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纾困政策需要“相机选择”——以锡林郭勒盟为例

姜 波 田桂梅

新冠肺炎疫情之下，为帮助中小企业走出困境，中国人民银行在2020年6月创设了延期还本等新的政策支持工具，并要求金融系统全年向各类企业合理让利。此项措施在帮助企业渡过疫情难关、稳定商业银行短期资产质量等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2022年以来，外部形势变得更加复杂严峻、疫情在我国局部地区有所反复，欠发达地区的金融风险变得更加脆弱，不良资产有暴露的可能。随着更多纾困政策的落地，政策的实施也应把握好时机、力度和节奏，相机而动、择机而行、分步推进，在地方经济稳增长和防风险之间保持平衡。本文分析了内蒙古锡林郭勒盟金融纾困政策实施以来的效果及潜在风险，并提出相关建议。

锡林郭勒盟金融纾困政策实施效果

2020年以来，中国人民银行接连出台相关纾困政策，为稳定经济发展，特别是使欠发达地区地方经济保持运行在合理区间提供了有力支撑。疫情之下，小微企业相比大企业受到的冲击更大，在收入骤减的情况下，仍需偿还银行贷款。纾困政策的实施为帮助企业克服流动性紧张、避免资金链断裂、降低融资成本等方面取得了明显成效。

企业经营活动持续恢复,企业利润大幅回升。截至2021年末，中国人民银行锡林郭勒盟中心支行通过普惠小微企业贷款延期支持工具，为全盟16家地方法人金融机构发放普惠小微企业贷款延期激励资金1107.21万元，直接带动地方法人机构办理延期还本付息11.07亿元，为推动小微企业经营活动的恢复发挥了重要作用。2022年1——2月，规模以上服务业企业营业收入为11.43亿元，同比增长4.6%，比2021年同期两年平均增速高14.9个百分点。其中，交通运输、仓储和邮政业营业收入同比增长4%；租赁和商务服务营业收入同比增长4.5%，受疫情影响明显的服务业企业利润明显回升。

小微企业贷款呈现“量增、面扩、价降”特点,小微企业融资难、融资贵问题得到缓解。在政策引导下,锡盟各金融机构主动担当、积极作为，通过创新小微企业授信模式、降低贷款利率、减免各项费用等方式，帮助中小企业解决融资困境。一是小微企业贷款保持高速增长。截至2022年一季度末，全盟小微企业贷款余额为184.73亿元，同比增加19.68亿元，增速为11.92%。其中，小型企业贷款余额为117.45亿元，同比增加9.56亿元，增速为8.86%；微型企业贷款余额为67.28亿元，同比增加10.12亿元，增速为17.7%，共有2220户小微企业获得了信贷支持，同比增加97户，增长4.57%。小微企业贷款增势良好，得益于两项政策工具的激励。两项工具实施以来，通过普惠小微企业信用贷款支持计划向辖内六家地方法人机构发放零利率再贷款1.42亿元，直接带动地方法人机构发放普惠小微信用贷款3.66亿元，支持企业1022户。二是小微企业融资成本明显下降。在中国人民银行各项货币政策工具、利率市场化改革以及减费让利等因素综合影响下，地方法人机构、非法人机构一般贷款加权平均利率较2021年同期均出现下降，2019年8月至2022年3月，一年期LPR整体下调0.55个百分点，锡林郭勒盟人民币贷款利率下降1.62个百分点，企业贷款利率下降1.41个百分点，下降幅度超过LPR下降幅度。经估算，2021年9月至2022年3月，全盟金融机构通过降低利率对实体经济让利1.58亿元，大大减轻了企业的经营压力。

再贷款和再贴现政策的精准性和直达性不断增强，为地方特色产业提供强有力的信贷支持。2022年年初以来，累放再贷款1.76亿元，同比增长72.6%。截至2022年3月末，再贷款余额为13.62亿元，同比增长295.93%，支持市场主体4748户。特别是对地方优势特色产业的信贷支持力度不断加强，并推动“再贷款+救灾帮扶”“再贷款+个体工商户”“再贷款+现代畜牧业”等服务模式的创新，帮助市场主体纾困解难。

截至2022年一季度，全盟各金融机构不良贷款余额为27.52亿元，同比上升3.89%；不良率为2.65%，同比下降0.29百分点。与此同时，地方法人机构不良贷款拨备覆盖率稳中有升，达到158.15%,比同期提高了14.19个百分点。

运用金融纾困政策需要关注的问题

2022年年初以来，受局部地区疫情反复影响,交通运输、住宿餐饮、线下零售、文旅等具有出行和聚众属性特征的行业信用风险仍持续暴露。这些行业受疫情冲击的程度较大且恢复时间比预期更长。纾困政策短期内解决了企业的困境、稳定了商业银行资产质量，但牺牲了银行的长期稳健性。考虑到银行信用风险对经济周期反应滞后，未来随着各种支持政策的逐步退出，企业经营质量的好坏真正显露，商业银行不良资产有集中暴露的可能。此外，外部形势依然复杂严峻、疫情在我国局部地区仍有反复，特别是锡林郭勒盟作为落后地区，金融脆弱性比较大，加大了不良资产上升压力。

