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隐若现:后人类时代下AI主播身体将何去何从?
2023-01-21许雪莲
□ 许雪莲
人工智能在日常生活中已经变得常见,但它的发展并不止步于此。AI除了在普通人的生活中应用广泛,还已在新闻传播领域中广泛应用,如各个新闻平台都推出自己的新闻采写机器人:腾讯财经的“dreamwriter”、新华社的“快笔小新”都可以快速地完成一篇新闻报道的写作。人工智能再次进化升级,虚拟主播随之出现。初代的虚拟主播主要采取2D动画制作、模拟人的神态,用户能明显区分该主播与真人主播间的差别。但是它发展至今,早已采用电脑技术合成,且外表无限接近真人的AI主播,以上皆显示新闻业对AI的重视与实践。
AI主播的前世今生
AI主播又称虚拟主播,是借助AI技术,对真人进行声音采集、形象采集后加工形成的主播形象,除了真人形象外,还有不少卡通形象。虚拟主播的工作主要是根据上传的新闻稿件和拍摄的图片进行自动播报,其具有不间断、播报流畅等特点。它已经历三个阶段,分别为1.0时代具有机器人特征的“他者”形象、2.0时代真人投射的数字形象、3.0时代超真人形象的AI主播。虚拟主播的外貌由机器人转为酷似真人,与人交流也成功地从只会简答问答到实现与人智能沟通的飞跃。
当前对虚拟主播的研究也变得越来越多,每个学者关注的点或同或异,相同点是皆看到其发展的潜力,具有一定的优势,但也有人呼吁不可忽略其存在的缺点。因此,各个学者研究的问题如下:
AI主播之利弊。研究一个新兴事物的优、劣势是学者们热衷的话题,AI主播也是如此。AI主播播报形式新颖激起观众的猎奇心态,未来会成为新趋势、新浪潮。AI主播的成败与人关系密切,它可以一直保持良好状态,体力比真人主播强;但同样,因为情绪的千篇一律、对人的依赖强而不如真人主播好。反之,真人主播参与播报的不足也很明显,如因退休等个人原因无法主持会使节目损失部分观众。面对上述问题,虚拟主播的出现将拯救节目,弥补观众遗憾。
AI主播威胁论。新闻写作机器人出现之时,曾有人讨论过其对新闻界的影响。AI主播的出现又将“人工智能是否会取代新闻工作者”的论调摆在公众面前。闫利超认为当前的虚拟主播对人的依赖很大,并未对新闻传播格局、新闻主播队伍进行实质性的颠覆,因此否认AI主播威胁。[1]也有学者从正面去肯定此类主播存在的必要性,比如AI主播“小晴”在疫情期间突破时空限制向广大市民进行长时间的直播,这无疑是对新闻报道顺利进行的助力。目前而言,二者并不是相互取代的关系,而是相互成就的关系。
AI主播带来的伦理问题。人类天然地对新兴事物保持一定的警惕,特别是在AI主播迅速发展之后,他们更多地是考虑其是否具有一定的伦理道德问题,比如由虚拟主播播报的新闻出现错误之后,后续的问题追责到底应该怎么算。AI主播作为虚拟人物去播报真实的新闻,是否会扰乱观众对真实世界的感知,这些议题的确值得学者进行深入探讨。
AI主播如何提升。通过研究,本文作者发现AI主播的不足在于机械化、不自然、没有真人主播有感情。高贵武、杨航认为虚拟主播完全可以通过技术的迭代升级,顺利完成人格进化,让虚拟人格成为主持传播人格的超越和补偿解决上述问题。[2]梁亚宁也发现AI主播对数据的依赖程度较高,因此新闻机构要提升数据搜集整合的能力。[3]
拟态话语与AI主播。从语言学的角度对AI主播进行研究的人占少数。主流对AI主播的语言、叙事话语、逻辑、修辞、语境等进行多方面解构,不仅使公众了解虚拟主播的运作,还指出AI主播需增加“人味儿”、流畅度、契合度……吴晓焰以定量的方式研究AI主播“小菲”的播报内容后,也认为AI主播需要提升个人的“拟人化”,在新闻制作中也要兼顾用户不同需求。[4]
AI主播的使用意愿研究。对于新兴事物,使用意愿成为研究一大重点,使用意愿结果成为深化产品的重要方向。有学者通过问卷调查,发现新闻领域的AI主播知名度低、关注度少、使用意愿偏低,因此培养用户习惯也成为扩大AI主播市场的必由之路。王焜通过对比分析了AI主播的优缺点,AI主播的优势在于播报的精确度、熟练度比较高,但是应用比较简单,机械化的发音使用户比较反感。[5]
