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市城郊基层医务人员工作满意度现状及影响因素研究

张霄艳，陈 晨，陈 欣，王黔艳

（1.湖北大学 公共管理学院，湖北 武汉 430062；2.华中科技大学附属梨园医院，湖北 武汉 430077）

基层卫生作为强化慢病管理的基石，在医疗卫生体系中发挥着重要作用。国际研究表明[1-3]，建立高效的基层卫生服务体系对解决非传染性疾病及慢性病具有重要作用。当前中国基层仍存在卫生人才缺乏，基础设施薄弱等问题，导致基层卫生发展受限，基层卫生服务能力得不到提高[4]。基层医务人员作为基层卫生事业发展的主心骨[5]，其工作主要表现为风险高、负荷高、精神紧张程度高的“三高”特性。由于基层医务人员工作的特殊性，导致他们极易出现心理及生理方面的问题，甚至造成医务人员对自身职业感的厌倦，降低其工作的满意度，不仅不利于自身的发展，对基层卫生事业的发展也产生了阻碍。研究表明，工作满意度的高低不仅是影响医务人员工作质量的主要因素，还对离职意愿有显著的预测作用。此外，工作满意度可能会影响服务质量和行业发展，并可能是造成卫生人员短缺的一个重要因素。为促进医药卫生事业的繁荣发展，关注医务人员工作满意度显得十分重要。了解影响工作满意度的影响因素，有利于管理者采取一定的干预措施，保持员工积极的工作态度。因此，本研究的目的是调查中国城郊基层医疗机构医务人员在各个领域的整体工作满意度水平并探讨其影响因素，为缓解基层医务人员的工作压力，提高医务人员的工作满意度提出建议。

1 资料与方法

1.1 资料来源

本研究研究基于武汉市卫生与计划生育委员会（2018年起更名为武汉市卫生健康委员会）对武汉市辖区范围内所有基层医疗机构运行评估调查的数据。调查于2019年4月在中国中部地区的湖北省武汉市15个辖区内的204家基层医疗机构中进行。针对武汉市15个辖区内的中心城区与远城区各随机抽取2个区，对所抽取的4个辖区内所有基层医疗机构以举办性质按实际构成比例进行分层抽样，最终抽取26家基层医疗卫生机构作为调查选点，使用整群抽样的方法从每家基层医疗机构的全体医务人员中选择样本。根据年龄、性别、文化程度、岗位、聘用类别、职称、工作年限及收入等要素对人群进行分类。通过各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的工作平台推送调查问卷的二维码，由该中心的全体医务人员自行用手机扫描二维码独立完成问卷调查，确保填写过程不受该中心行政人员的干预，较好保证了问卷填写的真实性。最后，共计1953名在岗医务人员完成问卷。

工作满意度是本研究结果的衡量标准。根据工作满意度指数，本研究使用10个项目以反映医务人员对工作的态度：工作内容、领导、工作稳定性、工作报酬、自主权、晋升渠道、工作环境、工作价值、机构政策实施方式及所获成就感。工作满意度情况都采用Likert五点量表进行评分，分为“1=非常不赞同”“2=不赞同”“3=一般”“4=比较赞同”“5=非常赞同”，得分越高，表明医务人员工作满意度越高。对工作满意度的10项条目进行信效度检验，各条目的因子负荷均大于0.50，且KMO值为0.80，Cronbach’s alpha值大于0.80，说明本次调查中的项目具有较好的信度和结构效度。

1.2 统计分析

采用Epidata软件建立数据库，使用SPSS 26.0统计软件进行统计学分析。首先，对被研究者的个性化信息及工作相关因素进行描述性分析及卡方检验；其次将影响医务人员工作满意度的10个条目分别进行得分统计，平均得分高于3.67划分为满意组，反之则划分为不满意组，这个分界点为两组数据提供了足够的样本；最后以划分的工作满意度结果（即对工作是否满意）作为y，被研究者的个性化信息和工作相关因素为x，进行多层次的多元回归以确定影响基层医务人员工作满意度的显著性因素，以促使不同基层医疗机构的受访者之间具有共通性。

2 结果

2.1 医务人员基本情况与工作情况

为保证城郊基层医务人员的结果平衡，我们分别针对所挑选的2个城区和郊区的基层医疗机构医务人员进行抽样调查，最后共计1953人被纳入研究范围，其中989名（50.6%）城区基层医务人员，964名（49.4%）郊区基层医务人员。所有接受调查的医务人员中，男女比例为1：2.7；所有被调查者年龄介于18-74岁之间，平均年龄达39.3岁，郊区基层医务人员年龄高于城区(χ2=48.43,P＜0.001)。所有受访者主要为已婚人员（81.9%），近一半的医务人员学历为大专水平（43.5%），高学历水平人才主要集中在城区(χ2=176.74,P＜0.001)。所有被调查者大部分为正式在编（58.5%），城区基层医务人员合同工比例（48.7%）超过正式在编人数比例（44.9%），而郊区基层医务人员正式在编人数占主体地位（72.4%）。具体情况见表1。

