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会主义”概念与中共八七会议
2023-01-23彭蓓蕾伍小涛
彭蓓蕾,伍小涛
(中共贵州省委党校,贵州 贵阳 550028)
1927年8月7日中国共产党在汉口举行紧急会议,通过了《最近农民斗争议决案》、《最近职工运动议决案》和《告全党党员书》。在《告全党党员书》中,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认为中国共产党的指挥出现了极大的机会主义错误,并要求中国共产党积极地批评这些错误并纠正它们。“如果不抛弃这一机会主义的方针,纠正过去的错误,那就不能正确的规定将来的工作,自然更不能进行革命的斗争,以适应当前的艰巨职任。”[1]236毛泽东在《战争和战略问题》中说道:“一九二七年八月七日党中央的紧急会议反对了政治上的右倾机会主义,使党大进了一步。”[2]548这就导引出一系列问题:什么是机会主义?为什么中共八七会议的主旨是反对机会主义?机会主义对中国革命有何重大的影响?
基于这些问题,本文将从概念史的角度进行历史性和话语性的梳理,以拓宽八七会议研究的范围和深度。
一
“机会主义”是一个外来的词语,其最早词源为法语“opportunisme”,意为应付和妥协。它最初指的是19世纪早期法国政治舞台上一些没有固定政治见解,随机应变的政党和政客。[3]因为这种趋利行为,有人学者把它定义为“人们在任何情况下都利用所有可能的手段获取它自己的特殊利益的倾向”。[4]在国际共运史上,“机会主义”一词常指工人运动内部或无产阶级政党内部反马克思主义的一种资产阶级和小资产阶级思想。列宁就是这样认为的。他说:“把机会主义看作一种党内现象,是可笑的,荒谬的!德、法等国的一切马克思主义者一向认为并且证明,机会主义是资产阶级对无产阶级的影响的表现,是资产阶级的工人政策,是无产阶级周围的一小部分分子同资产阶级的联盟。”[5]
19世纪中晚期,随着工人运动的发展和工人地位的提高,机会主义普遍地发展起来。列宁认为,1871年至1914年是资产阶级和平发展的时期,由此养育了机会主义,“开始是一种情绪,然后是一种倾向,结果已形成工人官僚和小资产阶级同路人底集团或阶层”。[6]因此,这一时期对机会主义的批判,成为马克思主义者的一项重大任务。恩格斯指出:“为了眼前暂时的利益而忘记根本大计,只图一时的成就而不顾后果,为了目前而牺牲未来的运动,这种做法也许是出于‘真诚的’动机。但这是机会主义,始终是机会主义,而且‘真诚的’机会主义也许比其他一切机会主义更危险。”[7]列宁也指出社会主义运动中的这种新的“批评”派是机会主义的一种新的变种。他并强调,在判断是否是机会主义者时,“是看他们的行为怎样,看他们在实际上宣传的是什么”,而“不是看他们自己给自己穿上的漂亮服装,不是看他们自己给自己取的响亮的名字”。他们提倡的所谓“批评自由”,“就是机会主义派在社会民主党内的自由,就是把社会民主党变为主张改良的民主政党的自由,就是把资产阶级思想和资产阶级成分灌输到社会主义运动中来的自由”。[8]总之,这一时期,是机会主义发展和对其大力批判的时期。
十月革命胜利后,为了纯洁阶级队伍和阶级思想,以列宁为首的布尔什维克党对机会主义时刻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和猛烈反击。列宁认为,在从资本主义向共产主义的过渡中,剥削者必然存着复辟的希望并把这种复辟希望变为复辟行动。他们“不会料到自己会被推翻,他们不相信这一点,不愿想到这一点,所以他们在遭到第一次严重失败以后,就以十倍的努力,疯狂的热情、百倍增长的仇恨来拼命斗争,想恢复他们被夺去的‘天堂’,保护他们从前过着甜蜜生活、现在却被‘平凡的贱民’弄得贫困破产(或者从事‘平凡的’劳动……)的家庭。而跟着剥削者资本家走的,还有广大的小资产阶级群众。……如象我国的孟什维克和社会革命党人一样”。[9]这里的“孟什维克”和“社会革命党”就是机会主义者。斯大林也说:“在我们党内是否有右倾机会主义的危险,是否存在着有利于这种危险的客观条件,怎样对这种危险作斗争,——这就是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问题。但是,我们如果不撇开蒙蔽这个问题并妨碍我们了解问题实质的一切小事情和次要成分,就不能解决这个右倾问题。”[10]从列宁和斯大林这些话中可以看出,机会主义并不以社会主义革命的胜利而不存在,作为共产党人要时刻与机会主义作斗争。
