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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时代思想政治教育创新发展的空间逻辑

2023-02-24王俊斐高伊妮

关键词:精神时代空间

王俊斐,高伊妮

1.贵阳学院马克思主义学院,贵州 贵阳 550005;2.贵州广播电视台,贵州 贵阳 550002

引言

现代性建构开启的思想政治教育现代转型历程,拓展了思想政治教育创新发展的时空视域,把对思想政治教育创新发展的反思和求索与对时空的感悟和开凿交织、重合在了一起。后现代孕育的空间逻辑在其自身的现代化发展过程中呈现出区隔交错、异质并存、多样叠加的空间集合体形态,不断冲击着思想政治教育对空间的认知与建构方式,使得“空间”成为思想政治教育研究的新观测点和生长点。思想政治教育研究中对时空的不平等态度,致使思想政治教育因缺乏空间意识和空间自觉,无法很好地认识和处理历时性思想课题共时性集聚的境况,从而使自己深陷有效性困境之中难以脱身。新时代的历史方位在赋予思想政治教育培育担当民族复兴大任的时代新人重任的同时,也催促着思想政治教育从空间视域探寻自身创新发展的逻辑理路。因此,新时代思想政治教育理论与实践的创新发展,需要在空间逻辑的布展中寻获破题之策和生长之机。

1 思想政治教育创新发展的空间视域转换

思想政治教育系统是社会系统中的一个子系统,发挥着作为系统结构要素的主体性作用,使之必然随着社会系统的变化而变化。社会发展的脚步从未停歇,“由于人类本性的发展规律,一旦满足了某一范围的需要,又会游离出、创造出新的需要”[1],这就催促着思想政治教育要着眼于人们日益提升的不同层面、不同层次的精神需要,不断探索和开拓自身创新发展的理论视点和实践疆域。中国共产党思想政治教育史、古代思想政治教育史、西方思想政治教育史、学科发展史、学术史等方面研究的繁兴,积攒和挖掘了历时性时间叙事逻辑中深藏的思想政治教育智慧和资源,但却一定程度地造成了创新发展维度的共时性空间叙事逻辑的缺场。思想政治教育研究视域中空间维度的缺失,从根本上来说,是思想政治教育对社会空间及其嬗变的关注和感知的匮乏,没有将空间纳入到自己的视界当中,更没有将空间视为自身主体性力量的展现场域。因此,出现了思想政治教育在回应和参与社会空间转型过程中的乏力、失声和无视现象,空间意识和空间思维的缺失直接导致思想政治教育创新发展的步伐受阻。

必须明确的是,空间始终作为一种总体性的力量与思想政治教育深度在场,这是不可忽视的事实。“一方面,社会空间作为背景性、对象性的要素参与到思想政治教育(社会)的系统建构;另一方面,思想政治教育实践活动过程也是一个社会空间生产的过程,且思想政治教育自身就是自主、独立的社会空间”[2]43。这就急需思想政治教育突破时间视域的狭隘视域,将空间转向引入思想政治教育论域,准确捕捉其现实落点,即明确空间在实践过程中的运演逻辑,打开空间视域,树立空间意识。换言之,就是要重新考量新时代社会空间变迁的特征和需求,用思想政治教育的空间铺展描绘和揭示新时代社会发展过程中出现的种种精神困顿和价值迷茫,以超越思想政治教育原有模式,打造思想政治教育研究范式的升级版,克服思想政治教育在平面社会结构中的局限,实现思想政治教育空间转向在从理论空间向实践空间跨越过程中的价值意蕴。

