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铁路旅游发展经验及启示

诸葛恒英

（中国铁道科学研究院集团有限公司 运输及经济研究所，北京 100081）

国内外学者根据旅游业所处的发展阶段和制度背景差异，对交通旅游界定有所不同[1]。综合看来，交通旅游可以看作在一定空间范围内，将需求与相关资源、设施、交通等有机整合，为游客提供全方位信息、产品和服务等[2]。因此，铁路旅游可以看作以铁路为主要或者次要运载方式，或者以铁路为主要旅游资源或吸引物，为游客提供全程、全链条产品和服务。虽然欧洲早期的旅游发展得益于公路，但19 世纪，铁路使欧洲旅游发生巨变，实现了大规模、长距离运输，推动旅游业飞跃发展。因此，通过分析借鉴欧洲铁路旅游经验，有助于推动我国铁路旅游高质量发展。

1 欧洲铁路旅游发展分析

1.1 欧洲铁路旅游发展概述

纵观欧洲铁路旅游发展，大致经历了3个发展阶段。第一阶段，铁路旅游从发展到繁荣阶段。19世纪中期以蒸汽火车为主开展短距离旅游，到20世纪中期以内燃、电力机车为主进行的中长距离旅游，这期间欧洲旅游业、酒店、国际贸易也随之兴起。第二阶段，20 世纪中期，随着公路和航空的发展，出行便捷性、快速性得到极大提升，铁路逐渐在旅游中丧失主导地位。尤其二战后，随着大众旅游或团体旅游的兴起，铁路旅游数量不断减少。第三阶段，20世纪70年代至今，由于铁路网络化、规模化效应的显现，铁路机车车辆、动车组、车站等设施设备改进，欧洲各国铁路旅游逐渐呈现复苏并稳定形势。2020年，因新冠疫情全球爆发，欧洲铁路旅游受到重创。根据《世界旅游经济趋势报告(2022)》，2021年欧洲旅游总人数和总收入为10.2亿人次、1.0万亿美元，仅达到2019年水平的52.6%，57.7%[3]。

1.2 欧洲铁路旅游现状分析

根据欧洲统计系统(European Statistical System)统计显示[4]，2012—2019 年，欧洲各种运输方式旅游人数稳步增长，2019年欧洲28 国旅游人数为13.12 亿人次(欧洲28 国国内游人数为9.53亿人次，出境游为3.59亿人次)，2012—2019 年平均增长率为1.08%。欧洲28 国铁路旅游人数(含出境游)2019年达到1.44亿人次，约占所有交通运输方式的10.98%；出行时间在1—3 日的铁路游人数(含出境游)占比达到2/3以上，荷兰、芬兰、瑞典、德国等国1—3日铁路游人数占比达80%及以上。

从欧洲各国国内运输中航空、私家车、陆路交通(根据欧洲统计系统，陆路交通主要指公交、地铁等，不含私家车、大巴车)占比来看，主要出行方式的是陆路交通，铁路位列第2。铁路作为欧洲旅游出行的重要方式之一，在各国国内运输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2019 年欧洲28 国国内铁路旅游人数为1.29 亿人次，占所有交通运输方式的13.54%。对比欧洲主要国家国内铁路旅游来看，德国、法国、瑞典、芬兰等国铁路占比要高于平均值，德国铁路旅游人数占其他运输方式比例最高达到17.84%；而西班牙、波兰等国的铁路旅游人数占比仅为5.68%，2019 年欧洲国内游各种运输方式旅游人数占比如表1所示。

表1 2019年欧洲国内游各种运输方式旅游人数占比 %Tab.1 Proportion of tourists in European countries by various modes of transport in 2019

2 欧洲铁路主要目的地旅游线路模式

为了提升铁路旅游市场份额，依据Lue、Crompton和Fesenmaier 等人提出的5 种旅游线路空间模式(LCF 模型)，基于游客出行偏好和需求，欧洲铁路设计3 类5 种多样化的目的地旅游线路模式，采取有效策略提升铁路旅游产品竞争力。欧洲铁路主要目的地旅游线路模式如图1所示[5]。

图1 欧洲铁路主要目的地旅游线路模式Fig.1 Tourist route mode of main destinations of railway tourism in Europe

