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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嵌入视角下个体增强中华文化认同路径研究

2023-02-11蔡立群

青海民族研究 2023年4期
关键词:中华文化信仰个体

武 沐 蔡立群

(兰州大学,甘肃 兰州 730000)

一、问题缘起和研究评述

文化在构建共有精神家园、塑造健全人格和促进个体全面发展中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习近平总书记在2021年参加十三届全国人大四次会议内蒙古代表团审议时指出,文化认同是最深层次的认同,是民族团结之根、民族和睦之魂[1]。 文化认同不仅影响个体的身份认定和角色定位,同时对于保持民族文化、增强意识形态凝聚力,以及理解不同宗教文化之间甚至国际政治格局都具有引导价值[2]。中华文化是中华民族共同体的灵魂, 培育中华文化认同是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关键[3]。 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本质上是一种文化共同体意识,中华文化认同需在多元文化中寻求建立共同的认知和价值, 其建立在共享价值观、 精神力和文化符号的基础之上[4]。

如何增强中华文化认同,从目前国内相关研究来看,主要存在以下几个方面的问题:一是对中华文化认知存在不足和偏差; 二是文化自觉不强、文化自信缺乏;三是对核心价值观传播、维护和认同不够;四是中华民族共同体归属感不强[5-7]。 针对上述问题,学者建议从以下几个方面改进提升:加强历史研究,提升对中华文化的认知;传承创新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增强文化自觉与文化自信;发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引领作用,弘扬爱国主义精神;学好通用语言文字,加强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8-9]。 无论哪种增强中华文化认同的方式,都与个体紧密相关。 基于个体的主体本质和社会性质,增强文化认同要求个体对民族集体文化的认可、 接受与融入,在此基础上形成文化自觉和文化自信。

嵌入性概念的理论化、抽象化程度较高,具有概念伞性质,涉及范围广阔且具有弹性[10]。 从嵌入性概念的产生到其理论不断发展,反映了人类经济行为与各种社会因素之间的复杂网络化关系。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嵌入性理论发展迅速,成果丰富,与社会学、民族学、管理学、区域经济学相关理论融合,成为一种重要的理论分析工具。 结构性嵌入与关系性嵌入作为嵌入性理论的经典分析框架,在相关研究领域被广泛应用。2021年中央民族工作会议明确提出“逐步实现各民族在空间、文化、经济、社会、心理等方面的全方位嵌入”,有学者提出各民族全方位嵌入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不断系牢中华民族共同体内部在空间、文化、经济、社会、心理等方面的联结纽带[11]。 民族互嵌性社区建设是一种以空间嵌入和社会嵌入为路径,对居住空间与民族关系的再造[12]。 经济互嵌则强调不同民族之间通过市场和非市场的经济交易形成渗透关系,促进各民族同步实现现代化[13]。文化嵌入是“嵌入”实质的直接反映, 即嵌入是一个系统有机地结合在对象体系中,研究民族关系以对文化互嵌的考量为前提[14]。

目前以嵌入性理论作为支撑或研究视角的民族国家认同研究大部分集中在民族互嵌理论,研究领域主要围绕民族互嵌式社区建设、民族互嵌的社会结构以及民族互嵌与民族关系等方面[15-16]。 较多的学术成果以不同群体、族群为主体研究增强中华文化认同的路径措施,从个体角度出发研究文化认同的文献,主要集中在从心理学角度论述个人文化自觉和自我构建等问题,对于个体如何增强中华文化认同的研究则较少。 以个体为主体,以“嵌入性”理论为基础,从结构嵌入、认知嵌入、文化嵌入、政治嵌入等方面择一视角进行的研究相对匮乏。文化嵌入过程是对文化的激活和再生产,个体作为社会革新的基本力量,其行为实践不仅是中华文化发展的动力,也是文化认同的现实反映,因此以文化嵌入理论为基础,研究如何增强个体对中华文化认同具有重要意义。 本文以文化嵌入为视角,围绕为什么要在个体层面增强中华文化认同,以及如何通过文化嵌入的方式增强文化认同的问题,理顺个体文化嵌入与中华文化认同之间的关系,提出从外显和内隐两条路径着手, 在个体与中华文化的接触中,产生对中华文化具有倾向性共识和认可,并在这种价值信仰的影响下自觉实践。