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二十大报告中指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是十年来党和人民事业经历的具有重大现实意义和深远历史意义的三件大事之一”[3]。新时代是中国式现代化进程的进阶,它不仅表现出在纵向维度上中华民族从站起来、富起来到强起来的时间线索和时间发展逻辑,更彰显出在横向维度上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生态等方面不断发展的空间面貌和空间逻辑,成为思想政治教育现代性建构的全新社会场景。新时代社会主要矛盾的历史性变化,意味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过程中对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之间矛盾的不断解决,即社会生产方式的不断发展和更新。列斐伏尔曾说:“既然假定每一种生产方式都有其独特的空间,所以,从一种方式转变为另外一种方式就必然要求有一种新的空间生产。”[4]新时代生产方式变革产生的新空间,夹杂着中国现代性建构过程中多重空间融叠,聚合为围困思想政治教育的多重空间格局,也昭示着对思想政治教育空间转向的多重诉求。面对在急剧时间中展开的多重空间,身处其中的人们也不知不觉地改变着自己的思想和行为,在社会互动中又不断进行着空间的生产、表达着对空间的诉求。新时代既存在于人们实践结果的空间之中,又在人们思想精神空间的提升中积攒着新的生命力。倘若仅停留在时间维度的纵向观测,忽视空间维度的横向审视,就无法完整地勾勒出理解新时代内涵的坐标轴。换句话讲,置身于新时代境遇下的思想政治教育,如果不深化对新时代空间存在事实的认识和感受,就无法真正进入社会空间生成空间意识,从而无法理解甚至忘却社会空间的总体性存在事实。

2 在社会主要矛盾转化中审视新时代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存在的变迁

思想政治教育作为一种人们实践基础上的精神性交往活动,是一种现实的空间性存在。新时代社会空间的嬗变事实,改变了思想政治教育存在的空间条件和空间样态,也不断塑造着思想政治教育的全新空间体验。这构成了新时代思想政治教育创新发展的现实基础,因此,对新时代空间存在变迁事实的感知和审视,也就成为思想政治教育创新发展的逻辑起点。这立足于对新时代社会主要矛盾转化的空间研判之上。社会主要矛盾向“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5]的转化,表明社会空间结构随社会结构的转型变迁而发生改变,空间存在的变迁已成为一种社会事实。人们对空间的需要以及空间现状之间的差距,反映出新时代空间需求侧与空间供给侧之间的矛盾关系,从而构成了新时代思想政治教育创新发展的外部动力。

“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充斥着新时代人民对空间的多维度、高质量需要,重构了思想政治教育的空间存在背景。改革开放40 多年来,原有社会主要矛盾的不断解决推进着现代化进程的步伐,社会结构的现代化转型也改变着人们活动空间及其对空间的感知方式:家庭收入的增加、生活水平的提高,促使人们具备了走出原有空间范围的能力和条件,也由此激发了人们挣脱空间束缚的欲望;道路交通的发展、社会流动性的增强,使得群体、家庭、个人的生活空间和活动空间获得了解放,人们的活动不再囿于特定空间范围内;城市化规模的扩大、社会自主性的不断提升,对国家、社会与个人的关系提出了调整和重组的要求,日渐分化和形塑起公共空间与私人空间的碰撞和争锋;网络科技的突飞猛进,让人们的社会行为和社会关系可以发生在跨越时空的网络空间中,网络空间与现实空间则不断彼此交融、渗透和相互影响。而社会空间在延展、分化和碰撞中出现的各种思想困惑和精神危机,也亟待思想政治教育答疑解惑。空间的扩展日益激活着人们对空间的感知和认识,也表达着人们对美好生活空间的更高需要和渴望。进入新时代,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更加强烈,人民群众的需要呈现多样化多层次多方面的特点,期盼有更好的教育、更稳定的工作、更满意的收入、更可靠的社会保障、更高水平的医疗卫生服务、更舒适的居住条件、更优美的环境、更丰富的精神文化生活”[6],“而且在民主、法治、公平、正义、安全、环境等方面的要求日益增长”[5]。以空间视角视之,人民的美好生活需要就表现为人民对更舒适的工作空间、更多的休闲空间、更高质量的生活空间、更高层次的精神空间等的需要。这些需要是基于多样化空间和多层次空间叠加存在的基础之上,不仅映现出新时代思想政治教育创新发展的空间存在样态和空间发展诉求,也为其提供了丰富的空间资源以及创新发展的空间契机。