（1）单向型线路模式，包括单目的地、往返2种线路模式。单目的地线路模式，指目的地为1 个，在该目的地及周边开展相应的铁路旅游活动，强调的是铁路与其他运输方式的联合，提供更具吸引力和竞争力的产品，如西班牙加泰尼亚铁路公司经营的到加泰罗尼亚蒙塞拉特修道院线路，铁路与目的地联合营销，每年大概有1/3 游客乘坐铁路到达蒙塞拉特修道院开展相应旅游活动。往返线路模式，指目的地1 个以上，单向开行，无需在目的地间进行中转，多为中高端列车，如威尼斯辛普伦东方快车、俄罗斯金鹰豪华列车、意大利五渔村自由行旅游列车、西班牙FEVE 公司安达卢西亚号列车和跨坎塔布里奥列车，铁路公司改进车站、列车设施设备，开发特色列车，提供包括车上、车下、用餐和知名旅游景点等在内的行程安排，以及提供定制化出行服务，如根据需要设计中间停车，增加停车频率。

（2）旅行链线路模式，有多个目的地，目的地是串联的，目的地与出发地很好地形成一个环状，不需要经过某个目的地进行中转，最终从最后一个目的地直接返回出发地。因欧洲各国地域相邻，欧洲铁路一般采用该模式实现跨国旅游或海外游客旅游，适合在欧洲进行长期旅游的游客。威尔士环形铁路线，是该模式典型代表，将环形铁路线和高地铁路线结合在一起形成环线。为了更好地发展这种模式，欧洲铁路运输公司整合各国铁路公司，为游客提供各种通行证，与欧洲各地旅游机构合作，整合铁路、旅游服务资源等，发行欧洲铁路通行证、瑞士旅行火车通票等，鼓励游客长时间逗留欧洲国家或者延展行程；通过网站、车站、景点、APP等各种形式宣传铁路旅游便利性，并与旅游分销渠道合作，提供包含交通、餐饮、旅游安排等一站式服务，以便游客制定旅游计划时能获得相应通行信息。

（3）区域型线路模式，包括营区基地型、区域模式2 种。营区基地型线路模式，以一个基地为主要目的地，呈发射状，从该目的地去往不同的目的地开展铁路旅游；区域线路模式，也是以一个基地为主要目的地，但与其他目的地间有串联关系，并非都要回到主要目的地再前往其他目的地。区域型线路模式典型代表主要有特色基地铁路旅游或者主题铁路旅游，如瑞士铁路每年特定月份开行巧克力、奶酪列车、金宝丽环游之旅，西班牙的草莓列车，英国中央铁路等，铁路清晰地将车站、行程、售票系统、网站、宣传册和主题路线关联，鼓励游客和铁路运营者通过铁路达到区域目的地，根据目的地或者景点的需求，开行季节型、主题型、日间等特色旅游列车。

3 欧洲铁路旅游发展经验

基于上述欧洲铁路旅游发展、主要目的地旅游线路模式，从差异化产品、融合合作、数字化发展角度进一步总结欧洲铁路旅游发展经验。

3.1 提供差异化铁路旅游产品

根据2018 年欧盟交通运输理事会调查，铁路游客出行目的主要有休闲、度假、工作/学习、商务，比例各占35%，23%，16%，9%。铁路游客关注票价、运输方式的同时，对目的地火车站便捷性、可达性，旅游列车清洁程度、舒适性、安全性，目的地信息可获得性、便利性等日益关注，尤其对慢旅游、启发式体验等关注尤为突出。

为此，欧洲铁路针对需求差异设计有别于航空、公路的旅游产品，包括高速铁路列车、观光列车、奢华列车等多样化产品满足各种需求。其中，高速列车包括法国—意大利高速列车(Artesia Day Train)、西班牙高速铁路列车(AVE)、Cisalpino列车、欧洲之星列车(Eurostar)、德国ICE列车、意大利列车、法国—瑞士高速列车(Lyria)、Talgo200 列车、Talgo Day 列车、法国TGV 列车、大力士列车(Thalys)等；夜间列车包括慕尼黑—威尼斯的通宵火车、维也纳—巴黎的NBB 夜间火车、莫斯科—柏林的夜行列车EN、苏黎世—阿姆斯特丹的夜行列车等；观光列车包括瑞士伯尔尼纳观光快车、瑞士全景列车(Swiss Panoramic Trains)、瑞士冰川快车及黄金之路等；奢华列车包括威尼斯辛普朗东方快车(Simplon Orient Express)、琴托瓦利观光列车(Centovalli Express)，挪威弗洛姆列车(Flam Railway)。欧洲运营商普遍重视铁路旅游产品品牌建设和宣传，通过电子商务开发、与景区及旅游公司合作等多方式，提高旅游产品知名度和吸引力[6]。

