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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敬仰的刘耀专员(下)

2023-01-19李高山

支部建设 2022年31期
关键词:专员同志铁路

□ 李高山

筹划开建了神河铁路,建成了庄三段

1978 年底刘耀同志到忻县地区工作后,抓紧时间深入各县,宣传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精神,了解忻县区情特点,倾听干部群众呼声,共谋发展大计。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查研究,他的脑子里初步形成了概念:忻县地区要实现工作重点转移,把经济搞上去,一要推行生产责任制,大力发展农业;二要发挥煤炭资源优势,把资源优势变为经济优势。

忻县地区煤炭资源丰富,当时已探明储量810 亿吨,保有储量242 亿吨,占山西全省的9.4%,主要分布在宁武、河东两个煤田。全区14 个县,9 个县有煤。宁武煤田附近有铁路、公路,运输条件比较好,能外运一些。河东煤田分布在河曲、保德、偏关三县,储量大,煤质优,开采条件也好,由于交通不便,长期以来基本上是自采自用,外销极少。1980 年河、保、偏三县有社队煤矿118 个,生产能力130 余万吨,实际产煤仅57 万吨,还有大约1/3 倒入了河槽,乌金变成死宝,而且污染环境。刘耀同志到河、保、偏调研,深深感受到干部群众对发展经济改善生活的渴望和对现实的无奈。有的煤矿希望他这个专员能帮助联系几个火车皮,有的乡村希望能修条路把煤运出去变成钱。群众眼巴巴地看着他,希望他能帮助解决煤炭外运问题。刘耀同志感到责任重大。他想,河保偏是革命老区,群众生活困难,如果三县一年能多外销100 万吨煤,就能增加3000 万元收入(当时外销1 吨煤30 元),能极大地改善群众生活。忻县地区最穷的几个县经济发展了,全区的经济就搞活了。如果能新建一条铁路,把河保偏和国家的铁路网连接起来,就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这是战略构想,百年大计!他回到地区,立即找来有关部门同志研究,安排计委抓紧做好前期准备工作。期间国家计委副主任金熙英(河曲籍人)到忻县地区调研,对修地方铁路的设想表示支持,并提出重要指导意见,随行的山西省副省长贾冲之也表示支持。当时地委马如龙书记正在中央党校学习,刘耀同志在家主持工作。他主持召开地委常委、行署副专员联席会议,听取计委汇报,讨论研究修建地方铁路的意见。初步设想从神池县庄儿上(这里有国铁宁岢线站台)开始,第一期修至五寨县三岔(连接晋、陕、蒙的交通要道,也是河保偏走出来的必经之路),33 公里;第二期修至河曲县火山,98 公里;第三期修至梁家碛,138 公里。会议原则同意这个构想,决定由计委牵头有关部门配合,抓紧编制计划任务书等前期准备工作,同时抓紧跑省里跑国家部委,求得支持。

当时一个贫困地区要修铁路,是件破天荒的事,从开始酝酿、决策起,就在各方面引起了强烈反响。有的人质疑修铁路是国家、铁道部的事,地方修铁路还要铁道部干什么?有的县、有的部门提出,花那么多钱修一条到偏远山区的铁路,不如在宁武、原平多开几个煤矿见效快;更多的人表示担心:这么大的投资去哪里筹集资金?材料和技术问题如何解决?有的好友私下劝刘耀同志:你年纪不小了,不等铁路修成也许就不干了,不如选几个在任时能见到效益的项目,稳妥一些……刘耀同志对各种意见都表示理解,都尽量解释,告诉大家各种担心和议论都有道理,但所有的道理加起来都不如加快晋西北发展、改变忻县地区面貌的道理大。他一方面组建队伍拨出专款加紧做前期准备工作,一方面反复多次找省政府罗贵波省长汇报,找国家计委金熙英、段云副主任和铁道部、煤炭部领导汇报,拉着副省长兼省计委主任贾冲之到神池、五寨、河曲、保德、偏关沿线考察。终于争取到了上级的支持,省计委于1980 年11月批准了第一期“庄三铁路”(庄儿上至三岔段)正式立项。

