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口老龄化对中国政治发展的影响机制及对策建议

张 健 赖 勤

（中共吉林省委党校（吉林省行政学院）政治学教研部，长春 130012）

2020年第七次人口普查（以下简称“七普”）数据显示，我国60岁以上人口占比为18.7%，总量超过2.6亿；65岁以上人口占比为13.5%，总量超过1.9亿。根据联合国关于人口老龄化的标准，我国在2002年左右开始进入老龄化社会（65岁以上老年人口占比超过7%），现在距中度老龄化社会（65岁以上老年人口占比超过14%）咫尺之遥。预计在本世纪中叶我国老年人口数量将达到峰值，形成世界上最大规模的老年人口群体。老龄化作为现阶段乃至未来很长一个时期我国社会人口结构深刻变化的显著趋势，对经济建设、社会治理、文化观念等领域将形成重大挑战。人口作为社会生产的基础变量与核心要素，对经济社会发展具有全局性与长期性的影响。党的十九大报告指出，要在本世纪中叶建成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美丽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实现国家治理体系与治理能力现代化。而实现对人口老龄化的现代化治理，必然是实现国家治理体系与治理能力现代化无法回避的问题。

一、人口老龄化时代我国社会面临的挑战

（一）经济基础领域：社会财富储备不足、时间紧迫及发展任务艰巨

人口老龄化对经济社会发展最直接的影响是老年人口比重上升的同时，社会的劳动年龄人口占比不断下降，造成社会抚养比不断走高，对社会的养老资金储备形成巨大挑战。我国人口老龄化的同时还伴随着人口出生率的下降，这意味着人口老龄化结构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很难得到扭转，将对我国的经济社会发展形成严峻挑战。

1.应对人口老龄化的社会财富储备不足

随着我国国内生产总值突破百万亿元，人均GDP突破一万美元大关，社会财富总量得到了极大提升。但由于我国各地区之间、行业之间以及城乡之间发展的不平衡，老年人口比重上升，劳动年龄人口下降，社会抚养比不断走高，出生率低等多重因素影响，对社会养老资金造成了巨大挑战。另外，经济发展由高速增长阶段过渡到中高速增长阶段、国内国际经济下行压力以及“双碳”目标战略下的经济结构转型等都对经济发展提出了更高要求，社会财富在短时间内无法迅速积累。相对于社会财富已经得到了大量积累和社会保障体系也比较健全的发达国家的“先富后老”而言，我国的国情则是“未富先老”，再加上我国社会的劳动年龄人口占比不断下降所造成的社会抚养比不断走高，从而对社会的养老资金储备形成巨大挑战。

2.应对人口老龄化的准备时间紧迫

据“七普”数据显示，我国60岁及以上人口的比重与“六普”（2010年）相比上升5.44%，65岁及以上人口的比重上升4.63%，可以看出我国人口老龄化的速度在不断加快，这意味着留给我国应对人口老龄化的窗口期将大大缩短。一方面是经济发展速度的减缓，另一方面是老年人口增长速度不断加快，这使得我国的人口老龄化应对任务更为复杂艰巨。自2005年以来，60岁以上人口由1.44亿人上升到2.6亿，65岁以上人口由1亿上升至1.9亿，短短15年时间两者增幅都超过了85%以上。据估算，中国60岁及以上老年人口规模将于2025年左右突破3亿人，2033年左右突破4亿人，于2053年左右攀升至峰值约4.82亿人[1]。这意味着人口老龄化结构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很难得到扭转，将对我国的经济社会发展形成严峻挑战。