中国共产党20世纪二十十年代反机会主义的斗争,不能不说与共产国际紧密相连。1927年7月,《共产国际执委会关于中国革命目前形势的决定》号召全体党员与党的领导底种种机会主义倾向作坚决斗争。它说:“必须要使工人和农民组织的领袖以及在内战时长成的党员,在党的中央内部取得决定的影响。他们因与党的全体群众有密切的联系,用这种方法可以克服现在党的领导之机会主义。”[1]213从这一点来说,八七会议反机会主义的斗争,是处于共产国际的指导和影响之下的。同样,八七会议后继续反陈独秀右倾机会主义和反瞿秋白、李立三、王明“左”倾机会主义,也深深打上了共产国际的烙印。1928年2月,《共产国际关于中国问题的议决案》虽然指出中国共产党在八七会议之后,大致纠正了自己的机会主义错误,但是还是认为中国共产党存在机会主义的遗毒。它说:“还没有完全适应现时形势的新条件,表现策略上的动摇(看轻盲动主义的危险,职工运动中之恐怖方法,沉溺于乡村中的游击主义),以及组织上的动摇。巩固党部组织,吸收新党员,巩固中央党部与地方党部的联络,建立坚强的党的机关,正确的党与非党群众的关系,反对机会主义的余毒,反对‘左倾的高调’(‘先锋主义’,组织新共产党的论调,恐怖主义,盲动主义,强迫罢工等等)——应当是党的当前任务。”[12]因此,共产国际要求中国共产党反对以瞿秋白为首的“左” 倾机会主义。同样,1930年反李立三的“左”倾机会主义也是按照共产国际的要求进行的。《共产国际执委会关于立三路线问题给中共中央的信》指出:“立三同时并不是从对于客观状态的分析出发的,并不是从对于斗争力量对比的分析出发的——这种分析,对于每一个马克思列宁主义者都是必要的责任。”因此,李立三的许多错误观点,在共产国际看来,不是个别的错误而是系统性的错误,它是一条反对马克思列宁主义的路线和方针。“这个方针,脱离了具体的事实,脱离了群众。自然,不能不在自己的发展之中,引导到盲动主义冒险主义的策略。然而这个方针,虽然用左倾的空谈遮盖着消极,实质上亦是机会主义。”[12]352这就是说,20世纪二三十年代中国共产党反机会主义的斗争与共产国际息息相关。机会主义概念上升为路线斗争概念也是在这个时期形成和发展的。
由于是路线斗争概念,中共把那些与共产国际的方针不相符合,或按照共产国际的要求,不按照中国的实际,超越时代或落后时代的人都称为机会主义分子。这样,机会主义概念的内涵就很广了。由于机会主义代表的是一种错误思想,因此,中共在20世纪二三十年代进行了反机会主义的斗争。1930年9月《中共三中全会关于政治状况和党的总任务议决案》指出:“现在党要在斗争的过程中,准备力量收集力量去迎接最近将来决定胜负的战斗,要勇敢地去发动,并且独立的去领导几千百万群众的革命斗争——在这种斗争条件之下,党内主要的危险是右倾机会主义。……党必须同时反对调和主义,然后才能无情的克服这种右倾的机会主义的主要危险,然后才能战胜这种小资产阶级的动摇和工头富农的意识,如果这些同志不纠正自己的错误,而且继续坚持,那么,党必须肃清他们——因为这种形成整个路线的右倾分子,客观上不能不是取消派埋伏在党内的奸细。”[12]348-349这里的反“右倾的机会主义”主要是反瞿秋白和李立三的机会主义。而毛泽东1938年10月在《中国共产党在民族战争中的地位》指出,张国焘的机会主义,是革命战争中的右倾机会主义,其具体表征为“他的退却路线、军阀主义和反党行为的综合”。因此,毛泽东号召红军第四方面军的广大干部和党员“从张国焘的机会主义统制之下获得解放,转到中央的正确路线方面来”。[2]531总之,20世纪20年代末和30年代初中期,中国共产党反机会主义的斗争已成为中共现代思想斗争的重大组成部分。正如毛泽东所指出:“十七年来,我们的党一般地已经学会了使用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思想斗争的武器,从两方面反对党内的错误思想,一方面反对右倾机会主义,又一方面反对‘左’倾机会主义。”[17]
中共八七会议正处于该时期一个重要节点,对机会主义的斗争自然是会议的主要议程之一。八七会议后《中央通告第一号》指出,“这次会议的重要意义在于纠正党的指导机关之机会主义倾向,给全党以新的精神,并且定出新的政策”。[12]268这就充分说明,八七会议的主要目标是纠正“党的指导机关之机会主义倾向”。
二