地方修铁路以前谁也没有干过,国家批准立项了,许多难题需要自己去解决。小难题派别人去解决,大难题刘耀同志亲自出马,千言万语千辛万苦,逐个攻克。第一个大难题是接轨问题。1981 年1 月行署向大同铁路分局和太原铁路局同时报送了《关于在宁岢支线神池县庄儿上车站接轨的申请》,当时铁路部门提出北同蒲、大同运力紧张,沿线的煤还拉不了,不可能到晋西北拉煤。明确表示不同意接轨,也就是不同意修庄三铁路。刘耀同志委派曾在大同工作过的杨作新副专员找大同分局商谈,当时正是过大年时节,杨副专员跑了几次都做不通工作,陷入僵局。不久铁道部门调整管理体制,大同分局划归北京铁路局管辖。刘耀同志打听到北京铁路局党委书记郭修真是定襄人,曾在山西工作过,就派行署副专员兼庄三铁路总指挥朱席儒带领有关同志进京找郭修真汇报,郭修真书记一听说晋西北要修铁路,当即表示支持。经过一系列协调工作,北京铁路局批复了庄三铁路与国铁接轨。北京局同意接轨了,有一个前提条件是必须增加宁武火车站的运输能力。这个问题需要铁道部做出安排。刘耀同志又委派朱席儒副专员和时任定襄县委书记杜五安(后任山西省副省长)、老同志阎四豹到铁道部,找定襄籍的酆炳军副部长,几经协调,终于铁道部发出通知,要求北同蒲电化技改中宁武站要增加庄三铁路专用线运量。铁路方面的问题解决了,由于宁岢支线是军民两用铁路,接轨还需要得到军事部门的同意。刘耀同志拿着行署给部队写的申请,多次到岢岚县找驻地部队协商。经过请示上级机关,部队方面正式出函:“同意忻县地区修建庄儿上至三岔铁路专用线,并在宁岢铁路上接轨”。如此三番,接轨的难题圆满解决。

第二个大难题是资金问题。经测算,庄三铁路总投资大概需要2200 多万元,相当于当时忻县地区财政总收入的1/3 还要多,而当时忻县地区的财政基本上是“吃饭财政”,不可能拿出这么多钱搞建设,必须争取国家和省里的支持。庄三铁路是作为煤炭专用线立项的,按当时的管理体制,属煤炭部管。只有纳入煤炭部计划,才能得到国家支持。而煤炭部的规定是“修建距离在30 公里以内、投资在1000 万元以下、直接通往矿区的煤炭专用线由煤炭部受理”。庄三铁路没有一个条件符合煤炭部的规定。煤炭部让找铁道部,但铁道部只管干线铁路,不管煤炭专用线,又让找煤炭部。项目一时找不到主管部门,列入不了国家计划。这时刘耀同志正在中央党校第七期高级干部轮训班学习,他带着进京汇报的刘尚志副专员,找了和他一起学习的煤炭部徐文图副部长,详细汇报恳请支持。在徐副部长的协调支持下,煤炭部派人对庄三铁路项目进行了细致缜密的实地考察,有关领导又详细听取了忻县地区的汇报,煤炭部决定破格支持修建这条专用线,并列入1982年投资计划。最终煤炭部与山西省及忻县地区商定:整个工程所需2200 万元资金,由煤炭部拨款资助50%,省里资助40%,地区自筹10%。资金问题得到解决。