认知的转向:传播中身体的回归
后人类这一概念本来是存在于科幻作品中的,是科幻作家对未来的一种畅想。当前随着科学技术的向前发展,使得后人类逐渐走向现实,也就是这样学界展开了关于技术与人、人的主体性的思考。在后人类这一视域下,人的身体成为媒介研究的重点——这个曾经处于边缘地带的研究领域逐渐成为研究的焦点。
不同的“身体观”。过去,学界中并不认可“身体作为媒介”的说法,并且还将身、心置于二元对立的境地。近年来,后人类理论开始受到重视,“身体”也开始重回媒介议题。
回溯过去,不同学者对身体的看法不一,也就具有不同的身体观。经典的身体观莫过于柏拉图、笛卡尔的“抑身扬心”与胡塞尔、列维纳斯的“具身在世”。柏拉图与笛卡尔不谋而合的是都将身体置于次重要的地位,强调心灵的高度,也就说明他们会更加看重对人内心的研究而忽略身体的作用。与前者不同的是,胡塞尔与列维纳斯关注到“心灵与肉体”后,胡塞尔引入“身体概念”;列维纳斯肯定了身体助力意识表达,这也就奠定了众人熟知的身体观。[6]自此,胡塞尔与列维纳斯两位学者将身体摆到一个重要的位置。
不同的身体观换言之是学界对心灵与身体关系的探讨,同时也是传播研究中有关身体经典问题——人类交流能否逾越肉身而进行。[7]身心关系属于早期话题,后期由于技术的加入,该问题就慢慢演变成身体与技术的关系了。那么,身体与技术到底是什么关系?麦克卢汉认为媒介是人的延伸,报纸是人眼睛的延伸,广播是耳朵的延伸。基特勒也认为一种媒介进化是在呼应其他媒介的发展,所以媒介会发展得越来越好。虽然二人观点有些许不同,但是都创造性地指出人类可以通过技术去提升自己获取信息的能力。
AI主播中的身体重现。不同的身体观预示着不同的传播观,其背后彰显的是人的身体与技术关系的命题。在后人类时代,身体在传播中到底占据了什么样的地位,身体又是如何再现的。后人类的到来必定与人工智能兴盛有关,虚拟主播的繁荣又离不开AI的发展。因此,通过从虚拟主播的切入点去探讨身体与技术的关系显得很有必要。
AI主播又名虚拟主播,指的是在计算机中使用虚拟形象完成播报的主持人。其中,借助一定的机器成为不可或缺的条件。虚拟主播的繁荣也将人与机器的关系界限变成了一个可以协商的问题。[8]海勒认为当前的人机关系具有“表现的身体”“再现的身体”两种形式,前者是客观世界存在的躯体,后者则是在电子世界中存在的符号。
目前,AI主播只存在于电子环境中,具有的是“再现的身体”,距离拥有“表现的身体人还具有较大的发展空间。虚拟主播的“再现身体”经过了一定变化。最开始的虚拟主播多借助动物形象和拟人化的性格,完成对相关主题的报道。中期进行迭代升级,多采用人的形象,但和真人具有较大差异,用户也可以清楚分辨虚拟主播与真人的区别。现在,虚拟主播已经可以无限接近真人形象,甚至还能与用户进行智能问答。不论虚拟主播如何进行变化,在电子世界借助一定身体进行信息传播的实质是不变的。身体承担着一定的信息传播,因此具有非常重要的作用。
AI主播身体:“离身性”与“具身性”相互交织
虚拟主播目前已经经历了三个阶段:作为“机器他者”的机械身体,作为“心理投射”的数字化身以及作为“超级他者”的智能具身。不论是最开始的2D动漫卡通形象,还是到后面的3D真人立体形象,虚拟主播发展中呈现的“离身性”和“具身性”都成为了各界争议的焦点。
AI主播身体的“离身性”。“离身性”源自于离身认知,其意味着认知在功能上可以脱离人的身体而独立存在。具有这样认识的学者同时还具有“认知可以计算”的思想。早期的人工智能研究者一直在追求机器的“离身性”,因此该特性已经成为智能设计的终极考验。纵观近几年虚拟主播的发展,例如“小冰”“新小浩”“新小萌”“AI康辉”“小小撒”等,AI主播的设计就彰显着这一原则。这些虚拟主播无一例外,已经离开真人主播独自完成播报。虽然部分主播形象和声音都是来源于某个真人主持人,但是当虚拟主播通过互联网与真人主播在现实世界中实现智能互动时,观众已经在心理上将AI主播和真人主持人分开。
