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域理论视域下三明学院的校园文学活动
2023-02-11刘建朝
刘建朝
(三明学院 校史办,福建 三明 365004)
三明学院校史可追溯至1903年创办的全闽师范学堂,学校在百廿载办学历程中,为社会各行各业输送了大批人才,同时为自身积淀了丰厚的文化底蕴。校园文学是校园文化的重要载体和表现形式。我们回顾三明学院的校园文学活动,总结其在不同时期表现出的特征,汲取其成功经验,能够为当下三明学院的校园文学繁荣和校园文化建设提供有益借鉴。本文以布迪厄(Pierre Bourdieu,又译为布尔迪厄)的场域(field)理论来观照三明学院的校园文学活动。
一、场域理论与文学场域
法国当代社会学家布迪厄提出了场域理论,并将其运用到哲学、社会学、文学、新闻传播学等领域,展现出该理论的强大生命力和阐释力。“从分析的角度来看,一个场域可以被定义为在各种位置之间存在的客观关系的一个网络(network),或一个构型(configuration)。”[1]133“场域同时也是一个冲突和竞争的空间,这里可以将其类比为一个战场。”[1]18可以说,场域是存在竞争关系的空间结构,具有处于不同位置的行动者。这些行动者力图通过争夺或竞争以改变或巩固他们在场域中的位置,并形成一种更有利的场域规则。“行动者的策略又取决于他们在场域中的位置,即特定资本的分配。他们的策略还取决于他们所具有的对场域的认知,而后者又依赖于他们对场域所采取的观点,即从场域中某个位置点出发所采纳的视角。”[1]139-140也就是说,场域中的各行动者在竞争中受到一定条件的制约,这些条件涉及惯习(habitus)、资本(capital)等核心要素。
场域中行动者的策略受到他们认知和视角的影响,即惯习的影响。惯习是“由‘积淀’于个人身体内的一系列历史的关系所构成,其形式是知觉、评判和行动的各种身心图式”[1]17,“惯习就是一种社会化了的主观性”[1]170。惯习看似表现为个人的主观性,实则受社会制度等因素影响,也会随着社会制度等的变化而发生改变。因此,在场域中,惯习体现出一定的稳定性,表现为行动者以连续一致的方式回应场域的要求;惯习又是“开放的性情倾向系统”,也会随经验和社会制度等的变化而不断调整自己的结构。
场域中行动者的决策还受他们的位置即所拥有的资本或力量的影响。“一种资本总是在既定的具体场域中灵验有效,既是斗争的武器,又是争夺的关键,使它的所有者能够在所考察的场域中对他人施加权力,运用影响,从而被视为实实在在的力量,而不是无关轻重的东西。”[1]135场域中存在着各种关系的行动者,也存在着各种资本,其中有些资本赋予了支配场域的权力,能够支配生产和再生产工具,支配场域运作规则,使行动者从中获利[1]139。布迪厄将资本分为经济资本、社会资本、文化资本、象征资本等形式。行动者努力获取场域中起重要作用的资本,以改变或巩固自身的位置。
根据布迪厄的场域理论,社会就是一个大场域或“元场域”,而整个社会是许多社会小世界构成的,这些“社会小世界”就是众多子场域,每个子场域是具有自身逻辑和必然性的客观关系的空间。子场域是一个相对的空间范畴,就整个社会而言,文学界这一文学场域是子场域;而就整个文学场域而言,校园文学又是文学场域的子场域。文学场域是布迪厄研究的重要对象之一,他以场域理论分析文学场域行动者博弈的原因以及各资本的博弈过程[2]。就校园文学活动来说,有学者认为:“校园文学活动是以学生为主体,以校园为主要辐射面,以文学为主题的综合实践活动,包括组建文学社团、创办期刊,开展比赛、沙龙、演讲等形式。”[3]108这定义涵盖了文学批评家艾布拉姆斯所提出的文学活动的“四个要素”(作者、读者、作品与世界);但从布迪厄的场域理论来看,校园作为一个场域,其行动者除了以学生为主体的作者与读者,还有学校主管部门、学校领导、教师以及与学校开展合作的校外方等。从场域理论视域探讨学校办学历史、教育政策、社会风气等对校园文学活动行动者惯习的影响,分析不同资本力量在校园场域的竞争过程,可更深入地研究校园文学活动。下文结合场域理论,从专业文学教育、校园文学氛围营造、文学社团活动等方面探讨三明学院的文学活动。