3.应对人口老龄化的发展任务艰巨

人口老龄化作为经济社会发展中出现的问题，最终还是要靠发展来解决。我国目前面临的发展任务艰巨，一方面由于国际环境的复杂严峻，逆全球化思潮抬头、贸易保护主义沉渣泛起，新冠肺炎疫情导致国际交流受阻，影响经济发展；另一方面，人口老龄化意味着以往那种靠资源密集型与劳动密集型的经济发展方式将随着发展理念的转变及人口结构的变化而逐渐走向终结，必须向资本密集型与技术密集型靠拢，经济发展模式需要革新。但由于我国工业化和现代化起步较晚，长期以来只能从事“微笑曲线”低端的低附加值产业，而研发设计、品牌销售等高附加值产业端被西方发达国家牢牢握在手中。以有关老龄化的相关科技产业为例，日本、美国等发达国家进入老龄化时间较长，他们在有关养老、护理、医疗等方面研发设计的智能机器人、康复辅具与智能穿戴设备等，占据养老市场的头部份额，而我国相关企业的投入与研发大都刚刚起步，很难与其竞争。科学技术的创新是经济社会发展的关键要素，也是应对人口老龄化挑战的重要抓手，因此促进我国科技创新势在必行。

（二）社会治理政策与制度方面：顶层设计与具体方案供给不足

党的十八大以来，我国在针对老年群体的生活保障、健康护理、医疗卫生等方面出台了一系列法律法规及相关政策，推动了我国老龄化事业的有序健康发展。但由于我国人口老龄化发展迅速、结构复杂，总的来说，在顶层设计与具体执行方案上仍存在短板。

在顶层设计方面，日本在科技领域制定了《科学技术基本规划》《科学技术创新综合战略》《机器人新战略》《日本创新25战略》等专门战略规划，而我国拥有世界上规模最大的老年人群体，但在服务老年人的科技创新方面缺乏年度或者长期的规划发展战略。一方面，有关老年人群体科技创新领域的规划战略需进一步完善与丰富。在老龄化时代，由于社会劳动年龄人口的下降，养老护理、医疗保健及经济建设领域势必对科技创新的要求不断提高。另一方面，城市养老基础设施相对完备、医疗护理保健服务供给比较齐全，而农村地区因经济发展、思想观念及市场规模等因素制约，各项养老设施建设较为滞后，养老服务制度供给不足。改革开放以来，城乡二元体制逐渐被破除，人口不断向大城市集聚，与此同时则是农村地区少子化、老龄化，空巢老人、留守儿童等问题愈发严重。此外，我国相当多的地区尚未将养老服务尤其是农村养老服务发展纳入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综合规划、城乡总体规划和控制性详细规划，尚未制定养老服务专项规划，难以有效发挥规划在养老服务发展中的统筹引领和约束作用[2]。

在具体执行方案上，一方面，由于现有的关于养老服务的规划与意见大多偏重于价值取向层面而缺乏相应的具体措施，使得有关养老服务的政策大打折扣，养老服务的区域建设进度差异不断变大；另一方面，虽然我国早在1990年就设立了全国老龄工作委员会，地方也陆续建立了老龄工作委员会，但缺乏应对老龄化的专门管理机构，例如有关老年人的医疗保健、学习就业、居住等方面，基本上还是卫健委、民政部门以及公安部门的条块分割的管理方式，而由于各部门之间信息不能很好地联动共享，所形成的“信息孤岛”“数据壁垒”也阻碍了老龄化事业和产业的发展。因此，我国应对规模庞大的老年群体，亟需专业统一的老龄工作机构。

（三）文化观念层次方面：“适老化”建构相对缺失

预计在2033年左右，我国老龄人口规模将突破4亿。世界上任何国家都没有应对如此超大规模的老龄群体的治理经验，因此我国需要提早进行“适老化”规划，科学应对超大规模人口老龄化的挑战。然而，我国在文化观念方面的“适老化”建构还严重不足。

社会缺乏对老龄化的科学认识。一方面，将老年人群体视为消极存在，认为其仅会消耗社会财富而创造的价值有限，忽视老年人群体的异质性与发展性。我国老年人群体中低龄老人（60岁～69岁）占有很大部分比例，而高龄老人（80岁以上）仅是小部分。边恕认为，进入初老期的老年人在消费水平与层次上侧重于交友、休闲及旅游等娱乐性支出，而中老期与高龄期的老年人消费结构则侧重于医疗康复、食品保健、通讯交通等领域，伴随着老年人群体的扩大，他们在不同领域的消费需求会促进相关行业的发展与进步[3]。此外，老年人群体在隔代抚育、知识和经验传递及情感联结方面创造的价值是社会稳定发展的重要财富。另一方面，社会缺乏全生命周期看待老龄化现象的视角，个体步入老年后的健康状况、养老水平等与其在青少年及中年时期的生活习惯、健康管理、收入消费等因素息息相关。从理性人角度出发，个人应重视自身的健康与发展，在身体素质、职业发展及生活习惯等方面养成积极心态。