第三个难题是占地问题。修庄三铁路主要是解决河保偏三县的煤炭外运问题,神池、五寨两县不直接受益,但是却要占这两个县的土地。特别是神池,占的都是耕地、好地。按照设计沿线经过的义井、贺职公社地处朱家川河流域,是神池唯一一块比较大的平地,号称神池的“粮仓”。这一带村庄集中,人口密集,占地涉及到当地群众的贴身利益,所涉各村和县上都不想让占地。在选线设计过程中,神池、五寨两县的领导都找刘耀同志,希望不走或少走他们的县境,少占耕地。特别是神池县的葛勋业县长,在选线方案基本确定之后,还多次找刘耀同志,要求适当修改设计,少占点神池的好地。两个人来来回回说了很多话,各执己见,达不成共识,葛县长甚至提出要去找省里领导反映。此时省里有的部门和领导对忻县地区修铁路还有一些不同看法,刘耀同志怕他真的跑到省里去把事情搅黄了,就加重语气说:“老葛,修庄三铁路是全地区的一件大事,马书记和我都很重视,国家部委和省里能同意,是我费了很大的劲跑下来的,你要是不支持,咱们以后就不能遇事了。”葛县长表示回去再做下面的工作,同时还是希望地区统筹各县利益,再考虑尽量少占神池的好地。刘耀同志体察下情,支持设计部门把计划任务书中线路走朱家川河滩改为走村后山坡,增加工程造价36 万元,少占粮田平地400 亩。占地问题得到了圆满解决。

1982 年3 月地委行署在神池县召开庄三铁路工作会议,刘耀同志主持会议进行动员部署。地区成立了庄三铁路建设指挥部,由行署刘尚志副专员担任总指挥,交通局长齐孝亭等同志担任副总指挥,7 月1 日庄三铁路正式破土动工。刘耀同志密切关注工程进展情况,随时听取汇报,协调解决问题。1983 年机构改革时齐孝亭同志因年龄原因从交通局长岗位上退了下来,忻县地区也改名为忻州地区,刘耀同志找新任地委书记阎广洪和刘尚志副专员商量,由齐孝亭同志担任庄三铁路总指挥,专门负责修铁路。后来齐孝亭同志退下后由任秀同志接任总指挥。在地委行署的坚强领导下,指挥部精心组织,各县各部门大力支持,参建人员争分夺秒艰苦奋战,到1984 年底庄三铁路基本完工,不仅质量好进度快,而且还节省了10.42%的投资,正好弥补了地区配套资金不到位的缺口,等于地区没花一分钱修出了一条庄三铁路。到1985年9 月,所有的配套工程全部完成,有关部门经过检查验收批准正式运行。12 月12 日,忻州地区第一条地方标准铁路——神河铁路庄三段正式通车运营!刘耀同志和阎广洪书记等地区领导出席通车典礼仪式,并为通车典礼剪彩。六天后,因年龄原因,刘耀同志从专员岗位上退了下来,转到地区人大联络组工作。一年之后,河保偏三县从三岔煤台发煤120 万吨,整整比1985 年多发100 万吨,从而多创收4000 多万元。刘耀同志在行署专员任上,实现了他的梦想!以后根据情况的变化调整了最初的设计,神河铁路第二期工程三岔至阴塔段于1985 年5 月开工建设,在历任领导的重视下,1987 年3 月顺利建成;第三期工程阴塔至火山段于1987 年7 月开工建设,1992 年年底胜利建成。至此,从1982 年7月第一期工程动工,到1993 年4月第三期工程竣工通车,历时11年,总投资20157 万元,修建总里程98.8 公里,胜利完成了神河铁路的建设任务。这个项目是新中国成立以来,忻州地区主持建设的最大交通项目,是山西省第一条准轨地方铁路,被国家计委和铁道部领导誉为全国地方铁路建设的典范。这条铁路把晋西北地区与国家的大铁路网连通,为河保偏煤炭外运打通了出口,为后来引进神华、鲁能等大集团、大项目落户河曲、保德提供了条件,也带动了神池、五寨、岢岚等县借用煤台发煤,可以说拉动了整个晋西北地区经济的发展。

待人宽厚,处事通透

刘耀同志资历深厚,经验丰富,淡泊名利,待人宽厚,处事通透。他在忻县地区担任专员期间,有一次省委第一书记霍士廉到忻县调研,刘耀同志全程陪同。由于霍士廉书记是忻县野峪村人,行走在家乡的土地上感到分外亲切,接触了不少当地的干部群众,对刘耀同志产生了好感。一次晚饭后散步聊天,霍书记提出想让他到另一个地区担任地委书记,他说感谢霍书记的好意,我年龄大了,对忻县的情况也熟悉了,谋划下好多事情还没办完,就留在忻县当专员吧。婉言谢绝了。

