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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爱无边

2023-01-20桂东风

绿洲 2022年6期
关键词:连队母亲

◎桂东风

今天是母亲去世一周年的忌日!

在我的感知中,母亲始终未曾走远,而现实却又告知我,她已经离开我们365天了。

1

2021年农历七月十二,也是阳历的8月19日,饱受病痛折磨的母亲走了!

母亲走得很突然,得的是胆管癌,从发现到去世只有三个多月的时间。

诊断出癌症后,我的心情一下坏到了极点。这种平时多次听到、仿佛远离我们的医学专用名词,怎么也想不到此时会降临到自己的母亲身上。

一开始,还真的看不出来母亲得了癌症,她有说有笑,气色也不错,我们甚至一度怀疑是不是医生误诊了。

多么希望是误诊呀!为了佐证,曾两度抽了静脉血,专程送往上海验证。

事实就是事实,结果出来跟当地医院检查的一个样,不抱有任何幻想了,只能面对。

医生告诉我们,胆管在腹部的深处,很难发现,一经诊断多是晚期。

这无疑是宣判母亲的时日不多了。我们没敢告诉她病情,而是像没事一样赶紧配合医院拿治疗方案,进行科学医疗。尤其是远在外地工作的弟弟们更是大为吃惊,都尽早请假带着爱人和孩子回来照顾母亲,这似乎让母亲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那天,兄弟几个都到齐了,冥冥之中,她像是在交代后事,嘴里还喃喃道:“这次我可能过不去了,要去见你爸爸了……”我们听了很难受,不能往下想,仍强装着笑脸逗她开心,陪她说话,去宽慰她,可是病情还是在往坏处发展。

在医院住了一阵,待病情稍稳后,我们决定把母亲接回家,想做她平时最喜欢吃的饭菜,通过营养搭配来帮她增强免疫力。

起先母亲多少还能吃点,慢慢地连下咽都很困难了。在家里住了半个多月也无济于事,看着母亲一天天地消瘦,我的心里无比难过。

正准备再前往医院就诊时,船迟又遇打头风。6月26日凌晨5点,已经很虚弱的母亲又突发脑梗死,被救护车送到医院时已不省人事、认不清我们了。

从这一天起,母亲瘫痪在床,几乎没有意识,如同植物人,只能靠注射流食维持生命。注射流食是一种折磨,虽然没有知觉,可她展现出那种无意识痛苦的表情,总是让我们不敢正视。

医生出于好心,曾建议家人商量商量,不行就放弃治疗,把管子拔了,但为人子女我们如何做此决定?所以兄弟们一致反对,坚决不答应,似乎她老人家只要在那躺着,也许她会痛苦一些,但只要在那,我们就会有种依靠。

再后来连流食也推不进去了,只能靠氨基酸、脂肪乳及维生素等营养液来维持生命体征,我们一次次虔诚地祈祷,却未能延续母亲的生命,一天天将她像孩子般呵护,也没能挽留住母亲的脚步……天不垂怜,她还是带着病痛离我们而去了。

2

一想起父亲走得早,母亲把我们兄弟几个拉扯大真是不容易,慢慢地我们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事业、家庭,眼看着生活好了,母亲却走了……

不知怎的,自母亲走后,我多次梦见她朦胧中向我走来,呼唤着我的名字,替我穿着衣服,给我盖着被子,我去用手摸她,不过是一场空,留给我无尽的悲伤和惆怅。我也时常把梦见母亲这事告诉弟弟们。

思索回首的片刻,我发现自己从没有离开过母亲的视线,离开过母亲的牵挂。

母亲一辈子为了这个家,付出太多太多,我常和弟弟们说起,如果不是母亲,我们的这个家也就完了……

父亲是根据组织安排专门从连队回到河南老家娶回母亲的,母亲也听话,通过介绍也就跟着父亲来到兵团,这一待就是一辈子。这种带有政治色彩的婚姻,在军垦一代父辈们身上,被打上深深的时代烙印。

可以说,母亲自嫁给父亲那一天起就后悔,有了我们还是后悔,那种不甘、那种要强,体现在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打我们记事起,母亲好像就对老实本分又体弱多病的父亲挑起有关生活琐碎的各种吵闹,我们子女也很纳闷,为什么天天吵却还要一起过呢?后来才明白,可能正是因为我们这四个孩子让她不舍、让她更要强、让她一直有着更高的期望,当这种期望遥遥无期时,她就会不开心。她常常在感到委屈、蒙头哭泣之后,又不停歇地付出更多,但她从没有选择过放弃,想过离开父亲,离开我们。