企业及学校“适老化”发展建构欠缺。人口老龄化趋势随着时间推移向纵深发展，将深刻塑造社会发展的各行各业，有关养老服务企业需要进一步细分，提升其科技、智能水平。企业在养老护理、医疗保健等领域针对老年人群体的研发投入不足，通讯交通、家居服务方面的“适老化”建构相对缺失。我国教育行业对于老龄化的反应较为迟缓，大学及职业院校缺乏相应的老龄学、老年护理、康复保健、政策调研及设计等学科专业，义务教育阶段也缺乏相应的老龄化国情教育。

城市的规划布局、发展设计理念缺乏对老年人群体的关怀与考虑。老年人群体在健康状况、生活习惯及收入水平等方面都具有特殊性，在购物出行、休闲学习等方面的“适老化”基础设施亟待完善，如其生活半径内的便民超市、老年大学、活动中心、公园、医院等，都应该根据“适老化”观念建构。我国未来社会形态将会是超大型的老年型社会，宏观层面的“适老化”建构必须有所作为，未雨绸缪，以适应人口老龄化趋势的演变。

二、人口老龄化对我国政治发展的影响机制

我国在21世纪初步入老龄化社会，到如今已近中度老龄化社会，人口结构的深刻调整应是本世纪我国经济社会发展规划必须充分认识与理解的背景。与此同时，国际社会也逐步迈入老龄化（世界总人口中60岁以上老年人口占比超过10%），到本世纪末国际社会老龄化将持续加剧，进入深度老龄化社会。应对人口老龄化将成为21世纪大部分国家需面对的挑战，是对各国治理体系与治理能力的一次大考[4]。人口老龄化的核心问题是民生问题，是人的发展问题。因此，探究人口老龄化对我国政治发展的影响机制，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有利于彰显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国家治理体系与治理能力的优越性。

（一）人口老龄化通过引起生产要素的供给变化影响经济建设进而影响政治发展

马克思主义认为，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一定的经济基础不仅决定政治上层建筑的产生、性质，还决定其发展。伴随着人口老龄化，劳动、知识、技术以及数据等重要生产要素的供给变化对生产力的发展产生或好或坏的影响，同时对生产关系的总和即经济基础进行调整，也间接影响着政治发展。

目前学术界关于人口老龄化对于经济发展的影响存在两种观点。一种观点认为，人口老龄化将导致劳动年龄人口比例的下降，进而抑制技术创新和产业升级；老年人消费能力萎缩，也不利于经济发展。随淑敏、何增华认为，人口老龄化将会导致劳动力供给的减少以及人力成本的上升，进而影响技术创新，尽管低水平人口老龄化短期内能促进中国企业创新，但当人口老龄化的发展超过一定临界值时将会抑制中国企业创新[5]。苏剑认为，人口老龄化将同时从供给与需求两端影响我国经济增长。从需求侧看，人口老龄化将导致老年人口收入下降，进而降低消费，同时人口老龄化还会抑制净出口，导致投资减少。从供给侧看，人口老龄化一方面导致劳动力增速下降，同时有创新能力的年轻人口占比下降，会抑制技术创新与进步；另一方面，储蓄率的降低也将对资本增速产生影响。随着我国人口老龄化程度的加深，我国未来会面临供给、需求双萎缩的局面[6]。另一种观点则认为，随着我国人口老龄化程度的加深，劳动力供给的不足，将促使企业加强技术创新，降低对人工的依赖；与此同时，各行业通过对全要素生产率的提高利用进而促进经济发展。王欣亮等人认为，人口老龄化有助于三次产业比例调整，推进产业升级，又能倒逼技术创新，促进产业技术转型升级，因此从总体上推动产业转型升级[7]。刘成坤认为，人口老龄化通过劳动生产率效应和技术创新效应推动产业结构高级化与合理化[8]。张桂文等人认为，人口老龄化虽然可以倒逼制造业转型升级，但老龄化对制造业转型升级的正面效应不能自发形成，其负面影响也不会自动减弱，关键要积极创造条件，化解老龄化的负面影响，强化其正向效应[9]。