二、文化嵌入理论的核心要素及其动态建构

1944年卡尔·波兰尼首次提出嵌入性理论,该系统阐释了经济体系在运行过程中始终受到社会体系的影响,主要侧重于经济体系与社会体系的双边联系[17]。 格兰诺维特创造性地发展了波兰尼的理论, 他认为经济行为是适度嵌入社会结构之中的,经济行为与社会现象都应当放在关系、制度以及文化场域中加以分析,经济行为与社会体系之间形成了社会网络[18]。 朱金和迪马吉对嵌入性理论进一步拓展,尤其是拓宽了网络嵌入的概念,把嵌入性区分为结构嵌入、认识嵌入、文化嵌入以及政治嵌入[19]。

在我国,嵌入性理论结合民族关系实践,经本土化后,发展成为“民族互嵌理论”。 就目前学者研究来看,文化嵌入理论属于民族互嵌理论的重要组成部分。民族互嵌的本质在于情感认同与文化自觉自信[20],中华文化的多样性、开放性、包容性为文化嵌入提供土壤,对文化嵌入方式增强个体中华文化认同提出要求。 在特定社会情景中,文化嵌入理论分析框架将文化的核心要素嵌入受体,以期影响价值观念和行为实践[21]。 文化的核心要素是信仰、价值观和实践,文化嵌入通过与这三个核心要素中的至少一种接触,来实现文化认同的目的。

(一)文化信仰

文化信仰是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是支配个体之间、个体信仰之间,及群体之间行为的共同体意识和思想,这种意识和思想因为不能被经验性地发现或证明而区别于知识[22]。 个体文化信仰在文化再生产的过程中形成一种共同视角,同一文化群体内的成员通过这一视角观察和理解世界。文化在共同的信仰中,包括世界观、文化叙事和部落传说[23]。 文化信仰体系涵盖了与生命起源、精神所在、人类在宇宙中的角色定位等存在主义信仰, 以及习俗限制、行为禁忌等评价性信仰。 文化信仰的形成为个体在不同情境中采取区别其他个体的行动提供合理预期。

基于共同的认知, 文化信仰的差异引发各异的行为方式, 最终形成不同的民族。 个体文化信仰发生变化会加剧不同民族间的文化差异, 即微观的个体变化引发宏观的组织变化。 理解文化价值和建立文化实践离不开文化信仰, 一个民族的文化叙事或部落传说通常包含着特定价值观的重要性和传统实践行为的起源和经验。 传统信仰赋予实践行为意义, 同时为理解某一民族文化价值观指明了方向。

(二)文化价值观

价值观是准则或目标,是个体实现更高层次生活目标的指导性原则[24]。 克拉克洪将价值观定义为: 通过内隐或外显的方式为个人或者群体所持有,用来判断什么是可取的观念。 这种观念影响个人或群体行为方式、手段和目标的选择[25]。 文化价值观作为文化群体所共有的文化期望标准,指导生活实践。 文化价值观是某一社会共同的观念,它为这一群体提供了统一的道德理解,当这一观念内化后, 指导个体按照价值观倡导的方式采取行动,激发社会成员对具有文化价值实践的参与意愿。为实现对国家和民族的认同, 应当高度重视文化价值观。 对文化价值观的重视,意味着承认并致力于提升个体的内在价值。 在实践互动过程中,人们努力确保人的价值不被忽视,得到尊重和认可。 在日常生活中,个体未经思考直接做出的决策行为往往与内隐文化价值观存在较强的关联性,同时价值观对有意识,甚至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决策行为产生显性影响。 当文化价值观内化,个体将其作为一种身份认同时,价值观就会以内隐或外显的方式激活引导实践行为,成为文化实践的有效驱动力。

