市场:实体企业数字化转型的必然结果和最终目的

党的十八大以来,党中央深刻把握全球数字经济发展趋势和规律,将发展数字经济上升为国家战略。数据作为数字经济时代的核心生产要素,是推动实体企业数字化转型,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的关键因素和重要力量。构建全国统一大市场,可分解为三部分:“全国”“统一”和“大市场”,这与行业内形成的“统一小市场”既有区别,又有联系。其一,“全国”说明市场是范围更广、打破分割的市场;其二,“统一”说明我们的市场更具有普遍性,是制度规则、商品和服务等要素有机统一的市场;其三,“大市场”说明我们的市场是“大”开放的市场,它不局限于行业企业之间内部的“小”开放。以数据要素市场化和价值化为逻辑起点的实体企业数字化转型,通过打通关键堵点、畅通市场循环、营造竞争开放的市场环境和制度环境等,实现“全国”“统一”和“大市场”三力并举和协同推进,进而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

(一)打通社会再生产各环节的堵点,畅通市场循环

当前,我国国民经济循环的各环节存在不少“堵点”和“断点”,如生产领域的高质量产品供给不足、交换领域的流通体系现代化程度不高、分配领域的效率和公平矛盾较大等问题。(23)张福军:《努力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红旗文稿》2022年第9期。数字技术的发展可以推动各类资源要素流动,生产方式的新变革则有利于打通构建全国统一大市场的关键堵点和断点,畅通市场循环。一是实体企业数字化转型倒逼劳动力市场变革,转型需要劳动力市场提供更多的高素质数字劳动力,但同时进行数字化转型的实体企业又为培育劳动力提供了实践平台。数据要素加入企业生产过程,对就业结构和就业质量都有显著的改善,(24)戚聿东,刘翠花等:《数字经济发展、就业结构优化与就业质量提升》,《经济学动态》2020年第11期。加速着企业与企业之间关于数字领域的人才竞争和数字领域内劳动力间的竞争。二是实体企业数字化转型促进生产工具向数字化、虚拟化方向发展。企业的生产与经营活动越来越依赖大数据等现代基础设施,而我国不同区域之间已经建设或正在建设的高效联通的基础设施,为建成现代化的企业流通体系奠定了基础,为区域之间开放贸易提供了更多可能。同时,生产工具的数字化为数据要素价值化提供了物质载体,有利于数据要素将自身价值更好地转移到新产品中去。三是实体企业的数字化转型使得劳动对象更加新型化,劳动对象的范围、质量和用途等都有极大改善,显著提高了供给与需求的匹配度,而实体企业数字化转型还推动企业的组织管理由传统的科层制向网络制演进,使得生产更加灵活,边界更加模糊,(25)谢康,吴瑶等:《数据驱动的组织结构适应性创新——数字经济的创新逻辑(三)》,《北京交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0年第3期。进一步消除企业之间的信息不对称,打通生产、交换、分配、消费等环节的“堵点”。四是实体企业数字化转型打破了传统的雇佣关系并形成新的雇佣关系,有利于完善和发展按生产要素参与分配的分配方式,推动我国分配制度的发展,让分配兼具效率与公平。

(二)创造开放竞争的区域市场环境,消除市场壁垒

习近平指出:“数字经济健康发展,有利于推动构建新发展格局。”(26)《习近平著作选读》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23年,第536页。随着数字经济与实体经济的深度融合,经济运行模式发生巨大变化,市场竞争局面愈加错综复杂,传统商业模式不断受到冲击,加之我国数字经济区域发展不平衡、就业结构不平衡、市场分割等现象依然存在,需要通过实体企业数字化转型为构建全国统一大市场营造环境条件。一是从要素属性看,数据要素与传统生产要素的深度融合突破了生产要素组合的限制,为生产要素重组带来更多可能的选择。在传统的生产过程中,“土地”等是一种不可再生资源,各地区围绕为企业提供土地供给所制定的差异化政策是导致不同地区市场分割形成的重要因素之一。而数据要素的虚拟时空存在性降低了生产对土地的需求,有助于破除制度性的市场分割。二是从产业组织看,数据要素以互联网、大数据等技术的发展为依托,突破了时空限制,拓宽了产业发展的地理空间,有利于资源要素之间的跨区域流动和产业链上中下游企业资源的整合。实体企业的数字化转型依托大数据等新型基础设施,打破传统市场的时空限制,破除非制度性的市场分割,转潜在市场规模为现实市场规模,实现线下市场与线上市场的协调发展,促进市场的一体化发展,消除市场空间壁垒。三是从企业洞察消费者的途径看,数据要素的使用有利于发挥网络外部性,使得企业洞察消费者需求的途径和方式更加灵活,使得企业调整生产产品与服务的周期大大缩短,有助于进行数字化转型的企业提前抢占市场高地。同时,数据要素的共享性等特征属性有助于减轻企业改变生产结构的成本,为企业生产提供更多可能的方案,为构建全国统一大市场创造灵活竞争的市场环境。