在现代社会，促进经济发展是各国政府的首要目标。因为国家的社会经济能否良性发展，是公民判断执政者能力与国家制度是否有效的依据，也被视为政府合法与否的重要标志，所以政府能否促进经济发展直接影响人民对政府的态度。在人口老龄化面前，我们并不是消极被动的，积极主动化解人口老龄化对我国经济社会发展产生的负面效应，这就要求执政者有所作为，未雨绸缪，政治上在宏观层面进行“适老化”建构，以适应人口老龄化趋势的演变。中国共产党代表最大多数人民的利益，在老龄化时代党和政府必须科学合理、综合应对人口老龄化带来的系列挑战，才能夯实党的执政基础。

（二）人口老龄化通过影响群体思想观念进而影响政治发展

我国社会人口结构的调整势必会产生不同的利益群体。人口老龄化在塑造我国经济社会各领域的同时也在塑造着人们的思想观念。如何将人们的经济利益诉求、政治价值取向融入到成熟且具有包容性的政治制度安排中，是政治发展的重要课题。人们对老龄化社会的思想准备不足、老年歧视现象以及老年群体的失落感将对社会政治发展提出新的要求与挑战，这将是对我国政治体制韧性与包容性的重要考验。

1.对老龄化社会的认识不足将会给国家政治稳定埋下隐忧

人们对某一事物或者社会现象的认识总是由感性认识上升到理性认识。我国在人口老龄化政策上“适老化”建构相对缺失，原因就在于对人口老龄化的认识停留在感性认识层次，对人口老龄化给我国政治经济和社会发展带来的全局性和长期性影响认识不足。人口老龄化的全局性影响表现在其对政治经济社会生活的各领域都将产生全面的影响，长期性影响则表现在我们每个人的生命周期以及国家发展的时间轴都将与老龄化社会深度绑定。当前，对老龄化社会的思想准备不足在很大程度上会造成社会发展与理想预期之间的错位，给社会稳定发展埋下隐患。21世纪全球将逐步迈入老龄化社会，对于老龄化社会的治理是各国面临的一次大考，是对国家治理体系与治理能力的一次挑战。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提出了实现国家治理体系与治理能力现代化的重大战略任务。实现国家治理体系与治理能力现代化，核心是人的现代化，尤其是人的思想观念的现代化。对老龄化社会的充分认识，是要避免老龄化社会的社会管理职能缺失，这是实现国家治理体系与治理能力现代化的重要前提。对老龄化社会持一种孤立、静止与片面的观点，将会给国家政治稳定埋下隐忧。国家治理能力是国家职能能否有效履行的关键。马克思主义认为，国家的基本职能可以划分为政治统治职能和社会管理职能，二者相互依存、密不可分。社会管理职能是政治统治职能的基础，政治统治职能又是社会管理职能的前提，社会管理职能的有效履行将极大地减少统治成本，为实现国家长治久安奠定坚实基础；反之，社会管理职能的缺失则会影响政治稳定，造成社会动荡。对于社会个体来说，只有当其认为政府能够为自己步入老年后提供安心无虞的社会保障时，才会在青壮年时期如期缴纳社保，充实国家社保基金。个人对于未来老年光景的乐观期待能极大地促进个人消费，从而拉动社会经济增长，实现经济社会的良性循环发展。对于市场主体来说，只有充分认清人口发展趋势，正确研判市场消费需求，才能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脱颖而出，实现资本增殖的目的。对于执政党和政府来说，只有充分认清我国人口老龄化的宏观状况，才能制定出适合国情的经济社会发展规划和政策措施等。实现多元化治理和协调发展是国家治理体系与治理能力现代化的重要目标，但如果政府、市场及民众等多元社会主体对于人口结构的深刻调整缺乏准备，那么不同利益主体之间求同存异和实现共同利益最大化的诉求便不能实现，甚至会引发整个社会的系统性风险，影响国家政治稳定。