(三)文化实践

实践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核心观念,是指人们能动地探索和改造现实世界客观物质的社会性活动。 文化实践自然包含在实践活动过程中,具有实践涵盖的一般特征, 其是对文化产品的一般消费,这种消费行为普遍存在,是不分阶级、不分群体的。文化实践的形式多种多样,无论是具有历史传承的艺术行为还是随处可见的大众美学,都是对世界的探索和认知,这是文化实践的一般性体现。 文化作为区分社会特殊性的标准,具体表现在不同群体或群体内部,在文化认知方式、认知程度以及文化资本获得上存在的区别[26]。 文化实践是文化外化的行为表现。 熟练的文化实践是显性的,是可以观察感知的, 所以它经常被用作感知文化身份的重要指标。 一般情况下, 个体对文化实践的熟练掌握标志着强烈的文化认同。 反之, 那些对本民族文化不精通的人, 往往被认为具有较弱或者较为边缘的文化身份。 尤其对于少数民族群体中的个人,如果不精通文化实践, 会明显感受到被群体内部其他成员边缘化。 文化实践作为文化价值和信仰的行为表达方式, 其产生的基础根植在一个民族集体历史当中。

与文化实践密切相关的另一个概念是文化规范。 规范是一个群体实践行为的预期,文化规范是从文化实践行为中衍生出来的行为期望。文化实践是反映文化规范的行为,以被期望的形式出现在正式的文化语境中。 文化规范和文化实践的产生,与文化背景、社会环境以及个体对本民族文化的态度密切相关,作为抽象文化价值观具体表现方式的文化实践行为是一般行为,发生在任何场域,对社会环境、文化背景等没有要求。 文化规范需要文化价值支撑,因此,文化规范和文化价值行为之间具有明显的重合之处。

(四)三个核心要素的动态建构

文化嵌入过程中,对三个核心要素的熟悉认知同等重要,可以通过加强三种形式中的任何一种对文化认同予以培养。 在文化嵌入过程中,文化自我意识是一个需要考虑的关键因素。马克思认为人不是在某一种规定性上再生产自己,而是生产出他的全面性; 不是力求停留在某种已经变成的东西上,而是处在变异的绝对运动之中[27]。 自我意识发展过程是个体不断文化化的过程,只有当个体充分意识到自我的个性化追求和文化间的关系,才会内化为自己的文化价值观,将文化实践与民族文化精神有机结合,实现对民族文化的认同。 文化信仰和文化价值观一般通过隐性方式对实际行为施加影响,而文化实践则是有意识的、公开的、外显的。 文化信仰、文化价值观以及文化实践构成了动态且完整的文化系统(图1)。

图1 文化嵌入动态建构图

文化嵌入动态构建不仅需在历史和社会政治背景中考量,而且还要与文化濡化和文化适应的经验相结合。 文化濡化通常被理解为个人获得特定群体(一般是指一个民族或文化群体)的身份、行为、语言、规范和价值的过程[28]。 通过濡化的过程,族群中每个人都学会用社会认可的方式满足最基本的生物需求。 区别基本的生物需求和通过习得而满足生物性需求很重要,因为每种文化都可以通过世世代代的濡化, 形成自己满足基本生物需求的方式。文化在实践中形成,在历史发展中凝练,个体形成稳固的中华文化认同,需要以对中华民族历史的认知、认同为基础。 对个体进行中华文化嵌入,要求对中华民族历史进行整体性解读,突出“文化是历史的精神内涵,历史是文化的时空承载”[29],增进共有历史文化记忆,凝聚价值信念追求。 文化适应则是指持续跨文化接触所发生的变化,它通过不同文化体之间碰撞实现文化改变。 这些变化可能发生在宏观层面(如文化、团体或社区的变化),也可能发生在微观层面(如个体的变化)。 个体的文化适应一般是指心理文化适应,可以分为同化、整合、分离以及边缘化等四种分化模式。 因为文化不是与生俱来的,而是习得的,个体需要利用文化学习的机会,实现文化嵌入。 没有机会或是没有充分利用机会习得文化,会导致文化嵌入不足,对民族认同、国家认同欠缺。 区分对微观个体的文化嵌入可以通过知识和经验、参与和价值、信仰和实践的整合予以实现[30]。对个体嵌入中华文化,通过积极推进文化的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用个体听得懂、易接受的方式呈现传播中华文化,使得个体在乐知、好知的氛围中,接受中华文化,涵养文化认同。

