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翻译的意义建构与语义制约
——基于映射理论的分析视角
2023-01-10陈吉荣
陈吉荣
(辽宁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 辽宁 大连 116029)
映射理论历史悠久,在学术界,从18世纪的规范化逻辑到19世纪的辩证法,再到20世纪末相对逻辑的复兴,围绕映射的研究逐渐走向跨学科领域。与此同时,映射的理论研究从早期描述元素结构的叠加发展到当代聚焦人类思维运作方式的深层结构。由于人类的概念网络主要由类比和隐喻映射建构,因此映射理论在涉及源域与目标域之间的语言研究方面具有突出作用。在此背景下,映射理论对文学翻译的解释力非常显著。探索映射理论的范畴与特征,以此为理论背景分析文学翻译中的意义建构与语义制约,对文学、翻译、语言研究均具有积极意义。本文将从映射的定义及其发展入手详细阐述映射的性质与特征,结合文学翻译的具体过程分析映射在文学翻译中的意义建构与语义制约。
一、映射的定义及其发展
理解映射的定义需要跨学科背景,因为映射(mapping)一词来源于很多学科,如物理学、几何学、光学、心理学、图像学、数学、语言学、文学等。理解映射的定义还要与投射的含义结合起来,因为映射有广义和狭义两种解读。从广义上看,“从最一般的数学意义上来讲,映射是两个集合之间的对应关系,为第一个集合中每一个元素分配第二个集合中的对应元素”[1]1。从狭义上讲,映射也可理解为一种结构在另一种结构上的投射或叠加,指投射结构将其内部元素或某些特性叠加到另一种结构上的过程[2]。换言之,映射包含了投射的过程与意义。如果我们缩小投射的使用范围,将其与意象的传输相关,同时尝试列出尽可能多的意象范畴而不考虑应用领域,可以发现有两种获得意象投射的方法,一种直接借助材质的支撑物与附着在该支撑物上不可分离的图像,另一种则凭借不遮挡光线的投射板来完成。基于此,投射的定义可以解释为将图像投射到屏幕或平面区域来显示物体的动作。这个定义本身具有一定的抽象性质,因为它把视觉、思维、感知、艺术与几何学整合在一起,从而将物体转移到焦点与框架、想象与类比、基底与背景、模式共现与概念域组合等不同层面上来。有学者认为,对“投射”一词,人们常将其与想象、预见、投影、推动等抽象的思维建构联系在一起[3]。从范畴来说,投射唤起思想活动的描述最为显著。从这一角度来看,文学作品唤起了从原作者意向性结构向阅读者意向性结构的投射。文学翻译则进一步包含原作者意向性结构向译者意向性结构再向译文读者意向性结构的连续投射,此时的映射是一种高度突出相似性匹配、类比性概念、对称性结构的思维运作方式。
映射作为一种广义的投射,除了包含上文描述的投射的内涵,还有形式结构与逻辑推理的深层意义。例如,数学领域对映射的定义突显出函数关系。“对于集合A与B,若存在一个确定的对应法则f,使集合A中每一个元素 x都得到集合B中一个唯一确定的元素y 与它对应,那么称这个对应法则f是从集合 A到集合B的一个映射。记作‘f:A→B’或‘f:a→b=f(a)’。映射也称为函数关系,或简称函数。”[4]76如果我们把数学集合A和B看作两个结构,那么这两个结构都具有基本程度的结构“匹配”,这就是隐喻中发生的情况。在隐喻中,源域和目标域共享其意象图示结构的最抽象级别。换言之,“把两个领域之间的这种方向性的互动称为‘mapping’(映射),这就是映射理论(mapping principle)”[5]75。目前对映射的研究常常与隐喻相关联,正是因为映射对于分析思维的运作方式非常重要。
在思维运作方式与语言“组模式”及其“概念场”的研究中,映射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概念。例如,古希腊亚里士多德的“种属替代理论”及“类比观”在本质上是通过概念映射来实现的。在此基础上,“Wheelwright曾把通过两个事物的比较方法导致的意义延伸称为‘epiphor’,这类似于后来Lakoff和Johnson的映射观”[6]17。以Lakoff、Johnson、Fauconnier为代表的认知语言学家进一步强调指出,语言与概念的思维网络是由类比与映射所建构的,突出体现在源域与目标域之间跨越空间的映射。上述分析表明,映射的定义包含狭义与广义两种,具有跨学科背景,聚焦两个基础的域,描述从一个概念到另一个概念之间的映射关系。