周恩来认为八七会议有主要两个缺点。第一个缺点为:虽然党内在八七会议上把机会主义骂得痛快淋漓,并提出了以武装起义来反对国民党的反革命政变和白色恐怖,以作为当前全党的行动方向。但具体怎么去做,八七会议没有明确地制定方针和政策。第二个缺点为:八七会议上,没有让陈独秀参加会议,这在党内斗争上造成了不良倾向,“把反对机会主义看成是对机会主义错误的负责人的人身攻击。所以发展到后来,各地反对机会主义都找一两个负责者当作机会主义,斗争一番,工作撤换一下,就认为机会主义没有了万事大吉了,犯了惩办主义的错误”。[11]234从周恩来的这段话来看,八七会议反对机会主义,名义上是反“党的指导机关之机会主义倾向”,实际上是反陈独秀的右倾机会主义。
而在八七会议以前,机会主义指的并不是陈独秀的机会主义,而是另有一层意蕴。1925年的中国共产党《对于中央执行委员会报告之议决案》指出:“虽然中央执行委员会没有能防止在某一时期中在国民党中活动的本党党员发生机会主义的倾向,但是在扩大执行委员会时立即纠正同志这种错误,并且自后逐渐使本党对于国民党运动而特别是对于国民党的政策,纳入正轨。”[13]这里的“机会主义”指投机思想。而1927年1月《中国青年》的一篇名为《什么是机会主义》的文章指出:“普通所谓机会主义一说是指有些人进革命党不是为来革命,而是为来谋一个升官发财机会的;一说是指有些人看见革命运动风头顺利,幻想以为革命运动从此可以不费力的成功,不预备过艰苦奋斗日子的。这两种人自然是革命党所不能容受的分子。但是这两种人的危险是人人易知易见,所以对于稍为慎重的革命党人还不至于发生重大的弊害。最可以在革命党中发生重大弊害的,是另一种机会主义,即是说,不注意民众基础的工作,希冀在民众自身的团结与奋斗以外,靠机运成某一个或某一部分人完成革命的心理。在革命潮流高涨的时候,不但每每有具这一种心理的混进革命党里面来,便是原来的老党员,亦每易不知不觉的发生这种心理,这是于革命前途非常危险的。”[14]这里的“机会主义”则是指投机革命者。从这点来看,“陈独秀的机会主义”概念出现的时间应该在八七会议中和八七会议后。虽然,在八七会议《告全党党员书》《最近职工运动议决案》《最近农民斗争的议决案》和《党的组织问题议决案》中都没有提“陈独秀的机会主义”,但提了“党的指导机关之机会主义”。我们知道,党的指导机关主要由陈独秀负责,“党的指导机关之机会主义”实际上就是“陈独秀的机会主义”。
对于“陈独秀的机会主义”,蔡和森在《论陈独秀主义》一文中进行了具体指涉和分析。首先指涉陈独秀的机会主义是中国革命运动和工人运动中之机会主义和孟塞维克路线之典型的代表,并认为自戴季陶主义,彭述之主义,谭平山主义,以至鲍罗庭主义,所有从中国近时革命运动中发生出来的各种机会主义的理论与实际,“都可以且应该归纳在这一中国孟塞维克的总路线之中——即陈独秀主义之中”。[15]804在此基础上,蔡和森具体分析了陈独秀机会主义在“三大”时期所形成之理论的基础。他说,陈独秀“对于革命动力的估量——重视资产阶级,轻视无产阶级,而忽视农民”,陈独秀认为“无产阶级隶属于资产阶级的领导之下”。对于革命性质和前途的观念,陈独秀“看不见土地革命的内量,看不见工农民主独裁而更没有看见革命有转变到社会主义革命的前途,只有‘一心不乱的干国民革命’,只有‘自然是资产阶级的胜利,自然资产阶级的握得政权,’待资本主义发展之后,将来再来社会革命”。总之,可明显看出,陈独秀“确实实形成了中国少数派的总路线”。[15]809蔡和森这段话,不但界定了“陈独秀机会主义”的内涵,而且指出了“陈独秀机会主义”的形成时期。从这点来说,蔡和森是中共党内对“陈独秀机会主义”进行深入剖析的第一人。
李立三在认为,“陈独秀机会主义”始于中共“三大”。他说:“三次大会的结果,没有能把这样的机会主义的思想驳斥下去。”他认为,中共三大虽然一方面实行了共产国际加入国民党的指示,但另一方面机会主义的思想却充满了当时中共指导机关。“于是‘一切工作归国民党,共产党不要有独立的工作’,‘ 一切运动都是国民运动,工人运动只是国民运动的一种’,成为当时指导机关的路线”。这条路线,在李立三看来,明显地与列宁指示的“不要与资产阶级混合,而要保存无产阶级运动的独立性”的路线完全相违反。这是一条“极可耻的以阶级利益去服从民族利益,以无产阶级去服从资产阶级的机会主义。……所以在接受共产国际加入国民党的策略时候,就只认识了应当‘加入’的一点,而完全没有注意加入以后在联合战线中争取领导权的策略。他们遂这样的把列宁主义的路线,变成了孟什维克的机会主义的路线”。[16]288-289在这里,李立三像蔡和森一样,认为“陈独秀的机会主义”就是放弃无产阶级领导权,隶属资产阶级的领导。
