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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向政府数字化转型的公务员数字素养:层次结构与培育路径

2023-01-09王张华张思睿

岭南学刊 2022年6期
关键词:公务员转型数字化

王张华,张思睿

(湘潭大学 公共管理学院,湖南 湘潭 411105)

党的十九大报告强调,要“善于运用互联网技术和信息化手段开展工作,以增强科学发展本领”[1]。十九届四中全会进一步提出,要“建立健全运用互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技术手段进行行政管理的制度规则”[2]。以互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云计算为代表的新一代数字技术在推动政府治理能力和治理水平不断提升之时,也对公务员的数字素养和业务匹配能力提出了更高的要求。2021年,中央网络安全和信息化委员会颁布的《提升全民数字素养与技能行动纲要》明确指出,“要提升领导干部和公务员的数字治理能力”[3]。作为政府治理行为的关键行动者,公务员数字素养的水平高低直接影响到政府治理效率和水平,关系着政府数字化转型的成败,是政府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不可或缺的部分,受到学术界和实践者们的广泛关注和持续讨论。

一、文献综述与问题的提出

“数字素养”一词较早出现在教育学研究领域。2006年,王晓辉在《革命与冲突——教育信息化的教育学思考》一文中提及“数字素养”的概念[4],但是并未引起学术界的关注。直到近几年,数字技术的迅猛发展和广泛应用极大地改变了人们工作、学习、交流、获取信息及娱乐的方式,与“数字素养”相关的研究才开始显著增多。

通过梳理现有文献发现,学术界对于“数字素养”的内涵认识渐趋丰富和多元。具体来看,国外学者较早关注到数字素养,数字素养的概念也经历了从狭义到广义的演进变化。狭义的数字素养强调数字技术的应用能力,如1997年Paul Gilster在其著作《Digital Literacy》中对数字素养作出了深刻的阐述,提出数字素养即“当信息通过计算机呈现时,能够从各种来源理解和使用多种格式的信息的能力”[5]215。其中认可度最高的是欧盟委员会的阐述,将数字素养定义为在工作、娱乐和交流中批判性地使用信息化工具的能力,并将其作为21世纪欧洲公民必备的8项核心素养之一[6]。相较言之,广义的数字素养不仅关注工具意义上的应用能力,还考虑到数字责任、数字意识等价值层面的内容。早在2004年,以色列学者Yoram Eshet—Alkalai将数字素养分解为图片—图像素养、再创造素养、分支素养、信息素养和社会—情感素养五部分[7]。数字素养的内容框架开始被广泛讨论,国内学者对此进行了较为系统的梳理(见表1),数字素养的内涵得到了进一步丰富和完善。从整个研究趋势来看,国外学者早期对数字素养内涵的理解局限在数字技术和数字工具的使用上,随着数字技术的发展和深度应用,学术界对数字素养的理解也更加深入,对数字素养的认识也逐渐从关注个体维度使用数字技术的能力延伸到关注对整个数字技术的知识、态度和情感等复合维度。

表1 国外关于“数字素养”的主要框架模型[8]

随后,关于数字素养的重要性和培育也开始受到国内学者们的广泛关注,主要集中在教育学和图书馆学等学科领域,以教师、学生及图书馆群体为主要研究对象。目前,我国学者也开始充分认识到数字素养教育的重要性以及图书馆在全民数字素养与技能提升中的重要主体地位[9]。以大学生群体为例,数字时代给大学生带来了思维方式、学习方式与生活方式的巨大挑战[10],逐渐成为学界共识。有学者基于我国大学生数字素养的实际情况,研究大学生数字素养的教育路径[8],还有部分学者基于国内公共图书馆与高校图书馆的数字素养实践现状剖析当前图书馆数字素养教育的不足,并提出图书馆数字素养教育的创新模式[11],发挥图书馆对数字素养培育的教育和导向功能。

