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旅游业：期待“满血复活”

金姬

2023年1月20日， 位于上海海昌海洋公园内的巨型赛罗奥特曼雕塑挑战吉尼斯世界纪录成功。

对于所有中国旅游业从业者而言，2023年的1月让他们有一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先是从2023年1月8日起，中国正式取消入境核酸检测和集中隔离，取消“五个一”及客座率限制等国际客运航班数量管控措施。再是1月11日，文化和旅游部（以下简称“文旅部”）办公厅发布通知，宣布文旅行业8项疫情防控工作指南废止。最后是1月20日，文旅部发布《关于试点恢复旅行社经营中国公民赴有关国家出境团队旅游业务的通知》，宣布从2023年2月6日起，试点恢复全国旅行社及在线旅游企业经营中国公民赴有关国家出境团队旅游和“机票＋酒店”业务。

至此，因三年疫情而停摆的旅游业，终于开始恢复如常。经文旅部数据中心测算，2023年春节假期全国国内旅游出游3.08亿人次，同比增长23.1%，恢复至2019年同期的88.6%；实现国内旅游收入3758.43亿元，同比增长30%，恢复至2019年同期的73.1%。

“春节旅游的热度有目共睹，以此为起点，相信中国旅客的旅游消费信心和消费潜能将加速释放，今年的旅游市场将会见到可观的复苏。”携程研究院战略研究中心沈佳旎分析称，随着未来国际航班逐渐增加，海内外出行便利度愈发提高，预计到今年“五一”假期能看到明显的市场爆发。

作为实施“乙类乙管”后的第一个春节假期，全国每四个人中就有一个来了一趟“说走就走的旅行”。国内多个热门景区再现游客“爆满”的景象，长线游市场在今年春节假期迎来了强劲复苏。

根据携程《2023年春节旅游总结报告》，癸卯兔年春节期间，携程平台上跨省酒店预订占比近七成，预订量反超2019年春节。兔年春节国内外的景区门票订单皆迎来三年新高。其中，国内各大景区门票预订量同比暴涨3.2倍。除一线大城市外，西安、苏州、扬州、洛阳、开封等文旅资源富集的古城人潮如织，位列景区人气前十城市。

一线大城市向来是跨省旅游的热门目的地。以上海为例，据上海旅游大数据监测，2023春节假日7天上海市接待游客突破千万、达到1002.29万人次，实现旅游收入166.40亿元。其中，除夕夜上海市就接待游客165.42万人次，同比增长11.76%。

根据携程平台的统计，目的地为上海的整体旅游订单量同比去年增长61%，门票订单量同比增长53%，跨省游订单量占比为55%。其中，上海最热门的五个景区分别是：上海迪士尼度假区、上海海昌海洋公园、2023年豫园迎新年（豫园灯会）、上海动物园、东方明珠。

水上游览也在这个春节成了外地来沪游客的“香饽饽”。

上海海昌海洋公园相关人士对《新民周刊》表示，春节前一周，春节期间门票预订量环比大增825%。春节小长假，海昌海洋公园累计接待总量近35万人次。其中，旗下上海海昌海洋公园最高单日入园人次达4.5万，假期入园人次较同期增长60%以上。随着跨省游团队的恢复，外地游客占比60%，来自江苏、浙江、北京的团队订单呈明显上升趋势。春节期间，上海海昌海洋公园奥特曼主题酒店和海昌海洋度假酒店“双酒店”均已满房状态。

水上游览也在这个春节成了外地来沪游客的“香饽饽”。久事旅游常务副总胡喆告诉《新民周刊》，2023年春节期间，久事旅游旗下浦江游览公司开设航班187班，接待游客3.5万人次。久事苏州河公司开设航班191班，接待游客2552人次。

此外，春节也是夜游的高峰期。携程平台上，夜游景区门票量同比大增近三倍。根据平台搜索量，自贡·中华彩灯大世界、西安城墙新春灯会、上海2023年豫园迎新年（豫园灯会）、西安大唐芙蓉园新春大潮会灯会、北京龙庆峡冰灯、开封大宋武侠城万岁山宋都大庙会灯会、成都青白江凤凰国际灯会、2023沈阳迎春灯会、深圳湾区超级灯会、南京中国秦淮灯会成为兔年春节十大热门灯会。

春节期间，跟团游也重获生机。携程数据显示，春节假期跟团游订单同比增长4.2倍，平均每个团人数超3人，80%以上订单是跨省远途游。

跨省游的热闹，让一度萧条的酒店生意也在这个春节“满血复活”。世茂酒店集团相关人士向《新民周刊》透露，今年春节总收入同比2019年增长7.2%，世茂酒店旗下13家酒店的春节假期7天平均出租率，创下2019年以来春节长假的新高。