邓中夏也是这样认为的。他指出:“二七失败以后,中国共产党内发生右倾的取消主义,代表人物就是现今共产主义的叛徒陈独秀。”因为陈独秀从二七大罢工失败所得出的经验教训是工人阶级没有力量,于是放弃无产阶级领导权。至此,陈独秀的整个机会主义的理论在这个时候就完全形成了。“这样,陈独秀把资产阶级恭维得很高,把工人阶级看得一文不值,不用说用到实际工作上便是取消职工运动。”[17]这样,无论蔡和森还是李立三和邓中夏,都把陈独秀“三大”期间或以后关于资产阶级作用的言论上升为机会主义。但大革命的失败,总要找出一个负责的人,这样,陈独秀的“右倾机会主义投降路线”就建构起来了。而这条机会主义路线的大发展,则是三·二○事件之后。蔡和森指出:“我们的中央没有预见到新的革命时期的一切特点,仍然继续实行让步政策,这个政策是三月二十日事变后采取的,一直持续到北伐胜利向前推进,革命运动在人民中间到处发展和扩大的时候。应当承认,北伐越是向前推进,中央的政策就越是机会主义。”[18]86李立三也认为:“国民党二次代表大会以后,不久就发生了三月二十号的事变。这一事变的意义,很明显的是当时资产阶级要先打击无产阶级的力量取得国民党的领导权,然后再行北伐,是北伐的结果完全合于他一个阶级的利益。在这一事变中,广东与中央又发生了很大的争论:第一,讨论这一事变发生的原因,广东党认为是‘当进攻而没有进攻’的结果,中央的主张又确实相反,认为是‘当退让而没有退让的结果’。自然假如共产党在国民党——联合战线内,始终不企图争夺领导权,始终很驯服的服从资产阶级,并且还要极力领导无产阶级去拥护他,自然不会有三月二十号的事变,不过这只是极可耻的资产阶级的尾巴主义吧!……可是陈独秀的名言‘办而不包,退而不出’不是十足的表现了专一奴服资产阶级的机会主义的精神吗?”[16]290-291显然,蔡、李二人都把陈独秀在三·二○事件之后对蒋介石的妥协,看作是“陈独秀机会主义”路线的大发展的结果。
由于这条机会主义路线的大发展,导致了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和七·一五反革命政变的出现,从而导致了中国革命的失败。蔡和森指出:“上级党机关的机会主义,不是偶然的或暂时的现象,而是长期的一贯的政策。五大前不久上海发生的‘四·一二’的惨败,完全是这个政策造成的。工人群众第三次夺取了上海,他们在当时成了上海市的真正主人;可是中央和负责党员罗亦农等人牺牲了人民夺取的地位和良机,劝人民等待蒋介石的到来,从而把工人很困难地取得的上海毕恭毕敬地奉送给蒋介石。蒋介石回答的是制造了‘四·一二’的血腥屠杀。”[18]88李立三也说:“资产阶级的叛变,使革命遭受了部分的失败,另一面却推进革命发展到更高的阶段。广大工农群众的斗争——特别是农村斗争更激烈的发展与深入,群众武装的日益扩大,这些事实都证明,如果中国共产党能坚决执行共产国际列宁主义的路线,领导革命向前发展,那么以几千百万工农群众的组织力量,克服小资产阶级的动摇,战胜反革命的资产阶与帝国主义及残余封建势力,而彻底完成革命,仍然是极可能的。可是中国党却堕入更可耻的机会主义,实际的政治路线与斗争的策略,完全与国际的决议和指示相反,中国革命在这样机会主义领导之下,而走到完全失败。”[16]300-301从蔡、李的话来看,中国革命的失败完全是由“陈独秀机会主义”所造成的,以陈独秀为首的中央应当承担主要责任。
由于“陈独秀机会主义”造成了中国革命的失败,因此,在八七会议上各个参会代表对“陈独秀机会主义”进行了检讨和审视。毛泽东说:“当时大家的根本观念都以为国民党是人家的,不知他是一架空房子等人去住。其后像新姑娘上花轿一样勉强搬到此空房子去了。”他认为,中共“始终无当此房子主人的决心”。其后虽然“有一部分人主张产业工人也加入,闻湖北亦有此决定,但仅是纸上空文,未能执行。”这是一项重大的失误。[11]9邓中夏则直接指出陈独秀的中央发生了严重的机会主义。他说:“过去也有许多同志感觉到中央的指导不好,现在再拿事实在(去)看更加明确。机会主义发生不自今日始,已由(早)有由来。阶级争斗与国民革命大家在理论上亦颇认识,但在实行上却大不同了,误解了阶级争斗与国民革命的理论。……我们的党自从成立一直到现在可说都是些小资产阶级,其中还夹着有些封建关系,和政客概念。每对一问题总是喜欢用手腕,利用某来打某,并非由于阶级出发点来决定一切问题。同时我们党的书生气概也非常之重,因此,中央自然要犹豫动摇,发生机会主义了。”[11]10罗亦农也认为中央从机会主义出发,无夺取政权的决心。