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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物园的故事》中嵌套结构的叙事价值

2023-02-10

戏剧之家 2023年1期
关键词:看门狗嵌套彼得

张 华

(太原师范学院 山西 晋中 030600)

嵌套结构是指由一个叙述者所讲故事中的人物再讲一个故事,形成故事中套故事的叙述格局,又称为“中国套盒”“故事中的故事”“戏中戏”。嵌套结构在戏剧中并不鲜见,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和《仲夏夜之梦》就运用了这种结构来强化主题,提升空间的层次感,如果把这部分砍掉,戏剧主体仍然成立,相较之下,《动物园的故事》中,嵌套结构更加复杂。杰利将《动物园的故事》中的这段独白式的叙述命名为《杰利和狗的故事》,在表演中,这段独白为10分钟,而全剧的演出时长为40分钟,这段剧本的字数近四千,占全剧总字数的五分之一。从内容上看,这段独白是整部作品戏剧冲突和人物心理的转折点,在这段故事之前,杰利与彼得处于不可沟通的两端,彼得对杰利所描述的生活状况和精神状态要么无法理解,要么试图根据自己的生活法则给杰利提出一些陈词滥调般的建议。但在讲完这段故事后,舞台提示明确指出,彼得“现在几乎是眼泪汪汪了”[1],他不想再听下去,想要离开,这使杰利不得不采取进一步的行动来阻止他的逃避,这段叙述成为杰利与彼得实现沟通的重要转折点,并不是可有可无的部分;从形式上看,《杰利和狗的故事》运用了大段人物独白,其之前之后都是对话,这段叙述在和谐的语境中表现得不和谐,具有独特的叙事价值。

一、嵌套结构中的叙事层次对戏剧主题的影射价值

在小说中,作者常常运用嵌套结构这一故事套故事——大故事套着一个中故事,中故事里又套着一个小故事的方式来增加故事的叙事层次,达到在情节上山重水复、扑朔迷离的效果。戏剧也常常用嵌套结构这一形式使剧情更加复杂,让戏剧的内涵更加丰富。热奈特的经典叙事学理论将叙事作品分为框架叙事和嵌套叙事两种,框架叙事为其他叙事提供一种背景,嵌套叙事是嵌入的文本,是叙事中的叙事。虽然《动物园的故事》情节简单,但包含了这两大层面,剧作者精心地对现实做了荒诞的艺术处理,嵌套结构的运用正体现了这一点,这种结构的运用不仅展示了剧作家的哲学思考,也给观众带来了观察现实的独特视角。

《动物园的故事》的框架叙事是杰利和彼得的故事,这一叙事层次包括他们两人在公园里中的一切活动,由他们的对话组成,也可称之为“第一级叙事层次”,叙事者是隐蔽的。在第一级叙述层次中,杰利描述了自己的生活状态,杰利从不主动与他人联系,而是将自己封锁在“小得可笑”的房间里,“几乎不认识与他住在一起的其他房客”。虽然他知道邻居中有个“搞同性关系的有色人种”“一间住着一家波多黎各人”“不慌不忙哭的女人”“从未见过面的房客”,但他从未与他们交谈。杰利的空相框更是象征了他精神上的空白和麻木。他对于早逝并不怎么关爱他的父母“毫无感觉”,更是没有爱过谁。十几岁时,他与一个希腊男孩的同性恋交往是为了“性”,而与“小女人们”的短暂交往则是进行着“金钱”与“肉体”的交易。因此,杰利一直生活在麻木与隔离之中,这一点,与他试图撼动的彼得毫无二致。杰利试图与彼得达成某种精神上的沟通却障碍重重,最后,他不得不以自己的死亡来实现与彼得的沟通,维系和彼得的关系,两个主人公靠“动物园的故事”来维持关系,双方的谈话因为“动物园的故事”而有了存在的意义,“动物园的故事”是一条虚线,是此剧能够进行下去的一个理由。

