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之花

陈敬

“寒冬星球……就是这里，我们到了。”

智能伙伴6号把飞船降落在一片雪白的空地上，没想到刚放下起落架，空地便在飞船的重量下应声破裂——原来这片空地其实是一片结了冰的湖面。

飞船摇摇晃晃地半沉进水里，害我在船舱里跌了个大马趴。

“6号！我发誓，回到母星我就要把你退货！”我抱怨着狼狈起身，说是这么说啦，它其实知道我不会这么干。

畢竟，如果买得起新的智能伙伴，我压根儿就不会继续使用从老爸那时开始就超期服役十多年，如今连配件都快停止生产的它。

所以6号只是耸耸肩，很无所谓地对我说：“那是您的自由，木木小姐。不过在这之前，我第九次建议您还是系上安全带。”

它说着说着还咳嗽了两声，胸腔里丁零当啷一通响，也不知又震松了什么零件。

说起来，虽然这种时候都不忘关心我，令人感动，但6号居然会“咳嗽”，它是真的老了。

我和6号到这冻得人直打哆嗦的边缘星球来，是为了寻找“冬之花”。

其实在我的家乡，冬天才盛开的花也不是从来没有——“冬之花”是一种从古至今就一直为大伙儿所喜欢的植物，会在万物凋零的寒冷季节，倔强不屈地在枝头绽放明艳傲人的红色小花。

但就在前些年，这种植物的遗传谱系突然出现了严重问题，植株在全球范围内大规模地死亡。这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以至于当这种花儿突然在地球上销声匿迹时，全人类都还没反应过来。

像我这个年纪的孩子便压根儿没机会在银装素裹的冬日里见到鲜艳的花朵了。

虽说冬天本来就不是赏花的季节，但这么素净的三个月里丝毫点缀也没有，大自然不也显得太单调寂寞了吗？

于是有人突发奇想，为了让故乡的冬日重现花朵盛开的景象，悬赏了一笔不多不少的财帛。

这对我来说，正是个不容错过的好机会。

其一，我正巧知道在哪儿可以完成这个任务；

其二，从我坚持留用6号这种爸爸辈儿的过时产品做智能伙伴，就可以看出——我的生活实在拮据。

其实按说我的生活本不该这样，老爸虽寂寂无闻，但好歹算是位旅行家，当年也有过和6号结伴穿梭宇宙的辉煌时期，老妈更是持家过活之人，但随着几年前6号送厂检修时，老爸在旅途中意外失踪，我家立时困顿起来。

虽然我的学费可以减免，但家里还是捉襟见肘，所以我在上学之余常完成同学朋友的小小需求来挣点儿外快。

但和“冬之花”的赏格相比，那些零零碎碎的小收入顿时黯然失色。

我知道自己不是唯一一个打这主意的人，但那些闻风而动的冒险家们只是茫无头绪的没头苍蝇，我却不同。

在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我就明确了自己的目的地——寒冬星球。

虽然妈妈对这趟旅程表达了担忧——“就算计划再怎么万无一失，可你才多大点儿，就敢独自一人出门啦？”但我还是自信满满地请她放一百个心。

因为我知道哪里有“冬之花”，我还对能顺利把它带回去生根发芽颇有把握。

幸亏作为旅行家的老爸对飞船的养护一向到位，薄薄的冰面还不足以令飞船的外壳受损，6号熟练地操纵飞船离开冰面，甚至还在空中打了几个旋儿，把水甩了甩干，这才最终在一片打霜的草坪上降落。

我俩把自己裹成粽子才敢走出船舱——哪怕是机械电子设备的6号，也需要保暖，尤其是这种上了年头的智能伙伴！

果不其然，琪琪已经在这里等我了。

“木木！这回你真的来啦！我好开心！”

强壮的外星少女给了我一个开心的熊抱，我肺里的空气都快被这份热情挤干净了。我连忙挣脱出来打断她：“咳、咳咳……好啦好啦！许久不见，温室那边还好吗？”

