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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关往事

2023-01-14沙广春

绿洲 2022年7期
关键词:哈密白鹭妈妈

沙广春

白鹭,点亮了我记忆中的七角井

七角井,维吾尔语为“也台库都克”。地处天山东段马尔塔拉山南侧中的凹陷地,总面积1万多平方公里,距离哈密200多公里,据《七角井设治局组织概况沿革》记载,清代左宗棠部宿营此地,因饮水困难,掘井七口而得水,故得此名。目前,井已干涸,但遗迹还在。这里是丝绸之路上的重要驿站。远在七八千年前就有人类在此生息,曾发现过石器时代细石器遗存。历史上这里一直是重要的交通要道和屯兵重地,抗日战争期间,七角井一度成为援华物资的中转站。

七角井,留下我美好回忆的小镇,随着时光的老去,那些旧时光里的故事,尘封了我的记忆。

记得二十八年前元旦,哥哥和同事去乌鲁木齐开会,我搭车去玩,回来时遇到大风没能赶回哈密,黑夜中投宿到了一个村子。当时我并不知道,这个村庄就是七角井。只记得大风呼啸叫了一个晚上,天亮时才看到村子的荒凉,早餐喝水时,发现那里的饮用水又苦又涩,难以下咽。我当时就暗暗发誓,这辈子绝不再来这里。结果命运跟我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不久后,我被分配到了盐化总厂邮政所工作。那时的公路只修到了三道岭,到盐场的路还是石子路,每次到七角井坐公交车需要七八个小时。

七角井镇只有一条马路,沿着路边是两排建筑,有邮局、银行、镇政府等建筑,路边有一些沙枣树,抬眼远望是无际的戈壁,到处都是乱石,夏天荒漠上稀疏的植被,还有一丝生命的气息;冬天荒漠则像是凝固了一般,显得更加荒凉。民间曾流传:“天上无飞鸟,地上不长草,小咬叮死人,风吹石头跑。”这就是七角井自然环境的真实写照。

刚工作的时候还算顺利,只是第一次离开父母,想家的滋味无法克制。每当夜幕降临,飞沙走石,狂风大作,那凄厉的风声犹如厉鬼的号啕,仿佛诉说着他们的冤屈。狂风就这样呼啸着、撕扯着,眼泪大颗大颗地流在枕上,不知命运将把我带向何方……

七角井一带的湖盐、芒硝储量非常丰富。据史料记载,清代就有开采。新中国成立后,哈密地区、兵团农五师等相继在这里开发湖盐,建有多家盐场。1950年,七角井曾是哈密行政督察专员公署下属的县级七角井中心。1954年撤销中心区成立七角井镇,归哈密县管辖。1976年哈密撤县建市。1984年成立七角井镇,今属伊州区,辖区总面积1万多平方公里。1992年哈密地区七角井镇盐化总厂在册职工2400人,盐场学校在校生1100多人,以盐化总厂为主的七角井镇总人口达到了1万余人,1993年撤乡并镇。

五年前,我们几个摄影师约好去喀纳斯采风,我建议大家走连霍高速,沿盐场立交桥经238省道去看看我工作过的地方——七角井。随着时代的变迁,现代化建设飞速发展,原来需要七八个小时的路程,我们只用了短短两个多小时,真是天堑变通途呀!1995年哈密地区七角井镇盐化总厂随着国家体制改革的变化,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曾经的辉煌和繁华已不复存在,人声鼎沸的丝路驿站安静了下来。由于七角井镇常年干旱少雨,且属全疆的“百里风区”,环境恶劣、农牧业生产萧条,现已整体搬迁至哈密市火石泉开发区,镇政府也随之搬迁到哈密市。

昔日的盐湖,已经变得不再熟悉,郁郁葱葱的芦苇,点染了这片群山。随着一声鸟鸣,我看见太阳冉冉升起,芦苇丛中有两只白鹭在翩翩起舞,忽然就想起了《诗经·周颂》中形容白鹭飞翔的诗句:“振鹭于飞,于彼西雍。”一群白鹭冲天而起,在西边的泽畔里任意飞翔。好美的诗句,正如我眼中的景象。盐湖中波光粼粼,水中倒映着蓝天白云以及青山白鹤的影子,“哦!好美的一幅画!”我不禁赞叹。这是我第一次在七角井见到白鹭。原来就知道白鹭天生丽质,纤细轻盈,全身羽毛洁白,具有高贵的气质,却不知它们让我感到如此惊艳!白鹭嘴巴尖尖的,那雪白宽大的翅膀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淡淡的金色,舞动的翅膀仿佛镶上了金边,精灵般可爱动人。一会儿两只白鹭落在了水面,其中一只轻轻地涉水向前,眼睛盯着水面,突然用长嘴向水中猛地一啄,美味就噙到了嘴里,这唯美的画面让我感觉超凡脱俗。