3.2 加强融合合作

欧洲铁路十分重视与旅行社、旅游平台、销售渠道的合作，提供包括线上自助、线下网点等咨询服务，咨询内容包括铁路车票、目的地线路信息，目的地景点信息、行程设计、酒店信息、免费地图和旅游宣传手册，城市旅游优惠卡、车次推荐、预订技巧、注意事项、酒店预订等；法国、德国、挪威等国家铁路一直在积极开展旅客联合运输服务，如法国铁路与戴高乐机场、德国铁路与法兰克福机场等均可实现铁路、飞机与城市交通间的便捷换乘；挪威铁路提供“火车+巴士+轮船”旅游套餐产品。

欧洲铁路一直致力于发展更高效售票系统，更好地提供联运服务和连接。为了更好地吸引游客选择铁路开展目的地旅游，欧洲铁路发行不同使用期限、折扣、有效期的全欧通票(Global Pass)、铁路通票(Interrail pass)、单国通票(one country pass)等5 类通行证；瑞士铁路公司发行瑞士范围内铁路通票(Swiss travel pass)，可在3日至1个月内无限次搭乘全境火车、公共巴士及游船，能免费参观多家博物馆等。西班牙加泰罗尼亚铁路公司针对目的地蒙塞拉特修道院发行3 类联合套票，整合包括地铁、铁路、缆车以及高山缆车在内所有到达修道院的交通方式，以及运营日的圣科瓦缆车和展览门票；TOT 联票(Tot Monserrant)，在基础票基础上，增加了用餐服务和博物馆的门票；快速套票(Monserrant Express)，在联票基础上，增加缆车和其他服务折扣，以及导航和旅游信息服务。

3.3 实施数字化转型战略

长期以来，欧洲铁路系统一直是支离破碎、互不相连的非标准化系统，是阻碍欧洲铁路旅游发展的主要因素。《欧盟铁路政策议程(2019—2024 年)》提出更好的铁路服务、更多的数字化票务系统和创新的营销方案将成为发展旅游市场的目标。随着人工智能、机器学习、5G 等信息化技术应用，欧洲铁路旅游系统已逐渐发展成为一个综合性系统。一是欧洲铁路公司正在快速地整合行程、公司和价格，使铁路旅游更容易与旅游公司和旅游行业合作。英国火车票预定平台Trainline通过收购、合作等方式，整合欧洲24 个不同国家、137 家供应商，成为最便捷的欧洲火车票网上订购平台；英国铁路和公路局开通了铁路大数据门户网站，为用户提供年度铁路统计、铁路服务(包含客运、货运、区域利用、车站等方面)、乘客体验、绩效、金融、健康与安全、铁路基础设施与排放等数据[7]；德国铁路2018 年推出旅客联程运输全方位移动服务平台4.0版，具备DB导航器、自行车租车、汽车租车和行程计划应用等功能[8]。二是欧洲铁路借鉴航空旅行预订系统，充分利用在线旅行社、预订系统和电子商务平台让旅行和旅游公司能够更有效地管理库存，通过智能的辅助产品和服务的追加销售，丰富旅行者的体验，同时增加铁路公司的利润和拓展范围。三是2020 年新冠疫情，给欧洲铁路旅游带来巨大冲击。欧洲铁路实施数字化转型战略，优化、升级旅游服务，引入虚拟现实和增强现实等技术，通过虚拟助理或接待员到历史景观或考古遗迹进行虚拟娱乐，使旅游体验更有价值或更有吸引力，为铁路旅客享受和成长提供空间。

4 我国铁路旅游发展策略建议

欧洲铁路旅游历史久远，发展相对成熟，运营管理经验丰富。我国铁路旅游起步于20 世纪80 年代，从最初的散、乱、小、弱逐步走向集团化、国际化发展道路。近年来，国家、地方政府，国铁集团及铁路局集团公司为推动铁路旅游发展，陆续出台多项举措促进铁路旅游的发展。基于欧洲铁路旅游发展经验，立足于我国铁路旅游现状及存在问题，提出我国铁路旅游在产品设计、融合发展以及信息化方面策略建议。

4.1 设计差异化旅游产品

近年来，各铁路局集团公司细化跨局、管内、市郊旅游市场，逐渐形成“一局一册”目的地旅游推介方案，如中国铁路成都局集团有限公司、中国铁路郑州局集团有限公司、中国铁路济南局集团有限公司等联合地方政府打造“熊猫专列”“环西部火车游”等系列旅游品牌，上海—嘉兴、韶山—井冈山等开通运营一批红色主题旅游列车，中国铁路哈尔滨局集团有限公司、中国铁路沈阳局集团有限公司、中国铁路昆明局集团有限公司、中国铁路乌鲁木齐局集团有限公司等开行特色旅游列车、打造铁路主题景区、开发绿皮车休闲驿站等。我国作为世界最大的旅游国家，拥有世界最丰富的旅游资源，但铁路旅游产品仍相对单一，缺乏核心竞争力。