杰利和狗的故事属于第二级的叙事层次的事件,由杰利的独白组成,这一叙事层次的叙事者是杰利。在第二级叙述层次中,杰利讲述了他与看门狗接触的过程,这使杰利进入了一段“爱恨并存”的真实关系,剧本近距离地描述了两者关系的演变。狗对杰利很感兴趣,它“不像是条凶暴的狗”,但总是在杰利进门的时候汪汪地叫着扑向他,而在杰利出门的时候,它从来不闹。长久陷于孤独的杰利把这看成是友好的表示,他不由自主地和它纠缠在一起。他采用了两种方法来“对付”它:一种是“用溺爱来害死它”,一种是“干脆杀了它”[2]。他买了牛肉饼,掺了毒药。但矛盾的是,他又不想害死它,它想看看他们之间“可能会有怎样的新关系”。他心急如焚地盼望着和他的“朋友”见面,他和它长久对视,只是达成了一种妥协,他和狗不再试着接触对方,人和狗的这种交流是非正常的,是在情感交流缺失的前提下完成的,而这样一种交流又是粗暴的,是用极端方式表达出的一种“关注”,爱和恨都是一种关注,无论是动物还是人,最怕的是没有爱也没有恨。杰利用了一个词来概括他认为人应该有的一种状态,也是人之为人的一个基点,一个基本性动作,那就是“对付”。这段得而复失的经历使杰利反思,并主动前往动物园探求答案,动物园是打开杰利内心世界的钥匙。他说:“我去那儿是为了更深入了解人和动物共同的生存方式,动物和动物以及动物和人的共同生存的方式”[3]。杰利的讲述使彼得不知不觉进入了故事情境,实现了之前与杰利对话达不到的沟通效果。但是,彼得很快就意识到,杰利讲述的与看门狗接触的过程颇似自己与杰利的接触,故事中的杰利想要逃离狗的干扰,就像自己想要逃离杰利的干扰一样。因此,杰利这么一段叙述更像是对彼得的戏仿,使彼得认识到杰利的痛苦和悔恨,并烘托出自己隔离与麻木的生存状态和惨淡的生存前景。

这两个叙事层次探讨了杰利和狗的关系的演变,与杰利与彼得的关系遥相呼应,一个故事嵌套着另一个故事的形式极具寓意,形式上也像个牢笼,两个层次形成类比互补的关系,杰利与狗的故事成为阿尔比关于人类关系的看法的“相似物”[4],阿尔比在一次访谈中谈到《动物园的故事》中狗的故事时,曾称“整部戏在某种程度上,是人类社会不能沟通的缩影”[5],戏剧的主题就如剧名。第二级叙事为第一级叙事提供了解释,回答了“是什么原因导致了现在的问题”。在第二级的叙事层次中,杰利将之前的亲身经历转化为一段寓言故事,故事的内容和形式都超越了对生活的直接描述。在讲述故事的过程中,杰利兼任叙述者和表演者,彼得成了受叙者和观众。而嵌套结构的运用为其增加了多维度的美学含义,不仅增强了结构深度,也引导观众注意到《杰利与狗的故事》的丰富内涵,影射了杰利与彼得的故事。人与人的关系就像杰利与狗一样,不管怎样努力,彼此间总是存在着重重危机与矛盾,难以沟通并和谐共处。在文明的掩盖下,人们仍然具有动物的本性,一旦维持其社会关系的距离被打破,他们就会像冲破铁笼的野兽一样互相搏斗。因此,杰利的这一段叙述更像是对彼得的戏仿,使彼得认识到,杰利的痛苦和悔恨无不烘托出自己隔离与麻木的生存状态和惨淡的生存前景,异化的受害者不单单是杰利,也包括彼得,剧中的彼得看似拥有美满的家庭,但是,每个星期天下午,他坐在公园的椅子上看书,而不是在家陪伴家人,家人的感情交流状况可见一斑,如果杰利代表那些在长期孤立状态中仍渴求感情交流的人,那么,彼得对这种异化的生活已经麻木地适应,他不愿和别人沟通,死守着自己的“领地”,公园的这条长凳成为使人异化的象征物,就像动物园的栅栏一样把他和外界分隔开,故事后半部分,杰利和彼得争凳子的行为也可以理解为他们想要毁灭这一象征物。阿尔比正是用荒诞的手法思考人类生存的现状和生存的行为。《杰利和狗的故事》最后的沟通失败也说明了人类异化的程度已经相当严重。

二、嵌套结构将舞台时空浓缩为叙述时空,拓展了戏剧时空

热拉尔·热奈特在其叙事学论著中曾引用符号学家麦茨讨论叙事时间的一段话:“叙事是一组有两个时间的序列:被讲述的事情的时间和叙事的时间”[6]即故事时间和叙事时间。戏剧时空包含故事时空和叙事时空双层含义,故事时空是指戏剧中的故事涉及的自然的时间与空间,叙事时空是指剧作家处理故事时空表现出来的舞台时间与空间。[7]戏剧是要在一定的时空内表演一段故事的舞台艺术,它与纯文本的叙事文体小说在时空表现上是不同的。小说是讲述过去,而舞台上展现的是现在时刻;小说是通过一个人来告诉我们曾经发生过的事情,而戏剧是表现正在发生的事情。戏剧作为一门表演艺术,在空间的转换和时间的延展方面受到舞台的限制,戏剧的“当下性”与“现在感”使戏剧的现场氛围能够吸引观众,戏剧的时空比较紧凑,却缺少自由创造的空间,无法像小说和电影一样自由切换场景,展示过去的事件,这也对戏剧创作者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而独白则使延展戏剧时间成为可能。《杰利与狗的故事》这段独白便起到了改变时空、超越逻辑、非连续地使用时间和空间的作用。