AI主播是如何实现“离身性”的?这些虚拟主播通过前期搜集到足够多的语言片段、视频片段,然后进行智能分析,最后加入大数据等技术,可以实现脱离原来的主播自行进行播报。有的虚拟主播甚至还能够与真人主播进行对话沟通,这无疑是“离身性”的体现。
AI主播身体的“具身性”。在“离身性”后学界又提出另外一个相对的概念,即“具身性”,意味着信息传播中需要一个具体的身体。持“具身性”观点的学者认为心智的基础在于身体,身体对于个人的认知等社会活动具有重要意义,所以这也是身体成为研究重点的原因之一。前文提到AI主播一共经历了三个阶段,这些阶段都包含了一定的“具身性”特征。如给予动漫人物形象人格化,比如少儿频道《动画梦工场》中的虚拟主播“跳跳龙”,它就是动物的身体,但是又可以像人一样说话。赋予名字其实是社会化的一种形式,目前每个主播都拥有自己的名字,这就完成了虚拟主播社会化重要的一步。最后就是无线接近真人主播的虚拟主播,他们源自于真人主播的声音、形象、动作等。
其实许多虚拟主播的生成是源于真人主播的,尤其是外表形象、音质、音色……所以在某种程度上讲,虚拟主播暂时未实现离身重组的独立作业,他们在现实生活中是具有真实的身体的。虚拟主播源于真人主播但又超越真人主播,可以进行不间断作业、迭代升级,更可以在互联网世界中长久存在,具有“离身性”特点。因此,可以说AI主播是“离身性”与“具身性”的相互交织。[9]
“电子人”:虚拟主播的终极形态
哈拉维早在《赛博格宣言》中对赛博格进行定义,赛博格即为生物体与机器结合的产物。海勒也同意哈拉维的观点,认为赛博格既属于虚拟空间,又属于现实世界,是二合一的产物。二者具有共同的观点,他们将这样的赛博格称为“电子人”。
我国自2000年开始便已经进行虚拟主播的研发与应用。从最开始的“TV No.1”“跳跳龙”,到更加智能化的“小冰”“小智”“新小薇”“果果”“小菲”、手语主播等,都是AI主播在新闻行业的新尝试。这些虚拟主播在计算机里或多或少显示出现实世界人的特点,再根据计算机数据进行思考。甚至有些AI主播还可以跟人进行一定的交流,这都是模仿人的思考状态。
即便如此,AI主播也面临着许多问题,比如需要借助真人一定数量的视频、语音片段,并不能脱离人而进行类人化的沟通与交流。而人之所以能够进行自如思考,一部分原因是来自于躯体,躯体是可以作为中介来完成人类与外部环境、客观事物的交互。躯体此时变成一种与外界进行信息交换的中介,正是因为AI没有这样的中介,所以它不能完成从客观环境中学到常识。顺着这些学者的思路,可以这样理解:虚拟主播只有拥有现实世界的身体,才完成与周遭环境的信息互换,才能拥有自我意识、自我感受,更能克服AI主播当前的不足。
目前的AI主播还仅仅是停留在互联网世界中,他们按照现实世界的人的要求进行一定的信息传播。但是按照后人类世界的发展规律来看,这个世界的传播将有“赛博格人”来接手。AI主播会与人进行高度的融合,从而成为一个新型的传播主体,换句话说就是掌握工具的自然人会在技术的帮助下完成“赛博格人”的转换。[10]客观世界中的真人主播通过技术实现与计算机世界的虚拟主播进行连接,使得后者可以在虚拟世界中进行自如思考、信息传播。
海勒认为主体应该分为“表现的身体”和“再现的身体”,前者是血肉之躯,后者是虚拟之躯。科学技术完成将虚拟主播的“表现的身体”与“再现的身体”的融合,也就解决了新闻事故中的追责问题。融合后的真实主播也可以在计算机技术的帮助下,克服在现实生活中遇到的难题,如肉体的疲惫、播报的口误、不能及时出现在现场等。
结论
虚拟主播作为研究新闻传播业发展的一个重要标志,同时也是研究后人类发展的一个重要缺口,具有重要的意义。于虚拟主播而言,身体这一中介具有相当重要的作用。目前的虚拟主播并不具备脱离真人主播的能力,毕竟虚拟主播的语调、音色、神情神态等皆来源于真人。虽然某些主播具有一定回答问题的能力,但是却不具备独立思考的能力。而未来真正走向后人类时代之际,AI主播必须具备独立思考的能力。要想具有这样的能力,它就必须拥有可以与外交进行信息交换的身体,“电子人”便可以完成这样的升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