“好啊，好得很！”琪琪松开手，“多亏了叔叔，那里培育出了不少耐寒作物，近两年大家的伙食丰盛不少呢！”

“那就好，那就好。”我松了口气，“快带我过去看看。”

寒冬星球是十多年前被发现的一颗边缘行星，除了长年累月的寒冷外无甚特别。那里也有原生文明，虽然人烟稀少，物产贫乏，但原住民仍旧顽强生存着。

——啊，忘了说，发现这颗星球的人正是我老爸。

在如今这个星际旅行门槛越来越低的时代，发现新星球与新文明再也不是什么跨时代的重大成果。老爸的发现甚至都没机会在媒体上被热烈讨论，就被所有人遗忘。

没奈何，我热心肠的老爸老妈一番计较之后，干脆亲自动手，试图凭借两人之力提升当地人的生活水平，这第一步就要从改善伙食开始。

寒冬星球实在太冷，这种地方的食物品类匮乏可想而知。老爸索性跟他们的族长商量好，直接带了个交换生回地球，申请了一年语言培训加异星留学。

这个留学生就是琪琪。

老爸在这一年里，不但让她接受了以生物学为主要方向的通识教育，还说服慈善机构在寒冬星球上投资了一座育苗温室，等琪琪留学结束，便让她带回去了许许多多的作物种子。

当然，这些种子大部分都是食用植物，但老爸作为一位旅行家，直到最后都还是坚持将花种也一并送去。

“一颗只有白雪和浮冰的星球啊，大地都是光秃秃的，没有花朵点缀的话，未免也太单调了。”老爸如是说。

当时的我还不知道，老爸的先见之明让这笔赏金成了他失踪后留给老妈和我的遗产。

温室坐落在寒冰星球的赤道上，不远处还睡着一座活火山，这里算是这个星球上最温暖的区域了。

但饶是如此，直到进入双层真空隔离门前，我还是冻得瑟瑟发抖，要不是琪琪和6号齐心合力把我拖进来，我还以为自己会冻死在外面。

但进入温室的一瞬，这份濒死感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哦！这满目满怀的葱茏绿意，青翠欲滴的禾本科植物在恒温送风系统的吹拂下摇荡，仿佛家乡一望无际的农田在春日里起伏的麦浪！叫人心醉的美景一下子便让我忘了外边的无尽冰原。

说实话，琪琪回到寒冰星球后，不止一次向我发出邀请，但我实在没有动力赴约，直到“冬之花”的悬赏发出，我正好从邮箱里翻到了琪琪发来的邀约新邮件——这封信已经在“未读”里躺了快一个月——还附有一张全息影像，琪琪站在“麦浪”中挥手微笑，而不起眼的角落里，我清楚地看见了一束曾在图鉴中见过的花枝。

我如获至宝，赶紧和琪琪约定了见面的时间地点，争分夺秒赶过来。

琪琪的话语中满是对父亲的感恩致谢和兴奋之情，但我一句都没往心里去，只顾着寻找影像中的那一角，可不知怎的，找来找去也没找到。

最后还是6号看不下去，“吭哧吭哧”震动它那不知又有什么零件松脱的胸腔，替我挑明了来意：“琪琪啊，这些粮食作物长势喜人，真的太好啦，但你当时不还带来了其他种子吗？适合本地气候，极寒天也能嫣红盛开的那种花！”

“你说冬之花啊？”琪琪明白过来，原本高兴的表情一下变了，“唉……只有这种子，我对不起叔叔。”

“等等——等等等等！你说什么？”我感觉一盆凉水即将兜头而下。

“你才动身说要过来，那棵花树突然就枯死了，可能是我哪里照料不周……”琪琪一脸沮丧，“怕你看了伤心，我就铲掉了。心想下次有机会去地球，再重新引种过来……”