2.老年歧视和老年群体的失落感导致的消极后果影响国家形象构建

老年歧视是对老年人的偏见与否定。如种族歧视与性别歧视是基于种族与性别的偏见一般，老年歧视则是基于年龄的偏见，是建立在假设上的、抽象意义上的歧视。老年人不再被视为是具有个性与多样性的存在，而是被统一归类为思想保守、与社会脱节、衰老无用的人群。在日本、美国等率先步入老龄化社会的国家就广泛存在老年歧视，《弃母山》《楢山节考》等影视作品深刻反映了老龄化社会中社会对老年人群的恶意与歧视。近年来，我国社会中屡发的歧视“广场舞大妈”的现象也在某种程度上反映出人们对于老年人群的刻板印象。老年歧视的产生受社会心理、经济发展、文化认知等因素的综合影响。消除老年歧视，营造开明和谐的社会环境，这是一项社会系统性工程，是老龄化时代政治稳定发展的重要基础。

处于初老期的老年人还能通过再就业、娱乐交友等方式获得社会认同与自我肯定，高龄老人则因健康状况、经济水平等原因易产生失落感与自我否定。在老龄化社会产生的诸多问题中，老年人的自杀现象应引起人们的重视与关照。2014年世界卫生组织发布的《预防自杀：一项全球要务》研究报告指出，2012年全球自杀率为1.14例/万人，而70岁以上人群的自杀率最高。老年人自杀现象是人类社会应极力避免的悲剧，自杀现象与老年群体的生存状况差、情感慰藉不足、社会参与度低等因素密不可分，也与社会保障体系的不完善有关。保障老年人群尤其是高龄人群的体面而有尊严的生活，是社会进步的重要体现，也是政治发展所追求的目标。当前国际社会的竞争，不仅体现在经济、军事、科学技术等硬实力方面，而且体现在国家形象、话语权等软实力方面。通常认为，“国家形象是一个综合体，它是国家外部公众和内部公众对国家本身、国家行为、国家的各项活动及其成果所给予的总的评价和认定。国家形象具有极大的影响力、凝聚力，是一个国家整体实力的体现。”[10]对于国家形象的塑造将极大地影响国家在对外宣传、人才吸引和文化输出等方面的成效。有的国家将自身塑造为浪漫优雅的时尚国度，因而垄断了对于文化审美的定义。中国如果将自己塑造成尊老爱幼的文明国度，则会得到国际社会的赞誉。当今世界互联网信息技术发展迅猛，全球一体化进程加快发展，国家形象的塑造和传播会呈现出放大效应。因此，对于国家形象的塑造是争得国际话语权的重要内容。在人口老龄化时代，老龄人群的生存生活状况无疑会对国家形象的塑造产生重要影响。老龄人群的社会保障程度、幸福感、获得感等将成为评价一国文明程度的重要标志，进而影响国家形象的构建。在当前国际舆论阵地被西方国家控制的背景下，西方国家对我国的人权发展状况横加指责，我国的对外宣传能力亟需进一步加强。在人口老龄化时代，对于老年群体的尊重与关怀将成为国家形象塑造的重要方面，也势必成为国与国之间舆论争锋的焦点之一。因此，社会上存在的老年歧视和老年人群体的失落感现象，如果得不到很好的治理，将极大地影响我国的政治发展状况。

