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爱“来自星星的你”——如何帮助自闭症儿童融入班集体

王书胜（江苏省南京市五老村小学，南京 210000）

“老师，小贤今天课上又学鹦鹉乱说话，影响上课了！”

“老师，小贤今天又不停地拍桌子，扔书本，扔得地上到处都是。”

“老师，小贤怎么总是把口水抹在我家孩子书包上？”

“老师，能让小贤换个班吗？这样太影响我们班孩子的学习成绩了!”

“老师，班上小贤比大多数孩子还大一岁，为什么总让我们小孩让着他，孩子们心里都很不服气。”

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小贤（化名），一个随班就读的孩子。小贤虽已上二年级，但瘦弱到总让人怀疑他还是幼儿园的学生。还记得新生报到时，他突然在座位上乱蹦乱跳，大声尖叫不停。有经验的老师发现小贤的“特殊”，积极与家长沟通确定：原来小贤是位“来自星星的孩子”——自闭症儿童。小贤常常对于外界的反应“视而不见”“充耳不闻”，但有时也会因为笔掉在地上而大呼小叫，手舞足蹈；讲话语序颠倒，咬字不清；下课时，总是喜欢踮起脚走路，并不停地转圈。他在人际关系、语言交流、感觉调节和动作上都存在一定的障碍，更不用说在知识学习上面临的困难。小贤明明生活上和我们很近，但他的心却一直离我们很远。接待老师也曾建议小贤，接受特殊教育可能更合适，但一方面，小贤家长不愿接受、承认孩子的真实情况；另一方面，自闭症儿童与其他儿童一样具有接受教育的正当权利。如因自闭症儿童有行为障碍和语言障碍，便以“无法或难以教育”为借口，剥夺小贤的就学权利，这无疑是一种严重的歧视和侵犯人权行为。

小贤虽然和其他孩子一样成功地进入校园，但在一年多的学习生活中，他与班集体总是显得格格不入，和班级同学也总是矛盾不断。不是说话发音不清、语言混乱颠倒，就是今天拍了小王，明天抓了小李，总发生惹怒同学的行为。同学们也常会因为小贤歇斯底里的行为而哄堂大笑，甚至瞧不起小贤。每每出现矛盾，班主任总是会苦口婆心地强调小贤的“特殊”，建议同学们多理解，多包容小贤。但语言的感染有时确实是平淡无味的，同学们在心里根本不理解小贤为什么“特殊”，凭什么得对小贤多理解，多包容。矛盾一点点累积，以致对班级产生不良影响，很多不明就里的家长生发强制要求小贤换班、转学的想法。如何让班级从内心接受小贤的格格不入，并采取有效方法促进小贤融入集体等问题，一直徘徊在校领导和心理教师的心头。

一、利用VR 体感，促同感

思想家荀子曾言：“不闻不若闻之，闻之不若见之，见之不若知之，知之不若行之。”斯坦福大学传播学教授杰米·贝伦森通过对比试验研究发现，“体验是我们作为人类的定义标准之一，因此在虚拟现实中，强烈的体验比单纯想象更有影响力。经历过虚拟现实体验的人拥有更强的同理心。”

对于二年级的学生来说，言语式的要求或建议通常都是苍白的，他们理解不深，甚至内心是屈从、抗拒的。如果能让班级同学切身感受到小贤的日常经历，我相信在此基础上提出的要求建议，必将更加深入人心。我不禁思考，是否可以利用VR 素材《蓝色房间》，带着学生体验下小贤的日常视角。

VR 素材《蓝色房间》中，有着多种场景来掩盖各种各样的恐惧元素——黄蜂、电梯、黑暗、空虚、气球、洋娃娃、公共交通、学校等。观察时，近距离的物品元素还会不定时放大、炫光。更重要的是，房间场景中更是将“声音过载”直接呈现给体验者。班级学生在沉浸式体验后交流感受，都说：“周围声音闷闷的，就像自己潜在水底，只能听见声音，却模糊不清。每一个杂音都像恐怖片的音效，突如其来，音量巨大，吓得我大叫不止。”“眼前看到的物品也不是很清晰，有时会突然放大，每动一下，还会发光，感觉都快晕了。”“看到那么大的巨型黄蜂直接朝我飞来，真是吓死我了。”体验过程中，很多同学都神情紧张、呼吸急促，双手紧紧捏住，明显感受到了恐慌。抓住这个体感契机，我连忙补充：“这其实就是小贤日常观察环境时的感受，我们只在刚刚短暂的环节中产生紧张、恐慌、呼吸急促的体验，而小贤每天都有着同样的持续的感觉。现在你们想对小贤说什么？”

思考片刻，学生们陆续回答：“我现在才知道小贤每天好累，想必也总是大脑晕晕的。”

“我以前特别讨厌小贤随便乱叫，现在我才知道他可能是被吓到了。我不应该着急批评他。”

“我觉得小贤好可怜，他看到这些，还说不出来。我觉得，我们得保护他。”

稚气的话语中，满是对小贤的理解与关心。经历VR 素材《蓝色房间》体验，孩子们切身感受了小贤的不易，同学之间的矛盾也无形中化解。

二、视频感染，搏共情

亚瑟·乔拉米卡利在《共情的力量》中说过：“用共情这束光，穿透痛苦和恐惧的漫漫黑夜，找到我们生而为人的共通之处。”同学之间的矛盾虽烟消云散，但我想，只有让家长知晓小贤的情况，搏得家长的共情，才能真正消除他们心头的芥蒂。