跨省游火爆的同时，出境游也逐步回归。

文旅部宣布，自2月6日起，试点恢复全国旅行社及在线旅游企业经营中国公民赴有关国家出境团队旅游和“机票+酒店”业务。

携程数据显示，春节期间出境游整体订单同比增长640%。春节7天，出境团队产品浏览量上涨3倍，当前用户报名的产品涉及8个国家11个目的地城市。游客报名泰国、马尔代夫和埃及的产品最多；主要从上海、北京、杭州出發。

“航班资源有限以及团票政策不明朗导致当前国内出发的境外跟团产品选择较少。我们假期也在与海外地接社密切联系，紧锣密鼓地摸排采购资源，制定产品上线计划，审核上架产品，整个假期都没怎么休息。”携程海外跟团产品总监张妍介绍道，“这三年海外很多中餐厅关闭，导游停职转行，通知宣布后境外地接社需要一些时间重整旗鼓，出境跟团游市场的恢复还需要一个过程。我们预判大概从3月份开始，不论出境跟团产品数量和报名人数都会增势喜人。”

值得一提的是，春节假期报名尝鲜的“早鸟”用户，主要以90后和80后为主。与疫情前中老年人报团出海不太相同，经历了国内疫情波峰后的境外跟团游，中老年群体显然还没完全恢复信心，而迫不及待要出国看世界的年轻人，成为了第一批客人。

春秋旅游相关人士则对《新民周刊》表示，春节假期中下单出境游的游客也不在少数，产品涉及泰国、马尔代夫、埃及等目的地国家；咨询出境目的地国家最热门的为泰国和新加坡，这和文旅部在1月20日发布的恢复旅行社经营中国公民赴有关国家团队旅游业务的通知有关。

事實上，根据文旅部的这份通知，出境团队游国家名单包括：泰国、印度尼西亚、柬埔寨、马尔代夫、斯里兰卡、菲律宾、马来西亚、新加坡、老挝、阿联酋、埃及、肯尼亚、南非、俄罗斯、瑞士、匈牙利、新西兰、斐济、古巴、阿根廷。

值得注意的是，疫情前颇受中国游客青睐的传统出境游热门目的地——日本与韩国，并不在名单上。这可能是因为1月初，韩国与日本政府先后对中国旅客的入境限制不断加码并实施歧视性措施。

事实上，中国游客对日韩旅游业十分重要。以日本旅游局（JNTO）2019年的各项旅游数据为例，当年访日外国游客人数为3188.21万人，其中，来自中国（包括香港、澳门、台湾地区）的访日游客达1677.56万人，占全体访日外国人的52.6%。在消费方面，中国大陆游客的消费额在当年名列第一（达1.77万亿日元），在访日外国人整体消费额中占比36.8%。

同样是2019年，韩国放宽了针对中国多群体的签证条件。韩国观光公社（旅游发展局）的统计显示，当年赴韩中国游客数量创新高，近600万，与2018年相比增长了近30%。

不过，疫情以来，包括中国游客在内的赴日韩的外国游客数量断崖式下降，两国旅游业随即进入“速冻”模式。作为中国实施“乙类乙管”后的第一个春节假期，日韩没有抓住机会迎接中国游客，显然有些不明智。全日空和日本航空的中国航线1月预订量仅为2019年同期的一成。

和日韩的“傲慢”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法国、泰国、加拿大、澳大利亚、新西兰、丹麦、挪威、荷兰、西班牙、葡萄牙等国大使馆、旅游局纷纷在中国社交媒体发帖，欢迎中国游客到访旅游。

泰国国家旅游局甚至宣布组织一场名为“中国回来了”的活动欢迎中国游客回归。当地时间1月9日12时许，曼谷素万那普国际机场迎来了中国实施“乙类乙管”后首批前往泰国的中国游客。搭载269名旅客的厦门航空MF833航班平稳落地。泰国副总理兼公共卫生部长阿努廷、泰国交通部长萨沙扬、泰国旅游和体育部长皮帕一同到机场接机，欢迎中国游客赴泰旅游。如此高规格“接机服务”让很多中国游客把泰国作为疫情后的首个出境旅游目的地。