二、实施专业文学教育
文学教育是提升学习者的文学修养,培养其文学审美鉴赏能力及文学创作技能的一种教育形式。学校的专业文学教育指的是设置专门的文学课程或文学专业,由专业教师来讲授文学课。从广义来说,专业文学教育属于校园文学活动的范畴。三明学院及其前身校自创办起就开展专业文学教育。
(一)设置文学课程与专业
全闽师范学堂创办时,正值清政府改变教育制度时期,清廷颁布了《奏定学堂章程》,又称“癸卯学制”。全闽师范学堂在设置课程与授课时数时就参照了其中《初级师范学堂章程》的有关规定,既设置物理化学、农商工业等现代课程,又设置部分传统课程,如在完全科的15门课中设置修身、读经、中国文学(含有文义、文法和作文3部分)、乐歌(学习诗歌和音乐)等课程;在简易科的9门课程中设置中国文学、修身、教育等课程[4]7-8。而后,全闽师范学堂经历了多次分合与更名,1927年合并成的福建省立第一高级中学对师范课程进行重大改革,如文史地系的必修科开设国文等课程,选修科开设应用文、文学史、修词学等课程。1929年,学校改称福建省立福州高级中学,内设师范科,分为文学系、艺术系和理科系。全面抗战时期,合并重组后的福建省立师范学校内迁永安,不久改为省立永安师范学校,都设有国文课程。
新中国成立后,永安师范学校继续办学,设置有语文等课程。在“大跃进”时期,永安师范学校将儿童文学并入语文,开展文学教育。1972年,学校迁址复办,更名为三明(地区)师范学校。1977年12月,经福建省教育厅批准开办的“三明地区师范大专班”,1983年改名为三明师范专科学校,1994年又更名为三明师范高等专科学校,一直开设中文专业。1983年创办的三明职业大学,最初设有中文、英语、水泥工艺3个专业,到1988年11月已成为初具规模的高等职业专科学校,设有中文、外文等6个系,有中文秘书、中文干部专修科等8个专业。1999年,三明师范学校、三明职业大学、三明师范高等专科学校等合并组建三明高等专科学校,设中文系、英语系、艺术系等13个系(部)、37个专业。进入21世纪,三明高等专科学校筹划升本,2003年招收首批本科专业学生,设置了汉语言文学等5个师范类专业及2个非师范类专业。2012年,中文系更名为文化传播学院,设汉语言文学专业,包括师范、非师范2个方向。汉语言文学专业设置了文学教育相关课程,如影视文学创作、小说研究课、文学研究课等,还有散文创作与实践、诗歌创作与实践、小说创作与实践、歌词创作与实践、影视文学创作与实践等选修课。
在百廿年办学历程中,三明学院开设的专业和课程不断变化,但专业文学教育却能贯穿始终。不管是最初的中国文学课程,还是后来的中文专业或汉语言文学专业,学校在各个时期都有文学教育的内容。作为福建省第一所官办师范学校,全闽师范学堂创办的初衷是为新式学堂培养师资,而全闽师范学堂的创办者受“西学东渐”影响的同时,也接受了清末的科举教育,以文为主的传统教育范式成为创办者这代人的集体意识。全闽师范学堂的创办者除了借鉴朝廷颁布的“癸卯学制”,更是内心秉持传承传统文化的自觉,从而在学校设置传统文学课程。可见,惯习作为社会化了的主观性,影响了全闽师范学堂创办者对课程的设置,这又成为后代办学者的惯习并得到不断强化,使学校出现了持续性的专业文学教育。
(二)配备文学教育的师资
