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起春天的流水线
2023-02-23王秀红
◎王秀红
穿起春天的流水线
流水线上, 没有8 小时, 也没有12 小时, 只有瞬间。
秒针上的目光, 秒针上的试管, 压力, 阀门, 数据……殊不知, 一切都带着被秒针扎破的危险。 可控的范围, 安全系数都安放在秒针上。
时间在流水线上变得更加锋利, 收拾掉阵阵疲惫的潮汐。
流水线是一条装配线, 传送带上排队走来的产品正被赋予生命的完整。 环环相扣, 一条流水线试图将春天穿起来, 浑身青绿,在时间上奔跑。
流水线在时间的刀尖上发出的噪声, 盖过了车间外面树上的鸟鸣, 盖过了为不影响整条流水线生产, 而忍住病痛的女子发出的呻吟。 滚动的机器, 齿轮咬着齿轮, 严丝合缝, 挤走了一个婴儿的奶水。 速度里的秒针, 支撑着流水线千斤的重量。 像一条河,浪花推着浪花, 带着奔赴的使命。
成品最终成为商品批量运出, 你会看到那是无数个自己的诞生。 你的目光, 汗水, 心血, 还有你暗自注入的意念, 那么细碎地粘连与融合。 产品上的喷码显示批次和时间, 像蝴蝶身上的刺青, 带着对青春回望的眼神。
上班路上,总是特别的
在家与单位之间, 我已往返多年。
路上, 哪里拐弯, 哪里有坑, 哪里下雨天会有积水, 我都很清楚。 这不仅仅是一条路了, 它更像是一截肠子, 被我每天捋顺。
我迎着朝阳走, 迎着晚霞走, 披着星星走, 捡拾一路的风景。风吹着, 才知道自己是一支风笛。
我是被时光加冕的幸运儿, 是被风霜雨雪送进花园的孩子。
家和单位是两块磁石, 我匆匆忙忙将家与单位的距离越走越近。 我的体内有指南针, 也有一匹快马。 上班路上, 我手握春天的令牌, 号令着一个人的部队前行。 多年的穿梭, 编织着一个锦绣的梦, 也缝合着生活的补丁。 每天往返的我, 都是不一样的,都是崭新的。
如果把每天的时间说成是一个圆圆的蛋糕, 上班路上瓜分出的这一块, 总是特别的。
“管道”和“阀门”都是我的亲人
一截管道是隐忍的, 你无法用目光判断它所承受的内压, 也无法测定液体内在的流速。
它有长长的手臂, 保持坚挺的姿态。 它们一截一截相连, 铺设开来, 像手拉手的姊妹兄弟。 管道把液体输送, 架起桥梁, 这让你我他, 因为链接与流动, 而成为了我们。
管道之间装有各种阀门。
阀门站在属于自己的位置, 无以替代。 阀门拒绝松动, 拒绝滴漏, 拒绝迷失方向。
它们像交通警察, 调控, 疏通整个城市; 像战场上的勇士,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它们还像一个检察官, 在开关之间, 保持高度的严谨。
蝶阀是一个诗意的名字, 虽然蝶阀里没有蝴蝶, 但它肯定有一颗勇敢坚定的心。
触摸之间, 让人看到阀门咬紧的牙关。 与一个阀门站在一起,才能理解骨骼的硬度。
“管道” 和“阀门” 不止是两个隐忍的词, 而是我的亲人。
“裁剪”下来的云朵
厂区的灌木丛又一次被“一刀切” 式地修剪了, 被修剪的灌木丛似乎迎合了园林管理员的审美和意图。
重要的是, 云朵被“修剪” 下来。
请容许我叫她云朵, 因为她的漂泊, 因为她的轻, 因为我站立的高度还无法触及到她洁白潮湿的内心, 因为她的暗自垂泪,定是一朵含雨的云。
我只能这样称呼她, 在工厂的洁净区, 她身穿“猴服”, 不化妆, 不戴首饰, 不是红唇细腰的女神, 视线里, 你无法做出判断与标记, 仅知道她是空中一朵, 是云朵。
仅知道她在这个密闭的控制区里, 磨旧了自己, 擦拭着一片天空。
仅知道, 她全神贯注投入到工作中的时候, 肯定忘了自己,但却无法忘记为梦想飞翔的使命。 在诗里, 她隐忍得像一个逗点, 仅在产品反射的光亮里, 洞悉云朵流逝的青春。
时间不经晃, 裁剪下来的云朵, 素面朝天。
她不知道自己又会飘到哪里? 云朵, 只能顺着风吹, 像一支风中的芦苇。
她深知, 云朵回到云朵的唯一秘诀, 不是默念咒语, 也不是有事没事下一场雨, 而是抽出内心自我抽打的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