不少东南亚国家也在效仿泰国。柬埔寨旅游部高官1月27日用中文欢迎抵达当地的100多名中国游客，这是中国进一步优化出入境政策后首批抵达柬埔寨西哈努克港的中国游客。

马来西亚旅游、艺术和文化部部长张庆信1月23日在农历新年致辞时表示，该国提出2023年接待中国游客500万人次的目标。而在疫情前的2019年，马来西亚接待中国游客达310万人次。为此，马来西亚大型旅行社“自游佳”已经招募了1万名司机和导游，以满足中国游客的需求。

2023年国际旅游市场将因中国取消旅行限制而得到显著提振。预计中国2023年的出境游业务同比增长378%，恢复到2019年近80%的水平。

即便许多国家向中国游客抛出了橄榄枝，但出境游并没有在这个春节“一键恢复”。业内人士表示，国内旅行社今年1月暂未大规模推出境游产品，主要是机票和签证问题。预计2月份开始，随着国际航班数量增加，旅行社的出境游产品数量会陆续推出，消费者会有更多选择。

万花筒情报公司的国际旅行数据中心预测，2023年国际旅游市场将因中国取消旅行限制而得到显著提振。预计中国2023年的出境游业务同比增长378%，恢复到2019年近80%的水平。

值得注意的是，今年爆满的跨省游，也暴露了不少问题，例如“热门景区”的客流量超高导致体验感很差，一些客满的酒店没有足够人手来及时打扫房间。造成这一窘境的一个原因，就是因疫情而停摆三年的旅游业，流失了不少从业人员。

在北京从事民宿的阿娇（化名）就是一名改行的旅游从业人员。如今是企业白领的她在接受《新民周刊》采访时坦言，自己2020年5月开始经营民宿，之所以在疫情暴发后投身旅游业，是因为她觉得跨省游还能做，游客对于北京民宿市场有一定的诉求。但到了2021年2月，北京出台了《关于规范管理短租住房的通知》，首都功能核心区内禁止经营短租住房，阿娇经营的几处民宿不得不关张，包括一处生意很好的四合院民宿。

随着旅游业逐步恢复到疫情前，阿娇计划今年春天在环球影城附近开新民宿。对她而言，这两年她一直在观望，现在是重整旗鼓的绝佳时刻。

疫情三年，也有不少旅游业内人士一直在坚守。“我朋友圈的一些外地导游或领队，在这两年有的改行卖车或是当房产中介了。”春秋旅游专职导游师文告诉《新民周刊》，三年来，他见证了不少同行改行。但疫情前从事出境游领队的师文坚持了下来，这主要得益于春秋旅游的及时转型。

春秋旅游副总经理周卫红对《新民周刊》表示，疫情这三年对于旅游企业而言真的很难。2020年1月24日，上海市启动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一级响应机制，跨省游和出境游也因此暂停，传统的春节旺季一下子成为“退票季”。“2020年春节，我们每天都在处理退票的事，总金额涉及4个亿，没有一家企业会预留那么多的现金，而且其中一些热门订单的费用已经打给供应商了。”正因为经历了三年前的“至暗时刻”，疫情反反复复的大环境让春秋旅游主动“求新求变”。

当出境游全面暂停、跨省游不确定的前提下，春秋旅游开始深耕上海市场。2020年3月15日，春秋观光巴士率先响应政府号召，是疫情以来首家复工的观光巴士。不久后，春秋旅游的5辆观光巴士分别以旗袍、民乐、摄影等主题开启慢游上海的行驶路线。

春秋导游师文成为上海多条旅游线路的“活字典”。

2020下半年，春秋旅游几乎调整了所有产品线，将重点放在国内主题旅游产品上。到了2021年5月，春秋旅游累计推出了上千种红色旅游、主题旅游、城市微游产品。其中，仅上海一地就有100条红色旅游和“微度假”产品。而这些“微度假”的金牌讲解员，就是春秋在编的100多位导游。

昔日的出境游领队师文，就已成功转型为一名“微度假”导游。生活在长宁区的他，对徐汇区也很了解，所以当公司2020年春天提出要设计10条行走路线时，他就接单了武康路。想不到，武康路后来成了上海的网红马路，师文也成为最早讲解武康路的“老法师”之一。和出境游领队相比，“微度假”的讲解薪水并不高，但是考虑到这份活不用出差，在旅游业不景气时可以保证每周都有活干，师文坚持了下来，并越干越出色，成为上海多条旅游线路的“活字典”。

2022年，春秋旅游推出官方视频号和直播号，经过培训和考核的师文成为春秋直播号的第一批上线主播，并积累了固定粉丝。

如今，当得知出境团队游恢复之后，师文显得很平静。对于他而言，无论是出境游、跨省游还是市内游，他都可以应付自如，无论怎样的大环境，像他这样的旅游人才总有发光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