如前文所述,投射可作为一种狭义的映射,因此,投射的发展阶段在一定程度上也反映出映射的发展历史。根据学者的研究,投射理论在西方学术界经历了三个发展阶段。第一个阶段是从中世纪的意象学到15世纪的透视法;第二个阶段是从可操作的应用图式到19世纪光学的现代化再现手段;第三个阶段是从类比支持到创建索引的图式[3]28。在这一发展过程中,投射的发展与三个类型的逻辑相关。首先是始于18世纪的规范化逻辑,具体体现于绘画、建筑等领域。第二是来源于19世纪的辩证法,具体体现于摄影、电影等艺术与技术的框架。第三是20世纪以来特别是20世纪末相对逻辑的复兴,具体体现于全息论、控制论、认知科学的发展。特别是当代认知科学的发展,进一步推动了认知语言学的兴起,人类思维的隐喻性质得到进一步突显。在这个过程中,概念化的形成与思维的映射过程引起广泛关注。基于此,一系列关于映射性质、特征与运作机制的讨论应运而生。
二、映射的性质与特征
鉴于语言与思维之间的映射过程尤为显著,本节集中于结构、语义、属性、隐喻等几个角度,具体描述映射的性质与特征。
(一)映射的性质
从结构主义来看,映射的性质既有还原也有突现。“结构主义早期的代表人物史尼德(J. Sneed)提出,还原是理论元素间的一种结构映射。”[7]7史尼德同时指出,映射的还原性质是多重的,即一对多的关系。这在一定程度上解释了映射过程中的选择性。需要注意的是,理论元素间的还原具有传递关系,但不是可回溯的关系。与还原形成互补的是突现,即映射过程中的理论元素之间可能存在不对称性。此外,内格尔[8]423指出,还原需要具备两个特征,第一是连接性特征,即语义关联;第二是可推导性特征,即可还原衍推。需要注意的是,从还原与突现来理解理论结构之间的映射有时只涉及局部的还原与突现。在这一过程中,结构映射中的类比性质非常显著。
从结构映射来看,类比是知识从一个域(基础域或源域)到另一个域(目标域)的映射,这表示在基础对象之间保持的关系系统也在目标对象领域之间保持[9]。如果在对象和函数之间建立了适当的低阶对应关系,则高阶关系结构的基础和目标都是相同的。需要强调的是,类比映射涉及关系结构的三个性质[10]。首先,类比方式必须在结构上保持一致,换句话说,它必须保持连接和对应关系。其次,类比映射关系焦点,即类比必须涉及共同的关系,但不一定涉及共同的描述。第三,类比倾向于匹配关系的关联系统,因此对系统性有一定的要求。系统性原则在类比处理中默认了对连贯性和因果预测能力的偏好。因为与相等数量的彼此不连接的匹配关系相比,通过高阶约束关系互连的一组匹配关系具有更好的类比映射。
从语义映射来看,本体与概念之间的关系最能体现映射的性质。“本体通过对概念的严格定义和概念之间关系的准确描述表示共同认可的、可共享的知识。本体的确切表达依赖于概念。”[11]58在本体与概念的关系映射过程中,语义与概念的映射涉及源域、目标域、通用和混合空间的动态构建,并相互关联。在这一方案中,推论和意义不局限于一个概念上的轨迹。由概念映射构建的意义不是一个心智的客体,而是在多个空间上链接、融合和整合的复杂操作。概念化不是静态的,也不是永久的。在既定情况下,不同的映射、范畴分配和空间配置被局部地激活。因此,语义映射能力是语义建构能力的重要组成部分。
从映射的认知过程来看,映射与思维、语言的关系密不可分。因为语言表征的是隐形的、高度抽象的认知结构,所以对语言构式至关重要的是域之间的结构映射操作。因此,很多学者都很关注映射在语言组合方面的作用原理,例如,基于普遍语法或一般认知的原理适用于语言的外部合并(投射或映射)与内部合并(移动)[12]。与此同时,心智空间是话语建立的领域,为推理提供了认知基础。在心智空间中,结构由实体的属性和关系组成,并且在其中的功能之间可以保留这些属性和关系。
随着隐喻研究不断深入,映射连接功能的层级关系更为显著。根据Lakoff和Johnson的研究,映射“不仅是词义问题,也是思维问题”[13]119。因此,映射在能指成分所设定的范围内带动了新的语义所指范畴,从而在源范畴和目标范畴之间形成等级关系。例如,A是B的隐喻形式,可以被认为是属性映射的陈述。其中,载体B的属性映射于主题A。从载体映射于主题的属性是那些由载体概括的属性,并且可以表征主题中范畴内变化的维度。“一个范畴作为源范畴被抽取出来后映射到别的范畴上,或者相反,就构成同一语素处于不同位置的各种网络关系。”[14]50此外,若隐喻被理解为包含类断言,则其应该映射出含义的改变、引申或扩充。
