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略性新兴产业数智创新研究综述

□ 郑贵华 张会芳

一、引言

随着全球信息技术的高速发展，数字化、智能化技术对推动国家经济增长、国家治理结构与能力现代化起到了巨大影响。“十四五”规划中指出，国家应加快推进数字化发展、打造数字中国，聚焦未来发展机遇，培育先导和支柱型产业，推动战略性新兴产业一体化、集群化、生态化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建立在重大核心技术突破的基础上，是前沿技术创新成果的产物，始终代表未来科技和产业发展方向，对经济社会具有全局导向和重大引领作用。战略性新兴产业作为知识技术密集型产业，兼具“新兴性”和“创新性”特点，增强其创新能力建设、保持产业活力发展是新兴产业高质量发展的核心。在“数智化”时代浪潮中，利用数字化和智能化赋能战略性新兴产业创新发展，抢占新一轮国际竞争制高点至关重要。因此，近几年有关新兴产业创新问题的研究得到了国内外学者的广泛关注。本文梳理和归纳了战略性新兴产业的概念内涵和特征，以及与“数智化”创新机理和路径相关的国内外研究文献，以更好地指导和促进我国战略性新兴产业的创新发展。

二、战略性新兴产业的相关研究

1.战略性新兴产业的概念内涵及特征

战略性新兴产业是我国在产业发展规划中基于社会经济发展现实需要而提出的一个科学概念。有关战略性新兴产业的研究最早开始于国外。美国经济学家罗斯托提出了主导产业的概念，以期望能够带动其他产业发展和社会进步[1]。Blank（2008）认为新兴产业指的是在发展过程中没有成熟经验借鉴而面临诸多风险的不确定性产业[2]。Stefan Kesting（2010）认为新兴产业是一种跟随经济主体的环境变化而发生明显增长的新型产业[3]。与国外不同，我国战略性新兴产业是由政府牵头并基于经济社会发展、市场环境变化、科学技术创新等视角开展的一项战略研究。关于战略性新兴产业的内涵，国内学术界还没有形成一致的定论。董树功（2013）认为战略性新兴产业是对推动、支持和调整国民经济发展、促进经济转型升级，具有重大导向和引领作用的产业集群[4]。廖双红（2023）认为新兴产业的内涵主要表现为新兴技术带来的产业形态创新[5]。关于战略性新兴产业的特征，吴宇晖等（2014）认为战略性新兴产业是具有导向性和可持续发展性、能够带动其他产业发展、有助于经济发展实现均衡的新兴产业[6]。韩跃（2014）认为战略性新兴产业是突破关键技术、影响企业核心竞争力和国家战略的新兴产业，兼具全局性、长远性、技术前沿性、可持续发展性等多种特征[7]，新兴性、战略性和创新性是产业的综合体现。

2.战略性新兴产业与创新效率

21世纪以来，技术快速变革推动世界各国掀起了新一轮的技术竞争，各国积极发展新兴产业，制定产业政策，实现经济可持续发展。美国、日本、欧盟等发达国家和地区加大科技创新投入，通过支持新能源、低碳产业和生物能源产业等战略性新兴产业的发展，寻求新的经济增长方式，占据新时代经济发展的战略地位。目前，国内外学者关于新兴产业创新效率的研究主要集中于从区域、产业和企业层面对战略性新兴产业创新效率的实证研究及创新效率的影响因素研究等方面。

关于不同视角下对新兴产业创新效率的实证研究，随机前沿分析（SFA）和数据包络分析（DEA）是当前效率测度的主流方法[8]。鲁志国等（2022）基于三阶段DEA模型实证研究发现战略性新兴产业总体创新效率普遍偏低，各细分产业间差异较大[9]。杨骞等（2020）运用超效率SBM模型，对战略性新兴产业创新效率的动态分布进行了考察，并找到了创新无效率的根源，认为新兴产业创新过程中“马太效应”明显[10]。刘亦文等（2020）运用SBM超效率模型从不同角度和维度探究了新一代信息技术的创新效率，认为东部沿海地区新兴产业创新效率比西部地区高[11]。刘春姣等（2019）基于Malmquist模型研究发现新材料和节能环保行业创新效率在不断提高，而信息技术行业创新效率相对有明显下降态势[12]。

关于新兴产业创新效率的影响因素研究，刘素坤等（2022）研究发现国际化程度和政府补贴会对新兴产业创新效率产生影响，并且因企业地理位置和产权性质的不同而产生不同作用[13]。伍先福等（2020）发现“新基建”对新材料和生物产业创新效率有促进作用[14]。曾繁荣等（2020）研究发现融资结构也会对创新效率产生影响[15]。另外，创新效率的影响因素还有研发投入[16]、财税政策[17]等。