(三)建立健全政府制度监管体系,增强发展动能

制度具有基础性、根本性的作用,往往管全面、管长远,所以,制度治理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数据基础制度建设事关国家发展和安全大局。”(27)《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构建数据基础制度更好发挥数据要素作用的意见》,中国政府网,www.gov.cn/zhengce/2022-12/19/content_5732695.htm。企业利用数字技术来追求超额利润的过程中,如果政府不加以引导和监督,就容易引发一系列市场无序竞争行为,这就需要政府通过各类政策文件,建立健全制度监管体系,为构建全国统一大市场提供良好的制度保证。良好的制度有利于增强企业数字化转型与发展的能动性,从而形成数据要素价值化、实体企业数字化转型与全国统一大市场构建之间的有机联动。一是数据要素的市场化配置有利于要素价值被充分挖掘。随着数字经济的深入发展,各级政府关于促进和支持实体企业数字化转型的政策在不断增多,这些政策信号会引导资本更多地投向数字经济相关产业。二是数据要素的发展逐步与政府政务建设相结合。习近平指出:“要建立健全大数据辅助科学决策机制提高我国数字经济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水平。”(28)《习近平著作选读》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23年,第538~539页。这说明,大数据在政府治理中有重要作用,数据要素的运用间接推动政府的制度建设和市场的有序发育。(29)罗必良,陆铭等:《加快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建设统一大市场理论研讨会”主旨发言摘编》,《南方经济》 2022年第6期。三是政府的制度建设嵌入经济运行的各个环节后,可以加速推进不同市场机制间的互渗互联,推动实体企业的数字化转型,促进数据要素合规高效地流通与使用。实体企业数字化转型需要多部门协调联动才能实现,为此,政府要对数字化有着较强的决心和较深的认识,才能够指导本地区实体企业制定数字化战略,帮助企业顺利度过转型期。

可见,实体企业可以运用数据要素调整生产经营决策,进行全流程改造,实现面向市场需求的数字化转型,促进自身高质量发展,推动构建全国统一大市场。

五、主要结论与启示

基于上述分析,本文主要得到如下结论:(1)数据成为生产要素及其价值属性提升有历史必然性。当数据本身具有成为生产要素的潜质后,仍需要经济社会发展到一定阶段,数据才有可能转化为一种新的、现实的生产要素。(2)技术进步和社会需求的演进不仅是推动数据成为生产要素的动力,而且是数据要素价值化的动力。实体企业的数字化转型是数据要素市场化配置与价值实现的必然结果,数字化转型也是推动实体企业高质量发展、做强做大实体经济的必然选择。(3)数据要素的市场化配置与价值实现是推动实体企业数字化转型的重要因素,实体企业的数字化转型不仅仅是推进企业发展进步的重要方式,也是推进全国统一大市场建设的重要战略,可以为构建全国统一大市场消除市场壁垒、打通关键堵点、创建竞争开放的市场环境和制度环境。(4)不同企业因其自身发展条件的差异,绝不能以完全照搬成功数字化转型企业的经验和方法,而应该结合自身实际,选择合适的数字化转型之路。(5)实体企业通过数字化转型追逐超额利润受到道德和法律的约束,需要政府做好政策引导和监督管理,处理好政府与市场的关系。

本文研究的主要启示是:(1)人类社会已经迈进数字经济时代,数据要素价值化、促进实体企业数字化转型与构建全国统一大市场等过程逐渐融为一体。我们唯有立足于马克思唯物史观,科学运用辩证法特别是对立统一规律,才能深入洞察事物之间的耦合关系,进而厘清事物发展与演变的逻辑。(2)宏观经济现象必有其微观经济基础,数据生产要素属性的提升及其价值化过程关系到数量众多的中小企业的成长与发展,进行数字化转型是推动企业传统业务流程再造的必然路径,也是做大做强实体经济的必然选择,而建立健全统一开放、竞争有序的数据要素市场体系关系到全国统一大市场的构建,更构成了促进经济可持续发展的动力。(3)通过提升数据要素的价值,推动实体企业向数字化转型,是促进要素资源在更大范围内顺畅流动和国内市场由大到强,进而构建全国统一大市场的有效路径,也是立足新发展阶段,贯彻新发展理念,构建新发展格局,实现高质量发展的具体体现和根本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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