他认为,中共在第五次大会以前对大资产阶级估量太高,对小资产阶级估量得太高,对国民党也看得太高,而且不注意夺取政权的武装,上海和湖南的武装斗争都是半途而废。中国共产党是革命的作客者而不是革命的主人。[11]12任弼时也说:“国际对中央的批评主要是中国共产党有机会主义的倾向,这完全是事实,其原因是我们尽尽(仅仅)作了上层的工作而忽记(视)了要以革命的力量来领导小资产阶级,比如五次大会后第一问题是北伐问题,国际代表ROY(罗易)主张深入,鲍罗庭主扩大,结果深入扩大并进。武汉政府的封建势力为要扩张其势力是需要北伐的,我们可以帮助他们北伐但要借此机会来抓住群众。结果不然,不但未深入领导民众而且还要抑制群众的争斗。北伐结果,唐等势力更大,其影响汪等小资产阶级的力量越大,民众致遭摧残,我们反失掉群众。”[11]123
从这些检讨和审视中可以看出,“陈独秀机会主义”主要集中在过高估计资产阶级的力量而放弃无产阶级的领导权,放弃武装斗争而与资产阶级妥协和混淆民族革命与阶级革命概念等方面上。由于八七会议代表发言的重点都集中在“陈独秀机会主义”上,因此,八七会议《告全党党员书》《最近农民斗争的议决案》《最近职工运动议决案》和《党的组织问题议决案》自然把纠正机会主义作为重要内容。
《告全党党员书》说,中共中央指导机关的机会主义,是中国共产主义者受资产阶级影响的反映,中共中央指导机关的这种方针,“完全与共产国际的指示及决议不符,完全与党员群众工人阶级及革命的农民之斗争不符”。“整个儿的革命策略,都是本末倒置”。并指出党内“谁要替这个机会主义者辩论,或者主张继续这种机会主义,他便永久和共产主义离别了”。[1]243由此,中共中央号召全体党员与“陈独秀机会主义”决裂。而《最近农民斗争的议决案》则要求党组织转变过去机会主义倾向,实行农民革命。它认为以湖南为主的农民的革命运动,在地主、资产阶级与小资产阶级的反动成分依据军队的武力与国民党的机关联合进攻下,失败的主要原因是“由于党的指导对于中国革命的主要问题带有机会主义的犹豫及摇动政策”。因此,“共产党应当转变过去的方向,坚决的发展与提高农民革命”。[1]244-245《党的组织问题议决案》则直接指示讨论、审查机会主义分子,改造党的各级机关。它说:“最近党所做的机会主义的错误,需要彻底的讨论,付在群众中加以审查,并根据之以审查各级党部的指导机关。”[1]232可以说,八七会议中和八七会议后主要是围绕与“陈独秀机会主义”的斗争而进行。没有八七会议,“就不能纠正我们党中央领导机关所犯的投降主义错误,就不能确定新的方针和政策,就不能产生新的中央领导机构”。从这一点来说,八七会议与机会主义的斗争意义重大而深远。
三
八七会议深刻影响了中国革命的进程。关于它的历史功绩,1945年中共六届七中全会所通过的《关于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简称《决议》)指出:“它在中国革命的危急关头坚决地纠正了和结束了陈独秀的投降主义,确定了土地革命和武装反抗国民党反动派屠杀政策的总方针,号召党和人民群众继续革命的战斗”。[20]957尽管如此,八七会议也存在着严重的不足,即在反对陈独秀右倾机会主义错误的时候,却为“左”倾机会主义错误开辟了道路。如《决议》所说:“它在政治上不认识当时应当根据各地不同情况,组织正确的反攻或必要的策略上的退却,借以有计划地保存革命阵地和收集革命力量,反而容许了和助长了冒险主义和命令主义(特别是强迫工人罢工)的倾向。它在组织上开始了宗派主义的过火的党内斗争,过分地或不适当地强调了领导干部的单纯的工人成分的意义,并造成了党内相当严重的极端民主化状态。”[20]957这是从中国共产党历史的整体视野来观照八七会议的。如果从中共机会主义概念史的视角来看,八七会议意义的解读无疑是整体视角下的另一版本。
首先,从机会主义的主体来看,按八七会议上邓中夏发言所述,是小资产阶级。一同志说:“照我的意见他的社会基础就是城市小资产阶级的智识分子,他们一方面是自己的社会地位与中国资产阶级,一部分买办资产阶级有关系的自由职业者学生等,另方面没有脱离半封建地主的关系。”[15]820蔡和森也认为,陈独秀的机会主义是由于陈独秀及其派别的个人出身于城市小资产阶级智识分子,在长期的历史过程中,一方面在中国工人运动内来执行中国民族资产阶级的影响,另一方面他们代表的是中国式的贵族工人(工头及少数的高等熟练工人等)及一部分被资产阶级及小资产阶级影响包围的落后工人。“不指出这两点就不能正确的了解陈独秀主义的性质及作用,也就不能正确的了解陈独秀派及其他资产阶级派别的区别,和他(陈独秀主义)的危险之更大。”[15]820从这些话来看,机会主义者主要是小资产阶级和工人贵族。因此,八七会议指出:“自省委以下各级党部委员会之成份,都应经过上级机关重新审查,使能更新而巩固。应当注意提拔工人同志到党部委员会里负重大责任,而肃清其中曾经在最近几日表现机会主义的分子。”[1]232