他调到忻县地区工作的时候,刚刚实行地委、行署分设,从党委一元化领导体制调整为自上而下建立政府工作系统,在具体工作中有许多新情况新问题,处理不好就会影响到党政关系。刘耀同志处处从大局出发,十分注意维护地委的领导,凡是行署工作中的重大问题,都事先主动给地委主要领导汇报或提交地委讨论,日常工作中也保持和地委主要领导的随时沟通,凡是地委决定的事情,都坚决贯彻落实。他经常讲行署是在地委领导下工作,他是地委书记的助手。行署研究处理经济工作中的一些具体问题,他都要事先和地委分管这方面工作的副书记沟通,或者邀请来参加会议一起研究。他这种维护大局的坚强党性,对于在党政领导体制实行重大改革的情况下,忻县地区领导班子团结和谐、各项工作保持平稳健康发展,起了重要作用。他和马如龙书记的团结配合,在全地区传为佳话。当时行署的几位副专员都是“老革命”,有的资历比他还老。他和大家互相尊重互相支持,副专员们有事去他的办公室汇报,他有事也去副专员的办公室商量,呈现出团结和谐高效运转的良好氛围。

1983 年经国务院批准忻县地区更名为忻州地区。在机构改革调整组建地委领导班子时,省委主要领导征求他的意见,想让比他年轻几岁的地委副书记阎广洪直接担任书记,他留下继续做专员,他欣然拥护,表示一定配合好阎广洪同志的工作。在以后的实际工作中他十分注意尊重和支持阎广洪书记,两人配合默契相处融洽,在忻州再次传为佳话。

刘耀同志对上级尊重,对同级尊重,对下级也很尊重,我在他身边工作了五年时间,很少看到过他发火训人,和谁说话都和颜悦色、平等平和。对我唯一一次讲过的“重话”,是有一年到部队去慰问,架不住部队的同志劝酒,我喝了几杯,酒精过敏,满脸通红。从餐厅出来临上车时,刘专员看着我说:“让别人以为你喝了多少酒!”工作场合我再没喝过酒。1983 年机构改革,他带领工作组负责对五台县、定襄县的领导班子进行考察配备。一次开小组碰头会,我因事耽误了几分钟,他一直等着我到了才开始议事。会后一位同行的局长对我说:“刘专员很重视你。”其实刘耀同志对别人也是这样,很体谅人很包容人,在他手下工作很踏实很愉快。

清正廉洁,生活俭朴

刘耀同志廉洁自律,生活俭朴,以身作则,为人表率。1962年他在汾阳县担任县委书记时,压缩城镇职工和市民,带头将在县医院工作的爱人刘桂英压缩回家,此后她再没有参加工作,当了一辈子家庭妇女。在汾阳接待邓子恢副总理时,为了省钱,安排在县委机关客房,房间里只有一支床两把椅子。陪同的陶鲁笳书记对他说太简单了,腾出你的办公室住吧。结果邓副总理因腿脚不好嫌爬楼梯,没有换房间。吃饭也是安排在县委机关食堂,加了两个小菜,刘耀同志自掏腰包上了一瓶汾酒、一瓶竹叶青酒,都是汾阳的特产。陶书记提出能否搞点豆浆和红薯,他都没有搞来,成为终生遗憾。在忻州当专员时各方面的条件已经好了很多,他仍然布衣蔬食,不吸烟不喝酒,生活至简。到各县下乡调研,吃饭时看到桌上摆有酒瓶,他就站起来亲自把酒瓶拿掉,只让炒盘土豆丝、豆腐,最多再加个炒鸡蛋。还诙谐地说:“这比家里的生活好多了!”有时下乡回来机关食堂已经关门,我就跟着他到家里吃饭,刘桂英阿姨给我们做两碗拉面,切一点蒜苔倒点酱油拌到面里,就是一顿饭。刘专员边吃边开玩笑说:“回到家里,伙食一下就掉下来了!”有一年刘桂英阿姨想养几只母鸡下蛋给孙子外孙吃,我托人从一个养鸡专业户那里10 元钱买了4 只快能产蛋的小母鸡,刘专员回家发现后,认为给的钱少了,硬是又拿出10 元钱让我给补交了去。1979 年我跟着他去广州参加广交会,返回到北京时已是晚上,我们找不到住处,在一个澡堂子里住了一夜。1981 年他在中央党校学习期间生病了,打电话让我到北京而不让小汽车上去,在北京几个医院看病,有时中央党校给派个车,多数情况是出去挤公共汽车。1981 年党的十一届五中全会提出改进作风,地委决定在地区开会时领导同志不坐车要步行参会。刘耀同志严格遵守,每次都是步行近1 里地到当时的地区招待所参会。有时下了雨下了雪司机把车开到门口,他也坚持不坐。吕梁老家的亲戚到忻县看他,也是安排在家里吃住,没有去过招待所。有的亲戚想让他给找个工作,他都婉言拒绝了,实在困难的他就给一点钱,安顿人家回去好好劳动生产。这些方面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在今天看来也许有人感到不好理解,但这是真实的历史,刘耀同志他们那一代领导干部,就是这样走过来的。想想毛泽东主席在三年困难时期带头不吃肉,想想周恩来总理将他的侄女从北京打发回内蒙古,就好理解了。这就是习近平总书记强调的红色基因优良作风,就是共产党人艰苦奋斗的政治本色。