(二)映射的特征
对于映射的特征,可分别从结构映射、语义映射、隐喻映射几个角度加以描述。
根据结构映射理论,比较过程涉及两个域之间的共同关系。但是,每个对象与其他对象共享无限数量的关系。通常情况下,比较两个事件或两个域都涉及结构调整,该过程使其共同点更加突出,并且影响到共同的关系结构。结构映射的特征可以进一步依据类比的隐性解释规则来加以描述。在结构映射理论中,解释类比规则的特征体现于以下两个方面:第一,规则取决于知识表征的句法属性,而不是取决于域的具体内容。第二,理论框架允许类比与表层相似性陈述、抽象的应用和其他种类的比较区分开。具体分析可见,结构映射突出了两个特征,从源域到目标域所映射的是对象之间的关系,而不是对象的属性;映射的特定关系是由系统性确定的,或由高阶关系的存在来定义。在这一过程中,对象属性和对象间关系的重叠都被视为相似性,对象之间的重叠被视为类比相关性。
语义映射的特征更多基于意象图式。语义映射是将语义含义(对象、范畴、身份、动作等)附加到要映射的实体的过程。语义映射的方法最初是图式重建,然后将重建的图式再分为语义概念。还有的语义映射方法涉及在线的场景重建与切分[15]。在某种意义上,语义映射是一种提高理解力的策略。图式理论的基本假设是信息存储于大脑中被称为图式的范畴之中。基于这个概念,在语义映射过程中,新的信息与旧的信息互相联系起来。解释语义映射的特征,重要的是映射与整合的操作性质,可以在许多空间上加以操作。
隐喻映射更为复杂。隐喻具有主观性、规约性、抽象性、系统性,这些在隐喻映射中都有体现。在此基础上,隐喻映射还具有选择性、非对称性、单向性以及突现性特征。其中选择性是指“源域运用和靶域(即目标域)聚焦产生选择性;基本隐喻决定多元隐喻中映射选择的内容;靶域的隐喻范围选取源域映射的不同角度;靶域的逻辑结构排斥源域向靶域映射时与靶域冲突的部分;概念特征多样性决定靶域表达多样性”[16]8。在隐喻映射的过程中,源域较为具体,目标域则较为抽象,因此,从源域到目标域的映射体现出非对称性与单向性的特征。与此同时,“语言理解的认知机制就是寻找概念结构中的类比映射;语言只是提供部分信息,语言使用者必须扩充语义,并把新构成的映射图式和新创结构整合起来”[17]42。研究者在这里所描述的新创结构,体现的正是隐喻映射的突现性特征。突现性特征表明隐喻映射过程中既包含共性也包含差异。很长一段时间以来,研究者对隐喻的映射特征非常关注。发现共同点和提出推断这两个现象似乎需要不同的隐喻过程。尽管人们自然地认为找到共性是一个对称的匹配过程,但有时从推理到映射是不对称的,源域和目标域扮演着不同的角色。Wolff和Gentner[18]建议,共性发现和推理映射是同一过程的阶段性部分。基于此,将结构映射理论应用到隐喻之后,该观点揭示了共性发现与推理映射之间的联系。
综上所述,本文概述了映射理论,梳理了映射的定义、发展阶段、性质与特征。从分类来看,映射可分为视图或图式意义上的域内映射与域外映射,还有认知心理学意义上的结构映射、语义映射、隐喻映射,这些既包括对结构类比与意义相似性的处理,也包括对共性和差异的映射推断。上述这些映射的本质与特征描述,对于解释文学翻译过程具有积极意义。因为在映射过程中,图式或语言的比较需要一组初始过程,这两个过程之间会达到结构上的相似性,随后实现从源域到目标域推理的定向映射。这与从原文到译文的初始过程及其带有推理性质的定向映射具有相似的性质。
三、映射在翻译过程中的意义建构与语义制约
在翻译过程中,涉及原文一个域(源域)与译文一个域(目标域)。在这两个领域之间从原文理解到译文表达这种带有方向性的互动,体现出信息从一种语言形式变成另一种语言形式的映射。映射理论对本体与概念之间以及语言、概念与思维之间的关系描述,也可应用于翻译过程,因为在翻译过程中既有对原文意义的还原,也有为顺应译文语言表达而形成的新创结构。映射的本质与特性在翻译过程中也有体现,从原文到译文也体现出选择性、单向性、突现性特征。翻译过程既包括对类比与相似性的处理,也包括对共性和差异的映射推断。为进一步分析映射在翻译过程中的作用,本文选择西方汉学家何谷理(Robert E. Hegel)、葛浩文(Howard Goldblatt)、蓝诗玲(Julia Lovell)、华兹生(Burton Watson)、任博克(Brook Ziporyn),以及中国学者杨宪益翻译的中国文学作品片段作为示例。基于翻译实践,结合翻译过程中的语言表征,本节阐述属性、结构、语义与概念的映射对源域、目标域,以及混合空间的动态构建,在此基础上分析翻译映射的影响因素。