综上，目前我国战略性新兴产业处于快速成长时期，发展态势向好，但发展质量仍有待提高，尤其是创新效率存在很大提升空间。面对疫情和新的国际经济形势挑战，提高产业创新能力，掌握先进生产技术，提高资源的投入使用效率，加大政府关注度，优化市场结构和开放度，注重创新型人才培养，促进我国战略性新兴产业创新效率进一步提高。

3.战略性新兴产业与协同创新

战略性新兴产业的创新具有突破性、集聚性、知识密集型、重大创造性、创新主体多元性等特征[18]。随着各界学者对新兴产业研究的深入推进，从开始的创新能力和效率研究逐渐过渡到对产业协同创新的研究上。协同创新模式可以集中各区域的创新资源，实现信息共享和价值增值，有效促进创新主体价值提升和共同发展[19]。关于新兴产业协同创新的研究，本文主要梳理了影响因素、演化、实施路径和策略几方面的文献。

战略性新兴产业协同创新发展会受到多种因素的影响。张越等（2021）认为影响因素主要包括资源整合、组织和制度、市场、技术创新、产业竞争力等[20]。此外，法律、政治、市场、人员等内外部环境因素也会影响产业协同创新[21]。李柏洲等（2021）基于演化博弈理论研究了战略性新兴产业间的供应链企业协同创新的演化规律，发现政府补贴和激励手段等因素会影响协同创新演化方向[22]。对于战略性新兴产业协同创新实施路径研究方面，汪秀婷等（2012）基于产业链、协同平台、技术链、价值链、创新生态系统及物联网等提出了协同创新的实施路径，并认为创新主体应根据自身条件和情况选择适宜的创新路径[23]。也有部分学者从不同产业、省份和地区研究了协同创新路径，提出了提升和实施建议。关于协同创新实施策略方面的研究，学者们提出应加强构建协同创新网络体系，重视资源配置、创新主体的利益分配及政府作用对协同创新效率的影响。

4.战略性新兴产业的发展趋势

在科学技术内在动力推动和外在社会需求拉动的作用下，当今科学技术产业发展呈现出新的特点和趋势，突出表现为人工智能、大数据分析、物联网、云计算和区块链等一系列新技术的兴起。学者们基于不同的数据源（科技论文、专利、产业经济数据）对新兴产业的发展趋势展开了研究。

（1）人工智能

宋凯等（2021）以LDA模型和K-means算法分别进行了技术主题选取和专利文本聚类，采用三次指数平滑法预测了前沿技术的发展趋势。研究发现，人工智能前沿技术主题有“自动驾驶”“元宇宙”和“类脑感知与计算”等[24]。王友发等（2019）基于专利地图对人工智能未来趋势进行了预测，人工智能技术与机器人、医疗、金融、安防、教育、驾驶等领域的融合将是未来重要的发展方向[25]。

（2）大数据分析

随着5G、边缘计算和物联网等技术的出现，大数据分析及实时分析日益重要。Gartner（2021）预测，到2024年底，75%的组织将从实验过渡到全面运营的大数据战略，这种转变将使流式数据和分析基础架构增加约500%[26]。贾建民等（2020）从时间、空间、关联3个维度探讨了大数据行为研究进展和未来发展趋势[27]。王宏等（2021）运用文献研究、定量分析等方法分析了大数据分析发展趋势主要有增强分析、持续智能、事实可视化、商业智能等[28]。

（3）物联网

胡祥培等（2020）基于物联网的智能调度提出了“情景—焦点”的趋势预测分析方法[29]。史进程等（2021）基于知识图谱对物联网未来发展进行了分析，认为传统互联网将从消费型转变为产业型，未来2B市场将聚焦企业云计算、工业设计与数字化、智能制造等诸多领域[30]。工业互联网开始兴起，消费互联网和工业互联网进一步连接。何大安等（2019）认为车路数字化将是未来新的技术突破点，车联网、智能联网汽车和无人驾驶汽车是当前汽车产业领域的研究热点[31]。

（4）云计算

郭朝先等（2019）认为全球云计算将呈现“云+AI”、私有云市场和云保险等发展特征[32]，国内云计算将加快向海外拓展并向传统行业渗透。龚惠群等（2020）认为我国云计算集成服务创新水平不断提升，公共云服务及私有云建设和运营维护在未来将成为重点发展方向[33]。

