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推进数字教育的动因、措施及启示

马亚琴，赵 磊

辽宁师范大学计算机与信息技术学院， 辽宁 大连 116081

以人工智能、大数据和物联网等技术为标志的第四次工业革命，在重塑人类生产方式和社会经济组织形态的同时，也对教育领域提出了新的要求：一方面，多样的数字技术和丰富的信息资源让学习变得更加多元开放，教育需要数字技术促进教育公平和提高教学质量；另一方面，教育有责任为学习者适应数字经济时代创造基本条件，在此背景下，数字教育行动在世界范围内广泛开展起来。作为世界第二大人口大国，受历史遗留问题和庞大的人口基数等因素影响，印度长期以来饱受教育不公平和教育质量不高等问题困扰，同时在国际竞争中也处于劣势地位。因此，出于改善国内多重教育困境和提升国际竞争力的多重考量，印度积极投入到时代浪潮中，通过政策制定、基础建设、数字教育资源平台建设和加强教师培训等战略措施来发展面向世界的数字教育。文章将探析印度推进数字教育背后的动因及措施，以期对中国发展数字教育提供新的启示。

1 印度推进数字教育的动因分析

1.1 解决国内教育不公平问题的重要手段

长期以来，印度不同群体、地区和性别之间受教育水平存在着严重不均衡的现象，教育公平受限问题成为印度教育普及和教育水平整体性提升的桎梏。调查显示，印度城市女性识字率为73%，农村地区仅为6%，相差约27%；城市男性识字率达86.4%，农村地区为71.1%；2007—2008年，表列种姓和表列部落学生仅占在校大学生总数5%[1]。可见，农村地区、表列种姓和表列部落的学生和女性处于受教育的劣势地位。数字资源以其广泛传播、时空限制小、低成本、效率高的特点，打破资源壁垒，让处于不利地位的学生享受到数字学习资源，能在一定程度上改善印度教育存在的不公平问题，为解决国内的教育不公平问题提供“新思路”。

1.2 提升教育质量的现实需要

教育质量问题同样是困扰印度教育发展的关键问题。以高等教育为例，2011年印度高校科研论文量约为中国的20%、美国的4.3%；论文影响指数为0.51，低于世界平均值；此外，大学毕业生难以满足劳动市场的需求，仅有10%～15%的毕业生能顺利就业[2]。教育质量低下意味着难以培养出市场所需的高质量人才。人才直接决定了印度发展，要从根源上解决发展问题就必须提高教育质量，让公民掌握知识，这从根本上决定了印度的未来。数字教育把各类优质的师资、个性化的数字学习内容和服务通过线上的方式送到欠发达的地区，让学生享受到高质量、有价值的教育，是提升落后地区教学质量的便捷、有效之举。

1.3 第四次工业革命背景下提高竞争力的需求

第四次工业革命的到来，在影响着社会经济结构和人们生活方式的同时，也对人才培养提出了新要求，即从重视知识学习到综合素质的培养。因此，各国纷纷迈入教育信息化的行列，大力推进数字教育的发展：欧盟于2020年发布两项行动计划以促进数字教育的发展；新加坡启动2020年网络空间总体规划；美国推出Neat G Alliance战略行动等[3]。通过数字教育，学习者掌握数字技能和创造技能，更好地满足未来社会生产力的需求。印度作为拥有大量青年人口的国家，要在第四次工业革命浪潮中抓住发展契机，就要利用好人口红利提升竞争优势；但据调查显示，截至2012年底印度平均受教育年限为5.12年，远低于中国(8.17年)和巴西(7.54年)等新型市场经济体，整个国家约35%的成年人是文盲[4]。要在这种知识基础较差且教育环境复杂的国家实施这样的举措具有一定的挑战性，而数字教育打破资源壁垒，使资源分享变得更加有效便捷，则有助于实现既定的人才培养目标，提升自身竞争力。

2 印度数字教育战略的推进措施

2.1 制定政策战略规划

多年来，印度通过系列政策规划对数字教育进行战略部署，构建扩大教育民主，促进教育公平，推动教育教学变革，提升各级教育质量的政策环境，从根本上推动了印度数字教育的发展。

1998年，印度提出“信息技术超级大国”战略目标后，颁布《信息技术行动计划》(InformationTechnologyPlan-India)，提出若干政策建议，包括：①运用IT技术促进远程教育发展；②建立智慧教室，培养学生技术技能和价值观；③建立国家信息技术理事会，开设信息技术课程，对教师进行技术培训等举措，促进了印度数字教育的早期发展[5]。进入21世纪，意识到数字技术给教育带来的挑战后，印度积极推进数字化建设。例如：2004年印度启动面向初等教育的ICT@schools计划，政府提供资金进行数字基础设施建设，以弥合不同背景学生间的数字鸿沟[6]；在高等教育领域，2009年印度启动中央政府赞助计划——《国家信息通信技术教育使命》，指出利用ICT优势提升教与学质量，为高等院校师生提供高质量的数字学习内容，提高教师数字素养，推广数字扫盲等，一定程度上提升了高等教育入学率；2018年，整体性教育计划——《学校综合教育计划》中明确提出了数字倡议内容，重点强调数字教育资源共享机制建设，促进数字教育可持续发展，为青少年创造性地参与到知识社会中提供条件[7]。2020年，新冠疫情暴发，印度加紧数字教育战略部署，2020年6月，印度人力资源开发部下级部门——学校教育和扫盲司联合编写的印度远程学习计划，即《印度报告——数字教育》(IndiaReportDigitalEducation)发布[8]，该报告规划了各邦进行的数字学习内容和学习活动，保证学生学习“不掉队”。该计划的战略目标是在国家范围内推进数字教育，保证全民教育的质量，将印度建设成“全球知识型超级大国”，计划也将在日后教育系统运行中持续实施。