与此同时,随着政府数字化转型和数字政府建设的推进,聚焦“公务员”这一主体,探究其数字素养的研究也逐渐增多。主要集中在两个维度:一是关于“公务员能力”的研究。作为行使公共权力、提供公共服务的主体,公务员的能力建设一直以来也受到学术界关注。通过对公务员能力建设研究热点的统计分析发现,公务员能力基本构成(公务员素质、公务员能力、公务员精神),公务员能力建设路径探析(公务员培训、公务员管理、能力建设),公务员能力建设实践创新(公务员胜任力、电子政务、服务型政府、职业化)是近20年来的主要研究热点[12]。二是公务员能力视角下数字素养的研究。随着大数据、人工智能和区块链等数字技术在政府内外治理活动中的应用,数字人才匮乏、公务员数字能力与数字环境不匹配等问题日益凸显,学界的关注逐渐转移到公务员数字能力之上。如燕博认为大数据时代公务员应该具备良好的数据意识及数据应用能力、获得并处理不同渠道不同类型数据信息的能力、数据信息实时处理能力、保障数据信息的开放、透明和真实可靠的能力[13];张晓等在分析英国数字政府转型建设的特点、发展趋势和基本经验的基础上,对我国政府培养数字人才、技能和文化氛围进行了经验总结[14];刘振军根据中国的行政生态环境特征,从核心能力、基本能力、层级能力和专业能力四大维度设计构建了以电子政务能力为核心的公务员职业能力模型[15]。

总体上看,现有研究围绕“数字素养”及其分类主体(学生、老师和图书馆员)的“数字素养”等主题进行了富有价值的探讨,但对公务员数字素养的研究尚待深入。在研究对象上,目前有关数字素养的文献大多聚焦于学生、老师和图书馆员等主体,对公务员关注较少;在研究内容上,缺乏政府数字化转型语境下公务员数字素养的研究,公务员数字素养的重要性及意义未能得到凸显;在指标构建上,关于公民数字素养的内容框架研究十分丰富,国内学者也较早地进行了引介,而对于公务员数字素养的内容层次分析则较为薄弱。为此,本文通过阐明公务员数字素养的价值及其提升必要性,构建公务员数字素养的框架体系,指出培育公务员数字素养的有效路径,为推动政府数字化转型向纵深发展提供参考。

二、数智时代的公仆:培育公务员数字素养的必要性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善于获取数据、分析数据、运用数据,是领导干部做好工作的基本功”[16]。在数字经济快速发展、政府治理数字化转型加速的当下,广大党员干部及公务员必须适应数字时代发展的要求和挑战。显然,善于借助新兴数字技术来提升自身干事创业的能力,是数字时代广大党员干部和普通公务员的必备技能和素养。

(一)培育公务员数字素养是破解政府人力资源困境的迫切需要

在数字化改革和发展进程中,政府部门的战略规划、招聘甄选、培训学习、绩效管理、薪酬福利、员工关系管理等人力资源管理职能模块越来越重视数据分析在管理决策中的作用[17]。然而,传统的政府人力资源管理模式已然不能适应数字时代的政府治理诉求,政府自身存在着人才储备不足、人员数字素养水平不高以及人力资源管理机制滞后等问题。据对美国65个大中城市的有关调查显示,员工能力不足是地方数字政府建设面临的最大挑战,高达67%的受访者认为,为员工提供数据驱动决策方面的足够培训是最需要关注的挑战[18]26。我国数字政府建设也面临着同样的难题,有研究指出,“乡镇政府中具有专业技术的年轻工作人员匮乏,在面对群众日益多元的服务需求,面对数字技术赋能的政务服务信息系统与软件,乡镇干部的数字服务意识、学习能力和应用能力还略有不足。”[19]也有学者指出,随着大数据治理的迫切需求,政府对数字素养优秀人才的吸引、培养和挽留日趋成为严峻的挑战[20],在薪酬待遇、绩效管理和职业发展等诸多维度暴露出不少问题。相较于数智企业而言,一些工作岗位对大数据、区块链和人工智能等新兴技术人才缺乏吸引力,数字化人才缺口等问题日渐凸显。在政府数字化转型阶段,大量不确定性因素涌现,各种新问题、新挑战层出不穷,诸如个人信息保护、疫情防控以及网络舆情管理等问题越发复杂化和不确定。政府所面临的社会环境复杂多变,身处其中的公务员也将面临一系列挑战。因此,不断提升自身数字素养,增强对不同类型信息和技术进行挖掘、分析、研判以及使用的能力,是政府数字化人力资源管理的重要内容。