(一)映射在翻译过程中的基础性构建
在翻译过程中,从原文的源域到译文的目标域,同类映射之间具有相似性匹配、类比性概念化和语言对称性等基础性特点。具体体现于以下三个方面。
1.从结构到结构的映射
莫言小说《四十一炮》中有一处描写:“人民代表王得后,只干工作不做秀。”葛浩文的译文为“People′s Representative Wang Dehou, all work, no play and no show”。原文中在基础对象之间保持的关系系统(“只干工作不做秀”),也在译文的目标对象领域之间保持(“all work, no play and no show”)。从原文的基础结构到译文的语义充实,有效地映射了对象之间的关系。这是从结构到结构映射的成功示例。
2.从属性到属性的映射
张爱玲小说《色戒》中有一处描写:“也甚至于这次大家起哄捧她出马的时候,就已经有人别具用心了。”蓝诗玲的译文为“Had she been set up, she wondered, from the very beginning of this dead-end drama?”原文中的“别具用心”与译文中的“dead-end drama”都表明艰难凶险的属性。译者将“别具用心”的语义含义附加到要映射的译文实体之上,其间经历了图式重建,然后将重建的图式再分为目标域中的语义概念。这是从属性到属性映射的成功示例。
3.属性与结构的双重映射
艾衲居士的《豆棚闲话》中有一首民谣:“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般犹未毒,最毒妇人心。”何谷理的译文为“The bite of a green bamboo viper, / The stinger on the rump of a yellow bee, / Neither is as poisonous / as the heart of a woman can be”。原文与译文两个域之间的青竹蛇与黄蜂尾体现了从属性到属性的映射。原文中的比较关系在译文中也有体现,还在“bee”与“be”之间形成了结构的回应。这是从属性与结构同时映射到目标域的成功示例。
(二)映射在翻译过程中的新创性建构
在翻译过程中,从原文的源域到译文的目标域,经过译者的认知加工,不同类型之间的映射倾向于产生新创结构。如下面各例所示。
1.从属性到结构的映射
《豆棚闲话》中有一处写道:“实实在江湖上看见许多,人头上说将来又听得许多。”何谷理的译文为“I′ve traveled the roads and I′ve seen plenty, and I′ve heard many stories about such women too”。译文中“I′ve traveled the roads”和“I′ve heard many stories about such women too”将原文副词化的属性描写(“江湖上”和“人头上”)翻译成动词结构,这个从属性到结构的映射是成功的。因为,该属性描述的副词化成分已经隐含动词意义。另外,从“江湖”到“路”的映射是域内映射,是指向行程的概念化的新创结构。
2.从结构到属性的映射
《四十一炮》中有两处“皮笑肉不笑的微笑”“我只想现在就放开肚皮吃一次肉”,葛浩文的译文分别是“those fake smiles”“All I want is a big plate of meat”。第一处描写中“皮笑肉不笑”这一结构带有明显的属性特征;第二处“放开肚皮吃一次肉”是从“放开肚皮”到“a big plate”之间容器隐喻的映射。这两处都是从结构到属性的映射,体现了本体与概念之间的新创关系。
3.从域内到域外的映射
庄子《逍遥游》中有一处描写:“适莽苍者,三餐而反,腹犹果然。”此句中的“莽苍”,意思是充满迷茫之色的郊野,指的是郊野。任博克的译文为“If you go out on a day trip, you can return with your belly still full”。将“莽苍”翻译为“a day trip”,是从空间领域转向时间领域的映射,属于域外的映射。在这个原文与译文之间本体与概念的关系中,新创结构体现于“a day trip”与“三餐”之间关系的类比与推理。