七角井镇还有这么美的景致?我自问。大概是那时我到七角井的每一天,都渴望着离开,从来没有带着欣赏的目光注视过这里;又或者是这里停止了工业生产,自然环境得到了恢复,鸟儿们才有机会自由自在地生活在这里。站在盐田边上,我看着这湖光山色,感慨万千。时代的车轮轰鸣着擦肩而过,带走了历史的足跡,也带来了新时代的机遇,这是历史的必然。恍惚间,我忽然对这片土地生出深深的眷恋,在这一丛芦苇中,在这一池烟云中,逐渐升腾起了我青春的记忆。这里的一砖一瓦,曾镌刻过多少沧桑往事。走过街头巷尾,穿梭在残破的老屋中,那一缕缕烟火气便油然而生。老四川饭馆中杯盏交错的情景,山东饭馆里俄罗斯大妈的爱情故事,一里外水房中清冽甘甜的泉水,菜店里拥挤的人群,无不从我的脑海里出来,仿佛一部循环播放的电影。

遗落在七角井的古遗址呀!你像是跳出三界外的佛徒,静静地伫立在公路左侧,看着人间的花开花谢、日升日落。几十年的时光,大自然悄然改变了模样,七角井的山山水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往日轰轰隆隆的工业小镇,已然变成了鸟儿们的天堂,有阳光、有芦苇、有湖水、有鸟鸣,温馨美好。七角井昨天的辉煌一去不返,今天唯美的画面存于心间,让我们带着希望出发,一切是终点,也是新的起点。

北关往事

这些年一直忙于生计,对身边的事物和环境的变化已经有些漠然了。听说北关的民居就要搬迁了,心里忽然有心痛的感觉,像是要与一种生活诀别,是流连,是不舍……还有些许的心慌,似乎还有些什么?我在思索着,此时,情感的闸门被打开,儿时的记忆喷涌而出。

20世纪60年代初,哈密城区面积不大,现在的时代广场当年叫北沙窝,到处都是堆积如山的大小沙包;大十字商业街后面的居民区叫幸福巷;听说现在的星光夜市,新中国成立前是哈密县政府旧址,县政府的地下室就是原国民党中央银行的金库所在地。现在的新市场路就是原来的哈密新城,市人民医院就是原来的花果山,从花果山到现在的市一中,是原来老城的所在地。至今还有一段城墙屹立在那里,向人们述说着那段历史。

对于北关,我有着特殊的情感。父母1958年来到哈密,就住在这个片区,这里是我的出生地,所有北关的记忆里总有妈妈的身影。

北关是哈密旧城改造中尚存最大的一片居民区,是哈密城区发展史上浓墨重彩的一部分。北关位于中华路西侧,涵盖了现在的星光夜市,包括哈密二中原址在内,一直延伸到现在的健身广场、市政府和医药公司一带。北关居民区形成于清代。由于战乱,老城被毁,哈密办事大臣筹资修建新城。由于财力紧张,新城规模较小,周边只有500米长,城墙也比老城的单薄,新城的三条巷子互通,与外界相隔。最早的北关是指新城北门以外的居民区,这里驻扎有军队,是新城的第二道防线。后来成了回民聚居区,汉族、维吾尔族居民只占很少一部分,回族居民大部分来自陕西、青海、宁夏、甘肃,他们在周边办商铺、开饭馆、买卖各种日杂用品。甘肃肃州的回民还筹资在北关修建了肃州寺。

北关除了主要街道之外,还有几条尘土飞扬的土路和砂石路。新中国成立后修建的星光电影院,是孩子们的天堂,那个年代老百姓基本上没有什么业余生活,除了打扑克、串门子谝闲传,就只有看电影了。当时的电影票特别不好买,需要早早排队,看露天电影还要提前占座位。露天电影院放电影时,没有买上票的人会骑在电影院墙外面的大树上看,还有调皮的孩子睡着了,从树上掉下来的情况发生。当时的影片很少,城里几个电影院同时播放一部影片,往往是这个电影院放完一盘影带,就会有摩托车把影带送到下一个电影院,有的时候影带衔接不上,就会插播新闻纪录片。一部电影我们能看上七八遍,甚至能背下电影里的台词片段。