（5）区块链技术

张维冲等（2019）在数据融合的基础上探究了区块链技术的发展状况，发现区块链应用正尝试在面向个人隐私保护、数据开放与交易、权力运行与监督、金融、能源、制造、农业、物流等领域和多个行业场景落地[34]。李晓武等（2022）基于WOS核心数据库文献分析发现，区块链未来的发展表现为建立大数据信息共享平台、提高供应链管理效率及通过加强密码学和身份验证来增强计算机领域应用的安全性[35]。

三、战略性新兴产业“数智化”创新机理

1.生产要素的价值创造

在数字经济时代，数字化、智能化技术帮助企业创造新的价值和竞争优势[36]。数据作为生产要素的重要特征之一是其与其他传统生产要素的协同。数据要素通过与资本、劳动力、技术等传统要素的深度融合更好地发挥其对生产率的驱动效应。汪前元等（2022）、刀郭瑞等（2022）认为工业互联网应用的出现，实现了工业全方位自动化，以工业机器人技术应用为基础构建的高度智能化生产线显著提升了生产效率和产品质量，能够缓解劳动力成本上升导致的生产成本上升问题[37,38]。宋旭光（2022）认为“数智化”技术将会为企业带来更优质的人力资本积累。数字经济时代下，高学历、高技能群体将不断增加，为新兴产业的发展提供人才支撑，企业的这类人才积累将推动企业技术创新和产业升级，有效提升和推动我国战略性新兴产业创新能力和产业发展[39]。

2.产业价值链的跨界融合

“数智化”技术通过重塑生产模式、改进业务流程，打通全产业链互通渠道，降低信息不对称和打破产业壁垒，助力全产业高质量协调发展。陈晓东（2022）认为“数智化”技术使产业链自主可控，进而实现核心技术的自主可控，为关键核心技术的突破带来新机遇[40]。在数字经济背景下，潘冬（2022）认为战略性新兴产业急需工业互联网平台，这样企业的销售、研发、采购、制造、管理等各层面数据都可以通过该平台互通互助，突破时间和空间限制，全面提升生产效率，降低成本。同时，平台也能利用大数据综合分析用户需求，实现精准营销，使客户参与到价值创造过程中，满足客户真实需求[41]。黄先海等（2023）研究发现，数智创新不仅具有突破时空技术优势的数字化创新，而且可以提高数据智能识别、提取、跟踪、判断的效率，大大提高企业数据资源利用效率和精度，有利于进一步减少市场信息不对称带来的企业决策错误和成本，从而使企业应对多变的市场需求，以此提高竞争力[42]。“数智化”技术通过获取外部资源用以重新整合内部创新资源，进而推动产业链向高端迈进，提高全产业的跨境融合能力，提高全社会、全产业和各要素资源的配置效率，推动战略性新兴产业产业链向高端价值攀升。

3.数智金融的高效赋能

战略性新兴产业具有高投资、高风险、高回报等特征，其创新发展需要金融资本支持。靳丹霞（2017）通过对金融支持的融资效率和资金配置效率进行回归分析，验证了上市公司的金融效率；金融效率越高，企业可用于创新的资源便越丰富，其创新意愿、效率和幅度也会随之增加，这将有助于企业进一步探索价值创新的路径，实现高质量发展[43]。黄先海等（2023）认为新兴产业的创新投资会由于企业与金融机构的信息不对称而受到严重的融资约束[42]。数字经济催生出的数字化转型及数字金融等新商业形式有助于缓解战略性新兴产业融资约束问题：第一，企业依靠数字技术收集大量数据，通过数据形式将隐性信息生产成明确信息，加强企业管理、财务信息披露，进一步提高企业信息透明度，从而缓解企业借贷环节的信息不对称，同时金融机构也可以通过实时数据跟踪业务管理，防范道德风险；第二，数字金融的发展，通过扩大资金来源、增强金融中介机构的信息收集能力、简化信贷过程、降低融资成本，缓解中小企业融资困难、昂贵、缓慢的问题。夏天添等（2022）提出将数智技术与金融工具深度融合即“数智金融”[44]，其不仅保留了数字金融阶段发现潜在金融风险的功能，还利用人工智能、深度学习等智能技术大大提高对企业风险的识别精度和风险预测水平，减少对市场环境的损害；同时，数智金融可以进一步提高企业金融资本配置效率，激发金融环境最大的动力，为企业提供更高效、准确的现代金融服务。数智金融的高效赋能，可进一步促进企业数据资产商业化、组织内多元化创新和产业链边界扩张，从而加快战略性新兴产业转型升级进程与实现高质量发展目标。