（三）人口老龄化通过影响社会治理体系影响政治发展

社会治理是国家治理的重要方面，政治发展要求推动社会治理体系与治理能力的现代化。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指出：“必须加强和创新社会治理，完善党委领导、政府负责、民主协商、社会协同、公众参与、法治保障、科技支撑的社会治理体系。”能否有效应对人口老龄化所带来的挑战，将是检验我国未来社会治理体系与治理能力的试金石。据估算，随着我国人口老龄化趋势的进一步发展，我国老年人口峰值也将在2053年达到4.82亿。人口老龄化作为我国未来社会发展的确定主题，社会治理体系与治理能力现代化过程必定会打上老龄化的深刻烙印。因此，化解人口老龄化对于我国经济社会发展的影响，关键在于主动应对，积极作为，要在实现对人口老龄化的有效治理中推动我国的政治发展。

在治理内容上，人口老龄化将推动共建共治共享的社会治理格局的形成，促进政治发展。人口老龄化对经济社会的影响是全方位的，实现对人口老龄化的有效治理是一项系统性工程，需要党和政府、企业、个人等多元力量共同参与。在养老方式上，需要实现家庭养老、社区养老和机构养老的进一步有机衔接，保障老年人群体有价值和有尊严的生活。在“适老化”科技上，需要实现官方、企业、学校和科研机构的纵深合作，实现学校教育、科研机构、企业的有效联动，推动技术创新，提高全要素生产率以促进经济发展，研制老龄人群科技产品，实现智慧养老。在老年人权益保护上，需要法律界人士、老年人群体、志愿者、社会工作者等共同参与；从全生命周期看，保障老年人权益也即保护每个人的权益。在应对人口老龄化的挑战中，社会力量得到进一步整合与发展，有利于我国共建共治共享的社会治理格局的形成。

在实现形式上，人口老龄化将通过德治、法治、数治的有效结合，推动政治发展。政治发展不仅体现在社会治理的内容蕴涵中，还体现在治理形式的进步方面。德治是法治的重要前提和基础，法治是德治的重要保障与规范，坚持法治与德治相结合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法治道路的一大优势。随着我国人口老龄化时代一起到来的还有数字化时代，在数字化时代，数据将作为社会发展的战略资源和宝贵财富而存在。与我国庞大的人口基数相对应的是丰富的数据资源，在人口老龄化时代，要充分利用好老年人口数据这一巨大财富。技术的进步为新的治理方式提供了可能，在大数据时代，数治能将德治与法治二者很好地结合起来；同样，数治也是建立在德治基础上的，也需要法治作为保障。数治为科学治理与精准治理提供了新的切入点，能够促进对老龄化群体的权益保护，为德治、法治在人口老龄化时期注入新的时代内涵。

在价值取向上，要让老年人群有更多获得感与幸福感，实现公平、普惠、正义的价值观，促进政治发展。公平、普惠、正义是政治发展所追求的永恒主题，但公平、普惠、正义并不是抽象存在的价值理念，其受不同时代政治经济发展水平的限制。共同富裕是人口老龄化时期公平、普惠、正义的重要经济基础。党在新时期的使命就是进一步在高质量发展中推动共同富裕，促进公平、普惠、正义的价值观的实现。随着我国实现人口全面脱贫，历史性地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共同富裕取得了实质性进展。我国应坚持积极的老龄观，在促进老年人群发展社会参与方面有所作为。老年人群是老龄化社会的宝贵财富。老年人群体既是共同富裕的推动者也是受益者，国家必须重视发挥老年人群体在知识技术经验等方面的社会作用。

三、人口老龄化时代的应对策略

人口老龄化是世界性现象，它是人类寿命的普遍增长和生育意愿的降低双重作用的结果。但是，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都不像我国有如此大规模的老龄化人口，因此我们必须摸着石头过河，探索老龄化社会的治理策略。人口老龄化的影响贯穿政治、经济与文化诸领域，我们需要坚持系统思维，科学谋划，综合应对，将人口老龄化给我国经济社会带来的挑战转变为机遇，作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的重要契机。

（一）以政治建设为统领，加强党的领导完善顶层设计建构

人口老龄化虽然是社会现象，但是如果处理得不好就会转变为影响社会稳定的政治问题，因此必须站在政治高度来治理人口老龄化。人口老龄化是我国经济社会发展中面临的重要国情，必须从政治上予以把控，党的领导有利于凝聚共识和统摄各方社会力量的参与。