“十三五”期间，我国人均旅游次数超4 次，旅游成为小康社会人民美好生活的刚需。供给上，铁路发展生活性服务业具有独特优势，并且铁路车站、土地、房产等资源也为发展生活性服务业提供了广阔的空间。铁路庞大的客流催生出巨大的旅游及服务需求，因此，必须准确细分出铁路旅游群体，关注个人体验和定制化需求，挖掘铁路旅游深层次和潜在需求，掌握铁路游客目的地、交通、住宿、游览、购物、娱乐、餐饮等各方面全程需求，分析消费者各方面需求偏好，综合设计文旅、研学、红色、亲子等主题型、虚拟体验型、区域型旅游产品；同时，通过与互联网平台、景区、旅游企业、运输公司合作，精心规划各类旅游产品，提供一体化服务方案，开展线上线下宣传，强化铁路旅游产品形象和品牌效应[9]。

4.2 深化与旅游资源合作共赢

2017 年开始，京沪高速铁路(北京南—上海虹桥)和沿线铁路局集团公司陆续推出京沪高速铁路沿线景点、酒店板块；2020年8月，铁路陆续与航空、水运、公路对接，在长三角、珠三角等区域形成客运联程电子票务服务；同时，铁路持续改善车站、机车车辆、旅服等服务水平，并成立专门的旅行社，加强与地方旅行社合作，逐渐呈现出“旅游景区大联通、游客出行大公交、旅游列车大循环”的“铁路+旅游”融合发展的新模式[10]。

2022 年，全国铁路营业里程达到15.5 万km，其中高速铁路营业里程达到4.2万km，网络规模优势进一步显现。未来，可在既有合作的基础上，充分发挥高速铁路网络效应、出行时间成本节约等优势，整合铁路旅游、文化，以及地方政府、酒店、景点、各种运输方式等相关目的地资源，在智慧旅游、旅游信息服务、宣传推广等方面开展深入合作，提供全链条、全程咨询服务和解决方案；进一步加强与公共交通、航空、地铁等交通方式合作，提升接驳、换乘、信息化等服务水平，不断拓展旅客联程联运服务半径[11]。运用收益管理理念，不同产品、资源、价格实行灵活的组合策略，如针对近郊、短途、长途铁路旅游，可实行铁路、景点、酒店、公共交通、飞机不同联合套票及优惠，并根据需要扩大套票使用范围和使用时限；针对长三角、珠三角、京津冀、粤港澳等区域推出区域票、家庭票等。

4.3 加快推进铁路旅游平台发展

2020 年，铁路12306 上线“铁路来旅游”板块，标志着全路统一的铁路旅游产品网络销售平台正式建成。铁路12306 作为服务广大旅客全程出行的铁路唯一的互联网服务平台，拥有大量客运资源，已上线发布400 余款铁路旅游产品，实现与景区客流预测、引流、预约、限流等功能，并提供酒店、订餐等服务。随着在线旅游发展成熟，铁路12306 面临外部在线销售竞争、平台自身功能升级等挑战。

后疫情时代，人们生活、消费和旅游理念发生变化，对生活质量、幸福感、体验感需求增强。信息技术作为现代旅游业的重要特征，应进一步利用物联网、人工智能、5G等将铁路12306旅游平台打造成为在线旅游重要力量，打通铁路旅游产业链上下游，提供信息提醒、接送站、候车接待、网络约车、餐饮、酒店、旅游景点等铁路出行基本服务，实现一站式全程畅行服务生态链[12]；可借鉴平台型互联网企业经验，12306 平台拓展在线旅游服务模式，加强与文博机构、旅游景区合作，通过“会员模式”“流量转化模式”“体验付费模式”等方式，不断提升数字化、主题产品的供给质量。同时，运用大数据和画像技术仿真铁路游客行为，预测游客的习惯和兴趣，开展精准营销；基于“5G+AI”技术提供文化旅游智慧体验，开展VR全景直播、VR远程游览和沉浸式体验、数字化虚拟博物馆等[13]。

5 结束语

“十四五”时期，我国将全面进入大众旅游时代，旅游消费已成为我国居民消费的重要组成部分，旅游需求更加高品质、多样化，向观光与休闲度假兼顾转变。铁路旅游作为一种重要的旅游方式和旅游内容，必将成为当代和未来主流旅游业态。铁路旅游资源十分丰富，铁路在积极开发旅游产品，促进跨局合作，铁路与旅游融合水平得到进一步提高。铁路旅游需要不断满足大众新需求，加快转型升级与经营管理，构建全国铁路旅游新格局，用好铁路12306 平台，优化旅游供给，深化与社会资源的合作，依靠科技赋能创新，促进铁路旅游高质量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