三、文化嵌入与个体增强中华文化认同的内在逻辑

文化是人本质力量的对象,自由意志的实现和外化,同时也是人的自我实现方式和结果表征。 实践是文化的源泉和基础,精神生活和精神生产作为实践的特殊形式,是文化得以产生最直接的范围和依据。 构建中华民族共有精神家园,增强中华民族凝聚力、向心力,既是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的力量源泉,也是在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中应对风险挑战的战略性工程。 个体获取、维持和实践共享知识,在实现个性价值追求的同时,将文化形态的个体认同上升为特定群体的吸引力,发展成民族向心力,推动中华文化创新性发展,促进共同体意识的形成。

(一)中华文化认同是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根本

1.中华文化概念的整体性

文化是人们长期形成的能力和习惯,并以此来影响实践的有机整体,中华文化是中华民族长期生活中形成的生存经验和智慧的有机整体。 作为一个整体概念,与中华民族的形成发展相联系,各民族文化是中华文化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中华文化是各民族文化的有机统一[31]。 中华民族的多元性和文化的多样性,造就了中华文化的丰富内涵。 2016年,习近平总书记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95周年大会上的讲话中指出:在5000多年文明发展中孕育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在党和人民伟大斗争中孕育的革命文化和社会主义先进文化,积淀着中华民族最深层的精神追求,代表着中华民族独特的精神标识[32]。总书记的讲话指出了中华文化的主体内容,即中华优秀传统文化、革命文化和社会主义先进文化。 根据马克思主义文化理论,文化发展的实质是文化创新,文化创新就是要对文化进行批判性改造和转型[33]。当代中华文化正是在文化的内在创新机制推动下,继承发展中华优秀传统文化, 学习借鉴西方文化,依据时代特点、历史条件、发展需求,运用新的社会资源和实践方式形成发展的。

2.中华文化认同的根本性

自我认同是个人根据人生经历,对自己所做的反思性理解。 对于群体或者共同体的认同,则是指个人对不同组织不同文化的归属感建构。 认同是一个心理过程, 反映个体的价值选择和生活态度,文化认同是人类对于文化的倾向性共识与认可[34]。 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是对中华民族共同体的承认、认可、赞同,由此产生自身属于“中华民族”的身份归属意识与心理认同意识,进而强化文化自觉获得文化自信的过程[35]。

2014年中央民族工作会议指出,加强中华民族大团结,长远和根本是增强文化认同[36]。习近平总书记在2021年中央民族工作会议上指出,做好新时代党的民族工作,要把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作为党的民族工作的主线[37]。 建立在共享共荣经济基础上的文化认同对于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具有深远和根本的意义,建构中华文化认同需立足我国多元一体的客观实际, 增强中华文化的吸引力,民族精神的感召力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凝聚力,彰显中华文化的人文关怀功能,形成中华民族向心力。

(二)文化嵌入与个体增强中华文化认同的必然联系

从早期现代性阶段, 个体化表现为反思性个体,到晚期现代性阶段的自反性个体,不论个体化的表现形式如何变化,个体性都是现代性的本质特征。 在个体化原则指引下,必将产生价值危机的共识,需要以“互依性的社会关系”超越个体主义意识形态,实现社会团结。 贝克在《个体化》一书中提出从个人和社会的关系来看,个体化并不是一种新生的社会现象,其是随着社会结构的调整,个体与社会关系的一种结构性变迁[38]。 个体化是高水平社会化的产物,即使其发生极具复杂性和偶然性。 纵观社会学主要理论家对个体化差别性描述之下,贯穿始终的主线即个体化是高度分化社会的架构特征,不仅不会危及社会的整合, 反而是实现整合的条件。 在全球化的趋势下,个人与民族国家为其构建的生活方式、生计模式、交往形式之间脱嵌,但是个体所释放的创造力,被认为是在社会急剧变迁状态下革新的重要力量。 在这种形势下,个人成为社会再生产的基本单元。