也许是吵闹累了,也许是因为我这个老大终于达到了她曾经的预期,等我工作后能照顾弟弟们后,终于能让她少操心甚至不操心后,母亲与父亲的吵闹也就少很多了,而父亲去世之后,母亲却多次提起父亲的好来。可能这就是最朴素的生活,苦难一辈子,闹腾一辈子,最后却又牵挂一辈子……

母亲是家属,没有档案,只有身份证上的信息能证明她的出生年月:1942年6月12日生于河南省上蔡县和店公社高庙大队一队。实际上,除了籍贯是对的,出生日期根本就不准,我外婆也记不清。外公去世时母亲才8个月,我舅舅也只有8岁多,是舅舅带着她靠吃百家饭长大,她常说:“我要饭要到会打狗。”从小缺疼少爱的母亲,哪能记得清子丑寅卯。

在那个艰难困苦的年代里,要想减轻家里负担,只有减少口粮。母亲稍大一些,就被外婆送到豫剧团学习河南豫剧、练武把子。虽然没有上过一天学,大字不识一个,但她肯吃苦、能受累、不服输、记忆好,整台整台的戏词都能背下来,差错出得也少,很快便成了台柱子。

20世纪60年代初闹饥荒,那可是全国最困难时期,母亲随着剧团走南闯北,反而倒是好吃好住,没有挨饥受饿。常香玉为抗美援朝捐飞机,她还作为小演员参加了捐赠演出,好不风光。母亲一提起这段日子,脸上就情不自禁地洋溢出灿烂的笑容,那是她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再后来,舅舅托人把母亲送到山西大同矿务局当了一名国营单位看机器仪表的工人。

或许是机缘巧合,或许是命里注定,母亲就这样鬼使神差、阴差阳错地嫁给了父亲!

3

起初,母亲从老家来到新疆兵团八十七团汇河八连时,本是过来看看,不行掉头就回河南老家去的。也许是父亲朴实、坚韧的品格打动了她。

父亲已离开我们24年了,除了他留给我们的记忆,最能给我们以安慰的还有一些源于他的同事和接触过他的人对他的赞许,他们只要提起父亲没有不赞许的,这是对一个只身一人来到一个陌生环境工作几十年的男人的肯定,更是对父亲高尚人格的赞誉。

人的一生中能被几个人、几十个人称赞不难,能像父亲这样被周围绝大多数人称赞是难做到的。也正基于此,母亲完全接受了父亲,才有了我们这个家。可由于母亲当时的犹豫彷徨,错过了能批准当职工的大好机会,最终成为家属,俗称“五七”人员。

那时的家属可不轻松,每年从春种到秋收,像母亲这样的家属也是一个不小的群体,跟职工一样干农活、分任务、下指标,工作量一点也不比职工少。

最艰难的是秋收,从9月初到11月份,两个来月的时间,这可是一年中最忙碌、最辛苦的时候,时间紧,任务重。与其说是秋收,不如说是抢收,稍不抓紧,这北方的天气就有可能上冻或下雪,把庄稼压在地里。

就说这收玉米,大块大块的条田,一眼望不到边,要一个一个掰下来,一块条田一块条田地突击。这之前,先要把苞谷地里套种的黄豆割出来,然后再把它们拢成堆装上车,运到大场院,紧接着砍玉米秆清地,还要收获其他的秋作物,那时可没有机械化收割,全都靠手工劳作,一个接一个,压茬进行,只有像陀螺一样连轴转,才能保证把种出的成果抢回来。

母亲是个好强的人。她有将近一米七的个子,在农村女性中来说属于中等偏上的身高,不胖不瘦,长期的体力劳动,使她有个好的身体。她干起活来毫不含糊,一点不惜力,挑一百多斤的重物,腰一挺、头一抬,担起来就走,步态轻盈,从无犹豫,比连队里普通男职工还利落。除草、定苗、割胡麻、掰苞谷、收葵花这样的农活,样样都行,不仅干得快,还干得好。