“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表现出新时代的空间课题,倒逼着思想政治教育做出适应性和创造性的回应。矛盾是对立统一的,矛盾中的一方总是在矛盾双方的关系中获得自身的历史规定性。由于人民对美好生活的需要总是在不断攀升,所以“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实则是相对于“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而言的。一定时期的社会物质空间需要与之相适应的精神空间。新时代社会精神空间也呈现出不平衡不充分发展的局面,这本是城乡空间、区域空间、虚实空间等不平衡不充分发展的观念表现,随之而来的还有因人们对空间感知的不平衡心态而引发的空间焦虑和空虚。当前,中国正在经历着世界上最大规模的城镇化过程,形成了将传统性、现代性与后现代性课题压缩在同一时空之中解决的“历时性问题共时化存在”的社会结构转型格局。这种特殊的时空压缩结构,在推动空间分化、空间扩展、空间重组、空间流动的同时,并未能同步实现社会精神空间的转型和重构,进而导致了因空间嬗变带来的农村与城市、公共与私人、中心与边缘等群体的道德观念、价值理念等方面的碰撞和冲突。其实质在于,在精神空间与物质空间因发展过程中的速度差异而造成的不相适应的空间存在样态中,包含着个人精神空间发展诉求与社会精神空间发展不充分之间的矛盾。这个矛盾的化解有赖于思想政治教育功能在社会空间中的充分发挥,而贫富差距的拉大更增加了人们对空间相对剥夺感的感知程度,不断激化着矛盾外显。马克思曾说:“一座房子不管怎样小,在周围的房屋都是这样小的时候,它是能满足社会对住房的一切要求的。但是,一旦在这座小房子近旁耸立起一座宫殿,这座小房子就缩成茅舍模样了。......并且,不管小房子的规模怎样随着文明的进步而扩大起来,只要近旁的宫殿以同样的或更大的程度扩大起来,那座较小房子的居住者就会在那四壁之内越发觉得不舒适,越发不满意,越发感到受压抑。”[7]可见,由于空间上的相对剥夺而体验出现的压抑和焦虑,势必会通过人们的思想和行动表现出来,进而影响人们对社会主流意识形态的认同。

如果把思想政治教育这项社会实践活动本身视作一个空间的存在,那么这种“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同样体现在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当中。列斐伏尔认为:“空间性的实践界定了空间,它在辩证性的互动里指定了空间,又以空间为其前提条件。”[8]思想政治教育在其历史实践中建构着属于自己的空间场域,形成了特定的活动范围和学科边界,而新的思想政治教育实践活动的开展又是以现有空间为条件的。改革开放以来的社会结构转型,推动着社会空间的分化和整合,这不仅使思想政治教育空间从社会空间中分化出来,以独立主体的姿态进行着自身的空间存在构建,更促进了思想政治教育的空间分化现象,扩大了思想政治教育的空间存在范围,从而在不同领域、不同地域、不同阶层、不同职业等中形成了多样化的思想政治教育空间,“思想政治教育分化已经成为思想政治教育的重要存在”[2]104。而各种异质性思想政治教育空间的势差现象和分离倾向,造成了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发展的不平衡不充分,又给思想政治教育提出了空间整合和空间开拓的任务。于新时代思想政治教育而言,思想政治教育自身的空间存在现状同样是其创新发展的现实基础。在思想政治教育的空间生产过程中,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精神空间需要与思想政治教育空间不平衡不充分发展之间的矛盾,成为推动新时代思想政治教育创新发展的主要矛盾,亦即新时代思想政治教育创新发展的空间存在的另一样态。新时代思想政治教育的创新发展面临着如何通过自身空间的生产而实现其在社会空间中的建制以及又如何在人们精神空间的再生产过程中促进空间矛盾的解决的问题。对该问题的回答,就需要在立足空间存在的审视中,通过空间介入和空间生产来寻求突破口和着力点。