(二)培育公务员数字素养是推进政府数字化转型的内在要求

随着政府数字化转型的深入,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数字技术的深度应用使得“政府管理中人工智能的‘替代效应’正在慢慢显现,不少地方逐渐开始推出智能政务机器人,一些诸如信息咨询、取号打印以及身份核查等简单、重复、耗时的日常工作开始由人工智能替代,未来这种替代现象会越来越普遍和深入,传统由自然人承担的固有角色逐渐赋予了人工智能”[21],对公务员的角色和能力素质提出了新的要求。政府治理模式的转型也越来越依靠公务员所掌握的能够适应数字治理环境、驾驭数字设备与技术、实施数字政府治理的能力[22]。这种转变不仅仅意味着需要改变公务员传统的职业品质和资质要求,也蕴含着一系列需要扩充和提升的知识与技能,例如对大数据的感知、发掘、收集、处理及分析将成为数字时代公务员必备的技能和素养。纵观近年涌现的一系列数字化创新实践,其中以最多跑一次、不见面审批、一网通办、数据要素改革和数字政府为典型代表[23]。公务员作为政策制度的具体执行者,数字素养的高低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着办事流程是否优化、数据壁垒是否打通以及治理手段是否完善,关系着政府数字化转型的成败。政府数字化转型不仅依赖于先进的数字技术和平台资源,更要求在一线承担具体业务的公务员具备匹配的数字素养和胜任数字治理场景的能力。只有充分发挥公务员的创新性、主动性和积极性,才能推动数字技术的应用、政府机构的改革以及政务服务职能的更新优化,实现政府治理方式由“线性化”转向“系统化”,治理场景从“线下”迁移至“线上”的目标。

(三)培育公务员数字素养是提升数字政府治理能力的应有之义

新一轮信息技术革命以数字化和智能化为主要特征,加快实现数字化转型是政府数字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必然要求。公务员作为政府治理的关键行动者,是政府数字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的关键要素,公务员数字素养的高低直接决定着政府数字治理的能力和水平。从整体的视角来看,政府治理能力不是多项能力的简单相加,而是所有能力构成的一个有机整体[24],换言之,数字治理能力是一种动态的能力整合,而公务员的数字学习能力、数字决策能力以及数字服务能力是数字政府治理的核心能力。在当前的实践中,得益于大数据、人工智能、云计算等数字技术的发展,政务服务的线上化趋势明显加快,公务员可以借助智能工具对大数据所构建的“样本=总体”的全数据模式[25]39的分析而作出趋向于科学性和理性化的最优决策,公共服务的数字化、智能化转型对公务员的数字素养提出了更高要求。但目前的数字政府建设过于侧重对基础设施和数字平台等“硬件层面”的优化和搭建,对公务员数字思维、数字技能以及数字文化等“软的要素”关注不够,影响着政府数字化转型向更广、更深的层次发展,制约着政府数字治理能力的提升。基本可以确定的是,随着政府数字化转型程度的日益深化,公务员数字素养的重要性会越来越突出,对政府数字化转型的约束性也会愈加明显。数字素养是公务员应对数字时代社会改革发展各种挑战和危机的必备技能,将成为衡量数字政府治理能力的关键变量。

三、认识“数字素养”:公务员数字素养的概念演变与层次建构

随着数字技术在社会生活中发挥愈加重要的作用,以“数字”取代“信息”更能凸显新一代信息技术区别于以往信息技术的数字化本质[26]。事实上,数字素养是信息素养、媒介素养、网络素养等概念的延续与升华,是数字社会背景下公务员数字治理能力的核心要素。

(一)从“信息素养”到“数字素养”的演变

“信息素养”一词最早由美国信息产业协会前主席Paul Zurkowski于1974年提出,他认为“信息素养”是“利用多种信息工具及主要信息资源使问题得到信息解答的技术和技能”[27]。此后,“信息素养”的概念逐渐在世界范围内被广泛应用和传播,但其关注的焦点主要集中在信息的获取、分析和运用之上,无法适应数字化时代发展的大趋势。随着新一代数字技术的迅猛发展,互联网的热度正在被一个新名词——“数字化”所取代,“信息素养”被赋予了新的内涵和外延,传统“信息素养”的概念解释力已不能适应数字化实践的发展。在这种情况下,“数字素养”的概念开始被提及和重视,内涵也在不断丰富和完善。与之不同的是,“数字素养”的概念更为强调公务员应当具备推动数字化发展的一系列知识、技能和价值要求,是适应数字化发展的概念体系。但必须强调,对“数字素养”的理解和阐释必须建立在“信息素养”的基础之上。因为,“信息素养”是元素养,“数字素养”概念的提出离不开“信息素养”等其他素养概念的支撑[28]。“数字素养”所强调的数字手段拓展就是以检索、获取、评价和利用信息的能力为基础和前提。“数字素养”是“信息素养”在数字时代的拓展与升华,是一个综合的、动态的、开放的整合性概念,是源于各种素养流变所形成的一种内在结构体系。