打了几场“硬仗”之后,母亲在家属里面特别能干的美誉很快就传开了。连队的领导和职工都夸赞父亲的命怎么这么好,找了这么好个媳妇,再加上母亲还能到舞台上亮上几嗓子,在当地一下就出了名。以至于每逢过年过节编排节目,十里八乡的都来请母亲出演。后迫于生活的压力,母亲都婉言谢绝了。过去的专业也就此成了她的爱好,生活的间隙也只是偶尔哼上几句。

4

母亲原本是工厂的工人,嫁给父亲之后成了一名“烂家属”。这句话她不知说了多少遍。但在现实中,她用自己的言行践行着为人女、为人妻、为人母的品质,她跟千千万万个中国母亲一样,善良、勤劳、慈爱、坚强。

父亲是个孤儿,是党和国家把他抚养大,他一直感恩于心,不管在哪个岗位上,他都服从分配,埋头苦干,从不叫苦叫累,正是这,父亲累倒在工地上,报了病危,虽说抢救过来保住了命,可身体却永远地垮了。

由于父亲长期被病魔缠身,靠连队照顾由基建班上下来了,在加工班、水磨等单位从事轻一些的工作。母亲时常帮着父亲干活,我大一些时,她也会带着我一同干。

家庭联产承包之后,工资制一下被打破了,父亲因身体原因不能包地,母亲又是家属,没有收入,家里负担一下凸显出来。那时有“吃劳保”一说,现在的年轻人对这个词没有概念,也就是每月给不能从事重体力劳动的人30元左右的钱,别的公家就不负担了。

因“吃劳保”收入不能果腹,连队照顾父亲给了一个看林带的轻活,并附加给了连队场园东头南河坝边的几亩戈壁地,算是一家人的生计。

家里的生活一下拮据起来,这可苦了母亲。也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磨就了母亲要强的性格。她从不向命运低头。当磨难一个一个地砸向她时,她以顽强的毅力、不服输的性格,直面困难,撑起了家庭的一片天。

为了生计,母亲蹚过水流湍急的博尔塔拉河,到对岸的公社锄过草、定过苗,像男人一样到基建工地上筛过沙子、搬过砖头,还到过砖厂打砖坯、烧砖坯,什么苦活脏活累活都干过。

有好几次母亲蹚河打工,正赶上下暴雨引发洪水,差点淹死。这让她心有余悸,絮叨过多次。尽管是这样,为了这个家,她还是风雨无阻,一往无前,天麻麻亮就出发,一直干到天黑透才肯回家。

就这样,也没有见到母亲歇过一天,平时发烧感冒之类的,照样干活。打我记事起,就见母亲十分辛苦,洗衣、挑水、种地、收庄稼,什么都干,从里忙到外。母亲就这样一天天像永不停歇的机器一样不停地运转,高强度消耗着自己的身体,长期繁重的体力劳动没有将母亲累倒,却使她落下了腰酸背驼的毛病。

她这辈子深知自己吃了没有文化的苦,从小就教育我们好好地学习。在对孩子的教育上,她真是不遗余力,再苦再累也要供出我们来。每天放学回家后,我们只要拿起书本看书,无论家里有多忙,她都不让我们干活,一个人担起家里的全部重担。

最让我不能释怀的,是我高中毕业后坚持要回到连队包地,以减轻家里的负担,因此跟母亲吵架。我是老大,十分清楚只有我工作,家里才能减少一份负担,增加一份收入。母亲却不这样想,她坚决地让我去上学。这一次,我和母亲犟了嘴,声音吵得很大,母亲说着说着就急了,给了我一记耳光,我委屈地哭了,她也哭了。记忆中,这是母亲最后一次打我。每每想起,都是那样的清晰。

在母亲的坚持下,我考上了学,去外地求学,而地却是她带着弟弟们给我种,一直到我中专毕业后分配了工作,才从种地中退出来。

今年,我自己的儿子都已经大学毕业,正在备战年底考研。教育自己的孩子,再体味母亲的初衷,她是那么富有远见。正是因为母亲的影响,无论我在工作和生活上遇到什么样的困难,我都拼搏向前,永不言弃。

5

母亲走的这一年里,我时常翻出老照片,很怀念曾经的母亲。她年轻时留着两条大辫子,穿着干净的粗布衣服,简简单单,干起活来矫健利落,脸上始终洋溢着微笑、乐观和自信。

母亲如成年男人一样头顶半边天。在家,她是一家之主,父亲只是干点轻活、小活。那时候,父亲经常在外面的基建工地上,母亲精心照料着我们,白天在地里干一天农活,晚上回来还要给我们烧水、洗脸、泡脚,睡觉时生怕我们冻着,用手当枕,将我们紧紧地抱在怀里。等我们都熟睡了,她又挑着油灯给我们缝缝补补,打袼褙、纳鞋底。