1.坚持与加强党的领导

党是我国社会主义事业的领导核心，党的领导是我国政治制度的最大优势。从价值理念上看，中国共产党的初心与使命就是为中国人民谋幸福、为中华民族谋复兴。从组织机制上看，党的领导贯穿于我国社会肌理当中，党的组织严密性与纪律的严格性是党组织战斗力的保证，人口老龄化时代的挑战需要强大的领导能力与动员能力来应对。从组织成员上看，我国党员人数将近1亿。这些党员分布在各行各业，大多数是作为各自领域的骨干与精英存在，是应对人口老龄化挑战的重要人才储备。因此，化解人口老龄化带来的问题，必须坚持党的统一领导，坚持顶层设计和系统思维。

2.坚持和完善我国的基本经济制度与分配制度

以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共同发展的基本经济制度是我国应对人口老龄化挑战的制度基础。我国进行现代化的时间短，步入老龄化的时间又太快，社会财富储备在应对老龄化方面准备不足。在现阶段必须要坚持两个“毫不动摇”，在高质量发展中不断增加社会财富；加强对中小企业的扶持力度，不断优化营商环境，深入推进“放管服”改革；完善分配制度的改革，协调推进初次分配、再分配、三次分配的基础性制度建构，坚持按劳分配为主体，健全以劳动、资本、土地、知识、技术、管理、数据等生产要素由市场评价贡献、按贡献决定报酬的分配机制，通过税收减免、社会激励等方式完善第三次分配的体制机制，鼓励勤劳致富、创新致富，尽可能地使得社会财富增加，为人口老龄化时代奠定雄厚的物质基础。

3.加强对老龄化政策的顶层设计与老年人群体权益保护的法律建构

沈铭辉认为，中国可借鉴韩国经验，将碎片化的人口老龄化相关公共政策和管理体系重构为具有中国特色的人口老龄化政策体系[11]。我国关于人口老龄化相关的规划与战略之间的衔接性有待进一步加强。一是要进一步加强老龄工作的议事协调、服务监督功能，将涉及老龄工作的各项政策规划进行梳理，促进不同机构在涉老事项上的业务联通、数据共享。二是要进一步加强针对老年人群体权益保护的法律体系建构。目前，我国关于老年人群体权益保护的相关法律法规还不完善。这一方面的法律法规是老年人权益的根本制度保障，要通过法律保障老年人群体享受到经济社会发展的红利，完善老年人群体在养老、文化生活及健康等方面的法律建构。

（二）以经济建设为抓手，供需两侧同时发力推进高质量发展

人口老龄化是我国经济社会发展中出现的难题，必须通过发展来予以解决。人口老龄化主要引起降低劳动供给、抑制技术创新、降低社会消费等问题而对经济发展造成掣肘，要消除人口老龄化对经济社会发展带来的不利影响，必须从供给侧与需求侧同时发力。

从供给侧看，一方面需要通过延迟退休与老年人口再就业来挖掘二次人口红利。马骏、沈坤荣认为，应该有序针对不同部门、不同行业展开延迟退休试点，建立一整套适合不同经济主体的延迟退休政策[12]。原则上，对于重体力劳动行业，可以按照原有退休政策实行；对于服务业等对体力劳动要求不高的行业可以采取弹性退休制度，让老龄人群在一定时间内自主选择退休年龄。此外，我国老年人口中大部分是低龄老人（60～69岁），这部分老年人口有些会倾向于再就业以增加收入或摆脱孤独，应完善相关的法律法规，为释放“二次人口红利”提供法律保障。另一方面，人口老龄化既是压力也是动力，通过倒逼企业进行技术创新可以减少其对人力的依赖。企业要积极思变，需要加强企业创新与“适老化”科技研发投入，主动适应人口老龄化带来的种种变化，通过加强对机器人技术的研发以及增加企业产品与服务的附加值来实现产品转型升级；也可以将企业自身发展战略进行“适老化”建构，研发设计服务老年群体的科技产品，如智能机器人、养老护具等。