受困企业存在逆向选择的风险。部分企业在获得资金后并未从事生产经营,而是将资金投资于股市、楼市，加大了资金脱实向虚的压力，易引发地方金融泡沫风险。在纾困政策支持下，部分企业偿债意愿减弱，可能会通过种种方式“逃废债”，这加大了商业银行不良资产上行压力，进而对金融体系稳健性形成负面影响。同时，弱化了市场的出清功能，降低了资源配置效率。受疫情影响面临财务危机的企业并非都是健康企业，但为了稳就业、稳民生，政策难以区分那些本该淘汰的僵尸企业，由此带来了企业逆向选择、过剩产能存续等问题。

例如，锡林郭勒盟作为全国重要的畜产品加工基地，贷款客户很大一部分集中在牧户或涉牧行业，受各地方疫情防控政策对人员及交通受限的影响，对当地的畜牧业影响也较大。目前育肥牛羊正值出栏季节，牛羊收购商难以到达牧场，牧户及牧企待出栏的牲畜无法及时出栏，同时，饲草料不断上涨、牛羊价格持续回落，养殖户和牧企利润不断缩减，部分企业和牧户的还款压力加大。短期看，信贷违约的情况可控，但长期来看违约的风险依然较大，容易引发企业和牧户的道德风险。金融机构应密切关注企业及牧户因还款产生的信用违约风险，同时关注畜牧行业后期的发展和牲畜市场价格变化，做好积极应对措施。

商业银行面临不良贷款上升的压力。作为落后地区，疫情叠加信用环境恶化等影响，银行风险管控能力较弱,不良率或将上升。信用风险对经济周期的反应具有滞后效应，一旦市场融资环境收紧，企业部门债务规模增速进入下行通道，企业的债务滚动会受到挤压，违约率也将出现上升趋势。例如，多伦县唐景古建环保材料有限公司受疫情及经济下行等因素影响，订单缩减，多伦县农村信用联社虽然运用延期还本付息政策帮助其纾困解难，但该企业从2021年四季度至今未组织生产，且外欠账款未能如期收回，现金流紧张，资金周转困难，面临无法还款的困境。

政策建议

考虑到外部形势更加复杂严峻以及我国正处于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关键时期，金融体系面临的不确定、不稳定因素明显增多，当前的各类纾困政策出台快、力度强，未来需要各部门相机选择，因地制宜，积极用好、用足各项政策，将政策迅速落到实处。

从地方政府的角度看

应积极采取措施，对中小企业以及受疫情影响严重的企业进行定向精准帮扶，采取免征、少征增值税等方式支持企业经营。而且要更加重视帮助企业恢复“造血”功能，从注重“输血”向注重“造血”转变。通过营造更适宜企业发展的市场环境以及强化对小微企业金融支持的内生动能等，帮助企业获得源源不断的资金支持，提升企业走出经营困境的能力。

从人民银行角度看

应积极支持商业银行创新信贷投放模式，支持受困的绿色产业、“三农”、小微等行业发展。

纾困政策的运用应择机而动、相机而行。根据地方经济的发展状况和企业的特点，增强政策的精准性和直达性，提高资金使用效率，让更多信贷资源流向更有需求的重点领域和薄弱环节。

引导金融机构积极支持受疫情影响较大行业的发展，实现“以时间换空间”,避免不良资产的新增。当前，部分领域的信用风险主要是由于疫情的冲击所致，并非经济基本面出现了问题，当疫情的冲击减弱或消退时，相关行业的经营活动可以迅速恢复。因此，应积极引导商业银行支持交通运输、餐饮、旅游等受疫情影响较大行业的复苏，加强与重点企业、重点客户沟通，避免为保证资产质量而采取提前收回贷款、追讨等措施，与企业共度时艰。同时，“以时间换空间”，确保相关行业的贷款具有可持续性，避免其资金链断裂。

从商业银行角度看

为应对当前复杂情况下不良资产上升的压力，银行需要未雨绸缪,采取差异化的政策安排。

信贷发放应坚持有保有压的策略，实现“风险、收益与资本”的动态平衡。从锡盟的情况看，商业银行不良率主要集中于涉农、制造业、批发零售业等行业。截至2021年底，关注类延期贷款主要分布在涉农贷款领域，余额为7094万元，占比超56%；其次为制造业，占比达19%；批发零售业占比为13%；旅游娱乐住宿餐饮业占比为7%；交通运输业占比为5%。这主要与国内需求放缓、产能过剩问题凸显以及外部环境恶化等多重因素有关。未来要根据信用风险产生的原因和发展前景的不同，采取分类处置、有保有压的发展策略。对产能过剩等信贷风险重点领域严密关注、重兵防守，对因市场变化出现资金周转困难但有市场、有效益的行业，采取重组贷款等措施,防止企业资金链断裂。

提高风险管理的前瞻性,完善全面风险管理体系。应建立健全预警指标体系，做到早识别、早干预、早准备，防患于未然。根据企业财务数据判断贷款偿还的可能性，准确判断实际资产质量情况。持续监测不良贷款的变动，对关注类贷款业务，将监测重点从日常风险监测转向强化贷后监测及风险处置，防止信贷业务质量下降。提高风险管理精细度，加强贷款全流程的管理和内部控制，提高贷款的精细化管理水平，强化贷后资金流向的跟踪和监控。

加大不良资产拨备计提,应对潜在风险暴露的可能。考虑到经济活动完全复苏尚需时日，疫情对银行业资产质量的影响将会在主要宏观政策明显收紧时开始显现。建议商业银行提前评估后续经济环境变化对资产质量影响的趋势和程度，计提充足的贷款损失准备，提前做好对冲工作，避免出现更大损失。与此同时，应加强与其他金融机构的合作，通过联合贷款、信用保险、担保等方式提升资产质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