学校设置了文学课程和专业,就要求配备相应的文学教育师资。这些师资中不乏兼有作家身份的教师,他们一方面传授文学基本知识,另一方面给予学生针对性的创作指导。如曾被鲁迅评为“乡土文学作家”的许钦文,在20世纪三四十年代任教于福建省立师范学校和福建省立永安师范学校,对学校的文学教育产生重要影响。许钦文到校任教时已是知名作家,给学生留下了深刻印象。据当时的学生回忆,许钦文并不以名作家自居,而是以教育者的姿态出现,他从师范教育特点和学生毕业后从教的需要出发,注重语文基本功训练。他重视学生的独立阅读与分析能力,重视写作课审题、立意、选材和谋篇布局的训练,严格要求学生认真写字和规范使用标点符号[5]49。特别在写作上,许钦文有自己的教学方法,他会将同学写得较好的作品在课堂上进行点评,分析其优缺点;向同学介绍优秀小说,指导赏析,结合讲授小说的写作方法。许钦文还鼓励爱好写作的同学,加以启迪和指导,还允许同学到其家里阅读藏书[5]127-128。
除了许钦文,福建省立永安师范学校的语文教师吴秋山等也是作家。当然,学校的文学教育师资不可能全是作家,而身兼作家身份的教师有了双重身份,拥有双重的文化资本,会比单纯从事教学的教师产生更大影响力。“从某种意义上说,作家进入大学,其知识的传授远没有作家人格对学生人格的熏染更重要。”[6]123许钦文就以其作家身份对学生的学习和写作产生精神动力。有学生回忆:“当时著名的文学家、鲁迅先生的朋友许钦文来教我们的国文,同学们简直惊喜不已,因而听他的课就格外聚精会神。”[5]90-91“今天来到永安求学,竟有幸遇名师,怎不欢欣!后来在与许钦文老师的频频接触中,对他的印象也就越来越深刻了。”[5]127有些文学课程教师并非作家,但总体上他们有更高的文学素养,动笔能力也比学生更胜一筹,一旦进行写作,就能消除学生对老师“眼高手低”的误解或偏见,敬佩老师为“准作家”。1960年,永安师范学校的语文教研组主编有《燕河水》专刊,虽是一块墙报,但刊载了语文组教师创作的各种体裁的文章。林水梅回忆道:“老师们舞文弄墨,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那一篇篇佳作,当时对我来说,仿佛有一种特殊的魅力,把我的心紧紧地吸引。从那以后,老师们每出一期《燕河水》,我都抽空拜读,尤其是自己认为写得特别好的作品,我还暗暗下功夫去背诵。……是《燕河水》给了我深刻的影响,使我渐渐爱上了文学。”[5]163
三明学院开展专业文学教育,并非以培养作家为目标,其主要目标有三:一是满足师范专业教育的需要,培养师范专业学生的中文素养,将来毕业从事教师工作时能够面向中小学生进行语文教学;二是满足汉语言文学(非师范)专业学生将来在企事业等单位部门从事文秘、宣传等文字工作需要;三是在其他专业设置文学教育课程,满足学生提升文学或文化素养的需要。学者陈平原指出,大学里的文学教育不是办作家班,主要目标不是培养作家;而且文学主要是靠修养而不是技艺,念了中文系未必能写出好作品。但是,文学教育能“养成热爱文学的风气,以及欣赏文学的能力”,大学里的文学教育“对于作家之厚积薄发,还是起作用的”[7]9-10。三明学院在百廿年中持续设置文学课程或专业,同时配备了文学教育师资,其中有的身兼作家身份,21世纪以来还有教授级的文学评论家加盟。从场域理论来看,学校的文学教育体现了创办者的惯习作用,成为一种办学传统,而由此引入的文学教育师资,特别是引进兼有作家或评论家身份的师资,以其文化资本、象征资本改变了学校场域的文化形态。文学教育师资不仅传授文学知识、写作技巧,增加学生的文学知识;还以身份和人格魅力作为独特资本和力量影响学生,激发学生的写作兴趣,促进校园文学爱好者成长。
三、营造文学活动氛围
学校的专业文学教育集中于专门的课程或专业,主要为课堂教学,较少面向全校学生。相对于此,三明学院在办学中还利用其他形式更广泛地开展校园文学活动,营造校园文学氛围。
一是举办文学演讲和讲座。20世纪30年代姜琦担任福建省立师范学校校长时,会在每星期一上午的“纪念周会”上作演讲,有时也邀请社会名流如郁达夫等到校演讲。20世纪40年代黄震担任福建省立永安师范学校校长时,十分注重学术交流,每遇有专家学者来永安大湖,必邀其到校作学术演讲,其中有改进出版社的主编黎烈文、留法文学博士黄曾樾等[5]122。21世纪以来,学校开展讲座与交流活动更加频繁,多次邀请文学研究者、作家到校作演讲、开讲座。2010年,三明学院中文系邀请时任三明市作协主席的黄莱笙作题为“当下中国诗歌的审美趣味”的讲座;2014年,黄莱笙再次受邀到三明学院作题为“诗意人生与音乐回响”的讲座。学校邀请作家、学者到校举办文学讲座,让知名作家、学者进入学校场域,利用其文化资本增强了校园的文学氛围。