关于这一点,李立三曾评价道:“在组织上提出了彻底改造党,引进工人同志参加指导机关,实现党的布尔什维克化的口号。这样在政治上、组织上都给了党的新的生命,全党同志在党的新的精神与策略之下,重新兴奋起来。把党在瓦解崩溃的前面挽救过来,走上布尔什维克化的道路。同时党的新的口号深入了群众之后,得到了群众的拥护,使工农群众感觉到政治上找到了新的出路,而重新在党的领导之下进行坚决的斗争,把党因机会主义丧失了的在群众中的威信,也相当的挽救过来。所以‘八七’会议的确是党的历史的一大转变,因为有了新的政治路线与精神,才打破一切反映革命失败而必然发生的颓靡、悲观、动摇、失望的情绪,才建立起新的布尔什维克的党。谁不了解这一转变的意义,谁便要永远堕在机会主义的泥坑,无可解脱”。[16]312可以说,从八七会议开始,因机会主义的小资产阶级性质,中国共产党越来越注重工人阶级成分,从而使党更加布尔什维克化。1927年8月25日《中央通告第八号——关于职工运动》的文件明确指出中共过去做职工运动的同志,多数是知识分子,由于高居领袖地位,养成官僚资产化习气,不懂得工会由工人做领袖的意义。因此,“须要造出工人同志当工会领袖,为工会基础,然后工会可能巩固,因为智识分子,在工会当领袖易招物议,及工人多不大信仰,某一个时期或变迁,他在工会地位必然动摇,甚至倒台”。[1]306-307到中共六大时,因陈独秀的右倾机会主义和瞿秋白的“左”倾机会主义造成革命的挫折和失败,共产国际和中共把陈独秀、彭述之开除出党,并选举工人代表向忠发为党的总书记。1929年11月15日中共中央通过的《中共中央政治局关于开除陈独秀党籍并批准江苏省委开除彭述之、汪泽楷、马玉夫、蔡振德四人决议案》要求:“各级党部须严重注意机会主义——反动派的活动,如果发现了这样小组织的存在,须根据党的最高原则,立即予以解散。”[11]590也就是说,八七会议后,中共中央对机会主义的主体——小资产阶级性的托洛茨基分子、盲动派和调和派进行坚决的打击和改造,并通过增加工人成分,使中国共产党更加无产阶级化。
其次,从机会主义的内容来看,主要是思想和政治的问题。瞿秋白曾说:“八七会议之后的第一时期,可以说是布尔塞维克主义的难产时期,机会主义的余毒牢牢的捆缚着党。中央的临时政治局以极艰苦的力量,领导全党同志开始反机会主义的斗争。国民党时期的旧习惯、旧方法,还很久的力争它自己的存在权。……国民党式的革命方法,军力主义,仁君主义,投机取巧的主义,用各种方式表现在我党党员的政治观念之中,机会主义不在于我党工农、小资产阶级联盟的政策,而在我党自己的小资产阶级化。国民党的真正左派,也只会主张以投机取巧的方法,仰仗军力来做仁君的革命,他们总算是的确要革命的,但是他们只会如此革法,共产党要刷除这种机会主义的侵蚀,当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是要经过思想上、政策上、组织上长期的剧烈斗争的。”[21]
在八七会议《告全党党员书》中,中共对这种思想和政治内涵有过详细的说明,即在国民革命与阶级斗争中,机会主义者由于对马克思主义的不了解,从而不了解中国革命的性质和各种阶级在每一革命阶段里的作用,以及共产党的作用。于是,“党的指导每当解决这些革命之根本问题的时候,时常在理论上实践上违背共产国际的根本原则及列宁主义对于中国革命的估量,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在这些根本问题上陷于最庸俗的机会主义”。[1]238而在工人运动上,以陈独秀为首的中共中央,不懂得不坚决拥护工人阶级的利益,只有使资产阶级右倾,他们想限制些工人运动,不使他们为自己阶级直接的利益而斗争。“其实这种要求不能实现,便永世也说不到工人阶级在革命中的领导权。”[1]245在土地革命中,以陈独秀为首的中共中央,没有采取革命的行动政纲来解决土地问题。“对于农民政权问题,也是非常之机会主义的。”[1]249在与国民党的关系上,不仅与国民党实行妥协,而且完全放弃共产党的独立,取消了一般革命群众运动之存在。“把所有的群众运动完全交给国民党资产阶级的领袖去监督,并且是自动的交出来,还要说是‘照例’,——这不是客观上对于群众运动出卖,对于革命变节是什么呢?”[1]256