3 以积极的空间介入培植新时代思想政治教育的空间意识

社会系统是思想政治教育系统的“母体”,社会分化的深入以及思想政治教育系统的成熟发展使之得以从母体中分化出来,形成相对独立的专业化空间,但也由此撕开了思想政治教育与社会的裂口,呈现出因思想政治教育与社会的疏离、思想政治教育对社会空间背景的遗忘而导致的思想政治教育无法适应社会发展的窘境。当前,应以对新时代社会空间存在的审视为逻辑起点,揭示思想政治教育与社会之间不可分割的本质关联,进而思考思想政治教育如何以空间介入的方式缝合与社会空间之间的裂痕。在这里,空间介入实质上表现为空间的复归和空间的融叠,亦可称之为空间意识的觉醒,积极的空间介入则成为新时代思想政治教育重返社会空间、获取创新发展资源和动力的逻辑中介。

3.1 对流动空间的介入

社会结构转型除了为社会结构的构成打上了复杂性的烙印以外,最为深远的影响在于,打破了中国社会结构在一定时期内出现的相对静止状态,这其实是对社会结构“动态本性”认知的一种恢复。无论是相对缓慢的垂直流动,还是瞬息万变的水平流动,流动的中国意味着人们在空间性实践的拓展中解锁了因地理空间距离而造成的空间区隔,社会空间得以在流动中重叠、融合与重组,人们的精神空间则在流动中不断的碰撞、稀释和解构。流动空间是现代性的产物,当现代性在瓦解传统的过程中不断获得新的生命力时,“传统和旧秩序命运发生改变,自己被扔进‘熔炉’,在当今流动的现代性的时代里接受熔解的考验”[9]。但旧秩序的解构和新秩序的建构并没有同时进行,而是在流动的“熔炉”中增加了空间的复杂性和不确定性。社会流动在加强社会资源有效配置的同时,也因对社会结构的转型和重塑加剧了社会结构的紧张性质,这种紧张同样震动着社会精神空间。如因流动人口居住分化而造成的城市空间分异化、因阶层固化或阶层“抽离”而造成的社会结构断裂、因社会结构滞后于社会阶级阶层结构的流动速度而造成的道德机制和价值秩序以及意义世界的缺失等问题,均属于此类情况。这些问题投射到社会空间层面,反映出一定流动空间中原有精神空间的失效和现有精神空间的缺位。加之时间逻辑以加速的方式强势嵌入社会精神结构当中,不仅改变着人们的价值序列认知,还在其逻辑布展中挤压和排斥着精神空间:一方面,人们在频繁、飞速的流动中难以形成对特定空间的精神认同和情感归属;另一方面,社会价值共识的凝聚则因人群的加速流动而缺乏持存效果,多元化的精神需求更在流动中放大了不确定性。这就需要思想政治教育通过积极的空间介入,承认多样化、流动化的常态化存在,根据各阶层流动特征设置思想政治教育的内容和方法,从而为流动空间构筑起相对稳定的价值共识,以促进社会秩序的重建,确立起在流动空间的不确定性中寻求确定性价值理念的动态思维方式和实践模式,以便最大程度地从流动空间中发现和获取创新发展的资源。