2.2 扩大基础设施建设

20世纪90年代以来，印度不断扩大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印度在每个国家五年发展计划及各类全国性教育计划中都明确把数字基础设施建设列为工作重点之一，如“九五”规划中提出向《学校计算机素养与学习》项目下所包括的1850所学校提供1.822亿卢比用于学校信息化基础设施建设[9]；《印度信息技术行动计划》提出以银行低利率贷款，采用分期付款的方式为学校购买计算机等。此外，各个邦政府及国内外基金会、民间组织投入大量基金，提供各类新型数字基础设施，包括计算机实验室、智能教室以及集成电脑、服务器、显示器、学习系统、教学管理系统等软硬件设施。以旁遮普省为例，现已设立了8061间智能教室，5594个智能教室正在建设中[8]。基础网络建设方面，1998年《国家信息技术行动计划》中提出，政府部门和工业部门合资建立全国高速网络中枢(Vidya Vahi- ni)[1]，这是涉及到中小学连入互联网计划，提议将印度6万所国立高中接入互联网；此后，在印度“十二五”规划和“ICT@schools计划”中都提出通过邦政府与各方合作来扩大学校网络接入数量。2015年“数字印度”计划启动，提出花费34 000亿美元在15万个村庄铺设高速互联网，到目前为止约有7万个村庄被覆盖[10]。另外，考虑到极度落后和交通不发达地区，印度政府在这些地区实施“公共互联网接入方案”(Pub-licInternetAccessProgramme)，即建立共同服务中心(Common Service Centres),一个地区的集中网络服务点，并企划在未来建设2 Mbps带宽的宽带互联网和无线连接。

2.3 推进数字学习平台的建设

印度积极推进数字教育资源平台的建设和应用，为印度数字教育推进提供了基本的支持，主要包括DIKSHA(Digital Infrastructure for Knowledge Shar- ing)、Swayam Prabha和e-Pathshala等。2017年，印度全国教师教育委员会(Indian Council of Teacher Edu- cation)为保证师生和家长能够随时获得学习资料，主持开发了支持多语言、多元参与的大型数字学习平台——DIKSHA。该平台集1～12年级多语言的电子教科书、在线课程、题库、内容创作工具、内容交互工具、内容访问工具、数据观察、聊天机器人工具、数字证书等于一体，支持在线和离线使用模式，受众包括普通教育、职业教育和终身教育领域的师生和家长。此外，印度各邦拥有该平台内容开发和管理自治权，各邦教育界成员均可参与到平台的建设中。2020年，印度人力资源发展部部长正式宣布DIKSHA成为“一个国家，一个数字平台”的国家级免费学校教育平台[11]。目前，DIKSHA在印度得到了广泛的应用，已成为学校教育中最受欢迎的学习平台之一。Swayam Prabha是由32个“直达家庭”电视频道组成的面向高等教育师生的门户，主要为不具备网络条件的学习者免费提供全天候、各地都可以收听的高质量电视课程(课程涵盖艺术、商业、工程、法律、医学、农业及社会科学和人文科学等学科)[12]。Swayam Prabha在印度偏远贫困地区得到大范围应用。e-Pathshala则是印度国家教育研究和培训委员会(National Council for Education Research and Training)主导开发的在线学习应用程序，该应用程序包含教材、教学视频、音频等面向各类用户的在线学习内容。

2.4 开展教师队伍培训

印度的政府部门和各类组织共同肩负着教师职前、在职和继续教育培训的责任。印度教师被授予新教学任务或升至高学段任教时，会被要求参加有针对性的培训项目，其中计算机应用技能、网络运用及维护、技术与教学相融合问题等数字技能均是这些培训项目的重点内容。有代表性的教师培训项目有：2012年人力资源部启动的国家信息和通信技术“万人培训项目”，这是世界上首次利用网络同时培训一万名教师；2019年中央政府推出一项由全国教育研究和培训委员会与全国教育规划和管理研究所联合开展的为期4年的“教师的职前培训综合教师教育方案”(Inte-gratedTeacherEducationProgramme)[13]；企业和社会组织开展的教师培训项目，如“云端项目”(Meg- hshala)也取得一定的成效，此项目是通过向偏远贫困地区提供优质教学资源来提升教师能力的成功案例[14]。与此同时，印度各邦也在开展教师培训。以特兰加纳邦为例，2020年起该邦积极开展教师运用数字技术的相关内容培训，为教师参与在线学习社区、创建和共享开放数字资源提供条件[8]。此外，2010年，印度政府人力资源发展部及各邦教育部联合创立了全国教师信息与通信技术奖(National ICT Award for School Teachers)，通过层层筛选，对将技术有效创新地融入学科教学、运用数字技术解决教育难题以促进学生学习的教师进行表彰[15]，获奖者将获得笔记本电脑和表彰证书等奖励。该奖项的设立有助于激励全印度教师在教学中运用数字技术，是推动数字教育的举足轻重的一项措施。