1956 年,刘耀(前排中)调任交城县委第一书记

工作上倚重如“同事”,生活中关爱似亲人

我刚到刘耀专员身边工作时年仅23 岁,稚气未脱,不谙世事;他54 岁,历尽沧桑,老成持重。首次见面在他的办公室,我跟着秘书长进去,有点紧张,手足无措,他面容慈祥语气和蔼地招呼我坐下,随便地问了几句家常话,使我放松下来。然后他说:“听说你在县里工作不错,我也是长期在县里工作的,来我这里和在县里时一样,不要紧张,放手大胆工作。先熟悉熟悉情况,我有事了叫你。”这就算接上头了。刘专员的办公室在地委行署大院西楼二层最东边位置,南向两开间,我在斜对面行署办公室有一张办公桌。

记得第一次随行刘专员工作是参加1979 年秋季广交会。不久又接待当时的国家农业部部长霍士廉、副部长李友九、邢崇智一行。他们到忻县地区调研山区老区问题,我们陪着走了静乐、岢岚、宁武、忻县等好几个县。跑了这么两趟,近距离接触多了,我就不太拘束了,开始接手处理他的文件、资料,参与处理他的事务活动。

我那时是单身,白天跟着刘专员开会、下乡,参加属于“规定动作”的活动;晚上带着满满的新鲜感和饥渴感阅读学习在专员办公室里能够接触到的一些重要材料,整理白天工作的资料。当时上面来的重要材料有中央书记处研究室编印的《情况通报》,主要刊发胡耀邦等领导同志的一些讲话;新华社办的《内部参考》,刊登各地一些动态性的重要工作;中国社会科学院办的《经济研究》等杂志,从理论上探讨中国的经济体制应该如何调整改革,还有省里发来的一些领导同志的讲话;中间来的材料主要是一些综合部门的请示、报告;下面来的是各县的一些重要情况报告或请示。白天跟着跑,晚上用心学,经过一段时间的紧张磨合,我逐渐找到了感觉,进入了角色。刘专员感到我打里照外处理事务不误事,整理资料提供信息也比较对路,对我逐渐信任依靠,当作工作上的助手使用。

那个时候人们对领导同志的秘书有种说法:“开会提包子,坐车开门子,喝水端杯子,讲话写稿子。”影视作品也常常把秘书表现成这样,有的甚至就是前面的三句话,没有第四句“写稿子”。我在刘耀专员身边工作时,前面的三句话做得不多,他不在意,不用我做;后面一句话做得不少,他信任我依靠我,我也想做愿做。平时的小材料我帮他收集点资料,他自己在笔记本上拉个提纲,讲得时候参照提纲自如发挥。大一点的材料,主要是每年的三级干部会议、县委书记会议、工业、农业、财贸等方面的专业会议,多数情况下都安排有专员讲话。刘专员每次都是提前把有关同志找来,和大家讨论他应该讲些什么,形成提纲,然后明确执笔人去起草初稿。有的由分管材料的副秘书长牵头、有关部门的同志参加起草,有的就交给了我,让我来完成。他觉得我平时和他接触多,对他调研了解的情况、发表过的意见比较熟悉,写材料时更容易接近他的思路和风格。每逢这时,他就放我一周的假,白天的活动不用我管,让我静下心来写材料。