表1 武汉市城郊基层医疗机构医务人员社会人口学信息

与工作相关的因素方面，45.7%的受访者都具有初级职称；护士占比最高为48.4%。大部分基层医务人员工作地点集中于公卫科、放射科等非门诊及病房。38.5%的基层医务人员收入集中于3001元-4000元，对比2018年武汉市统计局公布的武汉平均工资7263元，基层医务人员收入水平较低。工作时间在8小时以下（48.4%）与工作时间为9-10小时（46.6%）的被调查者比例近乎持平，说明基层医务人员存在较为严重加班行为，工作负担较重。大部分基层医务人员的工作年限小于10年（49.5%），平均工作年限为14年。

具体来看，具有高级职称(χ2=37.85,P＜0.001)和高收入(χ2=32.17,P＜0.001)的基层医务人员均集中于城区；仍有24.3%的城区基层医务人员与42%的郊区基层医务人员工作时间高于8h，基层医务人员加班现象频出，且郊区基层医务人员加班现象多余城区(χ2=112.33,P＜0.001)；61.4%城区基层医务人员工作年限小于10年，郊区基层医务人员工作年限在21-31年的占比30.7%，仅次于工作年限小于10年的医务人员（37.2%）。具体情况见表2。

表2 武汉市基层医疗机构医务人员工作相关信息

2.2 医务人员工作满意度得分情况

将基层医务人员工作满意度相关的10个项目进行打分，所得出的平均分从高到低排列，如表3所示。满意度最高的为工作内容，该项得分为（4.04±0.75）分，满意度最低的为工作报酬，该项得分为（3.23±1.06）分。总的来说，55.8%的被调查者对自己的工作感到满意，总体满意度平均得分为3.67分，城区基层医务人员在每项条目的得分及总体满意度均低于郊区。

表3 武汉市基层医疗机构医务人员工作满意度得分

2.3 医务人员工作满意度影响因素多元回归分析

我们采用多元逻辑回归的方法分析上述医务人员个性化特征及与工作相关因素。从多组变量的分析结果来看，医务人员的所在区域、性别、工作岗位、工作收入、工作时间、工作年限与其工作满意度显著相关，医务人员的年龄、婚姻状况、文化程度、聘用类别、职称等因素与工作满意度无显著相关（见表4）。

表4 多变量分析检测影响的相关因素

总的来说，郊区基层医务人员对工作的满意度是城区基层医务人员的2.131倍(OR=2.131,P＜0.001)。在个性化特征的显著相关影响因素中，女性比男性对工作更满意(OR=0.720,P=0.015)。与工作相关的显著因素中，医生对工作的满意度是其他岗位医务人员的2.414倍，(OR=2.414,P＜0.001为医生；OR=1.725,P=0.003为 护 士；OR=1.698,P=0.006为医技人员）。工作收入与工作满意度呈正相关，收入在5000元以上的医务人员工作满意度最高（OR=0.270,P＜0.001为3000元及以下；OR=0.958,P＜0.001为3001-4000元；OR=0.362,P=0.021为4001-5000元）。工作时间在8h以上的被调查者相比工作满意度逐步递减（OR=1.575,P=0.005；OR=0.805，P=0.477为9-10h）。工作年限在10年以下降低了受访者对工作的满意度（参考工作年限为31年以上，OR=0.619,P=0.012为＜10年；OR=1.209,P=0.068为10-20年；OR=1.050,P=0.010为21-30年）。

3 讨论

3.1 基层医务人员的概况

根据此次调查结果，所调查的基层医务人员大部分为女性（73.2%），可能是由于在医院中，护士在医务人员中的所占比重较大，且大多是女性[6]。80.6%的城乡基层医务人员拥有大专及以上学历，其中本科学历或更高学历人才占比37.1%[7]。根据中国2018年卫生统计年鉴显示全国基层医疗机构大专及以上学历层次工作人员占55.80%。此次调查地区基层医疗机构医务人员学历高于全国水平，但大都集中于大专及本科学历，硕士及以上的人才匮乏，基层医务人员整体素质不高，易导致居民对基层医疗机构不信任，阻碍基层医疗卫生事业的发展。72%被调查者月均收入低于4000元人民币，其中近一半（46.6%）的医务人员在工作日的工作时间超过8h，部分甚至达到12h及以上。与部分国家相比，中国基层医疗机构医务人员收入水平较低，工作时间较长。同时，他们的收入水平也远远低于中国三级医院的医务人员[8]。49.5%的被调查者工作年限小于10年，表明目前基层医疗机构选用年轻的新人，一定程度上利于基层医疗事业的创新发展。

3.2 城郊基层医务人员工作满意度

被调查者总体满意度平均得分为3.67分，得分较高。总的来看，不论是城区还是郊区，被调查者对工作内容最满意，工作报酬是医务人员最不满意的项目，这与中国部分省市及其他国家类似研究结果一致[9]，说明医务人员目前收入水平与个体预期仍有差异，工作报酬是影响医务人员工作满意度的重要因素。

