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在春天的咳嗽
2023-02-23阿半
阿 半
埋在春天的咳嗽
在暮色中抵达,这个叫李村的地方,村口的桃花开得正艳,但这里的村民,习惯把它叫做“李花”。少女阿桃,已离村多年,去向成谜。她是我邻家的妹妹,如花的笑靥总在眼前浮现。老去的桃树,被一根铁链拖进了墙角,干裂的伤疤如碗口般粗。暮色中,阿桃妈坐在村口,习惯于双手环抱,怀中如抱着一盆炭火,抱住古老而熟悉的村庄。我有一卡车的春风,但无法吹亮阿桃妈的眼神,无法让每一位在春天抵达的游客,阻挡咳嗽在夜里响起。每咳一声,桃花,便落下了一片。
一棵树长在我的身体内
在乌石山下,一棵树一直在向我靠近:首先是几瓣柑肉酸酸甜甜的,然后,是一粒种子滑入我的身体内。哦,还有群山、溪流,惊蛰的虫鸣蛙叫,以及清明的草长莺飞。这一粒种子,从乡村到城市,在我的身体内生根发芽,在头顶长出枝叶。许多年里,它生长过童年、少年、青春痘,它还生长过自行车、缝纫机和电视,春来时的一树花香,在秋天一起摇落的容颜。枝叶晃动,带盐的水珠滴在越来越空的身体内。
草 地
我们说起的草地无比辽阔,草尖挂满珍珠,沉静地仰望树杈里的天空。瓢虫和蚂蚱,深陷于温柔之乡,幽蓝天幕中,无数星星呼啸而过。美丽的河流穿越,有时环绕腰间,有时却勒紧了脖子。你是我邻家的姐姐,喜欢在草间出没,穿过牛羊,绕过农具。然后,把自己也埋进草丛。是的,我们说的草地,不过是一片长满青草和野花的河滩——对于孩子们来说,已经足够辽阔。
一面残墙
立于街角。在荒芜之中,曾经于喧嚣处刻意打捞寂静。现在,寂静无处不在,生长的苔藓、车前草和蕨类植物,掩饰住曾经的车水马龙。一群蜈蚣、蚯蚓和蛤蟆在墙角,认领了一段岁月。灰色的阳光来回扫描,如扫描一个模糊不清的二维码,渐渐老去的石板街,带走了旧时的脚步声,记住这闽粤交界之地,一个旧墟,一面残墙,从少年走到了中年,依然为站立或倒下,而犹豫不决。
梦与床
先是臀部,然后是手肘、后背、双脚,最后是头颅,把自己一点点放上去,放于软硬适中的床——硬的撑住脊梁,软的接纳梦想。他想起沙漠中行走的骆驼,迎面而来的绿洲,让他又想起归家的路,那屋前翘首以盼的目光——背后是仆仆风尘,一段终将遗忘的旅程。世界上升,下沉,睡眼惺忪离一个人很远,也很近——窗外的植物舒展枝叶,又悄悄孕育了几个花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