记得1979 年下半年开始,我国经济理论界开展了一场“社会主义生产目的”大讨论,1980年以后,《经济研究》杂志连续发表关于社会主义社会分为商品社会主义和产品社会主义两个阶段的讨论文章,认为我们过去的失误主要是把商品阶段混同为产品阶段。我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感到这是一个大的信息,我国的经济发展很可能要走上商品化的道路。我把理论界的这些观点和自己的认识向刘专员推荐汇报,得到他的认可,让我继续研究,以后有机会可以讲一讲。在1983年秋天召开的全区县委书记会议上,刘专员讲话专门讲了发展商品生产的问题,其中明确指出:“发展商品生产,已经成为我国农村经济不可逾越的一个阶段。”这在当时来说,讲得是比较早的,也是比较准的。后来下发的中央(1984)1号文件,也有这么一句话,文字也基本相同。1984 年年初的“三干会”,要大讲特讲商品生产,但对于多数同志来说,仍然是个新问题。在研究刘专员讲话提纲的过程中,有的同志从政治经济学教科书上抄来小商品生产、大商品生产等等,建议刘专员讲话稿要强调冲破小商品观念、树立大商品观念。我把以前下乡积累的资料找出来,把我接触过的干部的观点整理出来,向刘专员建议说:从下面干部的实际情况看,目前的主要问题是,要从“左”的影响中解脱出来,从自然经济观念中解脱出来,从旧的经济模式中解脱出来,从单纯依靠行政手段管理经济中解脱出来,树立大规模发展商品经济的战略思想,用经济办法管理经济。刘专员采纳了我的建议,安排由我来起草这个讲话稿。为了贴近会议贴近干部的思想,我白天尽量参加一些小组的讨论,听取大家的发言,晚上加班写材料。临散会那天刘专员讲话,我坐在会场角落观察反映,听到大家说“专员讲好了!”感到特别高兴。

在安排我依靠我起草材料的同时,刘专员平时的工作中也充分信任我尽量发挥我的作用。可以说,除了与地委行署领导同志个别或小范围议事、听取组织部、纪检委汇报人事、案件等机要事项外,他的公务活动我基本上都参与了。他因患脑动脉硬化,记忆力不太好,所以凡事都希望我也在场,便于以后需用时我能和他一起回忆清楚。不仅是各种正式的会议、活动让我参加,而且一些随机的、小型的听取汇报商议工作,都要叫我到场。甚至有时我因事迟到一会儿,他就和别人闲聊着等我。由于这样,那些年我和地委工交部、农工部、地区计委、财委、财政局、商业局、粮食局、人事局等部门的领导接触频繁,非常熟悉,大家都对我很好。

除了正规的工作中倚重我外,刘专员对我工作之外的一些意见建议也很重视。那时地区计委下面设有一个节约办公室,我和节约办公室的一位同志都住在单身楼上,经常相跟着吃饭、散步,有时周末聊天。根据他的反映,节约办公室三个人,一年四季没啥事干,闲得慌,不如撤了,把人员编制到其他科室用起来。我向刘专员汇报了这个情况,他觉得有道理,说让反映情况的人写个书面材料。后来他叫来计委主持工作的副主任沟通,提到专员办公会议上研究,把节约办公室撤销了。那位反映情况的同志见到我惊奇地说:我随便和你说说,没想到上了专员办公会!还有一件事也能看出刘专员对我的重视。1983 年高考后,繁峙县有个老农民领着自己的女儿到地区上访要找行署领导。我在接待中了解到,这个女孩兄妹4 人,母亲去世,家庭困难。报考地区一个中专学校,成绩是繁峙县第2名,没有接到录取通知书。她到招办询问,人家说她身高不够,标准是不低于1.52 米,她的表上填的是1.50 米。她说体检时就没有测身高,是医生随便填上去的,她的实际身高是1.55 米。招办说不能纠正。没有办法,她们跑到了地区找领导。我找了把尺子量了孩子的身高,确实是1.55 米,又嘱咐他们再到医院去量一下,然后就打电话和地区招生办联系。第一次联系对方说这是医院的责任,招办不管。第二次联系说按规定不能复检,这类情况多哩。第三次联系说这个考生报的学校已经招满了,不能改志愿。我反复说不管是成绩弄错还是身高弄错了,都是我们这一方面弄错了,考生无错,农村的孩子不容易,希望能通融解决。对方还是说不好办。无奈之下,我跑去家里给刘专员说了这件事,当时他正在吃晚饭,很赞成我的意见,连他爱人刘桂英阿姨都表示弄错了应该给人家纠正。第二天刘专员叫来教育局和招生办的负责同志做了工作,繁峙的这个考生被录取了。