二是发动教师进行文学创作。中文教师具备较好的文学素养,其创作通常属于个人自觉行为;但永安师范学校曾发动教师努力进行文学创作,充分发挥中文教师的才能。据《永师杂忆》一文描述,1959年学校调来了一位专管教学的副校长黄炳超。他要求语文教师动笔写范文,于是语文教师开始编辑《满堂红》专刊,每月一期,每人一篇,笔名皆带一“红”字,如“映山红”“一品红”等[5]149。后来,永安师范学校语文组还主编《燕河水》专刊,发表教师创作的各种文章。20世纪60年代中期,学校要求语文教师要“下水”,在写字课堂上也要练字,与学生的作品一起挂在墙上;在写作课堂上也要交同题习作,与学生一样在规定时间内完成,并让大家评阅。学校发动教师进行文学创作是一个特殊现象,为学生们树立了文学创作榜样。在专刊《满堂红》创办不久,学校各班不但有黑板报,也出版了许多油印刊物,一时形成写作热潮。
三是开展征文活动。学校主要利用重要的时间节点开展征文活动。例如,1963年,永安师范学校为庆祝创校60周年举办了一系列活动,其中语文组开展了校庆征文比赛,利用语文组组刊《红花》出了一期校庆专刊;全校各班也都出了校庆专刊[5]259-260。三明师范专科学校在校园文化艺术节等活动中开展征文活动,如1992年在第七届校园文化艺术节中开展“爱我中华”书评系列活动,其中包括“黄土地”征文比赛;1993年在第八届校园文化艺术节中开展毛泽东诗词朗诵会、“寻找毛泽东”书评书展系列活动。1995年,三明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开展读书月活动,在校主楼门厅和学生宿舍区宣传橱窗开辟读书评书专栏,介绍和评论百部优秀图书,发动广大师生撰写读后感,并将好文章推荐到《三明日报》参加征文比赛。可见,学校还组织学生参与校外的相关征文活动。1997年,三明师范高等专科学校组织学生参加福建省第二届校园文化艺术节活动,在“百年沧桑,喜迎回归”征文比赛中,有中文、数学和政史专业的同学分别获得一、二、三等奖①。此外,学校还将征文活动作为培养学生素质的方式,三明师范学校在20世纪90年代分年级安排教学,对二年级进行“全面发展、多能一专”的专业教育,举行征文、演讲比赛等一系列活动。
四是激励校园文学创作。20世纪90年代,国家提出了“发展综合素质教育”的口号,学校更加重视学生的全面发展,并将文学创作能力纳入学生综合素质测评中,激励学生创作和发表文学作品。1997年,《三明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生素质综合测评条例(试行)》的测评指标由德育、智育、体育、加减分4部分组成;其中“加减分”部分规定,对于在省级刊物、《三明日报》、校刊、校级学生刊物上发表文章的学生分别给予一定的加分。2017年,《三明学院学生综合素质测评办法》也有相似规定,思想品德和行为表现占30%,课堂学业成绩占70%,另有加奖分10分,加奖分范围包括学生在国家、省、市刊物以及校报发表的文学作品。在此基础上,三明学院各教学单位进行了补充,如《三明学院文化传播学院学生综合素质测评办法实施细则》规定,学生的文学作品或其他作品被中国大学生在线读书频道采用,被院刊或院网站采用,都有一定加分。学校也激励教师指导和进行文学创作,2013年执行的《三明学院文化传播学院教师教学工作量计算办法》规定:“教师指导学生公开发表文艺作品,省级刊物每篇2课时,国家级刊物每篇5课时。”2017年,三明学院制定《三明学院文学艺术类成果奖励办法》,对发表优秀文学作品的教师给予相应奖励。2022年,三明学院印发《三明学院绩效工资实施办法》,对指导学生创作和发表文学作品的教师给予奖励。