表面上看,《动物园的故事》符合古典“三一律”对时间和空间的要求,即它的舞台时间与剧中人物的相遇交谈时间完全一致,舞台空间没有发生切换。从结构上来看,剧作省略了故事展开的部分,故事背景和人物的行为动机都没有得到交代,承载着交代过去事件的对白却显得不着边际。在杰利和彼得交谈之初,杰利扮演着问询人的角色,彼得疲于应答,这个小心谨慎的中产阶级时刻保持着警惕,不肯向陌生的流浪汉袒露心扉,讲述自己的故事,他们的交谈无法起到沟通和交流的作用,也没有推动情节的发展。杰利发现彼得固若金汤的心理堡垒之后,便诱使彼得向他提问,向彼得展示了自己的家庭背景,爱情经历和目前的生活状况。这些虽然引起了彼得的好奇,但由于二人生活背景和人生经历的差异,彼得对杰利讲述的内容十分不解。因此,在《动物园的故事》中,对白并没有促进人物之间的沟通理解的作用,也没有起到推动情节发展的作用。对白的失效使《杰利与狗的故事》在《动物园的故事》中起到了不可忽视的作用,这一大段杰利的叙述性独白担负起了联系过去事件的重要功能,并使独立零散的事件通过叙述的方式摆脱了舞台时空的限制,通过独白的方式在叙述中延展时间和空间,克服了舞台时空的限制。

《杰利与狗的故事》包括以下几个事件:(1)杰利在住进公寓后,每次进门都要被狗撕咬;(2)为了解决狗撕咬骚扰的问题,杰利连续几天用肉饼喂狗,企图讨好狗;(3)杰利和卖牛肉饼的人交谈;(4)杰利喂狗放了耗子药的牛肉饼,试图毒死狗;(5)房东太太讲述狗病危后的状况;(6)杰利和痊愈的狗在门口再次相见。这些情节场景变换频繁,时间跳跃不定,似幻似真,似寓言又似现实。如果按照故事时空顺序,这些情节必然由于时间和空间的限制显得杂乱无章,但是,作者运用了嵌套结构,插入了杰利的独白式叙述,通过杰利之口将不同时间和各个地点串联起来,辅以夸张的动作和各种修辞手法,使这些场景得到清晰的呈现,并完全不受舞台时空的影响。嵌套结构使剧作家改变了一部戏剧的叙述层次,虽然戏剧是在“永远的当下”发生,但是,将“永远的当下”打断、打碎、转换成其他时间模式,交代人物过去经历的一系列事件,可以简化舞台,将行动压缩成语言,将舞台时空转化为叙述时空,拓展了戏剧时空。

三、叙事者的出场与戏剧叙事观念变革的价值

在《动物园的故事》的故事发展到中段时,“杰利:(好像在念一块大广告牌)杰利和狗的故事!(恢复自然的声调)”的表演,通过杰利的叙事视角讲述了这条狗是“黑色的丑八怪似的畜生:脑袋太大,耳朵极小极小,眼睛呢,充血,也许有传染病,瘦得皮包骨头。狗是黑的,全身都是黑的……生殖器几乎总是勃起的,那也是红的……它露出尖牙的时候,是发灰的黄白色”[7]。起初,每次回家都受到“攻击”的杰利想尽各种办法躲开看门狗,以重新回到不受干扰的状态。为达目的,他先后使用了“善意”和“恶意”的手段,他先尝试用食物“贿赂”狗,让狗不再干扰自己,失败后,他便在食物中下毒,想要毒死看门狗,但那狗死里逃生,活了过来,但从此与杰利互不打扰,他们总是“怀着既悲伤又怀疑的心情互相打量着,然后装出不感兴趣的样子,我们安全地从对方的身旁通过。”[8]在与看门狗接触的过程结束后,杰利才认识到,只有这只看门狗不像他人一样冷漠,试图与他交往过,因此,他哀叹道:“我得到的是冷落的却畅通无阻的过道,如果更为重大的损失算是一种得到的话”,并痛彻心扉地反问道:“那时用肉喂狗是一种爱的表现吗?或者说,狗企图咬我不是一种爱的表现吗?如果我们连这都不懂,我们首先要创造‘爱’这个字呢!”[9]杰利在《杰利和狗的故事》中兼做叙事者和剧中角色,他是故事的讲述者,也是故事中的主角,他所讲述的故事是自己过去经历过、感受过的事件,这使我们近距离地了解了人物的心理状态和行为动机。从杰利回顾性的叙述视角中我们可以看到,杰利身兼数个角色,将与看门狗、女看门人和小贩的交往描绘得栩栩如生。经过了叙述技巧的变形后,这些故事吸引了彼得,并取得了之前杰利与彼得对话所达不到的沟通效果。但是,彼得很快就意识到,杰利讲述的与看门狗的接触过程颇似自己与杰利的接触,故事中的杰利想要逃离狗的干扰,就像自己想要逃离杰利的干扰一样。杰利和狗的故事给彼得带来了反思,反观杰利的生活,我们便可看出,他与公园中的彼得一样,一直生活在麻木和冷漠之中,在与看门狗相遇之前,杰利从未与任何人有过实质性的情感接触。他批判着经历事件时的自我,这体现出他对自己之前的无知和隔离的生存状态的懊悔与厌恶。