刘专员在工作上对我倚重培养如“同事”,在生活中对我关爱有加似亲人。那时每年过春节的时候,地区的领导们每人特供几瓶汾酒和竹叶青酒,几条牡丹牌香烟或大前门烟。我把这些东西买好后送到他家里,他总要分出一些让我带回老家过年用。刚开始我不好意思要,他说“我不抽烟不喝酒,有一点能招待客人就行了,你在行署办公室工作,回到村里也算个人物,不能太寒酸了。”我十分感动,就听了他的。有一年我因患无名高烧住了医院,刘专员几乎每天早上或下班后拿着水果罐头去病房看我,像个父亲一样。1982 年“五一”我要结婚了,爱人的家在神池县城。刘专员有意安排“五一”前到西面几个县下乡,4 月29 日返到神池,第二天早饭后到我对象家里接上“新娘”,顺路捎到了忻县,实际上为我当了一回“娶亲”。1983 年我的儿子李阳出生了,刘专员每天早上出去散步路过我住的楼前,都要爬到4 层抱起来逗逗我的儿子,顺便安排我当天的工作。这年秋天,刘专员家里请了木工师傅打几件家具,他知道我家里没什么摆设,就安排师傅就着场地给我做了一个书柜和高低柜,直到现在我还用着。

1983 年机构改革时,机关大批提拔年轻干部,刘专员对我说:“你在我身边工作,先不要考虑,以后再说。”我说听您的。过了几天他又对我说:“组织部说你在县里时已经是正科级了,这次不考虑别的有些人不好平衡,决定提拔你担任行署办公室副主任,还是在我这里工作。”我还是说听您的。大规模的机构改革开始以后,我看到按照干部队伍“革命化、年轻化、知识化、专业化”的要求,地直机关和各县人事变动很大,不少有大学学历的干部一夜之间就得到了越级提拔,走上重要领导岗位。我想到自己仅有个高中学历,内心隐隐生出一丝不安和不甘。1984 年春节一位朋友到我家串门,半开玩笑地说我:你要是不再念几年书,很可能现在就是你一生的黄金时期。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我受到了触动,产生了脱产出去学习的想法。也有朋友劝我说现在跟着专员岗位很好,出去学习两年回来后领导可能换了,要慎重考虑。我还是想出去学习深造提升自己。我找机会委婉地向刘专员表露心情,他一听就明白了,爽快地答应说这是好事情,应该出去深造几年,还怪怨自己没有主动想这个事。这年夏天刘专员给我放了一个月假,让我住到地委党校复习,准备报考省委党校。后来我以全区第一、全省第五的成绩考上了省委党校,经组织研究批准,到培训四班脱产学习了两年,取得了大专学历。1986 年秋季我从省委党校毕业回去的时候,刘专员已经转到人大联络组工作。我和他、和他的家人,一直保持着频繁的亲近的联系。2006 年我由朔州市委调到省委党校工作,他对我说:“党校知识分子多,和地方不一样,要善于调动大家的积极性做好工作。不求官当多大,平平安安就好。”言语之间充满关爱。

刘耀专员是个难遇的好领导、好长辈。每当想起他来我的心里都充满感动、充满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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