学校在专业文学教育之外开展多种形式的文学活动,鼓励师生创作,营造了校园文学活动的良好氛围。然而,这些文学活动在各个时期有轻重主次之别,甚至有的文学活动形式如“发动教师进行文学创作”只存在于特定时期。从场域理论来看,校园场域的行动者即学校领导的惯习对校园文学活动产生重要影响,如省立永安师范学校的黄震校长注重学术交流,经常邀请作家名流到校演讲;永安师范学校黄炳超副校长毕业于中文专业,自身所受的教育使得他重视文学活动。但是,校园各种文学活动的开展不仅有学校领导者惯习的作用,还有学校上级管理部门等施加的影响。在1958年到1960年,一些院校掀起了大搞科学研究的群众运动,以打破科学研究神秘的观念,而中等师范学校科研基础薄弱,便掀起一个大搞文艺创作的群众运动,破除创作神秘观。在此背景下,永安师范学校组织师生“深入生活,大胆尝试,人人动笔,创作了大量文艺作品。据1959年1月统计,师生们共完成小说100余篇,剧本150篇,诗歌、散文400篇左右,歌曲100余首,舞蹈50余个,还出版了《永师民歌选》《永师歌声》等选集”[4]205。再如,20世纪80年代中期兴起了校园文化建设热潮,20世纪90年代提倡综合素质教育,整个国家教育场域发生了变革,这影响到具体的学校层面。学校领导层响应国家教育政策,执行上级主管部门的要求,采取措施推动校园文学创作,把营造文学活动氛围作为校园文化建设和开展素质教育的重要组成部分。
四、创办文学社及文学刊物
专业文学教育,其实是将“专业”与“兴趣”区分开来,接受专业文学教育的学生未必有志于成为作家。学校层面开展的文学讲座、征文比赛等校园文学活动缺乏经常性,无法满足校园文学爱好者的需求。由此,学校场域出现了常态化的文学创作与交流平台,即文学爱好者创办文学社和文学刊物。
1936年,全省各师范合并为福建省立师范学校,学校组织了体育、写作、歌咏、戏剧、舞蹈等兴趣小组,各小组都配有指导教师。许钦文组织一些爱好文学的学生成立了文学团体“乌山文学社”,并担任指导教师[8]80。在抗战年代,省立永安师范学校王秀南校长提倡“三杆主义”(“三杆”即锄杆、枪杆和笔杆),鼓励学生组织兴趣小组,形成了文学、话剧、歌咏、英语等小组[5]77-78。20世纪80年代,“第二课堂”活动进入新阶段,三明师范学校积极开展丰富多彩的文体活动,组织兴趣小组,成立了春泥文学社。三明师范专科学校于1985年创建红帆文学社。此外,三明师范专科学校与三明师范学校的文学爱好者还联合成立了学步文学社。还有教师与地方作家联络,组建文学社等。如1985年,三明师范学院教师宋孝金与詹昌政、天雁心成立三套车诗社,并出版《三套车》民刊。进入21世纪,三明学院继办红帆文学社;2007年,中文系成立四海诗社,诗社于2011年更名为紫竹文学社。
学校在办学过程中创办有不少报刊,如20世纪20年代末,陈炳奎、何文成等创办《融声》报并任编辑,撰写进步文章,揭露旧社会的黑暗。抗战时期,1944年永安师范学校学生自治会编印《永师学生》,刊登教学动态、时事研究、文艺习作、生活描绘、见闻杂记、学习心得等内容。1961年,学校党团组织学生续办中文组停刊的《燕河水》专刊,坚持每月出一期。20世纪60年代,学校许多班级还有班刊班报,例如1964年春创办的班报《螺丝钉》,主要刊发学生的诗歌、散文、小评论等;在实习期间,《螺丝钉》照样按时出刊,报道实习动态、教学点滴体会,以及实习中出现的好人好事,共出刊近40期[5]174-175。新时期以来,校园文学刊物出现繁荣局面,三明师范学校有《蓝风筝》,三明师范专科学校成立学生社团和各种兴趣小组,创办刊物和大型墙报,并出版文学刊物《学步》《水花》《春草》《苗圃》《阡陌》《山鹰》等,其中《山鹰》还作为《三明师专报》的副刊沿用多年。1989年,三明师范专科学校红帆文学社创办《红帆》,中文系于1993年创办《沁园》。《三明师专校报》《三明职业大学校报》设有文学版面,几乎每期都有数篇好的校园文学作品[9]101。三明学院于2009年创办《红帆文学社报》,中文系还创办紫竹文学社社刊《紫竹》。在这些校园刊物中,有些刊物为文学社所创办,具有文学刊物的特点;有些刊物的创办主体虽然不是文学小组或文学社,但以校园文学爱好者为主,也刊发了不少文学作品。