那时大家住的都是平房,有砖房,有土坯房,还有一部分是干打垒的土房子。每家每户院子里都种着一些花花草草和葡萄树、果树什么的。殷实的人家,大门和房子都有些讲究。比如,他们有高出别人家一尺多的正房,两边还有耳房,房檐上有飞檐斗拱,斗拱上雕刻着象征吉祥的桃子、石榴、蝙蝠和佛手,很气派。大门是实木门,有门楼,门头上有用木头雕刻的户对,一般都是一对(听说清朝时四品官员的大门才可以是这种样式),厚重的大门开关时会有咿咿呀呀的声音,门边上有挡门的门当。

每到春天,家家户户的院子里都开满了杏花、桃花,满巷子的香气。夏秋季节,瓜果成熟,邻居们互相串门,大家坐在葡萄架下,边吃水果边喧荒,我常常偎在妈妈怀里,听老人们讲北关的历史,以及古今传奇。院子里很是热闹,人与人之间没有什么隔阂,大家都很亲近。如果没有人来家里串门,我们就会逛东家、串西家,和小伙伴们一起玩抓嘎拉汗(就是羊拐骨)、玩弹子,经常玩到废寝忘食的地步,直到巷子口传来各家妈妈叫孩子的声音,才恋恋不舍地回家。

北关是我终生难忘的地方。记得4岁那年,由于调皮,在高板凳上跳来跳去,不小心摔到地上,休克了。后来听说,家里唯一的自行车被爸爸上班骑走了,又没有电话,妈妈果断地抱起我,哭喊着,一路狂奔,到县医院找医生救治,身后跟着的姐姐们都紧张得不敢作声。情况紧急,听说医生的白大褂只穿了一只袖子,就被妈妈拽进了抢救室。当我醒来的那一刻,妈妈冲到病床前,泪眼婆娑地抱紧我,生怕被谁抢了去似的。听姐姐们说起当时的情况,我感动得热泪盈眶,心里默默发誓要好好地爱妈妈。几天后我出院了,妈妈骑着自行车带我回家,坐在自行车的前梁上,在妈妈的怀里,我感到无比幸福。家里姐妹多,很少能得到妈妈的专宠。虽然身体摔伤了,可是这一份特别的爱,让我永远铭记。

回家的路上,妈妈说爸爸和哥哥正在家里修理院墙。可是就在妈妈推着我走進院门的时候,院墙却突然倒塌了,自行车和妈妈的肩膀护住了我,我毫发未损,爬起来看到妈妈的身上压满了土块,我吓得大哭起来,我怕我最爱的人离我而去。爸爸和哥哥也吓坏了,急忙扒出了妈妈,万幸妈妈只是受了皮外伤,我心里难过极了,后悔由于自己调皮,惹出这一连串的灾祸,让我最亲爱的妈妈受苦,我痛苦难过了好多天,直到妈妈痊愈。

想起北关,就会想起妈妈,就会有被爱的感觉。母亲离开我们二十年了,她的勤劳善良、聪敏智慧影响了我的一生。我明白了听说北关要拆迁我心里发慌的原因了,潜意识告诉我,我该做点什么了。为了纪念母亲,也为留住那些美好的回忆,带着怀念、留恋的心情,我和儿子一起背着相机去北关了,我要拍下这里的老街、老巷、老屋、老铺做个永久纪念,尽可能记录下这里的点点滴滴,让自己能常常重温一下那些美好的旧时光,也让身在外地的孩子知道,哈密有个地方叫北关,那里曾是妈妈儿时的天堂。

北关从同治七年(1868)建新城得名以来到现在,已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它就和北京的胡同、上海的弄堂一样,承载了哈密太多的历史和文化,为我们展示着传统文化和建筑的独特魅力,北关的历史是哈密清代变迁、发展的缩影。随着城市现代化的进程,北关将带着这些历史的印记和城市独特的人文气息,更带着许多人的牵挂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成为历史的回忆。

责任编辑惠靖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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