(二)公务员“数字素养”的层次结构

目前国内外关于数字素养框架的研究成果为深入理解“数字素养”的内涵、建构面向数字化转型的公务员数字素养框架提供了有价值的参考。随着我国数字政府建设进入快速发展期,思考新形势下对公务员数字素养的现实要求,对公务员数字素养框架进行有效拓展与重新定义,显得尤为必要。基于此,本文依循“心理接入→能力接入”的逻辑框架,将公务员的数字素养具体分解为含括“意识”“精神”“能力”“责任”在内的四维要素结构(见图1)。具体而言,“心理接入”主要指向的是意识和精神等观念层面的要素,数字意识和精神的形成对整个数字素养提升有着基础性的影响。公务员只有具备运用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数字技术的积极意识、潜在认同和感性认知等,才能真正推动政府数字化转型的深入。“能力接入”主要关涉的是公务员在数据采集和分析、数字技术应用布局等阶段表现出来的实践能力和对数字技术应用安全控制的责任要求,具体包括技能应用层面的信息能力、技术能力、协作能力、内容创建能力和问题解决能力,以及安全层面的软硬件安全、数据安全和隐私安全等数字责任要求。不难发现,将数字素养的意识和能力、精神和责任有机统一,有助于全面理解“公务员数字素养”的丰富内涵。

第一,数字意识层。意识是一种高级心理功能,对个体的身心系统发挥着统合、管理和调控的作用[29]。数字意识是指公务员在长期的行政实践活动中逐渐形成的对数据、信息的观念和态度等心理品质,它主要包括内化的数字敏感意识、信息公开意识和法律法规意识。例如,怎样在浩如烟海的信息中保持对有用信息的敏感性,并及时发现与民生热点、社会焦点相关的重大社会信息,是考核和评价公务员数字敏感意识的关键。此外,信息公开意识的高低则取决于公务员向公众提供政务服务信息的积极程度。更为重要的是,公务员应主动学习与“数字法治”相关的法规条文,避免由于数字法律意识不足而落入数字智能技术使用的陷阱中,尤为需要注意利用数字技术履职的合法性。

第二,数字精神层。数字精神是思想的升华,带有强烈的价值取向性,直接影响公务员对待政府数字化转型的价值认同度。首先是公务员对数字化转型的认同感。在技术乐观主义思想指导下的公务员群体摒弃了对技术的偏见,相信技术能够推动政府治理朝着高质高效的方向发展,提高了工作的积极性。其次是数字服务精神。作为政府治理关键行动者的公务员,应不断发扬“孺子牛、老黄牛、拓荒牛”的实干精神,加快政府数字化转型,建设以人民为中心的服务型政府。最后是数字批判精神,指公务员在数字化管理和服务过程中,能够辩证地对待数字技术的价值和作用,避免滑向“技术决定论”的窠臼,始终坚持以人为本的数字化发展道路。数字批判精神是肯定和否定的辩证统一,它既不赞同“否定一切”的颠覆性或毁灭性的变味批判,又不赞同“肯定一切”的无反思批判的盲从态度[30]。

第三,数字能力层。数字能力是指公务员在利用数字化工具开展政务工作时所展现出的包括信息能力、技术能力、协作能力、内容创建能力和问题解决能力在内的技能和素养。获取、评估和处理数字信息的能力是最基础的能力要求,技术能力则要求公务员对技术本身有清晰的认知并熟练掌握相关行政实践活动的数字操作技能。在此基础上,还对公务员利用信息、数据以及技术平台进行内容创建和问题解决的能力等提出了要求,既要求公务员能根据不同平台的特性创建合适的数字内容,以便让公众更快速、更准确地接受政府信息,又对公务员的问题解决能力和创新思维提出了新期待,是对公务员数字综合能力的考验。协作能力要求公务员破除“本位主义”和“数据至上”思想,通过大数据平台与其他部门进行资源共享、合作协同。