纵观三明学院的文学社与刊物创办情况,不同时期体现出不同的特征。其一,当学校领导和教师积极支持文学活动时,文学社及刊物得到较好的发展,如1961年,学校党团组织学生接办《燕河水》,使刊物得以延续。当学校重视不足时,文学社及办刊活动便会走向消沉。21世纪以来,随着计算机和网络的发展,校园文学活动由线下发展到线上,但随着近年校报取消文学板块和校报的停办、公众号等自媒体的严格管理、文学活动经费投入的不足,文学社及自办刊物走向不利处境。其二,文学社与刊物除了受学校是否支持的影响,也随社会局势而变化。在抗战年代,临时省会永安聚集了大批文人,进步文化活动十分活跃,在此氛围下,省立师范学校及其后的省立永安师范学校提倡“三杆主义”,学校中文教师积极创作,参与社会的出版活动,同时组织文学小组,带动学生进行文学创作。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文艺成为宣传的重要工具,班报班刊等成为校园文学活动的重要载体,并有鲜明的红色基调。新时期以来,特别是随着朦胧诗的兴起,文学打破了“文革”时的被动局面,校园文学也随之走向繁荣,文学社与刊物异彩纷呈。但在20世纪90年代,市场经济一方面为文学提供了经济资本的支持,另一方面也消解了文学自身的光环,文学不断退居边缘。
另外,作为校园文学活动重要行动者的文学爱好者,其自身拥有的资本也产生一定影响。新时期以来,文学社与刊物取得较大发展,而三明师范专科学校比三明师范学校表现得更为活跃,这与校园文学爱好者的文化水平等有紧密关系。相较于三明师范学校,三明师范专科学校的学生文化层次更高,心智更成熟,能更好地投入文学社团活动中,因此出现了较多的文学社团与文学刊物。但无论在哪个时期,校园文学社和文学刊物都能起到聚合校园文学力量的作用,以其凝聚的文化资本或象征资本,在学校文学活动中拥有更多的权利。例如,在1994年三明师范专科学校举办的“社团活动周”中,红帆文学社举办题为“人生”的征文大赛,要求各班级至少撰写2篇文章参赛;还举办了红帆文学社社员文学作品展,以及文学知识问答、猜谜、对联活动等,主导着校园文学活动②。
五、校园文学活动的发展思考
三明学院在百廿载办学历程中,学校有专业文学教育、组建文学社团、设置创作园地、激励文学创作等丰富多彩的文学活动形式。由于中国特殊的教育体制,校园场域中的资本和力量是自上而下的,其行动者的竞争是隐性的,没有体现出布迪厄所言的那种激烈竞争的关系。尽管如此,布迪厄的场域理论还是提供了一种考察视角。三明学院的专业文学教育具有持续性,体现惯习及其影响的稳定性,而其他形式的校园文学活动在不同历史时期呈现的盛衰现象,体现了各种力量的变化对场域行动者的影响。近年来,校园文学走向式微,与整个文学界具有同构性,我们应从社会场域与校园场域两个层面来思考校园文学活动。当下理工科领域的科技进步和创造的经济效益远远超出了人文社科产生的经济效益,其力量差距造成社会的“重理轻文”现象,进而渗入学校场域。学校的基建投入、科研经费、专业选择、就业偏向等体现着“效益”作为重要的衡量指标,经济资本的力量消减了文化资本的力量,文化资本不断让位于经济资本,而以文化资本为主的校园文学随之不断走向边缘。当这种忽视人文精神和社会效益的现象深入人心以至于形成惯习时,学校可能看重学生的工作就业技能,而缺乏重视学生的精神文化涵养。“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需要物质文明极大发展,也需要精神文明极大发展。”在当下提倡校园文化建设、学生素质全面发展并未过时,我们回顾三明学院百余年的校园文学活动,总结其产生的影响和汲取其实践经验,可为当下校园文学及文化发展提供借鉴。
(一)校园文学活动的影响
