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条古巷里行走(外一篇)
2023-01-16何霖
何霖
走近你——恋爱巷,犹如走进了恋爱的季节。
走进恋爱巷,我被时间定义,又因时间迷失。
梦在左边,心在右边,空间是自1925 年起守望了近百年的光阴。
欧式建筑,雕花贴色,走在温馨的古巷,宛如穿越一段泛黃的时光。
麻石的路面,从繁华的民政总署开始伸往古巷深处,直到牌坊前的石阶。
巷子两边的房屋只有粉与黄两种颜色,粉色在左边,搭配绿色的窗棂;黄色在右边,搭配赭红色的门窗。阳光下移动的阴影,蛊惑着情侣心中的小鹿。
有人说,这里最典型的景致,是多情、多梦、温婉的时光。
此时,光影正在被溽热吞噬,眼前的繁华流淌着咸涩。那些人,那些事,都在传说中寻找皈依,只剩下我,独自寻觅。
阳光染在斑驳的墙上,短檐下,路槛旁,我仿佛听到了几句曼妙的话音,如同蜂蝶扇动的细腻翅膀,在耳际翻飞。
温馨与古朴,显现了古巷的质感,如微醺的陈酿令人迷醉,一板一眼,一窗一户,都填满情怀的力量。
晚霞在风中,预约的灯盏在一片喧嚣的时光里打盹,一个个相依的倩影在夜幕中滑向巷子的尽头。游客走远了,光晕还在;情人走远了,故事还在。
手扶窗棂,我看到一些梦正在苏醒,被风雨吞没的只是入梦时的黄昏。醒来,仍是绚美的岁月,它像弯曲的巷道,带着古典的繁荣,等待我相遇的目光,等待我释放体内丰茂的叶绿素。
面对沉醉的夜色,我内心卑微。我在巷子的石花坛前徘徊,不愿离去,我只想那太阳花带给我一丝如爱情般的战栗。
我慢行在这些百年来的麻石路上,在粉饰过的低墙旁,不敢做任何声张,包括仅剩下的一点任性和身体里渗入的真情。
我在牌坊手信店里驻足,耳鼓充满商家不厌其烦的口号,只能从最甜与最香的食品里,寻找一种牵肠挂肚的乡愁,人在店里,情在心中。
古巷深处,那些荒芜的沉寂好像枕着远处的大三巴牌坊酣睡了百年。我蹑手蹑脚,都不敢去抚摸一片从拱形门缝里穿出的清风,生怕惊扰古巷驮起的梦想。
古巷的历史得以延绵不断,实际是担着城市这头和那头的念想。它正以特有的禀赋,一笔一画重书往昔的风采。
古巷乃城市博物馆,是洗尽铅华的历史再现,更是一幅流金岁月的石雕木刻。
在大三巴牌坊观望
在这里,时光可以倒转,场景坚挺地呈现。
太阳、月亮、星辰、铜鸽、狮子、圣母……雕刻有如此之多的人文元素,融合了东西方建筑艺术的精华,建于欧洲文艺复兴时期的五层教堂,惨遭三次大火焚毁后只剩下前壁,是一道让人瞠目的风景。
如果没有解说,我不相信,这么一面突兀在山丘之上的石墙,就是名扬四方的澳门大三巴牌坊。
如果没有记载,我不相信,这么一个看起来颓废荒芜的石墙,就是1637 年建成的圣保罗大教堂的一面墙壁遗址。
它还是中国最早的一所西式大学——“圣保罗神学院”的大门,世界文化遗产。
经过68 级石阶,登临这座花岗岩造就的石壁,感念时光在这里无声无息地滑过,无论从怎样的角度观望,我得习惯它的影子像一堵墙一样,默默地立在我的面前,或者悄悄地站在我的身后,一言不发。
我站在二层石壁中间的拱形门口观望,透过它,让飘忽的身影越来越接近灵魂。我干脆就在这门边打坐,倚着这面墙发呆,等着门楣上的玫瑰绽放。
终究还是不接地气,我得回到地面,在人流中超度灵魂、洗涤自己。
随便在奠基石上,或者草地上坐下,聆听历史。聆听“永恒之火”的喷发,聆听“生命之树”的絮语。聆听时间的流水,从一个时代,流向另一个时代。
大三巴见证了近代史上中华民族的血泪屈辱。鸦片最早从大三巴下的港口由葡萄牙人输入中国,平均每年多达两万箱。离大三巴不远的花王堂街,曾是著名的“猪仔街”,沿街有三百多家贩卖华工的馆所。1922 年5 月29 日,葡军在大三巴下公然枪杀七十多名中国人,伤及一百多人……
这些历经沧桑岁月的石头,依然或完好或残缺地镶嵌在澳门这座土山之上,游弋于游人的目光。抚摸一些细节,犹如抚摸一些疼痛。
这样残缺的美,将四百多年前葡萄牙人侵占澳门的故事复制、放大、风干。不能只用猎奇的目光审视,必须用翻阅一本线装古书的姿势,慢慢品读。
品读岁月深处这个大教堂的宏伟场景,品读这面巴洛克式建筑的恢宏气势,品读圣母童贞怀孕时的一刹那时光,品读数百年来大三巴见证的历史痕迹。
就如阅读一个故事,从古代读到现实,从辉煌读到凋敝,从文明读到野蛮……我的目光,无法从那些故事中移开,拾一缕尘烟,我与历史对望。我想做一个思想者,倾听历史的九曲回肠。
多少年来回首石壁,留在记忆深处的依旧是——一座著名的石雕宗教建筑,一面带有西方文化色彩的残垣断壁!
责任编辑:蒋建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