在本研究中，郊区基层医务人员比城区医务人员更容易对工作感到满意，这一结果与中国部分省级研究类似[10-12]，不同于部分国家的研究。城镇基层卫生机构受三级医院的影响，基层医务人员收入水平与期望值存在较大差异，极大影响了其工作满意度。随着“健康中国”战略的实施[13]，国家越来越重视农村及偏远城区基层卫生服务的发展，持续加大农村卫生服务体系的建设，一定程度上加强了郊区基层医务人员工作满意度。

3.3 与工作满意度相关的个性化特征

与以往研究不同，本研究以城乡基层医务人员为研究对象，发现性别与工作满意度显著相关，女性对工作满意度更高。由于样本中性别构成不均衡，甚至性别可能被其他隐性因素所混淆，难以得出以往研究的结论。但这一发现表明基层男性医务人员的工作满意度应该被关注。以往研究表明男性在家庭方面承担的压力要高于女性，因此男性对自己的工作会存在更高的期望[14]；另外，可能是较女性医务人员来讲，男性医务人员在医院工作中的工作量和工作内容挑战性更大，加之医院缺乏对此方面的关注，从而导致男性医务人员的工作满意度较低[15]。因此，如何提高男性医务人员工作满意度、发挥其潜力是值得研究人员和医院管理者思考的一项课题。

3.4 工作相关因素与工作满意度关系

在本研究中，工作岗位与工作满意度显著相关，与相关三级医院的研究结果不同，医生岗位比护士岗位的医务人员对工作更满意。一般来说，护士不仅是医生的助手，同时也是患者的护理服务提供者，导致护理服务比医生的治疗工作更为复杂，周期性更长，工作流程更繁琐。研究表明与医生相比，护士的工作负荷更为沉重，同时随着医患关系越来越紧张，护士的工作压力逐渐增大，降低了工作满意度。这一结果提醒我们应该更多关注基层护理人员的工作满意度情况。

研究表明工作时间与工作满意度呈负相关，而较高的收入水平与满意度呈正相关。通过访谈了解到被调查地区医务人员大部分都身兼数职，工作职责包括基本公共卫生、护理、慢病管理甚至分管行政工作，工作强度大且时间长。部分被调查者对机构的相关政策不太满意，如晋升制度、绩效考核制度等对自身带来了极大的工作失落感。从总体看，由于目前基层医疗机构人力资源管理水平不高，绩效考评时仅以医务人员的工作量、收入等作为评估标准，未将不同岗位的不同职责、职称、工作安全性等复杂因素考虑在内，造成绩效差距小，工作与报酬不成正比的表现。因此，相关的卫生改革政策除了提高患者就医体验感外还应采取一定的措施提高基层医疗机构医务人员的工作待遇，在制定基层医务人员薪酬水平时应充分考虑不同因素的作用，区别绩效差距，一定程度上保障关键岗位及高水平人才的待遇，减轻医务人员工作压力以提高医务人员工作满意度。

本研究表明工作年限越长的基层医务人员工作满意度越低。由于工作年限较低者对自身工作前景抱有良好的期望值，随着工作年限的增加，期望值逐步减弱，这一结果反映在广西省和广东省的研究中，但不同于在陕西省和上海市所进行的研究[9,10]。这些研究限于省或部分乡镇医务人员，不包括社区中心医务人员。我们的研究以中部典型省会城市为样本，对城乡基层医务人员的工作满意度有重要影响。基于这一不同样本的基层医疗机构，本研究探索的工作地点与工作满意度的关系表示，在病房工作的城乡基层医务人员比在门诊或其他地方的医务人员更不可能满意他们的工作，结果提示需要关注在基层病房工作的医务人员的工作满意度。

4 结论

这项研究表明，武汉市基层医疗机构的医务人员女性居多，收入普遍不高，工作负担较重。他们中大部分人对工作较为满意，其中对工作内容满意度最高，对工作报酬满意度最低。医务人员作为中国乃至世界医药卫生事业发展的核心资源，其自身的职业发展路径对每一个工作人员来说都是实现个人价值与社会价值的手段，他们的工作满意度及工作态度应得到重视。在这项研究中，部分个性化特征包括区域和性别及与工作相关的因素如工作岗位、工作收入、工作时间、工作年限等与工作满意度显著相关，其中因素可以通过相关措施被干预。因此应考虑对基层医疗机构的运行发展进行改革调整，我们建议一方面政府从顶层设计着手基层医疗机构改革，合理设置医务人员的工作岗位、平衡医务人员工作待遇与工作量，减轻医务人员的工作负担，开拓基层人员工作发展空间的广阔性，减少其盲从性，从内部提升基层医疗机构人才队伍的工作满意度。另一方面，发挥激励因素作用，促进医务人员的工作责任感与成就感，工作本身发展成为一种良性的交互促进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