首先是对校园的影响。王彬彬认为,大学的文学创作使大学校园具有更浓郁的文化气息和更富有诗意。“校园里有一群醉心于新文学创作的师生,本身就是校园文化中的一种异彩。这些师生的文学活动,强化着校园的人文气息;这些师生的文学创作,这些师生以文学的方式表达出的对人生、对社会的思考,本身就是现代大学精神的一种体现。”[10]171从三明学院的校园文学活动中也可见,校园文学社创办刊物,让学生阅读本校同学的作品;在校报开辟文学板块,使师生了解校园新闻时也感受文学的气息;征文活动常成为校园文化艺术节的重头戏。这些文学活动使文学融入学生的日常学习生活中,增强了学校的文化氛围。於可训等也认为:“文学活动在开展的过程中能够通过参与的互动,吸纳活动骨干,扩大影响面,活跃校园文化氛围,强化环境对人群的熏陶。”[3]112此外,师生的文学创作表达了自身的情感,反映了心理状况,能够让学校及时了解学生的思想情况,为学校管理者提供相关参考信息。师生的文学创作涉及当时的社会环境,或多或少地反映当时的社会生活,某种程度上记录了学校的发展历史,具有存史的价值。如许钦文1939年6月在《东南日报·笔垒》发表《竹头木屑》、1949年2月在《论语》发表《逃难过年追记》等散文随笔,记录了个人在省立师范学校和永安师范学校的生活以及学校周边的乡村见闻,成为有一定价值的史料。
其次是对学生的影响。校园文学活动包括了多个方面,专业文学教育无疑提升了学生的文学素养,为学生将来的深造、从教、从文打下基础。征文比赛、文学社活动等成为学生的“第二课堂”。李秀明认为,校园文学活动是学生生理和心理发展的需要,能够丰富学生的课余生活,培养学生积极的兴趣爱好,还具有很强的德育、美育功能[9]101-103。於可训等认为,“大学校园文学活动与大学的人才培养之间有着密切的关系,特别是对于大学生的人文素质和创新能力的培养,大学校园文学活动起着重要的作用”[11]97-102。陈平原认为,大学生活的质量,如果指大学生活过得充实、雅致、有趣,日后回想起来余味无穷,那么“‘文学’绝对是大学校园里的‘头等大事’”[7]5。三明学院办学中的校园文学活动对学生的艺术熏陶、精神生活都有潜移默化的影响,也为部分文学爱好者成为作家奠定了基础。
最后是对社会的影响。校园文学与中国现代文学有着紧密关系,特别是大学校园的文学创作与文学批评,如新文化运动时期,北京大学等校园的文学活动对现代文学发展起到重要作用。作为地方普通学校,三明学院缺乏稳定的、成规模的作家群体,无法产生像北京大学那样的影响力,但是学校在长期办学中也诞生了一批作家文人,为社会贡献了众多文学、文化工作者。如永安师范学校毕业的刘泰隆后来继续深造,成为广西师范大学教授、中国语言文学研究所所长等;1977年在三明师范大专班中文专业学习的巴桐,成为当代小说家、散文家、诗人;1981级的三明师范大专班中文专业的卢辉,成为知名的诗评家、诗人;还有积极参与文学社和文学刊物活动的学生,特别是文学社社长和刊物主编等主要人员,他们有更多参与实践锻炼的机会,走入社会继续为社会文化工作服务,并体现出较强的领导才能。校园文学活动的众多参与者走入社会后继续从事文学、文化工作,更有无数师范生毕业后到地方中小学校从事语文教学,服务于地方基础教育,体现校园文学活动对社会的深远影响。
(二)推动校园文学活动发展的路径
一是学校重视文学活动。人文精神对于一所大学来说,就是大学的灵魂。而文学就是人学,是人文精神的核心体现。张德安认为:“文学对于大学的人才培养、精神文明建设、文化传承创新等方面具有重要的意义。当前大学的校园文学活动走向低谷,有着社会、体制、学校、学生个人等多方面因素的作用和影响。立足民族未来和大学自身发展,必须以高度的文化自觉推动大学的校园文学建设。”[12]131-132三明学院应从培养高素质的应用型人才着眼,重视校园文学活动,将校园文学置于学校办学的重要位置,而学校以往的一些做法值得参考。