第四,数字责任层。公务员的数字责任是指公务员在获取、评估、处理以及运用信息的过程中,遵循一定的伦理规范,不危害社会或侵犯他人的合法权益,能自觉保护他人的知识产权和隐私权等,具体包括保护设备安全、数据安全和隐私安全。当前,数据呈现出巨量化、快速化和多样化等特征,伴随而来的还有设备破坏、数据泄露、数据篡改等一系列问题。作为数字时代政府意志的实践执行者,公务员要主动承担起确保软硬件、数据和隐私等方面的安全责任,避免对政府和公民个人造成不必要的伤害,推动数字化发展健康有序,形成良好的数字化生态。

图1 公务员“数字素养”的层次结构

值得注意的是,作为决策者的领导干部和作为执行者的普通公务员,由于各自的任务指向不同,二者所应具备的数字素养也有所侧重。具体而言,领导干部承担着战略决策和危机应对的职能,对其数字素养的要求主要集中在政府数字化转型趋势的判断和预测以及突发事件的应急处理之上。而对基层公务员数字素养的要求则具有很强的直接性和操作性,着重强调信息技术操作能力和协作交流能力。尽管二者的数字素养要求有所差别,但不同层级的公务员能力要求绝对不是独立的,而是存在着一种相互渗透的内在联系。从基层公务员到领导干部的数字素养要求,体现了对国家公务员队伍整体的能力诉求,构成了公务员数字素养的纵向能力体系。

四、透视“数字素养”:数字化转型背景下公务员数字素养存在的问题

数字时代挑战和机遇并存。政府数字化转型不仅驱动了政府业务流程再造和组织结构的变革,也对身处数字化转型浪潮中的公务员提出了更大的挑战,公务员数字素养不足的缺陷日益凸显,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对数字技术的理解和认知不足

技术认知是指技术主体对技术的理解、解释和控制,是贯穿着客观规则和主体创造力的过程。就大数据技术应用而言,不同的理解进一步对定义组织和技术标准构成了挑战,并使得在公共管理中使用大数据的共享愿景或未来路线图很难达成一致,减缓了大数据潜在使用价值的开发[31]。不难理解,公务员对数字技术的认知影响着应用和布局技术的信心和愿景,制约着政府数字化转型的进程。互联网络信息中心(CNNIC)发布的第49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显示,截至2021年12月,我国网民规模达10.32亿,较2020年12月增长4296万,互联网普及率达73.0%[32]。互联网和数字社会迅猛发展,带来了社会公众较为分散、无序的社会参与,而一些公务员对这种转变缺乏足够的认知。具体来看,现阶段一些公务员对政府数字化转型的理解依旧停留在表面,简单地将政府数字化转型视为是在原有电子政务的基础轨道上布局大数据、区块链和人工智能等数字技术的过程,远没有认识到数字化转型给政府业务流程、治理制度以及基本理念等带来的变革性影响。同时,相关调查结果同样表明,“相较于大数据的数学性、可量化性和技术性等抽象特征,公务员更关注与现实关联更多的实时性、关联性、精细化、获取便利等显性特征”[33]。这从某种程度上反映了现阶段一些公务员对数字技术的认知和理解还处在比较低的水平,难以适应数字化转型的需要。

(二)数字素养的考核缺乏统一标准

由于公务员所处的层级范围、具体分工的不同,所承担的具体事务和面临的现实问题也存在较大差异,然而目前测度公务员数字素养水平的方法仍然过于简单和粗糙,数字治理能力和绩效的考核评估受到限制。有研究指出,受限于某些原因,尚且没有出台全国性或地区性的公务员媒介和数字素养标准和要求,给大数据时代公务员数字素养的提升带来了巨大阻力[13]。与此同时,由于具体标准的缺乏,不同地区、不同部门在选拔数字人才的时候往往存在较大的主观随意性,经常会从个人利益或者部门短期利益出发,掩盖了数字化转型真实的人才需求,使得被集中选拔出来的部分公务员依旧存在数字素养水平低下的问题,难以适应政府内部管理和具体业务的数字化转型要求,阻碍了政府数字化转型的进程。此外,在不同标准指引下选拔出的公务员在工作能力、思维方式等各方面存在较大差异,会加剧相互之间的认识鸿沟,制约了公务员的数字化协同合作水平,也为公务员的懒政怠政提供了机会,不利于公务员整体素养和能力的提升,降低了政府的治理效能。