不同文化之间的共享文化通常不是离散的,不同文化的群体一般都有相似的知识集合,差异存在于使用知识的频率不同。 文化嵌入即是文化激活,也是文化的动态建构,其刺激个体与文化核心特征的接触,对个体文化价值观、文化信仰和文化实践塑造影响,实现文化认同。 人的社会性促使个体通过文化实践,在文化交往交流交融中实现不同民族文化之间的互鉴,在对文化形态产生个体认同的基础上,逐步上升为群体吸引力、民族向心力与凝聚力,实现共同体意识的形成[39]。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形成过程是中华民族个体成员对其政治主张文化的认同到最终形成中华民族共同体的过程。 中华文化作为一个整体, 汇集了各民族的优秀文化,也是在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形成过程中,个体之间产生了共同认知、共同情感、共同意志。 个体对信仰的认识、文化规范的遵守、文化实践的熟练、文化价值的制定,以及文化的自我认知都在建立巩固文化认同中发挥着作用。改善文化的嵌入性,影响个体文化价值行为,可以作为实现中华文化认同的有益尝试。

四、个体文化嵌入之外显路径

文化嵌入的显性路径始于文化实践。 文化具有相对独立性,但本质上是具体的、现实的、动态发展的。 文化实践无法脱离文化背景,与经济建设、政治建设、生态建设、社会建设密切相关。 新时代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需要将政治、经济、文化、社会和生态文明五个方面统筹兼顾,协调发展,才能最终形成合力。

(一)拓展文化内涵,实现中华文化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

文化实践作为被具体化的正式仪式,表达着一个民族的文化价值观和文化信仰。 民族文化外化为个体的实践行为, 证明了个体对本民族文化的认同。 文化要获得认同,受众的接受程度至关重要,能为个体接受,需要文化本身具有生命力、创造力和影响力。

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明确指出:“要坚持为人民服务、为社会主义服务,坚持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坚持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不断铸就中华文化新辉煌”[40]。 《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学习纲要》中对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进行了鞭辟入里的解释。 国内学者对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的路径研究大体上分为三步走, 首先是分辨,区分文化中的精华和糟粕;其次是激活,分析、解构并移植再造;最后是创新,在批判接受的基础上综合性创新,进而实现文化实践上的超越[41-43]。

在具体的措施上,首先,坚持传统文化与时代特征相结合。 把弘扬优秀文化和发展现实文化有机统一起来,紧密结合起来,在继承中发展,在发展中继承[44]。 由于历史本身的局限性,传统文化并不都是可取的,需要结合现实社会发展,选取与时代相适应,与社会相协调的文化,借此转变文化生活方式,释放文化消费需求,为文化经济增长提供动力。 其次,转变传统文化传播方式,搭建文化实践平台。 强化数字科技支撑, 充分发挥新时代传统文化艺术节等文化活动载体、纸上传媒/网络传媒等文化宣传载体、现代视听技术打造的文化创作载体等平台作用, 形成多元化、多层次的中华文化发展方式。 最后,建立公共文化服务型政府,创新文化发展体制机制。 改变政府文化管理的治理方式, 理顺政府文化监督管理与文化服务、文化经营之间的关系,构建公共文化服务体系,提升公共文化条件和服务水平,对于各民族独特的优势文化资源加大挖掘力度,激发文化活力,发展特色文化产业,生产出一批高质量的公共文化产品,为广大人民群众提供具有针对性个性化的文化服务,推动文化治理和文化发展形成合力。

(二)扩大文化接触域,使文化实践融入日常

“文化”在其自身的历史演变过程中,成为一部宽泛意义上特别的社会学思想史,同时也是对社会生活全貌的概括性总结[45]。 中华文化来源于日常实践, 脱离日常实践发展中华文化无异于空中楼阁,只会将文化封存在博物馆或者艺术舞台中,无法回归生活。 日常生活实践是丰富发展中华文化的必经之路,是民众认同中华文化的有效途径,培育中华文化认同需要与民众的生活实践活动关联对接,扩大民众对中华文化的接触领域,在潜移默化中实现文化嵌入,激发民众参与实践的积极性,使文化本身更具有生命力。