3 对中国推进数字教育的相关启示

印度通过一系列路径推动自身数字教育的发展，并取得一定成效。对中国统筹推进数字教育可从以下方面提供新的思考与启示：

3.1 开展顶层设计，创设数字教育发展的政策支撑环境

从政府的角度推进数字教育工作，有助于从宏观上把握人才培养标准和人才强国战略、构建数字教育发展政策支撑环境、引领数字教育发展的方向。印度通过政策的持续推进保证数字教育的发展，同样中国在政策制定中可以考虑以下几点：

①政策的制定和落实要兼顾全局性、针对性在数字教育相关政策的制定过程中要避免狭义的动机考量，应从全局的角度判断政策背后的战略意图及政策面向师生的需求；同时着眼于解决数字教育推进过程中部分地区出现的重难点，针对不同发展情况适时制定倾斜性政策，贴近现实问题，做到普遍性与关键性问题两手抓。

②政策的推进应保持连续性数字教育发展不是一蹴而就的，连续性政策的推进可为数字教育稳健发展保驾护航。横向上强调政策连贯推进，针对共同目标出台系列政策，为数字教育发展创造基本生态条件；纵向上不断完善后续补助政策，以保障政策实施效果，多维度提升政策落实效率。

③政策的落实应“因地制宜”政策下放过程中要根据不同地区数字化情况作适当调整，特别是对落后地区和学校要“因地制宜”，使政策贴合不同人群的需求。

3.2 强化基础设施建设，促进数字教育可持续发展

中国虽在基础设施建设方面取得较好的成绩；但不同地区之间信息化基础设施建设仍存在配置不均的问题，部分地区无效配置过多，差异化设施供给不足。借鉴印度建设经验，可以从以下方面强化中国基础设施建设：首先，制定科学、可持续的数字教育基础设施供给规划。资源配置时要考虑到各区域、学段的具体情况进行科学化的供给。持续加强落后地区的数字化基础软硬件设施建设的同时，也要考虑需求方的意向和国家的人才培养方案，根据学校具体需求和人才培养目标进行适切性配置，构建长期的良性循环和动态调节的供给，以提升数字基础设施利用率，创设良好的数字设施使用环境。其次，鼓励社会各界广泛参与到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中来。建立健全多元参与数字化建设机制，搭建合作平台，完善多方互惠机能，形成稳定有效的数字设施供给网络，提高中国数字资源建设服务和质量。

3.3 推进数字资源平台的开发

印度DIKSHA数字学习平台已形成成熟的数字学习和管理系统，且在印度全国范围内得到广泛使用。中国目前市场上推出的数字学习平台有很多，如中国大学MOOC、爱课程等由各类高校联合开发的开放数字学习平台，还有知乎、维基百科等集课程学习和知识答疑于一体的非正式数字学习平台，但未出现DIKSHA这样的大型开放数字学习平台。参考DIK- SHA建设经验，中国大型数字学习平台的开发可以考虑以下内容：①保证基础功能版块的建设外，还可开发内容创作、聊天机器人等提升性模块。②开发面向社会不同群体的教学资源，如残疾人教育、终身教育等领域。教学内容选取上应秉持多样性原则，以促进用户身心和能力均衡发展。③赋予不同省(地区)平台建设的自主权。经过平台认证的人员可参与平台的建设，为平台不断注入活力。各地区对自身管辖范围内的学习数据有访问权限，通过数据反馈不断修正教学计划，提升各类学习者数字学习质量。

3.4 强化教师队伍建设，提升教师专业数字胜任力

印度发起针对不同内容的教师培训，建立教师奖励机制，为教师数字能力发展提供支持。因此，促进数字时代教师职业发展也可作为中国数字教育发展的重点。数字化时代已对教师素质提出了新要求：基础的信息技术应用能力已无法满足教师适应未来工作和培养人才的需求，数字胜任力成为教师队伍建设的重点。教师数字胜任力是指教师在工作中，自信、批判和创新性地使用信息技术的能力。提升教师数字胜任力有助于教师更好地胜任未来的教育工作、培养具有数字竞争力的人才。目前，中国还未全面展开教师数字胜任力的研究[16]，因此亟须推动本土化的教育工作者数字胜任力框架制定，为教师提供发展标准和评估基础。此外，围绕教师数字胜任力主要内容展开教师培训可作为主要推进内容，教师数字资源型服务平台可作为补充，通过设计专业、全面、可持续的培训课程，保证教师数字胜任力培养的连续性。教师培养奖励机制同样必不可少，其为教师数字胜任力提升提供动力支持，激励教师积极投身于数字教育的建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