3.2 对公共空间的介入

社会流动的常态化,加速了传统社会在时空压缩中的解体进程,并在城乡空间的分化中逐步推进着城镇化空间的建构和扩展。城市空间加速了政治、经济、文化和社会生活方方面面的集中和聚合,使得原本从国家与社会关系的重构中解放出来的个人,由于居住环境、工作环境等因素的重新组合,在一个陌生的公共空间中进行着公共交往,且其范围和影响仍在日益扩大。这意味着公共空间与生俱来地具有某种包容性和公共性品质,公共空间的良性运行则基于一定的公共价值秩序之上。但异质性空间的生长及彼此之间的交融和共存,导致了熟人社会的缩减和熟人社会与陌生人社会的交叠,不断模糊着个体与群体、公与私的边界,直接冲击和稀释了传统社会建立起来的伦理秩序和道德秩序的同一化标准。但是,过去熟人社会的生活方式没有给予陌生人社会中交往所需的公共理性和公共精神多少生长的空间,而当下公共空间人群的聚集和交往,又迫切需要一种新的公共道德和公共秩序。同时,如今的中国社会正步入新一波的个体化进程当中,这“一方面,带来了异常脆弱的个体;另一方面,也造就了一些‘无公德的个体’”[10]。这样的个体通过公共交往形塑起来的公共空间,就容易因缺乏对他者关怀的公共理性和公共精神而引发如共享用品破坏、公共场所噪音、社区高空抛物等公共道德问题。公民因个体理性中的公共理性含量稀薄而无视公共义务,即使是在公共空间中进行公共交往遭遇公共性问题,也都以极端的个体理性来处理,表现为对公共事务的冷漠、旁观甚至嘲讽、反对。因此,思想政治教育应积极介入到除学校外的公共空间当中,将公共空间作为思想政治教育的存在方式,并积极进行社会主流意识形态的传导和公共价值观再生产。通过培育具有公共精神的“公共人”来修复、粘合人们思想关系的断裂,拾捡个体在公共空间中与他者相互关照、彼此确证的本真意义,以填补公共空间中的价值真空、促进人们的公共交往,构建起新时代的公共空间中的价值秩序和精神家园,以实现自身精神性政治活动的公共价值和公共诉求。

3.3 对数字空间的介入

随着信息技术、数字技术的飞跃,数字化作为社会生活的背景,正在成为人们的社会生活样态,整个世界都或快或慢地经历着数字化转型的历程。数字空间的革命性意义就在于以数字化的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对人们的社会空间进行了潜移默化的替换。数字空间中生成的数字关系从社会空间分化中实现自身塑形,并完成与现实社会关系的互嵌,引致数字空间与现实空间交互影响的意识形态风险,涌现出数字化转型中的一系列意识形态治理课题。一是大数据引发的意识形态风险。大数据技术在社会生活中的广泛运用,将人们卷入到一个由数据编织的数联网中,这里的“万事万物都可以由数据来定义”[11],并通过数据来获得自身的意义。数据产生的巨大价值让人们将数据奉为圭臬,而对数据的无限推崇和追捧会使社会枉顾和遗忘心中的价值秩序和道德法则,从而出现如数据隐私、数据安全、数据监控、大数据杀熟、虚假数据以及因数字资源分配不均而造成社会公平困境等伦理风险和挑战。二是人工智能时代的意识形态风险。今天,人工智能自持技术优势,日益以更为人性化的高级形态嵌入到人类社会关系中,搅动着社会的秩序神经,“涣散了我们与传统的纽带,包括政治纽带和精神纽带”[12],形成人工智能与人、社会之间在数字空间中的价值对峙。同时,当人们去设定人工智能的道德属性时,就意味着可以对道德进行数字化还原和建构,这将面临引发对道德可计算性的讨伐。三是元宇宙中的意识形态风险。元宇宙是数字社会的高阶空间样态,人们可以在其中以沉浸式体验来感受生命的多维和时空的交互。当人们沉醉于元宇宙塑造出的绚烂的虚拟世界时,将被“日益‘宅’‘卷’在意向性世界”[13],同时也坠入到数字崇拜、数字异化的深渊当中,整个社会的思想观念、道德秩序和行为方式都将发生震荡。这样一来,人们将面临诸多问题,例如:如何为数字空间中注入新的意识形态养料,为其有序运行提供秩序保障?如何克服数字空间中因数字沉迷而导致的精神迷失和信念迷惘,突破数字异化对价值秩序的模糊?如何实现对数字空间中行为个体的想象治理和再道德化重塑,以转变行为个体的政治素质钝感和社会秩序的价值空场?