(三)区域数字能力不平衡问题凸显

公务员数字素养的培育受到多种因素的综合影响,直接导致了数字素养水平的区域和个体的差异问题,不仅表现为地区间的差异,而且在同一地区不同个体之间也存在较大差别。具体来看,由于东部地区和中西部地区、大城市和小城市、城镇和乡村之间的巨大差异,领导干部和公务员群体的科学素质水平自然存在差距[34],加之资源分配不均衡等原因,不同地区之间公务员获取数字素养培训的机会也相应不同,进一步加剧了不同地区之间公务员数字素养水平的差距。相关调查显示,公务员普遍认为客观因素是造成公务员个体数字素养差异的重要原因,有61.72%的公务员认为年龄偏大、文化程度不高、专业背景差异或工作性质等客观因素造成了公务员数字素养的差异[35]70。无论是不同地区之间,还是政府部门内部,公务员数字素养的水平都显示出巨大差异,公务员数字素养水平的不平衡问题日益凸显。

(四)信息安全保障能力相对不足

随着我国数字技术和互联网的快速发展,与世界各国之间信息交流的程度逐渐加深,政务服务也朝着网络化、信息化的方向转变。在此过程中,难免会面临信息安全和数字化风险的问题,包括计算机病毒、网络入侵和预设陷阱等。根据相关媒体报道,2016年5月108名洛杉矶政府工作人员遭到网络钓鱼邮件攻击,约756000人的个人信息被窃取[36],相关工作人员在面对网络攻击等其他安全隐患的困扰时缺乏应有的判别和预防能力。同时,数字化转型过程中也潜藏着多重的风险,全球信息安全大会(RSA)在其2020年发布的《数字风险报告》中总结出了数字化时代必须面对的八类风险:网络攻击风险、动态员工风险、第三方风险、云转换风险、数据和隐私风险、流程自动化风险、合规风险、业务弹性风险[37]。从课题组的访谈来看,部分访谈对象认为自己不具有较好的研判、预警和管控数字化风险的意识和能力,自身的风险管理素养还有待加强。现阶段,公务员作为数字信息技术的具体使用者和监管者,比较缺乏相应的思维模式和技术能力,难以应对数字社会出现的各种风险和适应数字技术环境下的工作要求。

五、从“数字意识”到“数字能力”:面向数字化转型的公务员数字素养培育策略

从政府数字化转型的角度审视,为适应数字政府建设和发展的要求,公务员必须不断提升数字素养,提高自身适应和运用数字技术的能力。公务员数字素养至少含括两个层面的要求:一是意识层面,充分认识到提升数字素养的重要性和紧迫性;二是能力层面,提升运用数字化技术和应对数字化治理场景的素质和能力。

(一)以理念促行动,双向发力提升数字素养

坚持以人为本的价值导向,把握实践与认识的辩证逻辑,将数字治理理念转化为数字化治理实践的动力。一方面,正确认识培育数字素养的价值和意义,消除抵触数字化转型的固化思想。从人的主体能动价值来看,公务员数字素养的高低决定了政府数字化服务和数字化治理能力,对政府数字化转型的意义重大。为此,公务员必须重视数字化、理解数字化,充分了解关于数字中国、数字政府、数字社会和网络强国等发展战略,深刻领悟其中的精髓要义,提高对政府数字化转型和数字政府建设的价值认同。同时,不断破除固步自封的本位主义思想,总结推广各地开展大数据管理分析、数字技术创新运用的成功经验,积极同国内外展开经验交流。另一方面,秉承实践出真知的理念,在治理实践活动中不断提升数字素养。强化以数字化应用为核心的公务员数字素养实践机制,积极投身于数字服务实践活动之中,提升公务员数字化转型的参与感。通过参与数字治理实践活动中的具体问题和项目任务,不断增强公务员获取数据、分析数据、运用数据的综合性能力。让公务员在实践中提高自身的数字素养和数字能力,拥有更多的工作自主性和创造性,提高对数据资源及数字技术的驾驭能力。

(二)做好统筹谋划,夯实数字素养培育基础

培育公务员数字素养是一项涉及政府公务人员数字化理念更新、数字治理能力提升的系统性工程,离不开中央层面的统筹谋划和顶层设计。首先,合理布局新基建,加快完善包括公共数据平台、通信设施和数据中心在内的数字基础设施。构建以基础库、主题库、专题库为核心,覆盖各级、各部门政务信息资源的大数据资源体系。同时,循序渐进地推动新旧平台系统的更新换代,加快专业化数字人才与一般岗位人员的“结对”帮扶,发挥专业人员的“传帮带”作用,加快传统岗位人员对数字化服务工作模式的深入了解[38]。其次,结合数字时代的发展要求,研究符合我国国情和治理实践的数字素养框架,将庞大的“素养体系”细化为具有操作性的“素养单元”,形成标准化、系统化的素养体系,指明公务员数字素养的发展方向。同时,开发数字素养标准化测评体系,依托人工智能、大数据等新兴技术的支撑,建立常态化、精准化和实时化的评估考核机制。最后,切实加强顶层设计,促进政府各级各类机构间的数字合作协同,打造人机协同的公共服务模式,进一步整合组织内部的数据化职能,明晰数字化岗位的技能标准。