母亲不属于手巧的那一种,有些针线活还是连队的大娘教她的。就凭着这点手艺,为我们从小缝补到大,有的衣服虽然旧了也舍不得扔掉,往往老大穿了老二穿、老二穿了老三穿,实在是穿不成了,才舍得给我们添件新衣服。但哪怕是补丁摞补丁,她也让我们穿得整整齐齐,将我们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她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我们兄弟几个身上了,我们也便成了她的全部希望。

母亲计划性极强,现在想来,我都佩服。为了给我们交学费、买衣服,贴补家用,家里买了连队的淘汰羊,从几只发展到了十几只。公家分了几亩生活地,母亲多是种的苞谷,作饲料用,到了6月份羊毛剪了,卖了就是我们的学费;每年春秋两季养上两头猪,一头卖了贴补家用,一头年关宰了留给我们吃;平时喂个鸡、兔,让我们打打牙祭。

平日里,她将这个家里柴米油盐、衣食住行都安排得周密得当、井然有序。粮食有多少、吃多少、怎么吃、不够怎么办,每年给我们兄弟怎么添置新衣裳,人情往来,邻里间有事拿什么,逢年过节怎么走,什么节气种什么庄稼……家里的钱怎么花,她都要精打细算,甚至借了谁家的针头线脑,谁借了咱家的锄头镰刀,都凭她的好记性一点不会弄错。

母亲没有读过一天书,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但算起账来飞快,在门市部里买些日常用品等,往往是别人还在掰着指头或拿纸比画时,她就已经算出来,而且分厘不差。

那会儿绝没有到市场买菜一说,为解决一家人吃菜的问题,母亲沿着连队外围看了很长时间,最后选中连队西头水磨河边的一块戈壁滩地,说干就干,捡大石头,筛石子,每年开发一点,硬是掘地三尺,活生生地在一块不毛之地改良出一个绿油油的梯田大菜园。那时只要一放暑假,母亲准保带着我们猛猛地开挖一阵,然后赶着让我们用拉拉车到处找农家肥,到现在只要我们兄弟几个一提起那个菜园子,就发怵。

母亲是一个知情达理的人,就是个性太强,很在乎脸面,做什么事都想争个最好,她的这种性格,也导致了她说话做事总不饶人。年轻时,她总是与父亲争个二三,非要在嘴上讨个赢头,甚至大打出手,从不畏惧。她也时有与邻里发生矛盾,非要论出个道理来,甚至还吵得不可开交,让我们都觉得脸上无光。

这就是我的母亲,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优点那么鲜明——勤劳善良、精明能干,缺点也那么明显——争强好胜,爱争短长。她没有文化,也没有任何的虚头巴脑,生活困苦却又很简单,我们就是她的一切,她全部的心血就是我们,就是这个家。

6

父亲走后,我们极力让父亲没有享上的福都回馈给母亲,让母亲快乐地生活。2000年小弟大学毕业后,我们兄弟几个每人出点钱,让弟弟专门陪着她老人家回了一趟河南老家,专程去了她年轻时在山西的工作单位,还去了北京天安门广场,母亲甚是高兴。

回来后,母亲放心不下小弟,便留在乌鲁木齐照顾他的生活。大弟在五家渠工作,母亲也一并担负起照看孙子的责任。尤其是小弟攻读完博士到美国公派留学3年,也成了家,母亲的心愿彻底了了,她满脸都是开心的笑容。

在乌鲁木齐她待了近十年的时间,她时常在河南民间豫剧团里去唱唱戏,憋了半辈子的爱好又重新拾起来了,圆了她多年未能大大方方唱个够的愿望。应该说,那段时间是她最幸福的时光。

可是好景不长,由于我们都忙着各自的工作,疏于对母亲关心,她得了脑梗死,好在送往新疆医学院治疗及时,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

母亲病好了,我们兄弟商量着把她接各自家里来住,她考虑到我们各有各的家庭,不愿意打扰我们的生活,还是那么要强地坚持一个人住,不给我们任何人添麻烦。为此,我作为老大,召开了家庭会议,我们四个兄弟都很孝顺,但面对倔强好强的老太太,必须有个解决方案,一个人住是不可能的,我当时提出可以试试在各方面条件都很好的五师的老年公寓生活,那里三顿饭不愁,还有老年人说话。在这个问题上,我们兄弟的意见初期是不统一的,养了四个儿子,老了老了把养育我们的母亲推到老年公寓,情何以堪?