当然,从现实层面来看,流动空间、公共空间、数字空间总是重叠着的存在,这就加深了思想政治教育空间介入的复杂性和艰巨性。但从另一个角度看,思想政治教育的空间介入过程本身也是与社会空间融合以及自身空间生产的过程。各种空间的发展非但不排斥思想政治教育的介入,反而是以其深入介入为进一步发展的重要支撑。新时代的思想政治教育应借助多重空间叠加优势,在对空间积极介入的基础上,挖掘和拓展多维度的空间生产功能。

4 形塑新时代思想政治教育空间生产功能的三重维度

列斐伏尔立足于历史唯物主义空间思想,不懈探索着资本主义凭借空间生产延续生命的秘密,提出了空间生产理论。福柯对空间与权力关联性的论证、哈维对空间生产是社会权力源泉的发掘,更夯实了列斐伏尔对空间政治性的判断。可见,作为一种空间实践的思想政治教育,“不仅是社会空间的附着要素,它与道德、伦理符号、权力、惯习等要素一样,也是建构性要素,更是一种生产力量”[14]。也就是说,思想政治教育实践过程亦可视为社会精神空间生产的过程,同时也是个体精神空间生产的过程,更是思想政治教育空间生产的过程。思想政治教育空间生产功能的三重维度也由此开拓,成为新时代思想政治教育创新发展空间逻辑的落脚点和终点。

4.1 思想政治教育的社会精神空间生产功能

作为一种空间性的社会实践活动,思想政治教育存在于一定的社会空间之中,由一定的社会空间条件所决定,又积极地反作用于社会空间。社会空间中充斥着、交织着、隐藏着各种社会关系,主要表现为由物质关系构成的物质空间和由思想关系构成的精神空间。思想政治教育在社会系统中上层建筑的结构定位,决定了其具有生产和再生产社会精神空间的功能,即通过不断调节个人与社会之间产生的思想矛盾,“重建思想与社会存在之间的内在联系”[15]。首先,共识弹性空间架构是社会精神空间生产的基础工作。空间中个体思想的活跃表现着空间的多样性和异质性,社会共识的构筑应注重共识的张力空间以及共识形成的弹性规律。新时代的共识空间架构并不是同一性的一潭死水,而是在人们的思想连接中形成的弹性空间,弹性共识的可调控空间更有利于聚合多元化的社会空间。其次,社会道德秩序重塑是社会精神空间生产的重要内容。空间的分化、重叠和流动,使得不同的人群聚集在一个陌生社会当中,不断挑战着原有道德秩序的边界。思想政治教育应在社会空间范围内重塑道德在社会秩序中的基础性地位,让道德习惯和道德风尚在动态的道德实践中生成并扩散开来,融入到人们的日常生活中,以社会道德秩序的重塑重新勾连起人与人之间良性的社会关系生态。最后,共有精神家园构建是社会精神空间生产的价值旨归。共有精神家园是人们精神赖以生存的居所,一个完善的、健康的、高质量的社会空间,必定能在思想层面编织一个丰满的精神之网。思想政治教育应加强社会精神空间的治理与整合,解决好人们的思想困惑,通过根植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于人的内心来巩固好文化信仰的生活基础。