(三)健全相关制度,多措并举强化机制保障

培养公务员的数字素养,需要从人才引进、培养、评价、流动和激励等多维度共同发力,加快构建适应数字时代的人力资源管理体制,形成有利于公务员数字素养与技能提升的制度环境。一是变革考评奖励机制。明确数字人才的激励标准与流程,重视数字人才在数据预判、使用与开放上的能力开发和培育。对具有较高素养和技能水平的数字化人才,采取物质激励与精神激励结合的方式,激发数字人才干事创业的动力和信心。另外,完善针对数字人才的“破格聘用”机制,畅通人员流动、晋升的渠道,打破数字人才流动中的制度藩篱和区域阻隔。二是建立动态的评价机制。鼓励公众、媒体等社会群体对公务员的数字素养进行民主测评,及时反馈公务员数字履职和数字服务的能力水平,促使公务员不断提升数字素养。三是建立适配数字化创新的容错纠错机制。数字化转型是现代政府整体性、系统性的创新工程,既需要中央层面的顶层设计,又离不开地方政府积极地开展先行先试的局部试点式创新,如“最多跑一次改革”“健康码”等。同时,营造鼓励数字化创新的氛围,激发地方政府及其公务员群体主动进行数字化服务创新,创造和形成容纳创新试错的空间和机制。

(四)加强育才引智,注重数字人才队伍建设

数字人才是政府数字化转型的基础,加快数字人才队伍建设是推动政府数字化转型向纵深发展的必备条件。首先,加大各级财政投入。加强对公务员数字素养与技能薄弱地区的系统培训和资金投入。建立全员培训体系,针对不同类型、不同年龄阶段的公务员群体,综合考虑公务员自身的岗位特征,采取多种多样的培训方式。以具体的业务场景为导向,针对不同业务场景和能力诉求,分层次、分类别、分阶段地推进公务员数字素养培训。同时,线上线下同步发力,充分融合多媒体技术辅助教学,激发公务员的学习积极性。其次,重视数字人才的储备和培养。将数字素养培育的相关内容纳入到基础教育教学实践活动之中,开设数字素养与数字技能提升课程,推动数字素养培育的相关实训实践活动。与此同时,建立数字人才的职业教育体系,打造一批高质量的聚焦数字化发展诉求的中高职院校,拓宽数字人才的输入来源,满足不同岗位“术业有专攻”的现实需求。最后,打造学习型政府。激发公务员提升数字素养的积极性,主动培养数据意识,学习数字技能。通过在实践中学习和养成数字素养,树立先进典型,发挥榜样的示范带头作用,在组织内部营造一种学习创新的良好氛围。

六、结语

在大数据智能时代,公务员数字素养的培育是一项兼具系统性和长期性的工程,开始受到实务部门和学术界的广泛关注,具有重要的理论价值和实践意义。然而值得注意的是,我国公务员数字素养的培育是普遍性与特殊性的统一,世界其他国家的经验可以借鉴,但更重要的是探索一条符合我国政府数字化转型和数字化发展的实践道路,需要与时俱进地深化拓展。未来可以从以下方面进一步拓展该议题的研究:一是继续完善公务员数字素养框架。现阶段,从“心理接入→能力接入”逻辑出发构建的公务员数字素养框架模型缺乏实践检验和实证验证,其适用性尚待确认,未来可以运用扎根理论或实证研究不断修正该理论框架。二是对公务员数字素养进行实证测度和评估。由于条件的限制,缺乏对不同地区、不同级别和不同岗位的公务员数字素养的现状调查与分析,未来可以采用多样化的调查方式和测量工具,实证研究公务员数字素养的问题及梗阻所在。三是建立健全公务员数字素养培育的制度安排。建立一套科学完善的公务员数字素养培育机制,不仅是对现实政府数字化转型的回应,也是推动政府治理能力不断提升的关键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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