所以矛盾出来了:母亲坚决不和任何一个子女生活,我们坚决不同意母亲一个人生活,母亲也排斥着养老院的生活。怎么办呢?也许还是源自不想让子女为难。最终还是她妥协了,在我们的内疚中和她可能内心极不情愿中住进了养老院。

但事实证明养老院是适合她的,她也从一开始的排斥到后面慢慢地熟悉和不舍,而我们也经常接她到各自家里生活一段时日,犹如旅行一般,也让她很是开心。三弟还在博乐专门买了一套小二居室,母亲有时也经常自行回去住几天。就这样,一晃又是近十年。

三年的疫情,这个放在历史长河中、放在时代背景中,可能犹如一粒尘埃,但放到一个个家庭中却宛如千钧!疫情下的各种严防死守,让我们对老母亲只能隔着铁门栅栏嘘寒问暖,冬天通过护理人员的手机与母亲视频……

去年的五一劳动节,我们兄弟商量好了,不能再让母亲在老年公寓待了,接回家里居住,也决定再也不把母亲送到那里了。

接回家时可以看出她是特别地开心,这也让我们的内心充满着内疚感。出来的当天,她想彻底检查个身体,这与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可当我们带她进行了彻底的检查后,没有想到得来的是这个她患癌的结果,犹如晴天霹雳,完全不能接受。现在想来,实际上是她在老年公寓已经感到不适了,只是没给我们说起,怕我们担心,也怕耽误我们的工作。

作为儿子的我,没有时刻奉孝于床前,听她唠叨着过去的事,看到病痛对母亲的折磨是那么残酷,我多想跪在母亲的膝前痛痛快快大哭一场,好让儿子多一点时间陪伴,哭出我心底对母亲所有的愧疚和依恋。

7

母亲大部分时间处于昏迷状态,长期卧床,身边已经不能离开人了,我们轮流守护在病床前。

为了防止生褥疮,我们要时常给她擦拭身体,勤换洗床单,母亲没有女儿,媳妇们就跟女儿一样,争着拿这,抢着干那,十分孝顺,同病房的人都羡慕。那时,母亲已病入膏肓,我深知再怎么守护,也弥补不了内心深深的自责。

母亲清醒的时候,冥冥之中可能感觉到时日不多了。一天,她坚持从病床上下来,艰难走到柜子旁,从衣物里拿出一个小包,又从小包里取出一个手绢包,解开以后,才知道这是她一辈子的家当。当着我们的面,她把叠得整整齐齐的平时攒下来的仅有的一点积蓄很专注地清点着:“这是给我大孙子的,这是给我二孙子的,这是给我三孙子的……当时你爸爸连孙子没有看到,现在他有了自己四个可爱的孙子喽……”这一幕时常浮现在我眼前,一想到这,我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下来。

母亲作为家属,2010年补缴的社保,加之平时看病、开销等,她那点养老金根本不够用。我知道一辈子勤俭节约的她,从不乱花一分钱,就是从大田里返回家也要顺路捡一捆柴火的她,这可是把我们平时给她的零散钱都积攒下来,又反哺给她的孙子们。

我总在想,我们又能回报母亲什么?母亲是儿子人生世界里最贴心的人,儿子若安好,母亲便是晴天。她是将全部的爱和心思,都倾注到我们身上,用母爱呵护着我们一路成长。

母亲病重期间,大弟还在南疆三师的五十团参加“访惠聚”工作,小弟在乌鲁木齐工作,他们刚好回去处理一下手头的事务,就在这个档口,阿拉山口出现疫情,让远在外地工作的两个弟弟猝不及防,都未能前来送她老人家最后一程,这成了他们一辈子的痛。那一天,我和三弟静静地葬下母亲。直至疫情缓解后,我们兄弟才聚齐,给母亲圆了坟。

这些天来,我静静地在电脑前,梳理着对母亲的思念,流淌出心底的声音,希望能穿过时空的隧道,让天堂里的父亲母亲听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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