在工业化尚未普及的前现代社会,人们生活水平不高,日常实践亲历性让生活知识和经验代代相传形成地方性知识,生产劳动为主要内容的生活实践基本上发生在社区及其外围,这让实践空间具有聚合性。 传统社会生活变化缓慢,实践模式相对来说比较稳定,具有一定的延续性。 当今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进入加速演变期,社会转型加速,日常生活实践急速变化, 实践空间从聚合走向分化,人与人之间互动交流减弱, 文化活动空间交集减少,导致文化发展环境不佳,动力不足。 在这样的大背景之下,我们有必要思考中华文化在当代社会转型中的嬗变,对日常生活实践的环境、内容和方式进行历时性考察, 探索倡导中华文化的实践行为,在日常生活中提供文化扎根繁殖的土壤,营造文化实践发生的环境背景,关注文化的日常化建设。

构建一个稳定且认可度高的文化体系,使得文化实践日常化可以从以下方面展开:一是提升社会成员文化实践的主体意识,通过政府引导,让成员参加实践活动,增强其归属感和依恋感。 二是激活社区生活,加强社区文化建设,坚持以人为本,以具有大众化、生活化、可参与性强的活动吸引居民融入实践。 三是增加文化实践中的合作互利环节,不少文化实践包含当地人共同的文化经历与文化记忆,通过协同合作,在唤起民族文化共识的同时,也有助于建设多元一体的生活共同体。 四是创新优秀文化传播方式,将文化艺术渗透到制度文化实践和行为文化实践当中,竭尽所能将中华文化资源转化为中华文化认同培育资源,使民众可以在日常生活实践的所见所闻中不知不觉地感受中华文化的熏陶,潜移默化地对中华文化产生认同进而对中华民族共同体产生认同。

(三)优化文化环境,加强文化法制体系建设

文化实践需要文化环境的激发和影响,个体都希望在合理有序的文化实践中感受到舒适和自信。文化嵌入实践行为会激发个体对文化规范的诉求,有助于文化规范的实行。 从实践的角度,建立文化基本制度、保障公民文化权益是当务之急。 2018年,中共中央颁布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融入法治建设立法修法规划》指出,要发挥先进文化育人化人的作用,建立健全文化法律制度。 2019年,为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 提出坚持完善、繁荣发展社会主义先进文化制度。 文化法制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法制建设的重要部分,也是中华文化蓬勃发展的重要保障,更是新时代文化治理的重要环节。

1.建立文化基本制度

实行文化法制需要推进文化发展的政策法规,完善的政策法规有利于促进文化繁荣,保障文化实践,改善文化民生。 近年来,我国制定了不少以文化或文化关系为客体的法律法规,《文物保护法》《非物质文化遗产法》《公共文化服务保障法》等法律,《公共文化体育设施条例》《博物馆条例》等行政法规, 以及大量的规范性文件构成了我国全方位、多层次的文化法制体系。 但是,这些与文化相关的规范性文件,多以政府的肯定性义务为内容,兼具管制行政与服务行政的内容, 基本文化服务立法、文化权利保障立法、文化产业促进立法等方面相对缺失[46]。 文化法制体系的健全完备不仅需要法律制度完备,更需要法律制度体系内部清晰合理。 文化法以文化法律关系为调整对象, 涉及法律关系复杂,文化法到底属于公法还是私法在学界存在争议。 又因为涉及文化领域广泛, 造成文化法体系的庞杂。例如教育法、传媒法等是否属于文化法体系尚存在争议。

为此,中国文化法制建设在符合当下国家发展阶段的前提下, 应加强国家层面文化领域立法,民族地区可因地制宜地制定公共文化服务保障、文化产业振兴和文化市场管理等领域的法律法规,出台相应的政策,为文化嵌入实践提供保障。

2.保障公民文化权益

2001年《世界文化多样性宣言》中提到:文化权利是人权的一部分,他们是一致的、不可分割的、相互依存的。 在尊重人权和基本自由的基础上,每个人都可以用自己选择的语言尤其是母语来表达自己的思想,创作和传播自己的作品;有权接受充分尊重其文化特性的优质教育和培训;有权参加其选择的文化生活和其特有的文化活动。 实践是文化权展开现实生活的根基,文化权作为主权、民权及人权的价值理念,是人的文化身份与文化资本的向度,也是民族国家的价值尺度,更是马克思唯物主义理论在时代语境下的回归[47]。