四、战略性新兴产业“数智化”创新路径

1.企业多元化创新路径

数智技术不仅为企业的研发创新带来了技术支持，而且为非研发创新实现提供了可能性。首先，李小青等（2022）认为数字仿真模拟技术或人工智能技术，减少了企业创新过程中的“试错”成本，提高了企业创新效率[45]。其次，LiF（2020）认为，随着数智技术与企业业务的深度融合，数智创新的技术优势将赋能于企业业务数智化转型，如利用边缘计算、深度学习等精准画像技术，不仅可以有效提高企业营销效率，还能够以此减少营销成本与组织资源投入，实现战略性新兴产业的价值增长型商业模式创新[46]。

2.供应链价值创造路径

随着数字化技术的快速发展和智能装备的广泛应用，“数字化”和“智能化”已经变得更加密不可分，以“数字化+智能化”为内涵的新兴模式正在蓬勃兴起[47]。“数智化”技术将实现供应链生产、流通、服务各个环节的连接，促进供应链上下游信息和资源的匹配与协调，降低企业经营生产成本，提高效率[48]。在数智化技术的推动下，供应链将走向自动化、智能化、多元化、高效率、全链路的方向。

（1）数智化与制造供应链

制造供应链数智化是利用新技术实现产品制造、包装、运输、存储和配送等各环节的智能化和系统化[49]。其不仅将企业、产品、设备和客户紧密联系起来，而且把订单数据和生产信息融合在一起，使得供应链升级为多元化、高效率、立体化的智能制造供应链。

（2）数智化与精益供应链

精益供应链是将供应链3个阶段（物料提供、生产制造和产成品分销）中的所有活动都视为制造企业生产活动的有机组成部分，通过统一规划和信息共享，在各领域协调整合以无缝连接的一体化过程实现供应链中每个环节的资源占用最小化和整体收益的最佳化[50]。精益供应链具有信息共享、精细集成和协调发展等特点，注重整体利益、成本效率和精细化运营。数智化技术的运用恰好可以推动精益供应链的运行和发展：通过构建数据模型库云储存和数字信息系统实现供应链的精益化；通过计算机识别技术和自动存储系统分别实现自动化的零部件验收和仓库存取输送功能；通过防错技术减少资源的浪费和识别产品状态，提高产品质量；通过使用RFID技术实现自动、精准配送物料[51]。

（3）数智化与“新零售”供应链

“新零售”是一种以消费者体验为中心的数据驱动的泛零售模式。这是一种新的零售模式，升级和转变了商品的生产、流通和销售过程，从而重塑了业务结构和生态系统，深度整合了在线服务、线下体验和现代物流[52]。未来新零售时代的供应链不再仅仅依靠人员积累、流程、硬件设施等要素的简单叠加，而是要实现供应链数智化的变革。数智化技术的应用可以实现“新零售”供应链可视化、人工智能化和指挥智慧化，有效实现信息数据实时共享，及时满足消费者需求。

五、研究述评

总体看，国内外学者对战略性新兴产业的相关研究非常丰富，包括新兴产业的概念内涵及特征、产业的创新效率和协同创新，以及新兴产业的未来发展趋势。另外，在有关新兴产业创新的研究中，“数智化”技术创新成为学者们研究的重点领域。我国对战略性新兴产业的概念和内涵并没有一个统一的定义，但总体上认为战略性新兴产业是国家战略部署的重点发展方向，对经济社会具有全局带动和引领作用。新兴产业高质量发展的核心是创新，而在当今“数智化”时代，我们需要将数字化和智能化技术融合到产业发展中，形成数智创新的产业发展模式。数智创新驱动战略性新兴产业发展的机理包括3个方面：生产要素、产业链和数智金融。其中，数智经济时代的生产要素不同于传统要素，数据资源和高素质人才积累将有效提升我国战略性新兴产业创新能力和推动产业发展；产业链在互联网应用下实现全面跨界融合；数智金融通过提升金融资本配置效率，加快战略性新兴产业转型升级进程与实现高质量发展目标。产业数智创新的路径包括企业的多元化创新和供应链与“数智化”的结合。数智创新的技术优势将实现企业业务的数智化转型，实现战略新兴产业的价值增长商业模式创新。在数智化技术的推动下,供应链将朝着智能化、社会化、全链路的方向发展。数智化技术将实现供应链生产、流通、服务各个环节的连接，促进供应链上下游信息和资源的匹配与协调，降低企业生产和运营的成本，提高效率。因此，在“十四五”期间，中国需要牢牢把握数智经济的历史机遇，重点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培育中国经济的新增长引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