当然,在翻译过程中双重映射对新创性的要求更为显著。例如,《色戒》中有一处描写:“不吃辣的怎么胡得出辣子?”此句中的“辣子”是麻将和牌的一种方式。原文突出“不吃辣”的属性,同时突显“不吃辣不能‘和牌’(胡辣子)”这一结构。因为麻将文化是中国特色文化,英文中没有直接与之对等关系的表达,这是个翻译难点。蓝诗玲的译文为“Only cold fish won’t eat hot chili!”在这个示例中,属性与结构的双重映射取决于知识表征的句法属性,“不吃辣”与“胡辣子”之间的关系类比于“cold fish”与“eat hot chili”的结构,用类比的陈述反映出从源域到目标域之间的对象关系。由此可见,映射的特定关系是由类比相关性确定的。其中,对象属性和对象间关系的重叠容易产生突现,体现出新创结构的特征。
(三)映射对翻译过程的制约
映射对翻译过程的制约主要体现在意义饱和与文化惯例约束等方面,具体分析如下。
1.意义饱和的需要
《豆棚闲话》有一处描写:“五月六月就是三伏炎天。”何谷理的译文为“and the fifth and sixth months are known as triple sweltering days”。译文将“三伏炎天”翻译为“triple sweltering days”,体现出部分的从属性到属性的映射,但是没有实现语义映射概念化过程中的意义饱和。因此本体与概念之间的关系不能描述共同认可的知识。其中的“triple”来翻译“三伏天”,该属性描写无法通过关系与其他概念(sweltering days)产生联系。
2.文化惯例的制约
鲁迅小说《阿Q正传》中有一处描写:“这些东西忽然都学起小姐模样来了。”蓝诗玲的译文为“Acting like Vestal Virgins all of a sudden”。19世纪二十年代的“小姐”称呼,在文化惯例上是指富贵人家教养好的女儿。这里蓝诗玲翻译为“Vestal Virgins”,含义是古罗马终身奉献给维斯塔女神、并在她的庙里守卫圣火的贞女。在这个示例中,从“小姐”到“维斯塔贞女”的概念是不对称的,属性映射过程中关于语义映射的文化惯例未能充分协调。
此外,映射还能促进翻译过程中的选择。例如,《豆棚闲话》原文:“一处有一处的利害,一人有一人的狠毒。” 何谷理译文:“every place seems to have its own type, with its own brand of savagery, and every woman has her own type of venom。”其中,“利害”本意指“利”与“害”两面,翻译时突出了“害”的一面,即“every place seems to have its own type, with its own brand of savagery(野性,野蛮)”。这是局部映射,也是选择性映射,原因是为了与后面的“狠毒”形成语义结构上的对称。映射中的文化惯例因素也会影响翻译过程中的选择。例如,《四十一炮》:“今后,我就给他当马前卒吧。他投桃,咱报李。” 葛浩文译文:“From now on I′ll be his advance foot soldier and repay a favor with a favor。”“投桃报李”的文化惯例制约,促使翻译映射过程选择了结构而不是属性,译者用类比关系加以补偿。
四、结语
从源域到目标域的映射过程具有形式结构与逻辑推理的深层含义。映射的还原性、突现性、单向性和选择性在深层上与类比结构和相似属性紧密相关。映射的这些特质对解释翻译过程的作用显著。总体来看,映射作为翻译过程的基础原则体现为属性映射属性、结构映射结构,其中可进行同域的调整;当原文同时包含显著属性与结构特征时,属性与结构同时映射产生新创结构。映射作为翻译过程的新创原则体现为属性,也会成功映射到结构,条件是属性隐含结构特征;结构也会成功映射到属性,条件是结构中的属性特征非常显著。此外,有时域内映射和域外映射也会互相转化,取决于句法属性和推理结构。翻译映射过程要满足意义饱和,也要考虑文化惯例的制约。由于翻译中涉及表层结构和深层结构,因此,有些时候不能只映射表层结构,还需要弄清深层结构。
本文结合映射的理论界说,集中探讨了概念、思维、语言表征之间从源域到目标域在形式、结构、意义之间的翻译映射。研究表明,映射理论对文学翻译研究具有积极意义。除本文论述的几个层面,基于映射理论分析视角的文学翻译研究还可展开进一步的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