4.2 思想政治教育的个体精神空间生产功能

人的社会属性决定了社会思想关系始终是社会中的个体进行交往实践所形成的人与人之间的思想关系。由各种思想关系构筑起来的社会精神空间,其生产要以处于一定社会关系中的个体精神空间的生产为基础。个体精神空间既受社会精神空间的影响,也影响着社会精神空间的形成与发展。思想政治教育对个体精神空间的生产是一个逐层递进的过程。第一,个性化精神空间的塑造。个体精神空间总是具有多样性,个性化的存在也才是具体的存在。新时代多元化、分异化的社会空间,造就了社会中的个体对精神空间个性化塑形的渴求。思想政治教育应充分承认教育对象的主体地位,尊重教育对象的个性特征和个性发展。同时,坚持个性化与社会化的统一,注重个性精神空间的塑造和提升与社会精神空间发展的接壤,淬炼教育对象的健全精神人格。第二,个体与社会的精神空间衔接。个体总是处于一定社会关系中的个体,总是面临着多样化个体精神空间之间的碰撞,以及个体精神空间在与社会精神空间的互动与交融中如何自处的问题。思想政治教育应在思想层面调节好个体与社会之间关系的认知,明确个体观念体系的成形很大程度上是群体参与的结果,以打通个体与社会之间的精神空间阻隔,防止因精神空间矛盾衍生出现实空间矛盾。这是个体精神空间生产的进阶。第三,精神境界空间的提升。思想政治教育需要表现出对人的思想水平的超越性要求,其最终指向人的精神世界的建构和精神境界的提升。新时代的思想政治教育应锤炼铸魂育人的能力,通过架起思想深度沟通的桥梁,进入到人们的灵魂深处,促使人们产生对人自身和社会及其相互关系更为深沉的觉悟和反思,以提高个体精神空间的精神境界。这也是个体精神空间生产的终极课题。

4.3 思想政治教育的“自我”社会空间生产功能

布尔迪厄深受马克思科学实践观的影响,主张将社会实践置于特定场域中加以考察,并透过实践的行为结构揭示社会的深层结构。当精神性政治空间开始分化与独立时,思想政治教育活动就拥有了自己的专属场域,并日益在自我空间的扩张中获取其在社会空间中的价值确证。思想政治教育活动的丰富程度和成熟程度,决定着思想政治教育自我空间的生产水平。在新时代,思想政治教育的空间生产应集中于以下几个方面。第一,理论空间生产。理论空间生产的关键在于理论创新和理论互动。思想政治教育应坚持不断从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中挖掘理论资源,夯实理论基础的生命力;应将新时代的社会空间现状视为思想政治教育理论创新的重要源地,从新时代的社会实践中获取理论空间生产的动力;应不断开凿思想政治教育理论创新的新生长点,促进多学科理论的交叉互动。第二,实践空间生产。一方面,思想政治教育必须嵌入到、参与到社会结构转型当中,将思想政治教育实践活动范围延展到各个分化空间中,关照各个阶层、各个领域的不同人群;另一方面,强调网络空间、数字空间中的思想政治教育空间生产,推动网络思想政治教育体制机制的建立和完善,开启对思想政治教育微空间、云空间等存在方式的关注和生产。第三,学科空间生产。目前,思想政治教育学科仍然面临着学科认同的无空间论焦虑,“焦虑的本质是作为独立学科对自身合法性获得学术界公共性认同的需要”[16]。思想政治教育应重视学科的科学化、系统化建设以及学科知识体系的产出,扩大思想政治教育学科的影响力和辐射力,筑造思想政治教育学科在哲学社会科学中的独立空间。第四,话语空间生产。话语是思想交往中的必要中介,话语权的争夺也成为多元话语空间博弈的主题。思想政治教育应注重利用线上线下的新生话语资源,提升话语内在公共品质,转变话语叙述方式和表达方式,以话语空间的生产抢占意识形态阵地,从而在话语权的掌握和巩固中推动思想政治教育空间的生产。

5 结语

空间并非简单的空域或容器,而是一个与主体密切相关的、具体的、历史的、实践的关系性存在。空间拥有着解构与建构的双重力量。作为社会存在的空间,蕴藏着解读时代的密码,也开拓着人们考量时代变迁的维度,亦成为新时代思想政治教育创新发展的时代契机。思想政治教育从审视到介入再到生产,是由外而内逐步深入的空间逻辑布展,表现出思想政治教育空间自觉和空间意识的提升,更表达着思想政治教育以精神性的空间引领力量嵌入、接合社会空间并参与社会空间建构的潜在渴望。这种空间引领力量锻造和成熟于思想政治教育空间自觉和空间意识不断提升的过程中,贯穿在空间审视、空间介入和空间生产全过程,并成为一种确定性的精神力量浸润到社会空间之中,以消解因多样性和复杂性引发的不确定性弥漫而带来的空间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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