如1993年出版的具有校史性质的《闽师之源》,其附录“大事记”中记载了三明师范学校的两起文学事件:1987年,教师汪震国的《多余的帽子》获《福建教育》举办的全国教育题材微型小说征文一等奖;1988年,学生苏诗苗创作的《奶奶的月亮》获全省中师儿童文学创作一等奖。再如1997年《三明师专第三届教职工代表大会第二次会议上的工作报告》,将校园文学创作成绩写入其中,“一年多来,学生中有40人次在各级报刊发表诗歌、散文和其他作品”。虽然相关的文字所占笔墨不多,但文学的“在场”体现了学校对文学、文化的重视,能够激励校园文学创作。此外,学校要继续发挥有关条例、办法等在鼓励文学创作方面所起的作用,加大奖励力度,在文学活动的经费、平台建设等方面给予大力支持。
二是创新文学活动。校园文学活动包括了专业文学教育与兴趣类文学活动,而专业文学教育主要为传授文学知识,提升文学素养。有观点认为:“当下的大学文学教育则基本上局限于文学史知识与理论的传授,严重地疏离了文学创作实践。”[6]121校园文学活动应该将“专业”与“兴趣”融合起来,在专业文学教育中激发文学创作兴趣,在兴趣类文学活动中给予专业的文学理论指导。20世纪八九十年代,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主任徐中玉积极鼓励文学创作,常点名表扬取得文学创作成绩的学生,还提出学生可用文学作品来替代毕业论文,从而形成浓厚的创作风气[13]27。福建师范大学文学院也有较好的文学创作氛围,21世纪初孙绍振为文艺学专业授课时,期末提交的可以是论文,也可以是文学作品。这体现了校园专业文学教育的创新品质。另外,社会中的文学活动不再那么火热,校园文学活动也是如此,但文学并没有消亡。“从场域理论的角度来说,其实不过是场域的边界正日渐模糊,而‘去精英化’‘媒介化’正在成为新世纪中国文学变革的可能道路之一。对于文学而言,这或许并不意味着‘文学已死’,而恰恰意味着文学进入到更多、更广阔的场域的可能。”[14]91单纯的文学创作或“为文而文”较难吸引校园学生,校园文学应把握媒体融合发展趋势,与音视频等相结合,实现文学创作的转化利用。在文学发表上,可从原来的自创刊物转为充分利用网络平台。当然,创新校园文学活动需要学校文学专业教师勇于创新和担当,积极关注校园内外的文学场域现状,引导学生创新文学活动。
三是加强校地合作。从以往的实践来看,校园文学活动并不局限于校园场域,如校园文学的题材可以取自校外,举办征文活动可获得商家赞助,印刷刊物可获得广告商的支持,校园文学作品还可推荐到地方报社发表,等等。近年来,随着学校办学模式的转型,校企、校地合作更加密切,校园文学活动可以和地方相关部门合作,如与地方媒体、作家协会等展开交流合作,把校外文学创作资源引入校内;推动校园文学走出校园,参与社会文学活动,通过与地方合作扩大校园文学影响力。三明学院在百廿年办学中,培养的不少人才就职于地方文化部门,学校可以和这些优秀校友加强联系,发挥优秀校友反哺校园文学的作用。
总之,回顾三明学院百廿年办学中的校园文学活动,其文学活动经历了复杂的变化。从场域理论来看,这是社会场域影响着校园场域,进而改变校园文学活动的状况。校园文学活动事关校园文化建设和学生综合素质培养,是精神文明建设的重要组成部分,在当前的教育政策和文化建设导向上仍大有可为。这需要凝聚校园文学活动的师生行动者,努力争取各种资本的支持,提升校园文学的地位,促进校园文学的繁荣发展。
注释:
① 1992年《关于举办校第七届文化艺术节的通知》,明师专综字〔92〕002号;1993年《关于举办第八届文化艺术节活动的通知》,明师专〔93〕066号;1995年《关于开展“读百部好书、做四有新人”读书月活动的通知》,明师专党办字〔95〕4号;1997年《关于公布“福建省第二届校园文化艺术节”各项活动获奖名单的通知》,闽教〔1997〕体59号。
② 见1994年《关于举办三明师专第二届“社团活动周”的通知》,明师专团字〔94〕004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