热奈特的叙事聚焦类型可分为外聚焦叙述、内聚焦叙述和零聚焦叙述三种。杰利和狗的故事采用了内聚焦视角,采用的是“第一人称回顾性叙述”,叙述了杰利所知道的信息,在这种叙事模式中,两种视角并存并交替作用,一方面是叙事者杰利讲述往事的视角,另一方面是杰利正在经历的事件的视角,两种视角的并存表现出杰利在不同时期对事件的不同认识和不同看法,表现出杰利的幼稚和成熟,表现出杰利被蒙在鼓里时的感受和了解真相后的感受。在杰利的叙述中,正在经历事件时的视角与回顾事件时的视角交织在一起,这两种视角都是他对自己之前的生活状态的深刻反思。从杰利回顾性的叙述视角我们可以看到,他批判着经历事件时的自我,这体现出他对自己之前的无知和隔离的生存状态的懊悔与厌恶,这成为打开杰利内心世界的一把钥匙。杰利并不是作为一个“救世主”来拯救彼得。他们虽然来自不同的社会阶级,有各自的生活背景,但杰利却在彼得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彼得就像一面镜子,映照出杰利之前逃避与他人接触,对生活不加反省,急于回到不受干扰的“非本真”状态的行为。因此,杰利执意与彼得交谈和接触的过程并非没有来由,而是对自己之前“动物园”一般生活状态的懊悔与匡正。

维林吉诺娃认为,小说的叙事模式就是“指在叙事体中用于创造出一个故事传达者(即所谓叙述者)形象的一套技巧和文字手段”[10]。叙事作品少不了叙事者,戏剧作为一种叙事艺术,叙事者的声音虽然不像小说那样清晰可辨,但是,叙事的一些基本原则也会有所表现,在创造故事的叙事者方面,戏剧也有其自身的一套技巧和手段,并因而形成了不同的叙事模式。传统戏剧的叙事模式基本沿袭自亚里士多德以来的戏剧观念,叙事者是隐藏起来的,通过“模仿”外在的、物理的现实形态,制造真实的幻觉来表现戏剧的现在时态,给人造成仿佛故事正在发生的真实“幻觉”,舞台中的人物生活在故事之中,他们是被叙述者“讲述”的对象,但这种叙述者是处在幕后的,是隐含的叙事者。到了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为了追求真实幻觉的感觉,他有意消除了叙事者的痕迹,故事被“讲述”的痕迹被清除干净,叙事者销声匿迹。到了20世纪,布莱希特提出“叙事体戏剧”,给西方现代戏剧造成重大影响,作者将叙事者引入戏剧,让演员充当叙事者的角色,演员的表演是讲述一个发生的事件,戏剧的表演是制造“过去时”的效果。这种方式从叙事角度对戏剧形式进行了革新,使叙事主体获得了张扬自己艺术个性的可能和叙事的自由。在剧本结构的处理上,这种方式将叙事者引入戏剧表演,这一功能性角色的出场强调了演员作为叙述者的叙事功能,使戏剧摆脱了现实主义戏剧囿于对话的“日常闲谈”,并将其转化为个人“演讲”,戏剧不再是传统意义上的模仿艺术,而成了真正的叙事艺术,从而打破了幻觉,推翻了“第四堵墙”。这成为20世纪世界戏剧革新的一个重要标志,体现了和易卜生、斯坦尼斯拉夫写实主义不同的戏剧叙事模式。

独幕剧《动物园的故事》的结构相当精炼,全剧角色只有两人:杰利和彼得,这段看上去有些怪异和不太和谐的嵌套部分,在形成极简风格的各种要素中起到了不可忽视的作用,这一部分的创作显示了剧作家的匠心,是对传统戏剧的大胆革新,丰富了戏剧的表现力,具有独特的叙事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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