海法大学的一项研究证明，人的大脑中其实有简、繁两套共情系统，一套较简单的系统是情绪模仿系统，就是与他人产生相似的情感体验，这套系统能帮助人们在观察到别人的动作、面部表情、语言时，自动激活大脑的某些区域，产生与亲身经历相似的情感。但是共情往往不仅需要情绪上的感知，有时还需要复杂的认知推断。这就用到了我们另一套更高级的系统——换位思考系统，从他人的角度去思考问题的能力，从别人的立场上理解他们现在的情绪、举动。两套系统在大脑中是相辅相成，缺一不可的。如何让家长们观察到小贤的面部表情、语言表达？如何更好地刺激家长们的换位思考系统？我和小贤家人一起思考。

征得小贤父母的同意，我们决定家校合作，拍摄一段小视频“对不起，我是小贤”。

“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不要着急回答，

我想向叔叔阿姨、同学们说对不起！

昨天的错，我挽回不了；

明天的错，我保证不了。

因为，我遇到了困难……”

视频制作完成，委托家委会发布在家长群中。观看的学生家长纷纷留言：

“来自星星的孩子，我们一直错怪了你。”

“看到小贤可爱的模样，我的心里庆幸与心痛共存。孩子，我们可以怎样帮助你？@小贤妈妈@王老师。”

“不抛弃，不放弃，来自星星的小贤，我们和你在一起。同为父母，真诚说声：辛苦了！@小贤妈妈@小贤爸爸@王老师。”

“来自星星的小贤，我们可以和孩子们一起帮助你！”

随着越来越多家长发声，家长群中的氛围也由先前的指责、争辩、冷漠转变为宽容、支持、关心。更多的家长表示，愿意和自己的孩子一起帮助小贤，支持小贤。

三、捕捉“萌芽反应”，共集赞

对于某个学习课题，儿童能在某种程度上大致理解，但不能正确完成，这一状态被称为“萌芽反应”。针对小贤等自闭症儿童缺乏学习惯性的情况，学校组织小贤父母、家委会、班级任课教师共同讨论决定：对于小贤，在学习上，不强求完成小学阶段的必学内容，只要在能做的学习内容中有“萌芽反应”即可。家长、教师、同学多给予小贤鼓励与称赞，对小贤进行“正强化”刺激。

强化理论创始人斯金纳曾强调：“在强化过程中，强化物的作用至关重要，是强化形成的必要条件。”所以教师和家长要善于发现，选择恰当的强化物，一旦选定，平时尽量不让孩子轻易得到该强化物；察觉孩子对强化物开始失去兴趣时，应尽快寻找新的强化物。牢记正强化物的运用最终目标是让孩子产生“自发”的行为。

思考再三，学校决定发动班级力量，为小贤进行集赞活动。班级同学轮流值班，观察小贤的日常行为，如小贤在某一方面有良好表现，就为小贤集一颗赞，每天放学时进行一次汇报。每集齐5 颗赞，便利用图画卡片与小贤进行交流，让小贤从信封袋里抽取一张卡片，获得奖励。奖励内容可以是游戏活动，也可以是食品。接受考察的日常行为包括：

1.能有序排队，学会等待；

2.点名时能有反应；

3.能整理自己的学习用品；

4.能和身边的人进行一定的交流，如握手、问好等；

5.能用字词、动作进行简单的表达；

6.能比较事物的大小、分类等；

7.能成功进行一次精细运动，如游戏棒、弹子球等。

在集赞活动中，小贤的表现虽有反复，但获得的肯定越来越多，在班级展露的笑脸也越来越多。

——集赞统计表（片段）

而更加温暖人心的是，班级中小超同学观察到小贤看到棕色、红色容易尖叫，看到绿色易于安静，便自发和同桌商量决定：每周一至周五，都穿学校青绿色校服，不穿红色的衣服。当小贤突然抓狂尖叫时，班上也总会有几位个高的女生拉住小贤的手，跟他演示深呼吸。在这样有爱的班集体中，小贤破坏纪律的次数慢慢变少，被报告抓人、拍人的事件也逐渐消失。我想，这一方面归功于班级整体和家长们对小贤视角的转变，从视为针尖变成视为棉花糖，从责备变为包容；另外，也归功于友爱氛围的正面感染，让小贤逐渐融入班集体，逐渐察觉在班级中应该怎样表现。

总之，利用VR 素材《蓝色房间》，让学生感受自闭症儿童的视角，化解同学矛盾；拍摄告白视频“对不起，我是小贤”，搏得家长共情，消除心头芥蒂；捕捉“萌芽反应”并集赞，突显小贤的进步，正面感染，共筑友爱氛围。诚然，以上行动确实在解决“如何让班级从内心接受小贤的格格不入，并采取有效方法促进小贤融入集体”的问题上发挥了正面催化作用，为小贤创造了友爱、宽松的成长环境，但我们自感对于小贤这位来自星星的孩子的爱还不够多，不够细。如何利用VR 对小贤进行行为干预，促进行为改善？下一阶段小贤的成长目标该怎样设定？可以进一步提供哪些合适内容帮助学习？小贤的知识学习可以如何开展？这些都值得我们进一步思考、实践、研究。而我们也乐此不疲，因为在爱着“星星小孩”的同时，我们也在成长，内心的幸福也在丰盈。因为，爱是“双丰收”的过程。

我们都爱“来自星星的你”，小贤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