公民的文化权益是文化法制体系建设的价值归宿,当其文化权益得到保障时,具有充分的自由和充足的社会资源,有参与文化实践的意愿,对文化规范充满期待,有对本民族文化产生认同的基础,由此便可形成良性循环,文化实践和文化身份之间相互促进、动态发展。

五、个体文化嵌入之内隐路径

文化嵌入的内隐路径是将文化价值观通过隐性方式嵌入个体,使得个体积极施行熟练的文化实践,其关键是文化价值观和文化信仰。 日常生活实践中价值观在潜意识的运作下发挥作用,人们的实践行为可以由社会的核心价值观来进行预测。 清楚理解文化价值观和实践行为之间的关系之所以很重要,是因为价值观和行为之间具有实现自我的一致性。 价值观对行为的影响很大,还在于价值观具有情感和认知成分,可以指导基于文化学习的直觉决策。 因此,在文化内隐嵌入的过程中,个体在文化信仰的催化下,通过自我认同和文化认知,将中华文化繁荣、个体自我意识提高和个人价值实现相统一,使个体文化实践真正成为中华文化、时代精神的生动体现。

(一)形成文化价值观,实现自我认同

价值观是行为的重要决定因素,但其发挥的预期效度还取决于自我认同的活跃程度。 价值观与自我认同紧密结合,个体有多个自我认同,这些自我认同在不同语境线索中的反应呈现不同的活跃度。文化不仅仅是对社会现实或变化的反映,也是文化生产者重新界定或塑造的产品,以受众能够接受的方式进行传播。 受众越有异质性越多样,就越能接受模式比较固定和具有同质性的文化产品。 产品越一致,就越容易传播到背景和观点多样的受众那里[48]。个体受众的异质性,决定了文化产品的价值取向。

对于文化的自我认同是个体对自身文化状态的主观定位,是识别自身文化状态和文化属性的过程。 个体在认同的过程中,如依照某种文化特征自我定位, 并将这一文化作为自身的基本文化属性,由此成为文化主体后,日常生活实践便会自始至终贯穿这一文化,并对文化重新建构塑造。 当个体对自身文化有了思考认识后,尤其是对自身文化的缘起、形成和发展有一定认知后,会表现出一种文化自觉意识。 文化自觉是生活在一定文化中的人对其文化有“自知之明”,明白它的来历、形成过程,所具有的特色和发展的趋向,并将文化自觉的历程概括为“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49]。文化自觉意味着对本民族文化的反思,不仅是对自身文化及意义的思考,更是对“他者”文化的认识尊重,是对不同文化之间关系的动态理解。

发挥个体的文化自觉意识,需要个体全面系统地学习了解中华文化,排除文化认知上的障碍。 对中华文化进行学习内化的过程中,除了要对自身认知有意识之外,还需对个体之间的差异性、他民族的文化需求予以尊重。 不仅要结合中华传统文化的历史社会发展背景进行分析,更要结合当代社会生活进行审视。 公民之间的相互联系和社群的建立,与普遍认可的文化相关联,这种文化关联形成了文化认同建立的基础。

(二)提升文化认知,增强自我效能

认知和认同都是人类主体的心理活动,但是两者之间存在区别。 认知的核心在于主体的选择和学习的过程, 认同的形成则是认知选择的必然结果。个体认知的过程就是对文化选择的过程,个体认知的结果将会决定整个社会对文化的认同程度。 人格是由行为、 内部认知以及外部环境相互作用形成的,人的行为不仅受行为结果的影响,而且受通过认知形成的对自我行为能力与行为结果期望的影响[50]。人具有认知及自我调节的能力,在观察学习中有选择地接受和反映周围环境的信息,通过获取的信息塑造自身内部的认知结构,不断形成自我的个性风格,与他人形成差异性。