从需求侧看，老年人群体因为收入减少而导致消费意愿的下降将减缓经济发展，但老年人群体并不是同质性的存在，不同年龄阶段老年人的消费习惯存在差异，初老期的老人消费可能侧重于休闲、娱乐与旅游，高龄老人消费侧重于医疗护理、养老保健等方面。在某些行业发展萎缩的同时也是另一些行业发展的机会，这要求相关行业的从业者要积极关注老年人群的消费需求，从老年人群的需要中寻找发展机遇。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揭露了人们的需求结构组成，在满足基本的生存需要之外，人们对归属与爱、尊重等需要同样十分强烈。因此，除了传统的食品保健、医疗护理等领域，未来在老年人群体的精神陪护、情感帮助等领域也大有可为。

（三）以文化建设与社会建设为依托，推动观念策略“适老化”建构与老年社会保障体系形成

从文化建设方面看，一方面是要将老龄化国情教育贯彻到我国的国民教育序列中，在九年制义务教育和高中阶段适当普及老龄化社会的相关知识，推动国民对人口老龄化有一个科学认知，培育全社会形成敬老爱老的良好风尚。在职业学校与大学教育中增设老龄学、老龄护理学及康复医疗等专业学科，深化对人口老龄化社会发展规律、影响机制及应对措施的研究，加强对老年人群体病理机制、医疗护理难题的攻克，缩短老年人口的“带病生存期”，提高老年群体的健康预期寿命。另一方面，鼓励个体从全生命周期认识老龄化现象。老龄化是每个个体人生的必经之路，老年时期的健康水平与此前的生活习惯、健康状况紧密联系，倡导个人形成良好的生活习惯，加强体育锻炼；同时，培养良好的消费习惯与理财能力，提前应对老年时期的经济收入下降。

从社会建设上看，首先要提高年轻人生育意愿、降低子女抚育成本，推动生育率上扬，以此延缓重度老龄化社会的到来。生育率的下降与生育意愿降低、子女抚育成本大幅上升有密切关系。高额房价、天价彩礼以及“工作996”使年轻人陷入“内卷”，结婚意愿降低，致使社会上“空巢青年”“佛系青年”“躺平文化”“丧文化”等现象流行。生育率的提高要从降低社会生活成本和子女抚养成本入手，通过抑制房价、改革婚俗、保障就业、规范教育培训等措施降低年轻人的婚姻与生育压力，提高生育率。其次，要加强老年人群体就业、教育及健康的社会保障体系建设，积极应对中度老龄化社会的到来。老年人群体中低龄老人的人口红利需要健全的社会保障机制来释放，在立法、法律援助等方面要关照老年人群体。老年人群体同样还有教育、学习等方面的需求，要加强老年大学、社区大学的建设，满足老年人群体的学习教育需求。城乡之间、区域之间老年人群体养老基础设施的建设要在尊重发展差异的基础上尽量实现公平、普惠、正义，让欠发展地区的老年人群体也能享受到国家发展的成果。最后，要进一步实现居家养老、社区养老以及机构养老之间的协调配合，助推“适老化”社会建构。在硬件基础设施设计上尽量满足老年人群体的基本生活需要，如家庭住宅应考虑增设老人防滑防绊装置，社区应增加紧急医疗服务、心理咨询服务，城市布局中的交通线路、基本生活服务分布等要更好地体现对老年人群体的人文关怀。

四、结语

我国素来具有尊老敬老的传统，对老龄化社会的科学治理也可为其他国家提供中国智慧与中国方案。我国是世界上最大的发展中国家，预计也将成为世界上拥有老年人口最多的国家，如何治理超大规模的老龄化社会是对国家治理体系与治理能力的重大历史考验。人是社会发展的基础变量与核心要素，人口老龄化及由此产生的生产要素的供给变化、群体思想观念变化及社会治理体系调整等将深刻影响我国的政治发展格局，因此我们需要提前筹划，积极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