而这种机会主义,在八七会议后又以新的形式出现。即,分析革命失败的根由,从反对共产国际整个的路线出发;分析中国经济政治的状况,从取消反帝国主义反封建势力的斗争和取消了土地革命出发;分析革命形势,从否认统治阶级的动摇与革命斗争的开始复兴出发。因此,“在策略上自然要主张取消一切非法的斗争;罢工与示威,都成为玩弄与盲目了。在组织上自然要成为无政府主义的思想,不要纪律,不要服从上级党的决议与指示,主张党内和平,一切不正确的思想都有权利在党内自由宣传。这便是机会主义与托洛茨基反对派整个的路线。这是很明显的公开反共产国际,反六次大会、反中央,反党的路线”。[12]129-130基于此,在八七会议后,中共对各种形式的机会主义进行了坚决的斗争。1930年1月《接受国际1929年10月26日指示信的决议》指出:“只有党不断的无情的与党内党外政治上思想上的敌人作坚决的斗争,党才能将自己真正布尔塞维克化。因此,党在一切斗争生活中,首先要反对取消主义陈独秀托洛斯基派,他们现在已结成一个反革命的联盟向党进攻了。尤其重要的是肃清自己队伍里暗藏的陈独秀托洛斯基派。”[12]72-73在这里,中共强调为党布尔塞维克化,要同取消主义、陈独秀托洛斯基派等各种机会主义进行斗争。但问题是,中共在八七会议已经对机会主义进行了纠正,但为什么八七会议后,机会主义倾向不见减少反而越来越多?如周恩来所说:一是南京政府在建立时,中国的统治阶级,为了分裂中国共产党,利用托洛斯基反对派来分化革命;二是在革命失败之后,必然有许多失败的情绪、引起许多争论的问题;三是中国党内民主生活,还不完善和巩固,虽然在组织上肃清机会主义引进工人分子入党,但支部生活并没有坚固的建立起来;四是大革命失败后,对于国共合作时代的许多的动摇的、脱离工作的、地方观念的、固执自己错误分子,中共组织并没有清算和克服。[12]132-133
笔者认为,这与当时的社会结构密切相关。既然机会主义是一种资产阶级和小资产阶级思想,由于大革命的失败,原先四个阶级(无产阶级、农民阶级、资产阶级、小资产阶级)的联盟变为共产党领导的三个阶级(无产阶级、农民阶级、小资产阶级)的革命,面对白色恐怖,无产阶级的薄弱、农民阶级的小生产的狭隘和小资产阶级的动摇性自然反映到党内来,如当时一著述所说:“大革命失败后之失败情绪,白色恐怖下之恐怖情绪,以及党的支部生活之不健全,无产阶级基础之薄弱,党员政治水平的低微等等,这些,都造成了取消主义思想的基础,再加上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的动摇变节,脱离工作的失意的党员小组织的结合,遂形成了目前取消派的组织”。[12]136这里固然讲取消主义,但对机会主义也非常适用。而且,取消主义本身就是机会主义的一种。
另外,中共党内对机会主义概念的模糊不清,也造成了机会主义的泛滥。在党内,对什么是机会主义,没有一个明确的界定。蔡和森的《党的机会主义史》没有阐释,李立三的《一九二五年至一九二七年中国大革命的教训》也没有正确的说明,在八七会议上和八七会议后主持工作的瞿秋白的讲话和文章中亦是如此。这样就出现了把不同政见的人都称为机会主义者的现象。如陈独秀所说:“当时的中央同志们,以为只有自己和与自己同一意见者才是真正的布尔塞维克主义,只有暴动才是布尔塞维克的正确路线,如有人对于革命高潮有点怀疑,对暴动有点审慎,便要拿‘机会主义的残余’‘ 观念不正确’等罪名加一打击,大有‘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气概。”[11]541这样,瞿秋白等人可以把陈独秀、谭平山、张国焘等人说成是机会主义者,陈独秀等人也可以把瞿秋白和李立三等人说成是机会主义者。陈独秀就曾这样做过。他说,现在中共中央的政策“不但向左的机会主义——盲动主义未曾改正,向右的机会主义根本上也同时存在”。[11]541-542因此,八七会议虽然对机会主义进行了纠正,但机会主义的根源并没有真正找到,是以,八七会议只能是局部地纠正机会主义,不可能真正地、根本地肃清机会主义思想。