自我效能是行为的决定性因素,通过调节和控制行为影响行为结果。 自我效能影响个体对实践行为的选择和坚持与否,影响人们努力的程度和面临困境的态度,以及人们对问题的归因方式。 自我效能高的人一般会对选择的实践行为坚持得更加持久,会对任务的困难程度进行预估,并付出相应的努力,遇到问题一般会从自身找问题。 班杜拉认为,在社会认知理论中提高个体的直接经验、替代性经验以及说服性言语劝说会对自我效能产生影响[51]。 个人的亲身经历对产生影响度最大,但是人也可以通过观察他人的行为获得间接经验。 言语的劝说没有亲历经验作为基础, 因此形成的自我效能并不牢固,但是优点在于简便易行。 个体的心理状态也会对自我效能产生影响。

在文化认知的过程中,增强自我效能,应当尊重个体在文化认知中的主体性。 人是文化认知的主体,人类对事物的认知其实是感知、记忆和理解信息的过程,个体的自我意识贯穿始终。 中华文化认同要尊重个体在文化认知中的主体性,并保持文化的相对独立性,在现实社会环境中建构。 实践对认同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亲历学习”和“观察学习”概念的提出,强调了个体学习的重要性。 社会的历史文化对人的认知发展过程产生影响,环境状况作为实践对象或者条件,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个体的选择方向。 培育中华文化认同,个体在认知过程中,保持着与社会环境的互动。

(三)坚定文化信仰,实现文化认同

信仰是对某种超现实或可能存在事物的确信,这种确信是坚定的、持久的、排他的。 文化信仰作为个体众多信仰中的一种, 是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在文化体系中,文化信仰通常与价值观、实践行为相互影响对个体发生作用。 文化信仰是支配不同个体、个体内部信仰和社群之间实践行为的共同意识,这种意识因为不能被通过经验观察或证明而不同于文化知识。 文化信仰实现文化认同的关键在于增加个体探索本民族文化实践和整合文化价值观的动机和概率。 虽然文化信仰并不总是为社会成员所理解和接受,但是在了解文化信仰甚至尝试加深理解的过程中,会增强个体实施文化实践并在实践中体现文化价值观的意愿。

在现代政治民主和文化多元的社会中,个体具有独立的自我意识,对自身可接受的文化和确立的信仰往往会理性选择。个体对自身信仰什么,用什么方式确立或者放弃信仰以及对信仰理解到什么程度,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信仰不可或缺,是因为信仰既是文化的组成部分,也是文化的重要内容。 即使在全世界范围内充满着文化冲突和价值碰撞,文化信仰依旧是人类心灵寄托的重要方式。

习近平总书记用“人民有信仰,国家有力量,民族有希望”的论断,表明了信仰对国家、民族的重要性。 当代中国确立了马克思主义信仰,满足了人们对真理性信仰的渴求。 中华文化的实践和认同需要坚持马克思主义的指导地位不动摇,牢牢掌握意识形态领导权,丰富马克思主义信仰体系,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实现对中华文化的认同。

综上,中华文化多元一体、和而不同,其在与他文化的交流互鉴中发展再生。 当下全球化与现代化让人们的物质生活得到极大丰富,但精神生活尚不富足,这使人们认识到传统作为归宿的意义,文化才是民族的灵魂。 文化认同是民族团结的根本动力,是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内核基础。 个体是文化再生产主体、社会革新的力量源泉,其对中华文化的认同有助于形成文化自信、身份认同和民族精神。 本文从个体层面出发,以民族互嵌理论之文化嵌入为视角,拓宽增强中华文化认同的研究视野,通过分析个体文化嵌入与增强中华文化认同的内在逻辑,即中华文化认同是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长远根本,文化嵌入是个体增强中华文化认同的必然选择,得出个体文化嵌入与增强中华文化认同之间的同构关系。 个体文化嵌入的过程,是与文化核心要素接触的过程, 实现中华文化个体认同,需要将优化文化环境,加强文化法制体系建设,拓展文化内涵,实现文化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促使文化日常化等外显路径, 以及形成文化价值观,提升文化认知,坚定文化信仰等内隐路径相结合,双管齐下,将文化形态的个体认同逐步上升为特定群体吸引力,发展成为民族向心力,最终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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