——这盆凉水真浇了下来。

我眼前一黑，脚下一软。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在飞船里塞了两大盆花树，还有好几袋种子，风风光光回到地球，在妈妈和同学朋友的热烈欢呼和簇拥之下，开开心心接过奖金，成为给家乡的冬天重新带来美丽花朵的英雄。

但就在我拿着奖金美滋滋，正要走下领奖台时，却不小心被身边的6号绊倒，它早已衰朽老迈的金属躯壳不堪重负，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然后我就醒了。

琪琪担心地守在我床边，见我醒来才松了口气。

我抱着万一之想环顾左右，然而并没有见到花树的影子。果然，梦这种东西从来就和现实不是一回事。

算了，白来一趟，我只能夹着尾巴打道回府。

我正在思考怎么和琪琪告别，却发现一直跟着我的6号不见了。

“6号这家伙跑哪儿去啦？”我对这种不守着晕倒的主人的智能伙伴真是出離愤怒了，淘汰产品果然早就该送进垃圾箱！

但没想到的是，琪琪指了指地上一堆破破烂烂的金属碎片，“你刚摔倒的时候，它赶紧冲上去扶你，没想到被你带倒，一摔之下，就……”

什么？！

为什么我赔上了路费，还损失了一个智能伙伴啊？！

顾不得琪琪在旁，我号啕大哭起来。

“6号啊啊啊啊啊啊！你虽然是个不值钱的老古董，但、但……除了妈妈，你可是我最亲的家人呀！”

“虽然听到你说我是家人，我很开心啦，但我还没死呢……”金属碎片堆里传来6号幽怨的声音，“我是机械产品啊，你这笨蛋！”

我也没想到智能伙伴摔得稀碎了还能用。

我捡起6号所有的碎片，告别琪琪，乘飞船返回地球。

在征得妈妈的同意后，我心痛地花了一大笔钱给6号换了个新的身体，让它的腿脚比原来利索了不少。

至于这笔钱哪来的……实不相瞒，“冬之花”的赏金最后还是花落我家。

还记得6号那一咳嗽胸腔里就叮咣乱响的老毛病不？

回到地球后，给它换新身体时我找到了这个毛病的原因。

当年，6号本就是我老爸的智能伙伴，给寒冬星球送种子这事儿，它自然也跟着老爸忙前跑后，当仁不让充当着体力劳动小助手。但老机型的躯体密封不严，扛着那么多细小的种子来来回回，搬来运去，内腔不知积存了多少异物，不叮咣乱响才怪呢。

在这些异物之中，正好有“冬之花”的种子，或者其实，我更喜欢用它在数千年前的另一个更好听的名字——梅。

虽然这笔得之于6号的奖金最终又大多花在了6号身上，我的一番辛劳成了一场空，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无论是在未来的每一个冬日里，又能被嫣红装点的大地，还是给家乡的冬天重新带来美丽花朵的英雄，都不再只是一个梦。

［责任编辑：杨竞］

科幻万花筒

人类永生计划 小鱼

2012年，在莫斯科举行的全球未来2045年国际会议上，俄罗斯媒体大亨德米特里·伊茨科夫提出了“人类的永生计划”，也称为“阿凡达计划”。这是一项以永生为目标的高科技研究计划，计划把人类思维移植进机器身体中，以实现长生不老。

永生计划一共分为四个阶段。第一阶段，将会做出通过脑机接口远程控制的人形机器人；第二阶段，在人们生命终止后将其大脑移植到机器人身上，使其生命可以在这个机器人身上得到存续；第三阶段，科学家将会研究发明出和真人大脑功能完全相似的“人造大脑”，“人造大脑”可以储存主人的性格和记忆，当主人去世后，拥有“人造大脑”的机器人化身将会继续延续主人的生命；第四阶段，实现最终极的目标，将人类意识以全息影像的方式展示出来，人类成为理论上的永生人。

永生计划目前在研究中，要实现这样的计划面临许多挑战和质疑，能否实现仍然是一个未知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