最后,从机会主义的客体,即受众来看,八七会议中和八七会议后的机会主义分三个层次,即个体、组织和群众。从个体来看,有许多机会主义者。瞿秋白在对八七会议的说明中曾指出:“陈独秀、谭平山两人是八七决议文件中公开指出来的机会主义者,应受到严重的处罚。谭平山可能被开除党籍,陈独秀的党籍尚可保留,但中央委员在事实上已经开除了。至于张国焘同志,曾表示反对共产国际,袒护过去的机会主义。湖北总工会的领导错误,应由李立三负责。解散工人纠察队应由周恩来负责。中央许多宣传文件,有机会主义的错误,是蔡和森经办的。因此,他们也分别受到处分。在八七告党员书中,指出全国农民协会发出许多荒谬的训令,是毛泽东经办的,应由他负责。”[22]在这里,瞿秋白点出陈独秀、谭平山、张国焘、李立三、周恩来、毛泽东为机会主义者。当然有的是实实在在的机会主义,有的是被扣上机会主义的帽子。八七会议后,又有许多人被当作机会主义,如瞿秋白、李立三、罗章龙、何孟雄、王凤飞等。葛耀山说:“正因为王凤飞有一贯右倾的观点所以不得不反对在国际直接领导之下的四中全会的路线。正因为:要保持他的机会主义路线的执行,因此他不得不在反立三路线及拥护国际路线名义之下来掩盖他反党反国际的行动来造出许许多多无事实的谣言和煽动挑拨蔑诬中央黄色作用,来分裂党来进行捣乱党来组织他自己右派小组织的第二区委。”[12]2503可以说,20世纪20年代末30年代初有许多人被打上机会主义的标签。
从组织来看,也存在着所谓的机会主义倾向。蔡和森、王荷波代表北方局发出讨论“八七”会议各决议的通告指出:“北局来此重要职务之一……在国际及中央紧急会议新方针之下,彻底清查与改正各级指导机关之机会主义的传习,重新团结党的队伍于反机会主义的布尔塞维克的新方针之下。”[23]76反过来说,在北方局各支部普遍存在着“机会主义的传习”。因此,“一、将国际训令及中央紧急会议一切重要文件之要义普遍传播于全体党员群众,从小组起举行党内讨论,使每个同志尽量批评过去中央指导政策的错误。二、以新方针为准绳,使每个同志尽量批评该各省委、县市、区委各级指导机关之错误。……因此种种,以致机会主义易于发生”。[23]37也就是说,在八七会议后对染上机会主义的组织进行了改造。正如蔡和森所说:“我们要铲除政治方面机会主义的系统,同时也要铲除组织方面的机会主义系统。我们现在应改造真正成为列宁主义的铁的组织铁的纪律,真正成为是无产阶级的民主集中制。这种真正的民主集中制和铁的纪律不是削弱党员群众及下级党部的自觉自动与创发精神的,乃是增进党员群众及下级党部的自觉自动与创发精神的,不是弛缓党的纪律组织,乃是强固党的组织和纪律;铲除那种旧军队式的组织毛病,而改造为自觉自动的群众党的组织,铲除那种机械的宗法的纪律,而代之以真正无产阶级的铁的纪律。”[18]148从这点来看,八七会议对组织的机会主义的无产阶级改造,具有一定的进步意义。
从群众来看,一方面,在一部分群众中,也受着机会主义的影响。笑影在《反右倾与改造党的基础》指出:“党员成分上百分之九十是非无产阶级的,内中包括着一部分富农、地主的子弟,这些分子停留在党内,阻碍土地革命的发展。在江西某地方党部反映富农的意识,提出不没收革命家族的土地的口号,只要抗捐抗税抗粮,拒绝抗租抗债的口号;在东江某县党内有所谓抗外不抗内怕富农降低为贫农的理论;在南通党内发现为地主富农保镖,不领导群众为土地革命而斗争的污点;在广东党内充满了合法运动的观念,停顿在减租减税的范围,不能深入土地革命;在四川荣县曾经在农民斗争起来时,地方党部畏惧目标太大,主张收藏武装,避免冲突;其他各省的农村党内有些地方或多或少反映富农意识,甚至在富农领导下,解散红军赤卫队,与豪绅妥协,避免斗争等等危险的现象。”[12]151这种富农意识,就是八七会议后存在群众当中的“机会主义余毒”。因此,要克服这种“余毒”“残余”,“吸收工人分子入党,肃清机会主义的残余,引进新的干部,是目前党在组织上反右倾的骨干”。[12]153
另一方面,党“没有成为扩大群众革命力量的中心”。 布哈林在中共六大政治报告中指出:“党在政局转变的时候,在最扼要的时候,没有成为扩大群众革命力量的中心,反而常常成了群众运动的阻碍物”。[24]并且,把它当作中共三个最大的机会主义错误之一。当然,布哈林的这段话太武断、太片面。正如周恩来所指出:“‘六大’决议对机会主义错误的总结,虽然指出它的最高表现是‘不去发展土地革命和群众的阶级斗争,却只做上层勾结功夫,蒙蔽阶级的矛盾,不去夺取军队,不去武装工农,不能利用参加政权机关的机会,去为群众谋利,所以在紧急关头不去打破敌人的包围,而被敌人包围’,但与其他的错误平列,没有指出主要的问题。所以从决议来看,不能给人以深刻的印象。”[11]234这样看来,布哈林对八七会议中和八七会议以来机会主义在群众工作的总结是不全面的,但至少说明了中共在群众工作中存在一定的机会主义。从这点来说,八七会议对机会主义在群众工作的错误的纠正起了一定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